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锦惠 刘雯静 詹晓亭 韩冰琪 李儒婷 段新芬
南方医科大学,广东 广州 510000
不寐最早载于《难经》,又称失眠,以经常睡眠时间少,睡眠深度不足为特征的一种病证,其病情轻重不一,因人而异,轻者入睡困难,重者彻夜难眠[1]。现代生活节奏快,工作强度高,长期失眠的发生率居高不下,在《2017年中国失眠症诊断和治疗指南解读》中提及到,失眠症是临床最为常见的睡眠障碍,成人中符合失眠症诊断标准高达10%~15%,且失眠症状往往呈现慢性化进程,近半数严重失眠可持续10年以上[2]。本文通过中医古籍文献研究不寐与体质关系,从中找出治疗不寐的方法,克服大量长期口服镇静安眠药会产生成瘾性、依赖性、戒断性等不良反应。
失眠为临床上常见病症之一,通常指患者不能获得正常睡眠,对其日常生活产生一定的影响[3]。王琦的七分法运用中医学理论,结合临床经验,通过对人体的身体形态、脏腑结构、生理功能和心理特征进行分析和评价,将体质分为七类:正常质、阴虚质、阳虚质、痰湿质、湿热质、气虚质、瘀血质[4]。由此看来,体质不同,不寐的发病机制也具有一定的差异性。掌握这一点对于临床治疗失眠提供了一定的理论依据和参考。如《金匮要略》中沿用至今的“酸枣仁汤”,即是张仲景对失眠中“阴虚体质”有深刻的认识的体现。
2.1 病位 不寐,亦称失眠,其病因病机主要为营卫失和、阴阳失调、脏腑失衡、气血不足等。病位主要在心,与肝、脾、胃、肾密切相关。《灵枢·胀论》指出心胀、心短气所导致失眠。《血证论·卧寐》指出肝藏魂,若魂不入肝,则导致不寐。这些观点指出了不寐的相关脏腑。但也有不同的观点,《古今医鉴》中描述病位主要在胆,涉及心。病证分为胆寒、胆热、胆虚。胆寒的病因又可分为大病之后和劳心过度。
2.2 病因 不寐的病因主要为邪气外伤、脏腑内伤、体质因素、精神因素。
《素问·逆调论》云:“胃不和则卧不安。” 脾胃居于中焦,升降相因,脾气升则肾气、肝气皆升,胃气降则心气、肺气皆降,胃气不降可影响心火和肺气的下降,可见失眠的病变。 《灵枢·营卫生会论》提出“昼精夜瞑”,精瞑相对,精即是清醒,瞑即为寐,正常状态下是白天清醒,晚上进入睡眠,但却有老人“不夜寐”、少壮之人“不昼寐”之别,究其而言,是年壮之人气血充盛,故“肌肉滑,气道通”,营卫所行得畅,故昼精夜瞑;而年老之人因气血已衰,已是“肌肉枯,气道涩”之态,营卫所行不畅,故昼日不精,夜不瞑,指出了脏腑内伤与不寐密切相关。对于体质因素,李中梓认为气虚、阴虚、痰滞、水停与胃不和这五方面是导致失眠的主要原因。张介宾认为不寐分实证和虚证,实证为邪气之扰,虚证为营气不足。邪气又分为外邪深入和内邪滞逆;虚证主要为阴精血不足,因其劳倦思虑太过,伤及气血,病位主要在心,涉及脾、肾、胆等脏腑。营卫调和,气血运行通常,则寤寐正常;营卫失调,气血失和,则寤寐失常。
此外,情志不调、饮食不节、劳逸失调等也可导致不寐,情志不调,肝郁气滞化火而扰神;饮食不节,停滞肠胃,聚生成痰,痰郁化热而扰神;心藏神,劳神过度,积劳成疾,耗伤心血,以致于心神失养,甚至不宁从而失眠多梦。
2.3 病机 睡眠活动是在阴阳的消长变化中进行的。《灵枢·大惑论》指出不寐之证是卫气不能入于阴分而经常留滞于阳分的结果。卫气留滞于阳分,则阳气充满;因其无法进入阴分,则阴气虚弱。阳气主寤,阴气主寐,阳跷脉中的阳气盛而阴气不足,故目不瞑。营卫失和,阳不入阴,这一理论是中医学最早的关于不寐证的病机认识,一直为后世医家所遵循。《灵枢·口问》提及:卫气白天行于人身的阳分,夜间行于人身的阴分,阴气主于夜间,而人在夜间的主要生命活动是睡眠。阳气主生发而向上,阴气主沉降而向下,因此入夜之前,阴气沉积于下。阳气开始入于阴分,但还没有进入的时候,阳气引阴气向上,阴气引阳气向下,阴阳相引于是不停地哈欠。夜之后,阳气已进入于阴分,所以能够安静地睡眠,到黎明时阴气将尽,而阳气渐盛,人就清醒了。《灵枢·大惑论》亦云:卫气在人体巡行的常规是白天在阳分而夜间行于阴,当卫气随昼夜交替在阳分运行已尽,由阳入阴时,人就入睡,当卫气在人体阴分循行已尽,由阴出阳时,人便觉醒,即白天神营运于外,人寤而动;阴主静,故夜晚神归于内,人卧而寐。”
2.4 体质与不寐密切相关 体质是在先天遗传和后天因素的基础上所形成的个性化特性,通过人类身体形态、脏腑结构、生理心理的差异性表现出来,即所谓体质,就是机体因为脏腑、经络、气血、阴阳等的盛衰偏颇而形成的素质特征[5]。体质对某些疾病的易感性具有重要意义[6]。中医对体质的论述始于秦汉时期的《黄帝内经》;随着时间的推移与医学的发展,现代《中医体质分类与判定》发布九种常见体质的判定标准:平和质、气虚质、阳虚质、阴虚质、痰湿质、湿热质、血瘀质、气郁质、特禀质九个类型。
体质取决于先天,影响于后天,即饮食起居、性格情志、劳作修养等因素皆可参与体质的动态变化。中医体质学认为通过辨别不同体质,可以掌握机体的抗病能力和致病邪气之间的盛衰变化。《灵枢·百病始生》中所载人之所中虚邪,必是因于天时行邪与其人之虚相合,形虚而邪气盛实,故成大病,且进一步揭示体质虚弱、正虚邪实是导致发病的内因。体质作为个体基础在极大程度上对机体的功能状态水平起到决定性作用,即不同个体的体质不同,其对致病因素的反应力、耐受性、敏感度等皆存在一定差距。在一些失眠与中医体质的相关调查研究[7]发现,失眠的体质分型多涉及气虚型、阴虚型、湿热型、阳虚型、气郁型,且女性多于男性,其中气虚型最易发生不同程度的失眠,阴虚型和阳虚型也较为常见,这与《黄帝内经》中所载“营卫之气不循常度,阳不得入于阴而致失眠”理论相吻合。故不同中医体质的人群对睡眠特征与睡眠障碍的发病倾向也有一定的影响。
2.4.1 气虚质 气虚质多因先天禀赋不足、长期饮食失调、情志失调、久病、劳累或年老体弱而累及心、肺、脾、肾。因心主血脉,肺主一身之气,肾藏元气,脾胃为“气血生化之源”,气虚体质易导致推动血液运行作用减退,体内气血的化生不足,机体防御外邪无力,不能护卫、温煦肌表。
《景岳全书·不寐》云:“劳倦思虑太过者,必致血液耗亡,神魂无主,所以不眠。” 《类证治裁》云:“思虑伤脾,脾血亏损,经年不寐。”思虑太过则脾胃之气结滞,脾不能升清,胃不能降浊,且化生水谷精微无力,则上不得荣养,不得安寐。朱丹溪认为无邪气入侵却不得安寐之人必是因为营血不足,血虚则心不得充养,心虚则心神失养,神不守舍。即“血虚则无以养心,心虚则神不守舍。” 而气为血之帅,气虚则化生血液功能弱,易于导致血虚的病变。
《灵枢·营卫生会》中提出年壮之人“肌肉滑,气道通”,因其气血仍处于充盛之态,营卫往来通利流畅,故白天精力旺盛且入夜安然熟睡;而年老之人因气血已衰,已是“肌肉枯,气道涩”之态,营卫所行不畅,故昼日不精,夜不瞑。《太平圣惠方》言:“胆虚不得睡者,是五脏虚邪之气,干淫于心,心有忧患,伏气在胆,所以睡卧不安,心多惊悸,精神怯弱。盖心气忧伤,肝胆虚冷,致不得睡也。”提出胆为中正之官,决断出焉,胆气虚则犹豫不决、优柔寡断,去其清净之势,反而混忧烦不得眠。《沈氏尊生书·不寐》曰:“有心胆惧怯,触事易惊,梦多不祥,虚烦不寐者。”心为君主之官,主藏神,又以通明为要,心气不足,则血脉不得温运,神明失养而精神萎靡不振;胆气强者勇敢果断,胆气弱者则数谋虑而不决。此二者为体弱心胆素虚,终日心神惕惕不安而不寐者。由此可见,心胆气虚也是造成不寐的原因之一。《金匮要略·五藏风寒积聚病脉证并治》中言心气虚则神气不足,水气旺则畏,目合欲眠,以养心神,取其少阴水旺欲寐之意。气能生血、行血,气旺则血充、血行流畅,气虚则行血无力,而致心神失养。气虚体质脾胃健运失司,脾胃功能失调,气血化生无源,致使心血不足,心神失养而睡卧不安。治应益气扶正、补虚安眠。
2.4.2 阳虚质 阳虚体质发病多因先天禀赋不足、寒湿之邪外侵、过食寒凉之品、忧思过极、久病不愈、房事不节等引起脏腑功能损伤,“阳消阴长”,阴寒之气偏盛而生里寒,表现体内阳气不足,机体温煦、推动、蒸腾与气化等作用减退、甚者出现水液停留的证候。主要发生病位为心、脾、肾。《类证治裁·不寐》曰:“阳气自动而之静,则寐;阳气自静而之动,则寤。”可见,睡眠的好坏取决于阳气的运动;此外,阳气的温煦作用也影响人们的睡眠活动。正如《灵枢·大惑论》所云。
阳虚质患者素体阳气虚损,温煦、推动、气化功能减退,阳不得入于阴,从而导致睡眠质量下降甚至失眠。程国彭在《医学心悟·不得卧》提出:“有寒气在内而神不安者,温之则神藏。”汪蕴谷在《杂症会心录》中云:“其人本体阳虚, 虚阳浮越而不寐, 又宜归脾、八味之属, 阴阳相济,益火之源。”这成为阳虚不寐证的经典治疗大法。可见不论寒热之属虚属实,但其为过则内扰于心,心神扰动则不得安眠。
《蒲辅周医疗经验·辨证求本》谈到心阳虚的患者易于惊恐不得卧,常自汗心悸,惕惕而动。《医法圆通》则指出由于心阳、肾阳亏衰导致心气难以下降而致不寐的情况,都指出了心阳虚对睡眠质量造成的影响。
肾阳虚致肾水不升,心血虚致心火过亢。明代戴素斋在《证治要诀》中提到“久病体虚及年高人阳衰不寐”, 不仅道明不寐的病因所在,也是阳虚导致失眠概念的首次提出。《冯氏锦囊》也将肾强的年轻人睡眠“熟而长”与肾阳衰微的年长者“睡轻微易知”作为对比。肾阳为人一身阳气之根本,可以促进脏腑发挥其正常的气化功能,肾阳不足,则脏腑气化功能无法得到正常发挥,加之老年人本身较虚弱,阳气衰弱,故易醒不易寐。脾肾阳虚,寒湿中阻,气血生化无源,阴血亏少,可致阳虚血少,心失所养;脾肾阳虚,寒湿中阻,痰浊内生,上蒙心窍,则心神失养而不寐。
2.4.3 阴虚质 阴虚质指的是阴液亏虚,以五心烦热、潮热盗汗等表现为主要特征。主要发生病位为心、肾、肝。张机曾云:“治伤寒下之后,复发汗。昼日烦躁不得眠”“少阴病,得之二三日以上,心中烦,不得卧。”指出心肾阴虚可导致失眠。《中医内科学》[8]中指出失眠病机为阴虚火旺。一为阴虚不能纳阳,一为阳盛不得入于阴。张奇[9]通过数据挖掘结果结合朱建贵教授自身经验得出,心肾不交为失眠主要病因,在所筛选的病例中,其所致失眠占的比例最高。马学竹等[10]通过研究也得出,失眠辨证属阴虚者较多见,占比高达35.88%。阴虚所致失眠,既有心神失养,又有水不制火,上扰心神以致不寐。
心神依赖气血阴液的濡养,阴虚质患者素体阴液亏虚,加之房劳久病,肾阴受损,使心神失养,虚火旺盛从而失眠。《素问·玄机原病式》云:“热甚于内,……不得眠……由水衰火旺,而犹火之动也。”指出肾阴虚于下而心火亢于上,心肾不交从而产生心烦失眠的症状。《冷庐医话》中用北沙参、生地、麦冬、当归、远志、炙草、白芍、茯神、川连二分,肉桂一分,以甘澜水(长流水扬之万遍为甘澜水。)先煮秫米一两,去渣,将汤煎药,治疗卫气行于阳,不得入于阴导致心肾不交证,服之痊愈。《金匮要略》中酸枣仁汤即是从阴虚治疗失眠。
《医述》提及:“盖寐者,心神藏纳于肾,乃水火既济之时。心犹人也,肾犹舍也,今心阴不足,肾火独亢,乃遂上炎之性,而失下交之象矣。盖心中之水,真水也;肾中之火,真火也。水火互藏其根,故心能下交,肾能上摄。”真阳浮越于上,上扰心神,则易醒难寐;肾水独寒于下,阴阳不交相,则难以入睡。《灵枢·大惑论》曰:“阳气满则阴跷盛,不得人于阴气虚,故目不瞑矣。”
阴虚质病位多在心肝肾,多为久病伤阴、肝肾阴虚、阴虚火旺,导致火扰心神从而失眠,治疗上多采用滋阴降火,安神之法。
2.4.4 痰湿质 痰湿质指的是患者体内痰湿凝滞,以体型肥胖,胸闷痰多等痰湿内蕴的表现为主要病理特征。痰浊而心清,痰湿的留滞部位有很多,如果在上焦则痰湿蒙窍,扰乱心神,导致失眠。《脾胃论》云:“痰湿凝滞于内,则阴火炽盛,营不能上养心神,卫不能固摄于表,故而不得眠。”
《脾胃论》曰:“阴火太盛,经营之气,不能颐养于神。”脾胃受纳腐熟水谷以得精微营养周身,而现代人多喜食寒凉之品、肥甘厚腻,又或是饮食不节、不洁,脾胃受到损伤。而脾升胃降,脾主运化,两者升降失司则水湿停聚,进则酿成痰湿,阻滞经络,使营卫精微不得上养心神而不寐。《医述》中提及体胖妇人易患失眠,往往是由于“胆气宜静,浊气痰火扰之。”痰湿壅滞,郁而化热,上扰心神亦不得眠。龚延贤《万病回春·不寐》也属同一角度指出该病理产物的影响“痰涎沃心,以致心气不足”从而导致失眠。痰湿质病位多在脾胃,脾胃运行功能失调,痰湿阻滞,郁而化火,火扰心神,治疗上以行气化痰清热安神为主。
2.4.5 湿热质 湿热质指的是湿热内蕴,以面垢油光、身体困重,苔黄腻等湿热表现为主要特征。主要发生病位为肝、胆。张永华[11]认为,湿热质者,常因湿热郁蒸肝胆,郁而化火,火热上炎,扰动心神,发为不寐。《素问·刺痛》云:“肝热病者……热争则狂言及惊,胁满痛,手足躁,不得安卧。”此则印证了张永华教授所说。杜莉等[12]认为,湿热体质之人,湿热困阻脾阳引起脾虚胃弱,常常有夜间易醒,多伴噩梦。《重订医学衷中参西录》指出血热而消耗,从而导致阳不入阴,阴不潜阳而失眠。湿食生痰,郁痰生热,心神被扰而失眠;《脾胃论》更认为,痰湿凝滞于内,则阴火炽盛,营不能上养心神,卫不能固摄于表,故而不得眠。
湿热质患者湿热内盛,易扰心神,故而不眠。华岫云曾分析不注意饮食而失调者会影响脾胃从而生痰湿,而这一现象是由外而内,“脾主肌肉四肢,则肌躯之湿,亦渐次入脏”《证治准绳》所谓“脾经络于心中,心经起于脾中,二经相搏,湿热生烦”,《内经》所谓“胃不和则卧不安”。廖永赛[13]认为由此可知,湿热之邪伤于脚、伤于胃,均可致不寐。痰热内盛,令阳气浮越于外,扰动心神故而不眠。治应健脾祛湿、清热安神。
2.4.6 血瘀质 血瘀质患者血行不畅,甚则血液停滞。《医林改错》提出不寐一证是由于气血凝滞所致,而血瘀则易致夜寐多梦和夜起不安。徐波等[14]认为瘀血既可以影响气机、阻滞经络气血,又会导致新血不生,久之血虚,脏腑阻滞或失濡养,导致失眠,也可能是因机体突然受到惊吓或者情绪无法得到释放,气血凝滞于经脉,无法濡养心脑,故产生不寐。《灵枢·本神》曰:“心主脉,脉舍血”且“肝藏血,血舍魂”,故瘀血而致的不寐可从心、肝论治,活血养血而安神。
2.4.7 气郁质 气郁质是因气机郁滞所致,主要表现为精神不振、忧虑脆弱等。主要发生病位为肝。情志失遂,积郁苦闷,肝失疏泄致化火,火上扰心神,因此产生不寐。钱玉良等[15]也指出肝为刚脏,情志不调,气血不畅或怒气伤肝,郁而化火,皆可影响心主神明的功能,导致心神不宁而致失眠;田瑾[16]提出不寐一病,病在心,病源在肝肾。七情不畅,气郁致肝失疏泄而造成不寐;王平等[17]认为不寐的关键在于肝,肝气郁结,气机不利,则郁火内生,痰浊内阻,扰乱心神而致不寐。由此观之,气郁主要从情志上影响了人们的睡眠质量,气郁之人更易发生不寐。
气郁质患者气机郁滞,易受情志因素影响而发生失眠。《素问》曰:“肝气郁滞,郁久化热,会使形神妄动不安而致不寐。”此外还强调了人体气机的升降出入运动的重要意义,以上运动若停止,机体无法正常运转,生命过程也就终止了。故气滞则机体运化不畅,津液、血的推动、散布受阻,不得荣养。《丹溪心法》指出郁者,结聚不得发越也。肝失疏泄则不能藏血、肺失宣降则其主气司呼吸、助心行血、通调水道等功能异常,最终导致人体气机升降出入失常,气血阴阳功能紊乱,气、血、痰、瘀、火、湿各种病理变化导致气机郁滞.治应疏肝解郁、理气安神。
3.1 气虚质
3.1.1 方药治疗 郑炎红等[18]认为气虚质患者多为心脾胆气虚,方用安神定气丸和归脾汤加减以益气镇静、安神定志,后可以四君子汤进一步调理。心脾气虚当补益心脾,可用归脾汤;心胆气虚当益气镇惊,安神定志,用酸枣仁汤合安神定志丸加减。酸枣仁汤中有茯苓这一味药,褚岩珺等[19]提出茯苓为阳中之阴药,降中有升,可治心脾两虚、气血不足之失眠。
3.1.2 针灸治疗 以神门、三阴交为主穴,配以百会、足三里、心俞、脾俞,施行毫针补法,温针灸足三里、三阴交[12];有研究[20]表明,现代治疗心脾两虚证前四个选穴为脾俞、心俞、足三里、三阴交;陈月娥等[21]认为可以针刺神门、皮质下、枕、胃、脾、心、肺穴以治疗。治法为益气扶正,补气安眠。
3.2 气郁质
3.2.1 方药治疗 李亚平[22]认为不寐患者多为情志失畅,气机不调,肝失疏泄,使得阳气浮越于外,阳不入阴,其失眠症状多表现为早醒,治疗时宜在养心安神的同时兼顾疏肝解郁、调畅气机,处方中常加入木香、香附等疏肝理气解郁之品;在肝气郁滞的基础上常兼有肝郁化火,处方中常加入清泄肝火、柔肝和营之品,如栀子、郁金,并配以重镇安神之龙骨、磁石等。治法为疏肝解郁,理气安神。朱建贵教授[23]提出用柴胡、陈皮疏肝解郁;彭建中[24]用升降散加减治疗肝郁化火型失眠。付全芳等[25]证明柴芍六君汤治疗肝脾不和型慢性胃炎临床疗效显著,可改善患者精神状态。王琼瑶[26]证明了欣胃安神汤不仅能够改善慢性糜烂性胃炎所造成的不良反应,还可缓解患者的失眠症状,提高患者睡眠质量。
3.2.2 针灸治疗 可以神门、三阴交为主穴,配以内关、太冲、行间,以毫针泻法[12]。有研究[18]表明,现代治疗肝郁火旺证前五个选穴为太冲、行间、风池、肝俞、足窍阴,治疗肝郁气滞证前四个选穴为太冲、阳陵泉、肝俞、风池;王辉等[27]采用艾灸气海穴来疏肝理气,以提高患者的睡眠质量。
3.3 阴虚质
3.3.1 方药治疗 《伤寒论》中提出用黄连阿胶汤和猪苓汤来治疗少阴热化后的阴虚火旺证所导致的不寐,《金匮要略·百合狐惑阴阳毒病脉证治第三》中用百合地黄汤来治疗肺阴虚内热气躁所致的失眠,《金匮要略》中则用酸枣仁汤来治疗虚劳虚烦所致的不得眠。
唐代孙思邈在《千金翼方·卷一》提出用孔子枕中散治疗阴虚火旺等。阴虚火旺的病机为心肾不交,心肾不交当交通心肾,调和阴阳,方可用摄魂汤加减;或六味地黄丸合交泰丸加减。肝肾阴虚当补益肝肾,滋阴除烦,可用六味地黄丸合一贯煎而治;阴虚火旺之不寐可予天王补心丹加减,治法为滋阴清热,安神助眠。
朱建贵教授[23]提出用莲子心、百合清心除烦;周仲瑛[8]指出可以用六味地黄丸来治疗心肾不交型的失眠;胡玉琳等[28]提出阴虚证之不寐用黄连阿胶汤、酸枣仁汤、甘麦大枣汤、百合地黄汤加减来治疗。
3.3.2 针灸治疗 以神门、三阴交为主穴,配以膏肓、太溪、涌泉、气海、百会,施行毫针补法。有研究[20]表明,现代治疗阴虚火旺证前六个选穴为太溪、太冲、大陵、肾俞、三阴交、心俞。
3.4 阳虚质
3.4.1 方药治疗 《伤寒论》67条云:“太阳伤寒,吐下后,中上焦阳气受伤,形成心脾阳虚,水气上冲,治疗当用温阳健脾,降冲利水,轻者用苓桂术甘汤,阳虚重者用真武汤。”
《伤寒论》61条云:“肾阳暴虚造成的白天烦躁失眠症,治疗当急救回阳,干姜附子汤主之。”
《伤寒论》还用大青龙汤方,并提出汗多亡失心阳可导致不寐,用桂枝去芍药加蜀漆牡蛎龙骨救逆汤来治因伤寒误用火法劫汗导致亡失心阳而发惊狂所引起的不寐。
郑钦安在《医法圆通》中用白通汤、补坎益离丹来治疗心肾不交所致的不卧。
郭立中教授[29]认为,因清热解毒类药物及抗生素广泛使用、现代人贪食生冷、熬夜习以为常,使阳气不能正常潜藏、日久耗损,致使阳虚体质的失眠患者更为普遍,大致可分为心脾阳虚、脾肾阳虚、寒湿凝滞三类,常分别以四逆汤合归脾汤、附子理中汤和镇八方加减治疗。另郑炎红以桂附地黄丸治疗脾肾阳虚之症,以肾气丸加以调理。治法为益气温阳,养心安神。胡玉琳等[28]总结经方治疗失眠经验时提出阳虚证不寐多用桂枝加龙骨牡蛎汤和归脾汤加减来治疗。
3.4.2 针灸治疗 神门、三阴交为主穴,配以心俞、脾俞、命门,施以毫针补法,温针灸心俞、脾俞、命门[12]。
3.5 瘀血质
3.5.1 方药治疗 吴澄在《不居集》中对瘀血不寐的病机及治疗有所论述, 他认为可用四物汤加桃仁、诃子、青皮、竹沥之类来养血和降火来祛痰散瘀以治疗不寐。王清任提出不寐是因气血凝滞导致,多梦多由血瘀形成,临床上可用血府逐瘀汤治疗。
3.5.2 针灸治疗 在主穴基础上可配合四神聪、足三里、天枢、神阙,神阙施行隔盐灸,其余腧穴毫针补法[10]。通过五脏背俞穴激发脏腑精气,使心火下降,肾水上滋,以肝为枢,中气为基,体现了中医中气如轴,四维如轮,如环无端,气血营运。
3.6 痰湿质
3.6.1 方药治疗 《医宗必读》中用六君子汤加酸枣仁和黄芪来治疗气虚所致的不寐,用酸枣仁和生地黄来治疗阴虚所致的不寐,用温胆汤加南星、酸枣仁、雄黄末来治疗痰凝所致的不寐,用六君子汤加菖蒲、远志、苍术治疗水停引起的不寐之轻症,用控涎丹来治疗水停引起的不寐之重症,用橘红、甘草、石斛、茯苓、半夏、山楂、神曲之类来治疗胃不和所致的不寐。《类证治裁.不寐》曰:“治以调和阴阳、养心安神为主。以‘扶阳抑阴’为基本原则,以‘引阳入阴’‘化精生血’为基本目标。”临床治疗先疏通气血,调畅三焦,打开阳气下潜的道路,再予温肾潜阳或补肾添精生血。
徐波等[14]认为痰湿为两种内邪,性清冷黏滞,对人的阳气有直接损伤作用,容易阻遏气道,干扰脏腑功能,使得阴阳失和,营卫不和,气血功能紊乱,上扰神明引起失眠。行气化痰,清热安神,可用柴芩清胆汤。张永华[11]认为,痰湿质者,常因脾胃运化不利,或素有痰湿停于体内,阻滞气机,郁久化火,火扰心神,并发不寐。以心烦梦多,胸脘痞闷,泛恶嗳气,食欲不振,大便不畅,伴口苦,头重目眩,舌体偏胖,边有齿痕,苔滑而厚腻,脉滑数等为主要临床表现,治以行气化痰,清热安神,方以柴芩温胆汤加减治疗。
3.6.2 针灸治疗 ①靳三针的定神针;②刘博运用八脉交会穴治疗;③吴氏临证轮流刺心经之神门穴、脾经之三阴经、阴陵泉穴,肾经之照海穴、太溪穴,经外奇穴四神聪(用补法)[30]。
3.7 湿热质
3.7.1 方药治疗 《金匮要略·百合狐惑阴阳毒病脉证治第三》云:“狐惑,是一种古代的疮的病名,又相当于牙疳、下疳等疮的病名,治疗这几类伴有神志变化的疾病,甘草泻心汤主之。”王清任在《医林改错》中提出用二陈汤来祛除痰湿,二陈汤为祛痰剂,具有燥湿化痰,理气和中之功效;张景岳在《景岳全书》中提到用温胆汤、导痰汤治疗痰饮,宜化痰;用五苓散、五皮散治疗水湿,宜分利。
湿热质者常因湿热郁蒸肝胆,郁而化火,火热上炎,扰动心神而发为不寐,当清热利湿,宁心安神,方可以龙胆泻肝汤加减治疗,湿热甚者,佐以黄芩、黄连、黄柏等清热燥湿之品。周仲瑛等[8]用黄连温胆汤加减治疗痰热扰心型症见心烦不寐;胡玉琳等[28]提出痰火扰心证之不寐多用半夏泻心汤和小陷胸汤加减来治疗。
3.7.2 针灸治疗 以神门、三阴交为主穴,配以丰隆、内庭、足三里、神门,施行毫针补法,其余腧穴泻法。有研究[20]表明,现代治疗痰热扰心证前六个选穴为丰隆、中脘、内庭、足三里、曲池、阴陵泉。
现代人生活和工作压力大,部分人群面临失眠的困扰,不同体质的人群发病特点不同。从当代失眠的研究来看,失眠是由多种因素融合而成,它既包括人体内部生理因素,也包括环境因素、心理调节、长期的非适应性睡眠习惯、临床安眠药的不当使用等诸多因素[31]。其中体质由人体内部生理因素调节形成,又反过来影响人体病理产生发展。千百年来, 中医解决了失眠中的许多问题,但中医药治疗在体质与失眠关系的研究报道不多,尚需更加深入和广泛的临床研究。本文从中医古籍理论中探究不寐与体质的关系,研究各种失眠人群的体质分类,探究失眠的病因病机,从中找出体质和失眠的联系,确认了体质辨别和分类在中医诊疗中发挥的作用。因此,在临床诊疗过程中,通过辨别体质,一方面可以进行辨证论治,因人制宜,从而改善失眠患者的睡眠质量:另一方面可以进行康复以及善后调理,整体提高失眠患者的生活质量,具有广泛的实际应用前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