龚蓉梅
(作者单位:中国青年报社)
播客的兴起、智媒技术的发展及智能手机的广泛运用,为音频技术的快速发展打下了基础,新闻传媒业逐渐呈现出“音频转向”的趋势,越来越多的媒体机构进行音频新闻的探索。从2017年美国网络新闻奖增设了“音频数字叙事奖”,到2020年普利策新闻奖在评选中新增“音频报道”类别,音频新闻越来越受到重视和认可。路透社新闻研究所在《2021年数字新闻报告》中提到,过去一年,全球播客数量激增,在苹果播客应用中上架的音频播客已达到200万个。在媒体融合的不断推进中,音频新闻独特的叙事特征是其赢得听众喜爱的关键。
音频新闻最早可以追溯到20世纪上半叶的广播新闻,广播新闻特有的时效性和感染力在政策宣传、舆论引导中取得了良好的效果。20世纪中叶之后,电视、互联网的兴起使广播新闻遭到人们的冷落,然而这种听新闻的形式并没有消失。对于这种现象,美国媒介理论家保罗·莱文森认为,“广播的生存和默片的死亡说明,只用听觉不用视觉的媒介是一种适应性更强的媒介形式”。因此,随着各类平台媒体的发展,音频新闻受到了人们的喜爱。
传统的广播新闻高度依赖广播电台,其播放时间、频次、时长、内容等都比较固定,相比之下音频新闻更加自由灵活。音频新闻的主要载体是播客。2004年,被誉为“播客之父”的亚当·库里(Adam Curry)推出首个播客节目《每日源代码》(Daily Source Code),这被认为是播客正式形成的标志[1]。之后,一档名为《连载》(Serial)播客节目的意外火爆带动了播客用户量的急剧上升,每一季节目讲述一个长篇非虚构故事,吸引着人们不断探索故事真相。《纽约时报》也推出了新闻播客栏目《每日新闻》(The Daily),受到了人们的好评,被认为是《纽约时报》的“数字化头版新闻”。
近年来,随着播客市场的发展,各类音频平台和新闻平台新增了音频新闻的播放功能,形成了专门的频道或栏目,使用户收听音频新闻的渠道更广、选择更多。例如,国外的潘多拉(Pandora)、声田(Spotify),国内的喜马拉雅、蜻蜓FM等。独立播客应用程序(Application,App)的出现,提高了播客群体整体的影响力,让更多的圈外人知道了这种内容形式,使播客的听众更加广泛。
传统媒体与自由“播主”一同在播客领域深耕,吸引了一大批受众群体。例如,截至目前《新京报》在喜马拉雅上创建了31个音频节目,涵盖财经、政治、体育等多方面的内容,日均产出音频超过300条,其中《鲸快讯》已有2600多集,总播放量高达九千多万,得到了听众的广泛好评;《中国青年作家报》在喜马拉雅上创建了“中国人的故事——战疫家书”,通过聚焦坚守岗位、默默奉献的小人物,反映他们的真情实感,让听众在普通人的讲述中充分体会到携手并肩、守望相助的精神。这种音频播报的形式展现出了与新闻报道不同的风格与魅力。
音频新闻的迅猛发展引起了学界的广泛关注。史安斌等人认为,目前传媒业正面临着一种“音频转向”,播客行业蕴藏着巨大的发展机遇,播客将成为待被挖掘的价值链和媒介发展的下一个风口[2]。在宋青看来,高质量的播客内容产品会带动播客迎来“黄金时代”,促进“新听觉文化”的勃兴[3]。学者潘亚楠选取财新FM的相关音频节目进行了研究,了解了创作者如何对文字报道进行二次生产,实现语义到情境的转换,制作出高质量的音频新闻[4]。
音频的出现,解放了人的双手和眼睛,成为阅读时代的另一种补充。与其他新闻形式相比,音频新闻具有独特的叙事特征。不同的叙事视角、主播的情感融入、多样的互动方式及丰富的内容形式,成为音频新闻吸引听众注意力的“法宝”。因此,把握音频新闻的叙事特征,对未来音频新闻节目的制作具有借鉴意义。
音频新闻中,新闻的播报者不必像传统文字报道那样躲在新闻的背后,而是能够作为新闻的亲历者、见证者、参与者,向受众讲述新闻故事,引导受众一同探究新闻事件的来龙去脉。此时,播报者用第一人称与第三人称相结合的方式,为新闻的真实性加码,采用多种方式提高信源的可信度,并通过多方解读,增加新闻的深度,引发受众思考。
例如,在《财新调查报道故事集》中,除了有主播的讲述,还邀请了原报道记者发声,讲述新闻的创作过程和所思所想。丰富了新闻故事的内容,向受众传播了更多信息,也让新闻故事更加鲜活,受到了听众的喜爱。
再如,《中国青年作家报》在重大新闻事件中会发出自己的声音,如每年的3月5日是“学雷锋纪念日”,《中国青年作家报》就会在微信公众号适时推出诵读经典贺敬之的《雷锋之歌》。因为感情浓烈、富有韵律、打动人心等,从20世纪60年代至今的多场朗诵会上,贺敬之的《雷锋之歌》一直是乔榛、濮存昕、瞿弦和、张家声等朗诵艺术家首选的诵读精品之一。为了用声音更好地体现作品内涵,让无声的文字变成有声的倾诉,为了让文学作品入耳入心,诵读者在幕后做了大量的准备工作。而时至今日,《中国青年作家报》在微信公众号适时推出由读者朗诵的这首诗歌,依旧俘获了众多倾听者的心。2019年4月2日,《中国青年作家报》发起了“用笔纪念四川凉山森林火灾牺牲战士”的征稿活动,青年作者、青年读者表现出了极大的创作热情。其中,彝族诗人阿炉·芦根的《三十个太阳》被选中制作音频产品,由读者朗诵的《三十个太阳》激发了大家的情感。不同形式的表达,寄托了大家对“最美逆行者”相同的哀思和敬意。
另外,叙事视角的转换还有利于提高受众对于音频新闻节目的记忆度。根据人的记忆规律,加拿大认知心理学家托尔文(Endel Tulving)提出了情景记忆(episodic memory)和语义记忆(semantic memory)两种不同的记忆模式。情景记忆是零碎的、经验的、故事性的;语义记忆是抽象的和概括性的,由事物的类别和属性的等级方式组织起来的事实构成[5]。在叙事学中,情节建构是一种文本策略。戏剧化的情节,强烈的矛盾冲突和悬念,都是吸引受众持续收听的秘诀。音频新闻节目的主播将情景记忆与语义记忆结合起来,在节目的开头和结尾进行总结概括,在中间部分进行情节的呈现,能够帮助受众更好地理解、消化音频新闻传达的信息,达到良好的传播效果。
音频新闻与传统的广播新闻最大的不同在于音频新闻中往往融入了主播丰富的情感。调查显示,音频主播没有感情的声音、僵硬的语调,是人们放弃收听广播新闻的主要原因。有学者认为,情感传播基于常见的某些情境、特定主题和叙事模式,具有激发个体和集体情感、引起情感共鸣、加剧情感张力的功效[6]。音频新闻主播在节目中融入自己的情感能够引发受众产生共鸣,使受众在心理上与主播感到贴近,从而增强音频新闻节目的受众黏性,逐步建立起主播与受众之间的信任关系。
同时,主播可以用与节目内容最适配的方式和时长来讲故事。节目没有固定的播放时间,也没有新闻播报数量的硬性要求,制作者可以按照新闻内容的需要,或是调查进展情况,补充更多的素材和信源,这为深度调查系列节目提供了良好的制作土壤,能够进一步吸引受众持续关注。
此外,主播情感的融入使音频新闻在不同的场景中,能够给听众带来一种陪伴感,缓解听众的孤独。就像与老朋友对话一样,音频新闻有着其他形式无可比拟的趣味性与亲和力,能够让听众沉浸在轻松的状态中。新型冠状病毒肺炎疫情期间,长时间居家的听众对音频新闻内容越来越关注,与疫情相关的音频节目数量激增,极大地缓解了受众的信息焦虑,也改变了一批听众的收听习惯。还有一些音频新闻节目常在早高峰和晚高峰前播出,在耳机、车载音响等设备构建的私密听觉空间内,音频新闻能够为上下班通勤群体提供陪伴,帮助他们利用碎片化时间获取信息,增长知识。
在媒体融合背景下,音频新闻节目有了多样化的传播模式,改变了以往广播新闻的单向传播模式,受众不再是被动接收信息,或者是“被迫”参与内容生产,而是可以参与音频新闻的策划、制作、传播的全过程。
在策划方面,受众可通过留言、发邮件等方式,为音频新闻制作人员提供选题或是新闻源。在制作上,除了音频新闻节目组的工作人员,还可邀请受众进行远程参与,如在节目中穿插受众提前录好的音频,或是邀请受众参与音频新闻的直播,与主播进行连线。在传播过程中,音频新闻传播人员可以利用算法推荐技术,将节目推送给可能感兴趣的受众,进一步扩大音频新闻节目的传播面。
与广播新闻的受众相比,音频新闻的受众拥有着“投票权”,每一次点赞、转发、评论都是受众对节目的认可,可以作为评价节目质量优劣的标准。在此基础上,受众对主播提出了更高的要求,主播不能单纯地播报新闻,而应该表达自己的多元化观点,对新闻进行批判性解读。
音频新闻带给受众的沉浸感主要来自两个方面:一方面是音频新闻的内容,另一方面是受众使用的播放设备。二者相结合,能够带给受众浸入式的听觉体验。
内容制作上,音频新闻对环境声音素材的使用能够营造浓厚的现场氛围,如新闻采访的原声、现场声音素材等,不仅可以还原新闻现场,还可以增强新闻的感染力。同时,不同类型的背景音乐能够为主播的情绪渲染助力,在激动欢呼时播放节奏轻快明亮的音乐,在悲伤愤怒时播放缓慢低沉的音乐,可以进一步将受众带入新闻故事当中,产生情感共鸣。
在设备方面,受众通常使用智能手机、车载音箱、高保真耳机等设备进行收听,使用这些设备可以不受外界干扰,专注于新闻故事本身,并且更容易投入到深入思考之中。硬件设备的支持能够提升音频新闻的播放质量,获得良好的播放效果,优化受众的收听体验。这种体验感也是音频新闻赢得受众喜爱的 关键。
哈罗德·伊尼斯认为,文化在上演一场拉锯战,一头是束缚时间的媒介或容易保存的媒介,另一头是束缚空间的媒介或容易传播的媒介。音频新闻在时间上突破了时长、播出时间的限制,在空间上依托播放平台和设备,实现了空间场景的自由。随着音频新闻的迅猛发展,音频新闻节目只有进行风格化、品牌化和场景化发展,才能在激烈的市场竞争中脱颖而出。
一是注重风格化发展。音频新闻节目需要形成差异化风格,运用不同的听觉元素,打造独一无二的叙事风格。在叙事主题上,要细分音频新闻的领域类别,鲜明的叙事风格是吸引粉丝持续收听的关键。例如,新闻访谈类播客节目《长篇》每周都会与非虚构写作领域的一位重要人物对话,让他们谈论自己的成长之路,如那些让他们成名的故事、他们面对过的挫折以及最适合他们的技巧,能够帮助听众更好地了解记者这一职业,了解记者工作的台前幕后。
二是注重品牌化发展。音频新闻节目应当树立品牌意识,形成口碑效应。例如,《新京报》与喜马拉雅打造了20余档原创播客节目,将音频新闻细分为不同的栏目和专题,内容涵盖时政、国际、财经、娱乐、科技、体育、文化等领域。其中,《37号热线》为受众探索热点真相;《拆案笔记》独家解密大案要案内幕;《新辣公社》硬核吐槽全网热点;《硬核书单》为受众打造私人图书馆;《新闻一线》听一线记者聊聊背后故事。这些音频节目依托《新京报》的品牌,具有一定的质量保证,听众可以根据需要自主选择内容,获取各种实用、有价值的信息。
三是注重场景化发展。彭兰教授认为,移动传播的本质是基于场景的服务[7]。随着各类智能媒体技术和设备的发展与普及,音频新闻依赖场景这一变量,构建适合收听音频新闻的场景,往往能够吸引一批忠实的受众。
在互联网与移动通信等技术广泛应用的网络社会,网络平台每时每刻都在生产着各类信息,海量的信息与人类有限的注意力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注意力成为稀缺资源。在注意力经济的争夺战中,音频新闻节目制作人员需要注重节目的风格化、品牌化和场景化,深耕内容创作,持续提供优质内容,为音频新闻行业的发展提供无限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