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特别喜欢一首诗,这是一首在我十几岁时读到,却在50岁以后才敢说读懂的诗。诗的名字叫《人,总有那么一点》,作者白渔。
这首诗是1983年6月发表的,现在听起来似乎语言并不华美,但我在十三四岁读到它时,立刻被字里行间流露出的淡雅气息吸引了。
我小时候特爱把东拼西凑找到的文字读给我爸听,就为了得到他的一句认同——好诗!好句!好词! 其实我知道,在我转身的时候,我爸就会跟我妈唠叨一句,幼稚,太幼稚。
那天听了我朗诵这首诗之后,我爸却无比认真地发出了这样的感慨:“这绝对是一个50岁以上的人写出来的诗!”
就因为我爸的这句话,我开始查找诗人白渔——白渔,原名周问渔,1937年出生,学教育的,教过数学,干过地质,找过煤矿,做过项目责任人,当过文字编辑……经历不可谓不丰富,套用一句老话,走过的桥比别人走过的路多。
因为我爸的这个判断,也因为白渔丰富的经历,我关注了他,念了他的散文,看了他的游记,读了他大大小小的长诗短句。初识白渔,只眷恋他的文字和他字里行间散发出来的静默与淡雅。我是用了40年的时间读出了诗人诗中50年的人生体验和感悟,看出了50岁人的豁达与取舍,明白了为什么我爸会有那样的感叹。
我是学声乐的,上大学时最大的愿望就是留校当老师。为了实现这个愿望,我付出了很多努力,每周去中央音乐学院上一堂专业课,还做了系学生会主席,拿了校级奖学金。而这一切的改变发生在我上大四那年,现在想想都是不值得一提的小事,却因为我的斤斤计较,失去了留校的机会。
这个打击实在是太大了,我逃脱般地离开了学校。
两个月后,我投入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领域— —新闻。别人都是工作赚钱,我却拿着我爸每周给的50块钱去采访,然后像发电报一样,每个月数着字数领我的稿费。从实习生,到见习记者,再到编辑、策划人……每一个称谓变化背后的辛苦只有自己能体会。你们见过哪个写稿的人能累到脚底板生疼,我就是,每天骑车采访、回家写稿,第二天,在校对、照排、办公室,好几个楼层之间穿梭。
但我依然感谢那段经历。因为离开,从而有了另一段开始;因为开始,见到了唱歌以外的天地;因为改变,掌握了新的生存技能;因为经历,学会了换一种方式,学会了转身,学会了不纠结,学会了不强迫。
经历是最好的老师,好的、坏的,顺遂的、不幸的,经历一次改变一次,经历一次成熟一次,日子就是在不断地经历、不断地改变之中沉淀,而人也在这种沉淀中变得成熟,学会游刃有余与运筹帷幄。
四十不惑,五十知天命。关于年龄的古训令人叫绝,没有三十而立的激流勇进,就不会有四十不惑的通达判断,更不会通晓五十知天命的舍得之道。
我们的先哲喜欢用独特的视角审视人生百态,而我们只有经历了半百年华才会知道,今天万物万事的驾驭能力,是因为走过了十岁不愁,摔过了二十不悔……当年所有的懵懂,所有的横冲直撞,所有的鼻青脸肿,所有的愤懑不平,化作今天就剩两句话——不必追究,何须说破。
202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