中国文化产业发展的空间布局、动态演进及形成机理

2022-12-28 16:46张红凤杨方腾李晓婷
改革 2022年11期
关键词:差距文化产业水平

张红凤 杨方腾 李晓婷

实现共同富裕始终是中国共产党的奋斗目标与广大人民群众的共同理想。如何缩小中国各个地区经济与社会的发展差距,实现物质财富与精神财富协同发展的全面富裕,是扎实推进共同富裕进程中所面临的紧迫问题[1]。党的二十大报告明确指出,要健全现代文化产业体系和市场体系,高效配置文化资源,不断满足人民日益增长的精神文化需求。近年来,中国文化产业发展迅猛,已成为供给侧结构性改革中速度增长最快、业态最丰富、最有活力的产业之一。 然而,文化产业迅速发展进程中隐含着的诸多深层次问题亟待解决。国家统计局统计数据显示,截至2020年,中国文化产业产值占GDP 的比重为4.43%,其中,产值最高的广东省(约6 210 亿元)是产值最低的青海省(约51 亿元)的121 倍,反映出现阶段中国文化产业发展不充分、地区不均衡的问题较为显著,而让人民共享物质财富和精神成果是实现共同富裕的必然要求,因此,把握文化产业发展规律,缩小文化产业发展的地区差距,推动地区文化产业协调发展,是当前亟待解决的现实问题。具体而言,本文关心的核心问题是:中国文化产业发展的地区差距有何特征?这种地区差距的演进趋势如何?这种地区差距形成的驱动要素是什么? 这些问题的回答,对于优化中国文化产业的空间布局、缓解文化产业发展空间布局不均衡状况、推动中国文化产业的地区协同发展,具有重要的理论价值和现实意义。

一、相关文献综述

国内外学者的相关研究主要集中于文化产业的社会效益、经济效益、空间布局等方面。文化产业作为一种兼具社会效益与经济效益的特殊产业,不仅能凭借产业自身的经济效益推动经济增长、实现产业结构的优化升级[2],而且能通过符合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高质量文化内容,实现精神富裕,打造物质富裕与精神富裕的“双富裕”社会[3]。基于这一观点,周宇、林翔、田雪枫从“十四五”政策层面出发,对文化产业在全方位提升人民物质生活质量和精神生活质量方面所发挥的重要引擎作用予以肯定[4]。张来明、李建伟将文化资源普及以及精神文明建设作为共同富裕建设中的重要问题,他们认为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中国梦是精神文明与物质文明共同发展的过程,二者缺一不可[5]。由此可见,确定文化产业发展的战略定位和路径,突破当前中国文化产业发展空间布局非均衡的困局,对建设物质富裕与精神富裕的“双富裕”社会具有重要的影响。如何缩小各地区文化产业发展水平的差距,实现中国文化产业的地区协同发展,是当前产业经济学需要研究的重要问题之一。

国外学者较早地强调了政策指导与支持对于文化产业地区均衡发展的重要性,为上层建筑介入文化产业体系提供了理论依据[6],而国内学者则从系统论的视角出发,阐释了“区域协同”是构建现代文化产业体系的必要前提,并认为当前中国文化产业发展所面临的困境实际上源于产业发展空间布局的不均衡[7],即现代文化产业多集中分布于沿海地区以及大城市,而中西部绝大部分地区文化产业的布局难以满足人民日益增长的美好精神生活需求,这一问题实际上阻碍了文化产业体系向现代化演变的进程,因此,全面提升文化产业竞争力的关键在于文化产业地区协调发展的实现[8]。相关学者围绕这一线索对中国文化产业体系所存在的结构性矛盾展开探讨,并将当前文化产业发展“地区鸿沟”的供需错配[9]、部分地区文化产业总体规模与固定投资规模较小、公共文化服务体系建设薄弱[10]以及产业结构不合理、经济增长新动能不足[11]等相关问题作为制约当前中国文化产业空间布局均衡协同发展的重要原因。基于这一状况,既有研究从多个方面提出了相应的优化策略。总体来看,可以归纳为三个方面:一是以数字赋能克服地理位置上的天然劣势,依靠网络空间提高文化产业发展薄弱地区的生产效率与产业发展水平[12];二是强调在公共文化服务体系构建、高层次人才引进、政府扶持等方面加大力度,从而推动欠发达地区文化产业的发展,缩小中国文化产业发展地区间差距[13];三是构建现代化的文化产业发展体系与市场体系,完善文化市场的监管机制,以各类生产要素的高效流动增强其产业主体与文化市场的活力,从而实现文化产业的高质量发展[14]。

综上所述,相关学者对于文化产业的研究主要集中于文化产业所具有的经济效益、社会效益以及文化产业的空间布局等方面,这些研究为优化文化产业的空间布局、推动文化产业的高质量发展提供了理论基础。但是,综观既有文献,学者们更多从理论层面展开探讨,对于文化产业地区差距的形成机理研究得不够。为此,本文在科学测度文化产业发展水平的基础上,运用Dagum基尼系数对中国文化产业的地区差距进行分解,并采用Kernel 密度估计对地区差距的分布动态演进特征进行解构,最后利用二次指派程序(QAP)对中国文化产业发展水平地区差距的驱动要素进行考察,探究中国文化产业发展地区差距的形成机理,并为实现中国文化产业地区协同发展提供相关政策建议。

二、文化产业发展的评价指标体系构建

准确把握文化产业发展的核心要义,是科学构建文化产业发展评价指标体系的基础。从文化产业本身来看,这一概念界定具有极为丰富的内涵。国家统计局将文化产业定义为:为广大社会公众提供文化产品(以及相关产品)的生产活动的集合。从这一概念界定来看,所有文化产品的产值输出以及实现文化产品生产的辅助活动都能用于衡量一个地区文化产业的发展水平[15]。另外,国家“十四五”规划纲要也对健全现代文化产业体系提出了新的要求,即优化文化产业发展的政策环境,做强做大相关骨干企业,培育更多的高层次人才,扩大产业规模,并通过推动文化产业与其他行业和高科技的相互融合,推动文化新业态的培育[16]。既有研究在测量某个地区文化产业发展水平时,依据文化产业的概念界定,从文化产业机构数量、相关单位经营情况、从业人员数量[17],产业资源、产业实力、产业关联、产业创新[18],以及产业规模、产业效益和创新能力[19]等角度构建指标体系。鉴于本文的研究对象是各个地区文化产业的综合发展水平,为减少指标遗漏,通过对既有研究的综合考量,构建了更全面的文化产业发展评价指标体系,并从产业基础(资源与设施、政策扶持)、产业效益(产出水平、产业规模)、产业支撑(产业创新、需求潜力)三个方面构建了6 个二级指标、20 个三级指标(见表1,下页)。

(一)产业基础

一是资源与设施。文化产业的繁荣发展需要相应的基础设施与资源作为产业基础,政府通过相关文化产业基础设施与资源的投入间接引导空间维度中文化经济生产力的合理布局。健全的文化基础设施与资源不仅能够为文化产业的发展提供完善的基础设施、加速文化资源商品化,而且能够以克服市场运转“盲目性”为目的,有针对性地调整各个地区文化资源的积累。传统上对于这一指标的衡量多倾向于图书馆、博物馆等相关基础设施的建设,该指标的选取仅局限于公共文化基础设施的建设[20]。这里对传统衡量基础设施与资源的指标体系进行改良,将A级以上旅游景区个数以及广播、电视节目综合人口覆盖率等也纳入这一指标体系中。

二是政策扶持。基础设施与资源的财政支出既是政府优化文化资源地区分布的重要经济手段,又是实现文化产业空间均衡布局的物质基础[21]。政府通过调节财政支出能够有意识地扶持文化产业欠发达地区发展;文化基础设施与资源的建设水平除了与政府财政实力有关外,还与政府的重视程度相关,而政府对于文化和旅游事业费的投入与政府公共财政支出的比值,能够相对客观地体现当地政府对于文化设施与资源建设的政策倾向程度。基于此,选用文化和旅游事业费投入、文化和旅游事业费投入占财政支出比重作为衡量政策扶持的指标。

(二)产业效益

一是产出水平。产出水平是体现产业发展效益的重要表现形式,它代表着一个地区与文化产业相关的各个行业的直接发展状况。衡量文化产业产出水平的关键在于与文化产业相关的有代表性行业的选取。既有研究将动漫企业利润、广告业利润、艺术表演场馆营业收入等指标纳入产出水平的测量体系中[22]。据此,根据可代表、可量化以及数据来源具有权威性的原则将动漫企业营业收入、艺术表演场馆营业收入、广告利润、旅游收入、娱乐场所营业收入纳入产出水平测量的指标体系中。

二是产业规模。产业效益不仅包含各行业的营业收入与利润,而且包含产业的规模经济效益。规模化的文化产业在实现成本降低、技术与管理创新、消费需求分析、产业专业分工与协作等方面拥有独特的优势[23]。因此,实现产业的规模经济效益,扩大相关企业的经营规模,是提高文化产业发展水平与竞争力的必经之路。基于此,这里将规模以上文化及相关产业企业的产值以及规模以上文化及相关产业法人单位从业人员数纳入指标体系中。

(三)产业支撑

一是产业创新。“创新”是文化产业高质量发展的核心驱动力。 一方面,文化产业本身就是一种以“知识和智慧”为内生动力的高端生产力形态,其核心价值来源于个人创造力的无穷释放与创新意识的积累[24];另一方面,随着大数据时代的到来,智能化与数字化对文化产业在产业管理、运作模式、产品供给等方面的创新以及文化新业态的发展等提出了更高的要求[25]。为了能够体现出人才作为一种无形资本对创新主体的扩充主导作用以及企业的产品创新能力,这里选取研发机构拥有的专业人才数、文化艺术科研机构数、规模以上文化制造企业新产品开发项目数作为该部分的评价指标体系。

二是需求潜力。需求是拉动文化商品化和产业化进程的重要动力。提高中国文化生产质量与效益最为关键的就是开发中国现有居民的消费潜力,通过对消费者的资源补给与满意度提升,激发消费者的文化消费动机,建立合理完善的消费促进机制[26]。而激发消费者的文化消费潜力与消费动机,除了强化政策激励与提高供给质量外,最关键的是消费理念的升华,即以文化消费理念的高度确立,使消费者的消费潜力落实为实际消费行动[27]。为了能够对中国各地区居民的消费能力进行全面测度,这里选取城镇以及农村居民人均文化娱乐消费支出、人均文化娱乐消费支出占人均可支配收入比重作为衡量地区居民消费能力的指标。

在指标体系构建时,充分考虑了独立性、代表性和可获取性,最终选取了20 个三级指标构建了中国文化产业评价指标体系(见表1)。为客观准确地反映各指标对文化产业发展状况的衡量效果,在对数据进行标准化处理后,采用熵值法对各个指标的权重及得分进行计算,具体计算公式为Sj=WjPij×100,公式中Sj代表第j项指标的综合得分,Wj是指第j项指标的权重,Pij表示第i个地区第j项指标的比重。为保证数据的客观性与可获得性,本文的数据来自2016—2021 年《中国文化及相关产业统计年鉴》《中国统计年鉴》《中国文化文物和旅游统计年鉴》。

表1 文化产业发展水平评价指标体系

三、中国文化产业发展的空间非均衡特征分析

(一)Dagum 基尼系数及分解方法

在此,利用Dagum 基尼系数及其按子群分解的研究方法,对文化产业空间布局的非均衡性进行分析。公式(1)中,G代表总体基尼系数,k是地区总数,j、h是地区个数,i、r为地区内省份个数,n为总数,nj(nh)为j(h)地区内省份的个数,yjr(yhr)表示j(h)地区内某个省份文化产业的发展水平,为中国文化产业发展水平的均值。

总体基尼系数(G)可分解为地区内差距贡献(Gw)、地区间差距贡献(Gnb)和超变密度(Gt)三部分,且满足G=Gw+Gnb+Gt。 具体公式如下:

1.中国文化产业发展综合指数分析

这里通过熵值法对2015—2020 年全国以及四大地区的文化产业发展水平进行测算,进而绘制出文化产业发展水平综合指数演进趋势图。如图1(下页)所示,2015—2020 年,中国各地区文化产业发展的综合指数呈现不同发展态势。从总体来看,东部地区文化产业发展水平远高于其他地区与全国均值,且近年来发展迅速;中部地区文化产业发展水平高于西部地区和东北地区,其文化产业发展综合指数与全国均值十分接近;西部地区与东北地区文化产业发展水平十分接近,且二者文化产业发展的综合指数低于全国均值。尤其是东北地区,近年来其文化产业发展的综合指数逐年下降,已逐渐成为中国文化产业发展最薄弱的地区。

图1 2015—2020 年中国总体以及四大地区文化产业发展水平演进趋势

文化产业发展水平总体地区差距呈现的状况与中国各地区经济发展水平、产业结构以及相关政策扶持有关。从整体来看,中国东部地区经济基础较好,第三产业占比也较高,能够迅速地响应相关政策,在短时间内实现文化产业发展水平的快速提升。而中部地区拥有郑州、合肥、武汉等区域经济、文化中心城市,依靠区域中心城市的辐射与带动,其文化产业的发展也高于全国平均水平。东北地区由于经济发展长期依靠重工业,产业结构不合理,新兴产业孵化不足,近年来文化产业的发展水平低于全国均值,且逐年下降,已被西部地区所赶超。

图2(下页)展示的是2020 年中国31 个省份文化产业发展水平的综合指数,指数分布介于0.037至0.693 之间。其中,广东最高(0.693),宁夏最低(0.037)。从图2 中可以清晰地看出,中国各个省份文化产业发展水平差距明显,广东、江苏、浙江、上海、北京的文化产业发展水平相对较高,而宁夏、海南、青海的文化产业发展水平相对较低。即使在2020 年仍然有众多省份的文化产业发展水平处于一个较低的层次,这说明中国各个省份文化产业发展水平差异化较为明显。从空间布局来看,“东强西弱、南强北弱”的格局较为明显。这一特征与中国经济发展水平的空间布局具有较强的一致性,说明经济是文化产业发展的物质基础,较高的经济发展水平是一个地区文化产业繁荣发展的必要前提。

图2 2020 年中国31 个省份文化产业综合指数分布

2.总体及地区内差距

图3 描述了中国总体以及东部、东北、中部、西部四大地区内部文化产业发展差距的演进趋势。 就总体而言,中国文化产业发展的空间布局呈现逐年波动的状态。从全国状况来看,与2015年相比,2020 年的总体地区差距呈上升趋势,说明在考察期内中国文化产业发展水平的总体地区差距是扩大的;分阶段来看,2015—2020年中国文化产业地区内的差距呈现“下降—上升—下降—上升”的波动式增长趋势。从地区内差距的演进趋势来看,东部地区文化产业发展水平的地区内差距最大,而东北、中部地区的地区内差距较小。此外,中国文化产业空间布局的情况并不乐观,多数地区考察期内文化产业发展水平地区内的差距明显扩大。

图3 2015—2020 年中国文化产业发展水平总体及地区内差距演进趋势

从现实情况来看,西部地区的发展更多依靠相关政策的扶持,政策扶持的力度会因市场走势以及相关政策导向的变化而具有波动性,从而导致西部地区内文化产业发展水平的波动性较大。文化产业发展水平的差距取决于经济发达程度以及产业结构的优化程度,而东部地区各个省份经济发达程度以及产业结构差距较大(如北京与海南),因此,从横向来看,东部地区文化产业发展水平的地区内差距最大。中部地区缺乏东部地区的地理位置优势与西部地区的政策扶持,导致其地区发展模式较为固定,地区内的差距相对较小且波动不大;而东北地区由于所涉及省份较少且三个省份经济发达程度与产业结构相似,近年来其文化产业发展水平的地区内差距在四大地区中最小。

3.地区间差距

图4(下页)描述的是中国四大地区文化产业发展水平地区间差距。可以看到,中国各个地区间文化产业的发展水平仍然具有较大差距。从具体数值来看,东部与西部之间的差距最大,东北与中部之间的差距最小。从具体数据的演进趋势来看,各个区域2020 年的基尼系数都大于2015 年,说明考察期内中国区域间文化产业发展水平的差距是逐步拉大的,但值得一提的是,2016 年之后各个地区文化产业发展水平地区间差距波动较小,这主要是由于近年来随着中国文化产业进入深化改革阶段,相关政策密集出台后,各个地区都开始重视文化产业的发展,从而使文化产业发展地区间差距虽仍然有所上升,但总体上能够控制在一定范围之内。另外,通过与东部地区的对比可以发现,中部地区与东部地区文化产业发展水平的差距小于西部、东北地区与东部地区间的差距,这说明东部地区与西部、东北地区文化产业发展水平地区间的差距较大,任由其发展容易产生过度集中的现象。

图4 2015—2020 中国文化产业发展水平地区间差距演进趋势

4.地区差距贡献率及其来源

图5(下页)描述的是中国文化产业发展水平地区差距来源及其贡献数值的演进趋势。从图5 可以看出,地区内差距和超变密度的贡献率呈现逐年波动的状态,而地区间差距的贡献率总体上呈现上升的趋势。具体来看,地区间差距的贡献率数值最高,说明中国文化产业发展水平的地区差距主要来自地区之间,这与中国经济发展“东强西弱”的局势相契合。从变动趋势来看,地区间差距的贡献率数值逐年上升,说明近年来中国地区间文化产业发展水平的差距在逐年扩大。此外,地区内与超变密度的贡献率在考察期处于一个较低水平。因此,实现中国文化产业空间布局的优化需要重点关注地区间差距。

图5 2015—2020 年中国文化产业发展水平地区差距贡献率演进趋势

由此来看,经济发展水平是一个地区文化产业发展水平的决定因素。提高中国整体文化产业的发展水平、缩小地区间文化产业发展的差距、实现精神层面共同富裕的关键在于缩小中国各个地区间经济发展水平的差距,并针对中西部地区以及东北地区文化产业发展相对落后的状况,予以政策上的扶持。同时,也不能忽视地区内各个省份经济发展水平与文化产业发展水平的差距。

(二)Kernel 密度估计

这里通过Kernel 密度估计方法对中国整体以及四大经济地区文化产业发展水平的分布位置、延展性和多极化趋势等进行分析。Kernel 密度估计是根据对不同时间点样本分布特征进行对比分析,测度与反映样本分布的整体形态、动态演进特征的非参数估计方法。如公式(5)所示,假设f(x)为随机变量,X指的是密度函数,Z指的是核密度,Xi为独立同分布的观测值,N表示的是观测值数量,h为带宽。选择高斯核函数对中国各个地区文化产业动态演进过程进行分析,其Kernel 函数表达式如公式(6)所示。

1.中国整体文化产业发展水平的Kernel 密度估计分析

图6(a)(下页)描述的是中国整体文化产业发展水平的演进趋势。具体来看,2015—2018 年Kernel 密度函数主峰的峰值呈现“下降—上升—下降”的走势,且在2020 年主峰的峰值低于2015年,这说明2015 年以来随着中国经济发展水平的提高以及一系列相关政策的支持,中国整体文化产业发展水平有了全面的提升;同时中国整体文化产业发展水平曲线存在显著的右拖尾现象且具有拓宽趋势,表明中国地区间文化产业发展水平的差距正在逐步拉大,出现“优者更优”的现象。此外,就波峰的演进进程来看,中国文化产业发展水平的分布呈现多极化趋势。

图6 2015—2020 年中国整体与四大地区文化产业发展水平的演进趋势

综上所述,虽然近年来随着中国经济实力的增强,文化产值(产业)在国民经济中的地位不断提高,但由于各个省份之间经济发展水平、人均收入水平以及居民消费观念存在一定的差距,短期内欠发达地区的文化产业发展水平仍不如发达地区,使得中国文化产业的空间布局仍存在一定的梯度效应,具有明显的多极化趋势。

2.各个地区文化产业发展水平的Kernel 密度估计分析

图6(b)—(e)描述的是中国四大地区文化产业发展水平的演进趋势。东部地区文化产业发展水平的Kernel 密度的中心点呈现明显的向右移动的趋势,表明东部地区文化产业发展水平总体上呈稳步上升的趋势;就分布形态来看,东部地区主峰峰值呈现“上升—下降—上升”的走势,且2020 年最终峰值低于2015 年,峰值宽度变宽。此外,2015—2020 年核密度的波峰的数量始终较多,呈现“一主多侧”的趋势,且主峰与侧峰峰值的差距较大,向多极化趋势演进。因此,从总体上来看,东部地区文化产业发展水平地区内整体绝对差距有缩小的趋势,但由于东部地区存在多个高度发达的省份,因而文化产业发展水平“多极化”趋势明显。中部地区则在2015年之后主峰的峰值在不断变高,这主要是由于近年来中部地区各个省份都在推行强省会战略,使省会城市与其他地级市文化产业发展水平的差距拉大。东北地区与西部地区总体上都呈现“单峰状态”,均无“拖尾”现象,且峰值宽度逐年变宽,不同之处在于东北地区2015—2020年主峰峰值在逐年升高,出现这种情况的原因在于近年来东北地区缺乏区域中心城市,文化产业的发展无法形成具有“空间溢出效应”的产业集群。

四、中国文化产业发展地区差距的形成机理

在基于地区之间各变量的差异数进行回归时,观测值为关系数据的变量之间往往存在严重的多重共线性问题,无法满足传统计量模型的变量独立假设。这里引入关系数据分析范式,借助二次指派程序(QAP)对中国文化产业发展地区差距的驱动要素进行探究。二次指派程序(QAP)不需要假设变量之间相互独立通过,通过QAP回归分析,便能够从关系数据的视角解构差距的形成机理。

为避免数据自相关和多重共线性的干扰,采用QAP 回归分析检验其中资源与设施(A1)、政策扶持(A2)、产出水平(B1)、产业规模(B2)、产业创新(C1)、需求潜力(C2)差距对中国文化产业发展水平差距矩阵的影响关系。

表2 展示的是QAP 的回归分析结果。 六个变量差距的回归系数除需求潜力外均为正,且除需求潜力外,均在1%水平上显著,说明各省份之间文化产业资源与设施、政策扶持、产出水平、产业规模、产业创新能力的差距越大,中国整体文化产业的发展水平差距也越大。

表2 中国文化产业发展水平地区差距形成机理的QAP 回归分析

从文化产业的自身属性来看,趋于集中化是文化产业空间布局与生俱来的特点。运用非均衡发展理论能够很好地阐释文化产业发展过度集中的原因。从宏观层面来看,文化产业的空间布局受市场力量的推动与影响,其本身的自然趋向便是扩大地区间差距,即加剧文化产业空间布局的非均衡性。从微观层面来看,发达地区与非发达地区参与文化市场运行的过程本身就是一种上下交替的正反馈运动。在这一过程中,发达地区以得天独厚的自然环境和经济社会环境,吸引其他地区的人才、资本等生产要素不断流入,形成“回流效应”。而在现有市场机制的影响下,这种“回流效应”远大于“扩散效应”①扩散效应是指各生产要素从发达地区流向欠发达地区。。因此,人力、资本等生产要素不断外流,致使其文化产业在市场机制力量的驱动下不断衰退,使非发达地区文化产业发展陷入“行业衰退—生产要素外流—进一步衰退”的恶性循环。

改革开放初期,东部地区依靠区位优势与政策扶持,短时间内实现了经济、文化的繁荣。在现行市场机制下,一方面,文化投资的集中能够减少管理成本;另一方面,产业集聚所产生的溢出效应使各个企业能够实现人才、政策、技术的共享,从而产生规模经济效益,使整个产业集群的竞争力大幅度提升。而到了发展中期,东部地区依靠企业集群培育了优良的投资环境和就业条件,对其他地区的公共投资与高层次人才产生“虹吸效应”。其他地区则受到“虹吸效应”与“回流效应”的影响,相关生产要素不断流失,导致文化产品创新与企业经营缺乏相应的生产要素支撑,相关行业(动漫、广告、旅游等)产出水平的提升与产业规模的扩大都受到了限制,最终导致中西部与东北地区文化产业发展水平与东部地区的差距不断拉大,产生“马太效应”。从表2 的实证结果来看,产出水平与产业规模的回归系数远大于其他变量,这说明提高文化产业发展薄弱地区各个相关行业的发展水平,并扩大产业规模,以取得规模效益,对提高文化产业的发展水平尤为重要。

从表2 来看,需求潜力未通过显著性检验,这主要是由于近年来随着经济发展水平与人民总体生活水平的提升以及相关文化惠民政策的出台,广大中西部地区与东北地区的人民对文化产品都具有了一定的消费能力。因此,中西部和东北地区实际上已经具备发展文化产业的市场基础,只要予以适当的规制,便能实现中国文化产业空间布局的合理分散。

五、结论与政策建议

基于中国文化产业发展水平指标体系构建与测算,采用Dagum基尼系数、Kernel 密度估计及二次指派程序(QAP)对2015—2020 年中国文化产业发展水平的空间非均衡特征及其形成机理进行了深入探究,得到如下结论:第一,中国文化产业发展水平的地区差距明显。从地区内差距来看,东部地区内各省份间文化产业发展水平差距最大,而从地区间差距来看,东部与西部地区间文化产业发展水平的差距最大,且中国文化产业发展水平的地区差距主要来自地区间。第二,中国文化产业的发展水平逐年增强,但空间布局的非均衡性逐年加剧,且呈现“优者更优、劣者更劣”的两极化趋势。第三,文化产业发展薄弱地区产出水平的提升与产业规模的扩大是优化中国文化产业空间布局、实现文化产业地区协同发展的关键条件。

根据以上结论,提出如下政策建议:

第一,重视文化产业发展的总体差距,强化顶层设计,提升中国文化产业的总体发展水平。缩小文化产业发展水平的地区差距,应从如下方面着手:其一,相关产业发展战略的制定要贯彻总体发展的理念,重点解决文化产业发展空间布局不均衡的问题,强化顶层设计,推动文化产业区域协同发展。其二,调整文化产业发展战略,从地区发展的角度明确文化产业发展的重点,兼顾地区公平。 对于文化产业发展水平较低的省份,应强化对其政策、技术的支持,而对文化产业发展水平较高的省份则应鼓励其发挥示范带动作用。其三,结合现代信息技术,推动先进的文化产业发展理念与企业管理经验在全国各地的普及,通过信息化推进中国文化产业发展新模式的形成。

第二,提升文化产业地区间协同发展的能力。随着经济发展水平的提高与产业结构的优化,中国文化产业总体发展水平不断提升,中西部与东北地区文化产业落后状况有所改善,但近年来极化趋势愈来愈明显。推动地区间文化产业的协同发展水平,建立各地区文化产业发展的合作机制,是提升中国文化产业总体发展水平的关键所在。其一,加强各省份相关部门的交流与学习,提升各部门协同发展的意识。其二,促进财政资金、高素质人才、文化产业基础设施等相关资源向中西部与东北地区流入,强化对文化产业发展薄弱地区的联合扶持,通过各方共同努力,实现文化产业发展水平的共同提升。其三,在中西部地区与东北地区进行产业主导战略选择时,应以本地独具特色的文化资源的开发为中心,并注重当地文化产品与现代高科技的融合,以文化新业态实现文化产业在地区间的协同发展。

第三,重视地区内差距问题,防止文化产业发展水平极化趋势问题在地区内进一步加剧。解决文化产业发展水平的空间布局非均衡性问题,相关政策必须要有针对性,切忌“一刀切”。其一,有关文化产业发展相关政策的制定必须充分考虑到地区内各个省份经济发展的程度,在经济实力较强的省份,应大力发展文化产业,并推动文化产业向其他行业领域的渗透,而在经济发展水平相对薄弱的省份,应重点促进其经济发展水平的提高,以此为文化产业的发展奠定物质基础。其二,在各个地区内,充分重视文化产业在实现共同富裕尤其是实现精神层面共同富裕的重要作用,将满足人民群众多层次的文化需求问题列入地区内各级政府的政策议程,在制度层面重视文化产业发展不均衡的问题。其三,积极鼓励和引导地区内文化产业的转型与升级,强化对企事业单位的相关培训,逐步缩小地区内文化产业发展水平的差距,提高总体文化产业发展水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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