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变局下的产业链韧性:生成逻辑、实践关切与政策取向

2022-12-28 16:46肖兴志李少林
改革 2022年11期
关键词:韧性产业链

肖兴志 李少林

随着全球产业竞争进入“链时代”,“卡链”“断链”构成威胁产业安全的主要因素,成为竞争格局重塑下的世界性难题。2020 年以来,我国及时构建国内国际双循环新发展格局,出台稳经济大盘系列政策举措,有效对冲了世纪疫情影响,强力维护了产业链稳定运转,开启了建设现代化产业体系新征程。抵御住非经济因素冲击,并不能确保产业链安全一劳永逸。2020 年7 月30 日召开的中共中央政治局会议提出“要提高产业链供应链稳定性和国际竞争力”;2022 年9 月19日,习近平主席向产业链供应链韧性与稳定国际论坛致贺信,指出“中国坚定不移维护产业链供应链的公共产品属性,保障本国产业链供应链安全稳定”。党的二十大报告提出,要“着力提升产业链供应链韧性和安全水平”。上述重要论断,将产业链韧性提升至维护国家产业安全的战略高度。

纵观百年变局下的世界经济,大国博弈关系的不稳定性、以贸易保护为特征的逆全球化、西方国家制造业“回流”、关键技术受制于人、大宗商品对外依赖程度高等干扰我国产业链健康运转的因素不断涌现,提升我国产业链韧性水平任重道远。维护产业链稳定是为了满足经济主体基本生存需求,强化产业链韧性则是为了在国内大循环基础之上抵御外部不确定性冲击和迅速修复堵链、断链问题,产业链韧性的提升是应对断链风险和构建国内国际双循环新发展格局的重要策略。打通产业链堵点与规避断链风险是大变局下推进产业链现代化进程中各国普遍存在的问题,提升产业链韧性和安全水平关乎现代化产业体系建设成效。

近年来,学术界从理论、测度和政策维度聚焦产业链稳定安全与现代化,已经形成大量成果。总体来看,现有研究主要存在以下三个缺陷:第一,对产业链稳定的内在机制、产业链安全的内涵、产业链现代化的核心要求缺乏准确深入的理论思辨研究,不能为维护产业链稳定性、安全性及其现代化提供清晰的理论框架;第二,对如何评价产业链稳定安全、现代化水平的落地模式和作用机理缺乏客观审视和有效的测度方法,使得对产业链现状与发展目标的认知缺乏规范的实践指引;第三,既有少量研究虽然涉及产业链韧性的分析,但对产业链韧性的溯源、特征、属性和评价缺乏全面而系统的研究。由此,如何在大变局下采取具有针对性的政策来提升产业链韧性,成为学术界、政府部门广泛关注的焦点问题。

在推进产业链现代化进程中,锻铸提升产业链韧性的需求与日俱增,亟待从理论溯源视域对产业链韧性的特征与属性进行再认识,探究大变局下产业链韧性的时代内涵和生成逻辑,厘清产业链现代化进程中提升产业链韧性的现实关切,从而为建设现代化产业体系和推进中国式现代化进程中接续强化产业链韧性重构能力、筑牢物质技术基础与提升经济治理现代化水平,更好把握、迎接、应对和引领大变局奠定坚实的支撑。

一、经济安全视域下对产业链韧性的再认识

对产业链韧性本质属性认识的深化,是提升产业链韧性的先决条件。已有研究从产业经济理论、地缘政治、国际贸易等维度对维护产业链稳定安全和推动产业链现代化展开了广泛的探讨。在面对百年未有之大变局的新形势下,经济安全与产业安全问题受到了广泛关注。作为现代化产业体系建设的重要支撑,我国产业链韧性得到稳步提升,为大变局下稳住经济大盘夯实了“四梁八柱”。在推进中国式现代化的新进程中,进一步提升产业链韧性对于我国产业迈向全球价值链中高端的意义更加凸显,为全球产业竞争格局下的产业链韧性赋予了新的时代内涵。

(一)产业链韧性的相对性与动态性

“韧性”(Resilience)一词来自拉丁文“resilire”,表示系统受到外部扰动后的回弹能力[1],起初是作为物理学的基本概念,用于衡量材料在受到外力挤压、进而发生塑性变形直至开裂和破碎过程中能够吸收能量潜力的指标。具体到材料科学和冶金领域,“韧性”用来表示材料受力后抵御被折断的能力,计算公式为:韧性值=材料断裂前吸收的总能量/材料的体积。随着韧性概念外延的不断扩大,“韧性”的涵盖面逐步涉及生态、地理和经济等领域,衍生出生态韧性、区域经济韧性、城市韧性等。针对“韧性”的研究首先要明确主体所处的具体情境,比如物理韧性要置于外力作用下实施检验,生态韧性须置于资源环境政策约束下进行识别,区域经济韧性须置于协调发展格局要求下展开评价,城市韧性须置于灾害或风险背景下全面审视。在经济学领域,“韧性”用来刻画外部冲击下经济体具备自发恢复与调节能力,以快速回升到冲击前的状态或开辟出新增长点[2]。

“产业链韧性”(Industrial Chain Resilience)是开放经济条件下上下游相互关联的产业在遭受外部冲击或风险时避免断链的能力,是对未来不确定性的一种预测、反应和敏感程度[3]。只有产业链的各个环节均能够良性运转时,整个产业链才处于稳定安全状态。产业链韧性是产业链安全和产业链现代化的基础条件,然而现有研究对产业链安全的概念存在认识上的误区,简单地将产业链具有对外依赖性理解为产业链安全度低,进而形成产业链韧性弱的认识。厘清该错误认识的关键是将产业链韧性置于国际分工的大背景下。专业化分工使得各国能够生产具有本国比较优势的产品,参与国际分工的国家共同维持了全球产业链的运转,因此,单个国家无法控制产业链上的所有环节,产业链的对外依赖是每个国家产业链运行的常态,产业链具有潜在安全风险就难以完全避免,亦即“产业链韧性”在抵御内外部潜在风险方面的能力就显得尤为重要。

从单个产业来看,由于在全产业链中所处的位置不同,可分为产业链内部和产业链外部两个方面:一是既是本产业上游产业产品消费者中的一个,又是下游产业产品生产者中的一个;二是单个产业所在本产业的产业链与其他相关产业的产业链之间存在着相互竞争。因此,维持产业链稳定运行的影响因素是多方面的,潜在风险的来源是多元化的,进而产业链韧性的提升将是一个复杂的系统工程。产业链由众多上下游相关企业构成,理解产业链韧性须从微观企业切入,综合考察外部环境发生变化时的企业决策、生产行为、市场竞争、结构调整、政策作用等,分别对应于企业组织韧性、生产端韧性、市场端韧性、结构端韧性和政策端韧性,其中制造业产业链韧性的关注重点是生产端韧性,服务业产业链韧性的重点是市场端韧性,政策端韧性统筹服务于全产业链运行。

企业组织韧性源于企业是产业的微观个体,企业组织韧性包括对来自企业外部威胁的反应灵敏度、组织架构的稳定性、运营模式的有效性和供销渠道的多元化[4]。 企业生产所需的原材料和零部件等的多元化供给、生产技术与精深加工工艺水平位于全行业前列等特征构成了企业生产端韧性的关键要素,尤其是制造业企业需要引入生产性服务业,为生产端提供必备的配套服务,属于生产端韧性不可或缺的因素。此外,在信息化时代,制造业生产端韧性与信息化水平、数字化和智能化转型息息相关。市场端韧性指的是超大规模稳定的国内市场需求与国外出口需求,为产业链发展提供持久的牵引力;结构端韧性指的是生产要素能够自由流动,企业能够快速进行转产决策,实现产品供给结构与市场需求相匹配;政策端韧性指的是为维持产业链稳定安全高效运转,针对产业链的薄弱环节出台一系列产业扶持政策,以弥补产业链短板。

产业链韧性主要体现在受到外部冲击后表现出的抵御、修复损失的能力,不同产业链面临的冲击程度不同,产业链与产业链之间的韧性不具有可比性。处于产业链的头部企业在应对冲击时,由于具有更为雄厚的技术和资本,相对同一条产业链的同一节点或环节上的企业而言,就会相对更具有韧性[5]。 产业链韧性并不是一成不变的,随着外部环境变化强度与产业链内部科技创新能力的提升,产业链韧性会呈现增强的趋势;当产业链运转自给自足的中间品附加值提高时,产业链韧性在面临外部冲击时会显著增强抵御能力;当产业处于科技与贸易竞争劣势时,产业链韧性则会出现下降。产业链韧性具有的动态性特征决定了产业链韧性跟踪评估的重要意义。

(二)产业链韧性重构能力的区域异质性

各地区创新能力的区域差异、主导产业类型的异质性和嵌入全球价值链的位置不同,在面临不同的外部不确定性冲击时受到的影响也不尽相同,因而考察产业链韧性须以各地区资源、产业、技术、人才和经济发展水平为先决条件。若全球和全国层面容易受到冲击的产业链上的产业属于该地区的主导产业,那么该地区强化产业链韧性的迫切性就更高。

产业链韧性的对立面是产业链断裂。产业链断裂的原因在于关键核心零部件国产化率偏低,严重依赖进口,使得下游产业无法获取生产所需的原材料或中间品投入,亦即“卡脖子”技术阻碍了产业链的正常运转。由于区域产业结构禀赋、要素流动速度和科技创新能力的异质性,不同区域产业链参与国际分工的程度存在显著差别,尤其是经济发达地区参与全球产业链分工的程度更高,一方面能够更好地进行全球前沿技术的竞争,另一方面当关键环节零部件无法满足生产需要时,会对下游产业链上的企业造成较大影响。产业链上集聚了较多的类似企业和外资企业,配套门类齐全的生产性服务业对于提升产业链韧性具有重要的基础性作用。欠发达地区通常以第一产业为主,应重点警惕农副产品出口贸易壁垒所带来的产业链连锁反应,开辟多元化的国外经销商或新的贸易渠道,为规避全产业链出口障碍分散风险,以增强产业链整体韧性。

地区资源禀赋与产业结构的异质性,决定了产业链各节点的企业在区域间布局存在差异性,科技含量较高的产业链链主倾向于分布在经济发达地区,粮食、能源等关乎国计民生的产业链往往集中在主产区或资源型城市。随着国际国内产业转移趋势日益突出,地区间产业链分布更易出现两极分化,引起经济发达地区产业链附加值提升而欠发达地区产业链附加值下降。产业集聚的规模效应虽然提升了不同产业的效率,但区域间产业结构固化使得产业变得更加单一化。由于不同产业在国民经济中的地位存在较大差异,产业政策倾向于支持科技含量高、具有战略意义的重要行业,这些产业的产业链韧性具有较好的保障,而欠发达地区的非重点产业由于缺少必要的政策支持,产业链低端化和同质化现象较为突出,产业链韧性相对较弱。因此,中国不同地区产业链韧性重构能力存在异质性。

(三)对产业链韧性的再认识

产业链韧性是相对于产业链断链而言的,体现的是对未来预期冲击保持自身稳定的能力,是产业链本身的自有属性;产业链安全是相对于产业链损失而言的,是一种产业链所处的状态;产业链现代化涵盖材料、设备、生产工艺、配套能力等维度[6],是相对于产业链传统化而言的,用于衡量产业链发展的层次或水平。因此,产业链韧性有助于实现产业链安全,产业链安全是产业链现代化的基本要求。在产业链韧性、产业链安全、产业链现代化中,产业链韧性占据基础性、兜底性和决定性地位。

随着经济全球化的深入推进,全球产业分工体系调整带来了产业链重构热潮,在促进资源全球配置效率提升的同时,使得各国在产业链某环节上拥有基于本国比较优势的国际竞争力。由于产业链不同环节中间产品附加值不同和各国参与全球产业链网络的覆盖面差异,当关键环节出现“脱钩”“断供”“制裁打压”等恶意竞争行为时,一国产业链能否迅速适应和有效应对,是衡量产业链韧性最为关键的问题[7]。此外,外部冲击通常还包括伴随着全球经济增长乏力引起的出口需求萎缩和出口依存型产业链压力的蔓延效应[8],将对产业链形成系统性的负面影响。

在对产业链韧性的概念、构成、特征和重构能力相关研究进行分析和梳理的基础上,可从抵御外部冲击能力、修复损失速度和质量的视角对产业链韧性进行再认识。从物理学意义上“一双筷子易折断,十双筷子抱成团”的韧性基本概念出发,产业链韧性的提升,须夯实链条上的上下游相关多样性的产业集聚抱团能力[9]。由于不同地区产业结构差异较大,若产业结构过于单一,当冲击发生时,将无法面向相近产业转产,即产业链遭受大面积损失的概率较大;若产业结构多元化,就可较为灵活地进行相关产品的生产,避免企业出现停产和经济下滑现象。从全球价值链嵌入的视角来看,产业链上企业的多少及其分布只是表象,企业之间的关联度才是产业链韧性形成的关键要素,在数字经济和智能化发展的大趋势下,工业互联网的广泛应用与开拓产品需求市场,是构成有韧性的产业链生态系统的必由之路[10]。

二、把握大变局须厘清产业链韧性的时代内涵

由维护产业链稳定安全、推动产业链现代化到提升产业链韧性,体现了从关心产业链状态和发展目标到注重产业链自身属性的根本转变,更加凸显了大变局下产业链韧性的时代内涵,尤其是彰显了抵御外部不确定性冲击须增强本国产业链韧性、提高产业链自主可控能力的治本之策。

(一)内容视域:大变局下外部冲击的不确定性、潜在影响的牵动性与断链风险的可能性并存

新一轮科技革命叠加全球新冠肺炎疫情影响,各国产业链布局发生根源性变化,普遍表现为制造业回流演化成产业链本土化、区域化,劳动力投入、中间品供需、战略性竞争环节等分别出现不稳定、不安全、不强大等一系列阻碍产业链通畅运转的堵点或风险点[11]。逆全球化与全球经济一体化相互交织,加之地缘政治的不确定性和深度参与全球产业链分工等因素,产业链韧性日益关乎产业安全和经济安全。世界经济的重心、政治格局、全球化进程、科技和产业、全球治理之变成为大变局的关键组成方面。一国产业链的成长发展离不开全球分工体系的参与,大变局为探究产业链韧性提供了外部环境和内在驱动,从产业转移、贸易壁垒、科技竞争等维度为产业链韧性的重构造成了多重不确定性,并带来了潜在风险,加之新一轮科技革命带来的颠覆性影响,产业链稳定安全所面临的因素更加复杂,产业安全与经济安全的保障构成大变局下迫切提升产业链韧性的现实需要。

(二)方法视域:延链补链强链与建设现代化产业体系“三位一体”推进

从物理形态来看,产业链是由不同生产环节的众多企业组成的带有节点的线性结构,不同产业链之间存在着交叉,构成网状的全产业链形态,每一个节点的损害均将对整个产业链条造成连锁影响效应。在数字技术、人工智能、新一代信息技术等的作用下,产业链上各环节自动化程度大幅提升。由于不同环节产品的附加值和易受到外部冲击的风险存在较大差异,因而对产业链韧性的考量方法须从全产业链的宏观层面出发,既考虑到产业链长度对于拓展市场的重要性,又要注意到产业链强度对于技术需求的迫切性。产业链韧性的问题实际上可归结为产业体系建设的问题,亦即延链补链强链与建设现代化产业体系是一脉相承的。具体而言,现代化产业体系是实体经济、科技创新、现代金融与人力资源协同发展的产业体系,能够为产业链韧性提供技术、融资和人才支撑。产业链韧性的提升可以维护实体经济的稳增长,有效实现创新资源、融资保障和人才等要素的集聚协同发展,亦即补链延链强链为现代化产业体系建设提供实践操作方向,现代化产业体系建设为补链延链强链奠定要素投入保障,二者在理论、逻辑和实践上具有高度的一致性。

(三)过程视域:锻铸产业链韧性的艰巨性、复杂性与长期性

百年未有之大变局的影响具有世界性、区域性和深远性,在复杂的大变局下锻铸产业链韧性是一个持久而艰巨的历史任务。这一过程必然伴随着不确定的外部冲击干扰、自身科技实力的提升和全球产业链重构的多重因素交织,具有阶段性、动态性和长期性。在产业链参与国际分工体系越来越细化的情形下,提升产业链韧性的过程势必要求具备统筹性和局部性。由于中国产业链嵌入全球价值链的位置不同,外部冲击所影响的产业节点自然程度有所差异,产业政策和产业链政策的灵活性转换须与产业链韧性的锻铸相吻合,以避免出现政策性产能过剩、未来产业节点投入不足和新兴产业震荡等不利于产业链稳定和产业链韧性提升的问题。此外,城乡和区域产业禀赋、技术实力和产业集聚程度的不平衡性客观存在,产业链在参与全球分工的程度上也有明显区别,锻铸产业链韧性也将经历从中东部较发达地区逐步转向西部地区、从城市转向农村、从关乎国家战略安全的前沿技术领域逐步转向国计民生的大宗商品领域,亦即锻铸产业链韧性应从抓主要矛盾入手,下好先手棋,为稳住经济大盘、提升全产业链韧性做好系统性、全局性和长期性的政策储备。

(四)目标视域:主动增强产业链韧性与从容把握大变局相统一

从产业链韧性的顶层设计来看,2021 年12月,中央经济工作会议专门提到“产业链韧性得到提升”;2022 年7 月,中共中央政治局会议强调“着力以锻产业链长板、补房地产短板、调动各方积极性为抓手,推动高质量发展”;2022 年9月,习近平主席向产业链供应链韧性与稳定国际论坛致贺信,指出“维护全球产业链供应链韧性和稳定是推动世界经济发展的重要保障”。党的二十大报告指出,要“着力提升产业链供应链韧性和安全水平”,首次从经济安全、产业安全的维度突出强调了提升产业链韧性的重要性。

从产业链韧性的运行实践来看,国家发展和改革委员会提出了“疏通卡点堵点,大幅提升产业链供应链韧性”的工作目标。2021 年以来,从中央到地方、部门,再到实务界,都采取了一系列重大举措,围绕关乎国计民生的重点产业补短板、锻长板,以增强产业链韧性。工业和信息化部的数据显示,2022 年上半年中国制造业增加值同比增长率为2.8%,高技术制造业增加值同比增长率达到9.6%,产业链韧性实现了进一步提升,较好地对冲了全球经济复苏缓慢和经济下行压力较大的内外冲击,在提升产业链韧性与应对大变局相统一的进程中取得初步成效。

三、迎接大变局须识别产业链韧性的生成逻辑

产业链运行的关键节点占据全球产业竞争制高点、自主创新能力与本土配套能力强化、企业生产决策效能与商业模式创新、举国体制与经济安全战略,共同孕育了大变局下产业链韧性的抵御性、本土性、灵活性和兜底性,能够为产业链韧性的溯源、生成、属性与使命提供理论依据与分析框架。

(一)产业迈向全球价值链中高端是产业链韧性生成的宏观逻辑

理解产业链韧性是如何生成的,首先要厘清产业链的内涵。从产业组织理论的角度来看,产业链是从产业中观层面的投入产出关系界定产业效率与产业竞争力,刻画的是相互依存的产业各部门在逻辑上、时间上和空间上以网络链接的形式相互交织而形成上、中、下游产品生产流程关联形态[12]。应以贸易投资便利化为抓手,推动产业链留在国内或吸引流入我国,基于集群化、多重嵌入与配套能力建设,以增强产业链韧性[13]。产业链韧性有赖于产业链之间的关联所引致的企业创新,由自主创新为主导的“技术补链”是产业链韧性生成的基础性、战略性举措[14]。产业链参与全球分工意味着价值链的嵌入,相关研究表明,中国参与全球化分工体系有助于产生对制造业升级的溢出效应,且存在区域与行业的异质性,东部地区直接获得产业升级红利,而中西部地区通过流入型融合实现产业升级,高技术产业更容易通过参与国际分工产生较高的产业升级拉动效应[15]。

(二)推进自主创新与产业链配套能力建设是产业链韧性生成的本土逻辑

韧性的本质是为了抵御冲击,当产业链自身足够强大时,外部冲击就不具有破坏力,从这个层面来讲,夯实产业链各产业节点上企业的自主创新能力就显得尤为重要。产业链配套能力建设是增强冲击受力点强度的有力支撑,能够起到防冲击缓冲作用。与自主创新密切相关的知识产权制度,可通过促进知识多样化和科技支持政策提升产业链韧性[16]。

2020 年以来,汽车芯片供应短缺的问题成为全球产业链安全问题的典型“缩影”。美国对此作出强化本土供应和绝对控制全球芯片产业的决策,欧洲在整合自身力量的基础上巩固提升半导体领域的国际竞争力,日本将供应链锁定在本土,韩国以政府推动汽车与芯片企业发展为路径试图突破系统级芯片技术,中国芯片供给问题更多地需要靠战略引领、政策支持、大企业牵头和建设内外循环的产业链生态圈[17],由此可见,自主创新成为解决“卡脖子”问题的首要考虑,是增强产业链韧性的本土逻辑。现有研究肯定了产业多样化、相关多样化与创新对经济韧性的正向影响效应,且存在显著的区域异质性,非相关多样化在对冲外部影响方面具有较好的性能,但相关多样化更易将风险“传染”至相互关联的部门[18]。

(三)产业链企业生产决策转换的灵活性与多元化交易网络是断链修复、再生能力培育视域下产业链韧性生成的微观逻辑

企业韧性是产业链韧性的微观基础。现有研究主要考察了新冠肺炎疫情下民营企业的韧性特征,利用新冠肺炎疫情下温州民营企业的问卷调查数据测度了企业的主观韧性指数,并以恢复时间和水平客观度量了企业韧性,研究表明企业韧性具有稳定性、灵敏性、协同性特征,企业家韧性与相关政策帮扶在较大程度上对企业转产决策起到了推动作用,从总体上有利于提升企业韧性,但存在产业上的异质性[19]。

产业结构的多样化可以避免过度依赖于某一产业,能够更大程度地分散外部冲击引致的大面积风险,通过进行投资组合减弱损失,提高产业链发展的稳定性。此外,产业结构的多样化能够确保在产业受到冲击后根据新的产业发展形势和未来发展趋势进行产业结构调整。多样化的产业结构能够提供更多相近的就业人员支持,为转产或成立新企业提供重要保障。多样化的产业结构能够提高产业间创新活动的溢出效应,为产业链上的企业就业人员从事创新创业活动奠定坚实的人力资源与外部环境基础,推动产业结构转型升级,并与产业链韧性相协调[20]。

(四)关键技术领域突破的举国体制与维护国家经济安全的战略要求是全局统筹视域下产业链韧性生成的政策逻辑

由于不同产业链在国民经济中的地位具有差异性,举国体制通常支持关乎国家安全的重大领域和关系国计民生的重要产业,这些产业链将被列入优先发展对象。以国家实验室为标志的国家战略科技力量,能够有效推动政产学研加速融合,瞄准世界前沿的共性技术研发,组建从事具有战略性和公共性的重大科研项目,能够为引领产业链独特优势奠定强有力的资源投入与技术产出保障[21]。

产业链韧性是企业保留生存回旋余地、产业上下游畅通运转和经济发展水平提升等因素相互关联、相互作用下实体经济高质量发展的根基。一个地区产业链韧性好还是不好,不仅取决于高品质企业的集聚程度,而且取决于政府对产业链韧性的政策帮扶效果。缺乏“授之以渔”的产业链韧性重构逻辑,容易导致产业政策失效等突出问题。“链式思维”可以推动产业政策由单一环节或产品转向整个链条的结构优化升级,促使资源在各环节配置更有效率,当面临外部冲击时有利于及时弥补或转移资源,确保整个产业链避免遭受大面积损失,从而具有更好的韧性[22]。

四、在大变局中锻铸产业链韧性的实践关切

从大变局下外部环境识别、产业链运行实际与韧性塑造要求来看,有必要从全球产业链动态演变趋势、本土自主创新体系构建、产业链断链风险识别、产业链贸易格局重塑、产业链韧性能力打造、产业结构多样化发展、多链融合机制构建和“双碳”目标约束等维度全面审视,聚焦提升我国区域产业链韧性的战略规划、“卡脖子”技术清单的逐步攻克、廓清易造成断链风险的重点产业目录、贸易对象选择、产业链配套能力建设、延链补链方向、产业链运转的链式支撑体系与打造绿色产业链等重点任务,扎实做好理论研判与战略对接,确保锻铸产业链韧性具有针对性和有效性。

(一)经济地理学视域下产业链转移态势跟踪与产业链韧性的重构起点

产业链韧性重构首先要考虑的是产业链全球布局的动态调整驱动因素和变化态势。由于科技竞争、贸易竞争、地缘政治、非经济因素和数字经济迅猛发展的叠加影响,产业链韧性的本质更多地体现在所蕴含的价值链长度与附加值。一方面,数字技术在降低交易成本的过程中延长了价值链;另一方面,自动化技术促进了生产链条的本土化,推动了产业回流与价值链的浓缩,进而加速了产业链、价值链向区域化发展[23]。

关注国际产业转移的新趋势对于重构产业链韧性具有重要意义。始于2008 年金融危机的第五次产业转移的标志性特征是从中国向东南亚与欧美国家转移,产业分工模式分别为工序间分工和产业间融合,表现为低端产业和高端产业向外输出并存,国内劳动密集型产业向西部地区转移与技术密集型产业进一步向中东部转移并存,数字技术、人工智能、信息技术等引起的全球颠覆性产业分工与融合并存,传统产业转移和新兴产业全球布局并存。在多类型国际国内产业转移的影响下,中国产业链面临着潜在空心化低端锁定、两端挤压等风险[24],产业链韧性的重构须站在引领大变局的战略高度统筹考虑,既认清全球产业转移的规律和风险,又善于发掘“弯道超车”、集聚人才、开放合作、双循环发展格局构建等增强产业链韧性的历史主动,以产业链自主可控为出发点在大变局下推进产业链韧性的重构。

(二)创新策源地视域下“卡脖子”技术突破与产业链韧性的锻铸核心

由于资源禀赋与技术的差异,各国产业在参与国际分工中的地位和生产的比较优势不同,拥有前沿技术的产业链中的产业节点数较多,产品附加值高的节点在全产业链中的话语权较大,易对节点下游产业构成断供威胁,造成他国产业链“卡链”“断链”等现象。中国芯片自给率不到16%,研发设计类工业软件95%来自进口。 美国等西方国家推行的“蚕食、局部脱钩、同盟封锁和排挤”等手段,旨在削弱我国在全球产业链体系中的影响力[25]。“卡脖子”技术的突破,须厘清中国芯片产业在各主要产业链上的应用与特征,从产业链创新策源地与创新网络的形成角度,为打通芯片“堵点”奠定创新生态保障,促进全产业链更好地嵌入全球价值链,以增强芯片相关产业链韧性。

芯片产业作为“卡脖子”技术的主要领域,在工业生产和信息技术领域应用较为广泛。据灵犀超链数据,中国有10 个产业大类的产业链节点上使用到了芯片,软件和信息技术服务业、区块链的产业节点数相对较多;物联网、5G、人工智能、软件和信息技术服务业的企业数规模较大;不同产业类别的链主企业比重差异悬殊;新能源汽车、元宇宙、机器人、无人驾驶汽车等行业在营优质企业占比较高;所有行业高价值专利占比均在5%以下;除5G 产业核心人才占比相对较高外,其余产业均在4%以下,尤其是元宇宙、智慧交通、人工智能、物联网等产业核心人才占比偏低;从链内投资看,软件和信息技术服务业、物联网、5G 等产业占比较高,各产业投资结构存在显著差异(见表1,下页)。

表1 中国含有芯片的产业链运行情况

(三)固链补链延链强链视域下甄别断链风险与产业链韧性的评估预警

从定量上看,关于产业链韧性最直接、最迫切的问题是如何找出产业链断链风险较高的产业节点和相关产业,这需要结合产业链韧性的测度与评估方法、指标体系进行识别和计算。关于韧性测度的已有研究主要以经济韧性为主,具体方法包括综合指标法与核心变量法。通过构造反映产业链上下游关联指标体系的方法被称为综合指标法[26],仅选择一个能够直观刻画经济韧性的变量被称为核心变量法[27]。两种测度方法各有局限:综合指标法虽然考虑的因素比较全面,但对指标的选取原则和权重的赋值没有权威的标准;核心变量法由于仅选择一个变量,无法反映出多个维度的信息。

基于物理学意义的韧性和量化的考虑,可将产业韧性划分为断裂韧性和冲击韧性,其中,断裂韧性用鲁棒性、流动性、创新性衡量;冲击韧性用保障性、脆弱性和转型性衡量。技术创新更有助于提升冲击韧性,产业升级可作为技术创新影响产业韧性的中介变量[28]。产业链韧性衡量的是某一产业上中下游之间投入产出联结强度的指标,可以反映外部冲击下产业链上某一个节点或环节的产业抵御能力、恢复能力、再组织能力和更新能力,须设计指标体系以衡量各种能力对应的指标量化数值,在进行数据的无量纲化与加权处理得到标准化后的数值基础上,对正、负理想解和虚拟最劣解进行求解,并算出各种方案与理想解、虚拟最劣解之间的欧式距离,随后计算相对贴近度、各目标方案和理想解之间的灰色关联度,合并相对贴近度与关联度,即可得到产业链韧性的量化数值,数值越大,表明该产业链韧性水平越高[29]。

(四)全球经济一体化视域下贸易壁垒的跨越与产业链韧性的格局重塑

国际贸易作为外部冲击因素的重要组成部分,不仅是产业链全球重构的基础路径与现实环境,而且对产业链上的企业和产业链韧性的影响更为直观。产业链的国际分工直接催生了各类国际贸易活动,主要分为传统商贸和现代商贸两大类,其中,中国传统商贸企业中的服务贸易发展相对滞后,现代商贸中的新外贸业务发展尚处于起步阶段。在全球经济一体化的大趋势下,随着“一带一路”倡议的深入实施,中国出口与进口市场范围日益扩大,为有效应对贸易保护主义起到了重要作用,为贸易视角下产业链韧性的提升奠定了坚实基础。鉴于中美贸易的互补性、国内大循环的超大市场规模特征,产业链韧性的提升更多地是对国际大宗商品价格波动、国际市场需求下行等影响产业安全和经济安全的因素保持较高关注,为维护全球产业链供应链稳定作出中国贡献。

(五)配套能力建设视域下生产性服务业集聚与制造业韧性的协同黏合

制造业韧性涉及的产业节点多、技术复杂度高,历来是产业安全和经济安全关注的重点领域。生产性服务业的集聚能够为企业降成本和提高技术创新水平提供有力支撑,起到推动制造业转型升级和增加出口产品附加值的效能,进一步地,生产性服务业集聚减少了制造业各产业节点的运转阻力,推动了制造业服务化转型,有利于制造业产业链韧性水平的提升。当前,中国生产性服务业发展规模偏小、发展层次较低、地区间发展不平衡、缺少分工协作,制约了服务制造业产业链高质量运行的能力发挥。提升制造业产业链韧性须高度重视生产性服务业的集聚发展,以生产性服务业与制造业融合为抓手,有效提升制造业产业链韧性。

(六)产业链图谱视域下产业结构多样互补性与产业链韧性的回旋余地

除抵御外部冲击能够体现产业链韧性外,涵盖初级要素、高级要素、产业生态和社会关系的产业根植性也是需要考虑的重要问题[30]。产业链韧性“卡链”“断链”的本质是产业结构单一化,离开不可或缺的中间品,产业链就无法正常运转。除了以增强本土自主创新能力为抓手打通产业链堵点外,积极研发具有自主知识产权的新的替代品,保持产业结构的多样化,也是有效分散外部冲击风险和实现产业链稳定安全的重要途径。产业结构的多样性是产业链韧性的表象,多样性与相关互补性的结合是产业链韧性的核心要求,多样互补性决定了补链延链的重要性。通过产业链图谱分析可发现产业链短板和提升产业链韧性的工作重心,中国产业链门类亟待突破“枝繁但叶不茂”“缺乏高端部分”的制约,夯实全工业体系,为产业链韧性提升和产业安全奠定坚实基础。

(七)多链融合视域下生产要素自由快速流动与产业链韧性的修复能力

产业链是连接人、财、物的载体,当外部冲击使产业链局部出现损失时,在无政策干预的情形下,从业人员、资金投入和产品输出可能在不同程度上出现流失,转向其他产品的生产销售;在有政策干预的情形下,通过产业政策驱动人力资源、财政资金等的投入,保障中间投入品或重要产业节点的产品供应,在初期维持产业链正常运转,待该产业节点自身技术水平或市场供需回归正常水平时,产业政策可逐步撤出。因此,产业链韧性包括规避断链损失、修复断链环节和再生能力提升等内容,涉及供应链、创新链、价值链、人才链、资金链的协同融合。

(八)绿色低碳转型视域下“双碳”目标实施与产业链韧性的提质升级

绿色是高质量发展的底色,制造业产业链运转的能耗排放问题受到环境政策的约束,将产业链韧性置于“双碳”目标下的产业绿色转型背景考虑是必要的,且具有重要现实意义。不同碳税政策对产业链韧性的影响具有异质性,最优碳税税率可确保碳税政策对制造业产业链韧性的冲击降到最低[31]。中国产业链韧性的锻铸还须充分考虑环境约束下企业的生产行为转变以及由此引起的产业转移等,为产业发展注入绿色动能。

五、引领大变局提升产业链韧性的政策取向

互联网信息技术革命引领的数字经济、人们对美好生活向往的超大内需市场、不可逆转的经济全球化,分别为构建大变局下我国产业链韧性提供了技术上、需求上、环境上的可行性,为锻铸产业链韧性厚植了政策实施土壤,须从全方位、多角度夯实大变局下推进中国式现代化的产业链物质技术基础,坚持“打造本土链主+提升产业竞争力+推进产业国际合作+开放融通”的政策方略[32],构筑能够引领大变局的富有中国特色的产业链韧性政策体系,确保形成以产业链韧性抵御不确定性冲击、稳住经济大盘,做到立体化监控预警重点产业链断链风险、产业政策与产业链政策相协调、提升断链修复和再生能力,最终实现大变局下以产业链韧性提升促进产业链安全和产业链现代化的目标。

(一)研发合作:推动产业链前沿技术的国际国内联合攻关与突破

创新驱动作为提升产品附加值和竞争力的关键抓手,在增强产业链韧性方面始终占据最为重要的地位,推进关键产业链节点的开放式合作创新是增强产业链韧性的新趋势与新要求。产业链作为提供原材料、中间产品或最终产品的载体,其维持自身稳定和安全的关键在于产品蕴含的附加值。全球价值链嵌入位置的提升对于突破“卡脖子”技术和增强产业链韧性具有重要的支撑作用。除本土企业进行自主创新外,还需对芯片、工业研发设计软件、人工智能、区块链、物联网、高端医疗设备制造、生物医学前沿技术等产业链短板领域广泛开展与发达国家的技术合作,拓展对外投资的范围和深度,将中国智造推向世界。同时,坚持引进国际先进技术与本土市场需求相结合,与外资企业成立联合技术研发中心,聚焦共同关注的尖端技术进行攻关突破,用好两个市场、两种资源,为提升产业链韧性开辟国际化的渠道,推动产业链迈向全球价值链中高端,以更好抵御外部冲击与应对大变局。

(二)数字治理:推进全产业链数字化转型与对接国际数字贸易规则

就工业产业链韧性提升而言,要加快工业数字化转型,缩小地区间数字鸿沟。加快建设工业互联网平台生态体系,完善工业互联网公共服务平台建设和布局,降低企业上云上平台的门槛。要将数字技术与工业制造全流程紧密结合,提升智能化水平和劳动生产率,注重数字技术在企业运营过程中的应用转化能力提升,压缩新的数字技术在工业企业中的应用磨合期,以实现工业企业数字化转型能力与全要素生产率提升的双赢局面。可因地制宜实施工业数字化转型战略和发展模式,对于工业强省,优先发展技术含量高、转化难度大的产业数字化项目,为其他地区提供示范效应;对于工业基础薄弱的地区,利用产业政策逐步淘汰落后设备和培育新应用项目,渐进式提升工业数字化水平,缩小与发达国家或地区之间的数字鸿沟。

就农业和服务业产业链韧性提升而言,须提升数字技术渗透率,挖掘中小企业数字化转型潜力。推进信息进村入户工程,依托“互联网+”大幅提高农产品出村进城便利度,推动乡村治理的信息化。就农业生产过程而言,要大力支持农业数字化转型,将数字技术应用于农林牧渔业的生产、销售各环节,加强农产品质量的信息化管理,并运用数字技术对农产品全产业链进行管理,推动农业高质量发展。数字技术在服务业领域应用较为充分,但与发达国家相比仍存在较大差距,须不断审视超大规模市场对数字技术需求趋势的变动,前瞻性研发适宜新形势新需求的数字技术,以此引领服务业转型高质量发展,加强服务业领域数字监管。须提升中小服务业企业数字化基础能力,因企施策有序推进智能化改造升级,持续研发数字化应用新场景,推进集群数字化,打造良好的数字化转型外部环境。

就数字贸易提升产业链韧性而言,一要妥善处置与美国数字贸易规则可能出现的分歧,注重落实数据跨境流动的安全性存储要求;二要推动达成《中欧数据跨境安全流动协议》,防范数字贸易“原生风险”及对“原生风险”规制可能形成的“次生风险”,整合协调国际数据要素,实现数字化共享与多边共赢;三是加快与日韩澳等国各类贸易协定的谈判与签署,维护多边主义贸易体系,强化数字监管与数字治理能力。

(三)产业配套:提高本土生产性服务业质量与广泛吸引外资进入

依据各地区制造业空间布局与类型,以畅通内外循环、提高制造业服务化转型为目标,合理集聚生产性服务业,提升专业化配套能力和集聚质量,使得优质的生产性服务业与高端制造业相匹配,为稳定产业链夯实链主地位。均衡配置多样化与专业化的生产性服务业布局,充分发挥多样化分散冲击风险的优势,同时警惕过度低质量的过剩集聚。统筹考虑各地区生产性服务业与制造业产业链各环节的溢出效应,遏制资源错配与恶性竞争。基于各地区产业结构特征,配置差异化的生产性服务业,提高匹配度,增强产业链韧性的效率。此外,针对产业链上的薄弱环节,应大力引进外资企业补链延链和固链,充分发挥外资进入对本土技术创新的外溢效应,以此提升产业节点的产品附加值和抵御冲击能力。

(四)市场开拓:构建全国统一大市场与挖掘超大规模市场潜力

规避外部冲击和全球市场波动的有效途径是构建以国内大循环为主体、国内国际双循环相互促进的新发展格局。一方面,应充分利用平台经济在促进国内外资源互联互通上的市场红利,密切关注平台企业可能出现的滥用市场支配地位和损害竞争对手、消费者的行为,采取必要的反垄断甄别方法与治理机制,防范打击囤积居奇重要战略物资的垄断企业,确保产业链供应链畅通运转;另一方面,基于消费需求的变迁,及时弥补市场供给短板,延伸产业链节点,刺激消费需求,实现以扩内需为手段的稳定产业链供应链运转的新路径。

(五)多链融合:推进创新链、价值链、人才链、资金链协同融合

链式交叉融合、织密多元化要素保障体系,是推动产业链韧性提升的重要途径。应以头部企业引领上下游创新生态系统建设,促进国内国际创新要素向企业集聚,实现融通创新发展。依据各地区、各产业图谱与国际先进水平的差距,在关键产业节点集聚具有技术优势的头部企业以发挥其创新驱动的引领作用,增强产品国际竞争力,提升嵌入全球价值链的位置。以产业链国际分工调整为契机,大力引进“卡脖子”技术领域的国际尖端技术人才,促进本土企业聚焦前沿技术领域,为缩短“卡脖子”技术清单奠定基础。健全企业投融资制度体系,落实高科技企业融资优惠政策,在产业链关键环节上提供充足的融资渠道和资金保障,为产业链韧性提升注入源源不断的金融资源支持。统筹优化产业链、价值链、人才链和资金链等资源的配置方式,为筑牢产业链抵御、修复和再生能力提供全方位的多要素保障体系,发挥多链融合对产业链韧性提升的基础性、战略性作用。

(六)政策储备:多措并举筑牢夯实产业链断链应急保障政策体系

健全重大突发事件下重要战略物资的储备供给能力,做好风险感知、应急响应、稳定预期、提振产业链上企业信心等方面的政策工具储备工作。从国家安全的战略高度,统筹做好经济安全、社会安全、科技安全、生态安全、资源安全等关乎产业链安全所涉及的产业发展规划与大变局下的产业发展新趋势研判,尤其是对外部冲击的可能性建立评估预警指标体系,前瞻性开展重要产业节点的研发创新、重要产业的物资储备,开拓多元化的国际贸易体系,丰富“一带一路”倡议的合作广度与深度,以规避地缘政治、大国博弈关系的不确定性对产业链韧性可能造成的负面影响,拓宽产业链韧性的回旋余地和构建新发展格局,从国家层面健全断链应急保障体制机制和政策支持体系,为提升产业链韧性保驾护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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