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玉,朱莹莹
(哈尔滨理工大学外国语学院,黑龙江哈尔滨 150080)
《德伯家的苔丝》是英国作家托马斯·哈代的一部乡土文学作品,主要描述了纯洁少女苔丝敢于为爱与现实斗争,却无法摆脱传统道德的羁绊并最终走向悲剧的幻灭的故事。国内很多学者都对其进行翻译研究,但大多从功能角度剖析,对翻译中认知语境的动态研究尚少,本文将立足于关联理论下的认知语境概念,对张谷若先生的译本进行研究,探讨认知语境在文学翻译过程中对翻译主体、策略及效果的影响。
在语用学领域中,语境是研究说话者话语含义的重要概念,传统语境将对话中产生的语境看作是一种静态的、固定的思维模式。Sperber 和Wilson 在《关联性:交际与认知》中最早提出认知语境的概念,他们认为,语境是具有认知性的,将人类语言交际行为看作是一个通过推理—明示的动态的认知活动[1]。认知语境强调在话语理解过程中人的主观能动性,受话人能够根据已知的语言因素选择贴合说话人意图的表达方式,从而达到预期的话语效果。这种语用因素结构化、认知化的结果,就是大脑中的认知语境[2]。这一概念突破了传统的语境观,对翻译中语境的把握提供一种动态支撑。
语境是人们在交际行为中产生的一个重要因素。传统语境涵盖范围之广,包罗万象。在传统语境中,各种要素是客观存在的集合体,是静态的、不受人的主观意识所指导的。双方要想实现成功的交际,对于话语的理解需建立在共有的知识基础上。而伴随着语用学的发展,人们逐渐发现传统语境具有一定的局限性。Sperber 和Wilson 的重要贡献之一就在于他们试图从认知科学的角度阐释人类的语言交际行为,并突破了传统的语境概念,把语境看成是一个心理建构体,即存在于听话者大脑中的一系列假设[3]。关联理论认为,听话者对于话语的理解不一定要依赖具体的语境,语言的使用者凭借自身的经验能够将具体语境认知化,形成独特的认知语境。在语言交际过程中,通过对这一系列假设进行明示推理,进而更好地理解说话者的意图。
文学是一种艺术,文学翻译从本质而言是文化、思想、情感等之间的交流碰撞。吕萍提出:“语境是对言说者(或写作者)的话语进行语义推理的关键。”[4]在文学翻译过程中,译者需从自身理解出发,对作品进行动态调整,在最大程度上对原文进行阐释。对此,Sperber 和Wilson 试图从认知的角度来分析话语交际行为,并提出了认知语境概念,强调译者要结合交际者的意图和读者的认知对话语进行调整,选择恰当的语言表达,使得原文与译文达到最佳关联性,实现成功的交际。
在原语到译语进行信息传递的过程中,主要受到3 种认知语境的干预作用:原语作者、译者和目标读者。从原语到译语的转换过程中,认知语境对3 个主体有着制约作用,大体分为3 个流程:(1)原语作者要受到目标读者认知环境的制约;(2)译者的认知环境受到原语文本编码方式的制约;(3)译者受到译语读者认知环境的制约。
3.1.1 说话人或原语作者要受到目标读者认知语境的制约
说话人或原语作者在与读者进行交际时要考虑自己的信息能否让读者理解和接受。如果目标读者和其处于同一文化背景下,那么说话人可以准确预测读者的认知环境,进而选择更易理解的信息编码方式来实现成功的交际。
3.1.2 译者的认知语境受到原语文本信息编码方式的制约
如果译者和原语作者处于同一文化背景,那么就能很好地吸收原文所负载的语境信息;如果处在不同的文化背景下,译者作为信息传递的中介者,能否让读者对原语作者的创作意图和情感得到更好的理解主要依赖其异域文化认知能力,进而重构原文编码信息,适从原文编码的方式,达成交际。
3.1.3 译者受到译语读者认知语境的制约
译者在重构话语信息时,需主动适用译语读者的认知语境,在翻译时,译者要考虑读者已有的知识范围、语言结构、日常表达方式等,对这些信息考虑得越全面,译者就更能在处理原文明码信息时灵活地进行结构调整和语言转换。
翻译活动表现为一种认知活动,是通过认知来构建信息的活动[5]。在文学翻译中,译者需寻找与原文的最佳关联性将原文作者的交际意图传达给目标读者。为了保证意图更好地被读者理解和接受,译者需根据自己的知识领域形成自己的认知语境,并采取恰当的翻译策略,从而更好地使读者在理解原文的过程中获得最佳关联性。常见的翻译策略有异化和归化,下面将以张谷若先生的《德伯家的苔丝》译本来研究不同翻译策略对原作艺术传达的效果。
3.2.1 认知语境与异化翻译
异化翻译是指在翻译过程中尽可能保留原有文化的语言表达习惯,要求译者向原语作者靠拢,吸纳原语的表达方式,凸显原语的语言特点。从认知角度出发,译者在翻译文学作品时通常会遇到语言结构及结构之外的文化问题。这时,译者在翻译时要考虑原语的语言结构和文化特点,形成自己的认知语境,适当地使用异化策略对原作进行必要的顺应、调整,力求在译文中保留原语的文化信息,促进认知转换。
(1)语言层面的异化翻译。
例1:“But I won't stand upon trifles—tell'n he shall hae it for fifty—for twenty pound! Yes,twenty pound—that's the lowest.”[6]
译文:“其实,俺也不计较这些小事情——你就说五十镑吧——呃,也罢,二十镑吧。不错,二十镑——再少了可不行了。”
例2:...and buried by lantern-light,at the cost of a shilling and a pint of beer to the sexton,in that shabby corner of God's allotment where He lets the nettles grow...
译文:花了一个先令和一品特啤酒,雇了教堂的司事,点着灯笼,在上帝分配的那小小一块长着荨麻的荒芜地边上。
例1 是苔丝母亲说的话,原文由3 个分句构成,译文也对应3 个分句,采用异化翻译,在一定程度上保留了句子的风格,顺应原作的意图,刻画出了苔丝母亲爱慕虚荣的形象。同时,短句的处理使译语读者的认知语境趋于原作想表达的语境效果,达到了认知的准确转换。
例2 中张谷若先生将“shilling” 译成 “先令”,“pint”译成“品特”,这些计量词都含有丰富的地域特色,译者采用异化策略,将原有的语言表达形式移植到译者本国的语言文化中,保留了原有文化的语言表达习惯。
(2)文化层面的异化翻译。
例3:And we'll all go and see her when Tess has gone to live with her; and we'll ride in her coach and wear black clothes!
译文:等到苔丝去了,住在她家里,咱们就都看她去;那时候,咱们就能坐她的大马车,就能穿黑衣裳了!
例4:Some Sileni of the throng sat on benches and hay-trusses by the wall.
译文:人群里有几位随林尼,坐在靠墙的凳子和草垛上。
注释:
黑衣裳:英人男服,19世纪以后,以黑为尚。同时穷人平时买不起好衣服,只遇丧事,可多花些钱,置办一套衣服,而丧服也是黑色的,因此黑衣服和好衣服便变成一件事了。
随林尼:见希腊罗马文化,为酒神之师,最好喝酒,常酒醉迷途。
例3 中,“穿黑衣裳”的含义在译语读者的认知语境中是没有的,中国读者普遍认为黑色代表着肃穆,一般在葬礼上会穿黑衣裳,而在原文的话语背景下,“黑衣裳”代指了苔丝能让一家人过上好日子,显然与译语读者的认知相悖。例4 中的“随林尼”是西方神话里对好酒之人的称呼。对这两句,张先生采取异化策略,对原文直译加注,使得读者更好了解哈代所处的那个时代人们的社会习俗和生活习惯,既保留了原文的结构和字面意义,又扩大了读者的认知语境,达到了介绍给读者特定文化的目的。
3.2.2 认知语境与归化翻译
归化翻译是指在翻译过程中用地道的母语来表达外来文化,要求译者向译语读者靠拢,使得译语读者更好地理解原作内涵。在对文学作品的翻译过程中,译者既要考虑如何尽可能地传达原语作者的意图,又要考虑和评估译语读者的认知语境,使译文和原文取得最佳关联,采用归化翻译可以将原作呈现的世界更接近译语读者的认知语境,进而取得很好的语境效果。
(1)语言层面的归化翻译。
例5:Dairyman Crick's household of maids and men lived on comfortably placidly,even merrily.
译文:克里克老板牛奶厂里的男男女女,都过得舒舒服服,平平静静,甚至于还说说笑笑,闹闹嚷嚷。
例6:“Mr d'Urberville...whose reputation as a reckless gallant and heart-breaker was beginning to spread beyond the immediate boundaries of Trantridge.”
译文:“并且他那种不择手段、拈花惹草、全无心肝、厌旧喜新的狼藉名声,正开始传布到纯瑞脊本地以外。”
例5 中描述的是苔丝与克莱相遇的奶场以及奶工们的生活氛围,张谷若先生将原文中的“comfortably、placidly、merrily”3 个词连用4 个四字词语,言简意赅,寥寥几笔将牛奶厂惬意的生活描绘出来,使得读者深刻认知到苔丝与克莱之间纯真美好的爱情将在这个乐土里萌芽,语言流畅,富有美感。
例6 中是对亚雷的描述,张谷若先生连用“不择手段、拈花惹草、全无心肝、厌旧喜新”4 个词语,一气呵成,将亚雷的伪君子形象刻画得栩栩如生,同时四字词语的使用更贴合译语读者的认知语境和审美,充分体现原文的风采,极具表现力。
(2)文化层面的归化翻译。
例7:“And here have I been knocking about,year after year,from pillar to post,as if I was no more than the commonest feller in the parish...”
译文:“可是你看俺哪,一年到头,忙忙碌碌,东跑西颠,好像跟区里顶平常的家伙,并没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例8: I'm the head of the no-blest branch o'the family,and I ought to live up to it.
译文:俺是族中顶高贵那一房的族长,俺应该端起这个族长的架子来。
以上两个例句是摘录苔丝父亲说的两句话,原作中,哈代多次运用其故乡塞特郡的方言,很多译者在翻译的过程中很难完美转述原文的方言特色。张谷若先生对原文作者的交际意图做出准确推理后,采用归化策略,用其故乡山东的方言对译原作的方言,使译语读者能获得相似的认知语境,同时,这些方言词侧面勾勒出苔丝父亲无知又贪图虚荣的人物形象,既生动形象,又可达到最佳关联。
翻译活动本质上是一种交际行为,而语境对于话语的理解起到很重要的作用。传统语境强调各种因素都是客观存在,不受主体影响的。伴随语用学的发展,传统语境已然无法解释交际过程的动态性。对此,Sperber 和Wilson 从认知角度阐释了话语理解的动态实际。文学翻译中,由于语言文化间的差异,形成了不同的认知环境,对同一信息会产生两种不同的认知方式,译者的任务就是在两种认知图式中架起一座沟通的桥梁。在翻译时,译者要充分了解原语的语言、文化、创作意图等因素,同时还需对译语读者的认知语境和期盼做出预测,进而采取恰当的翻译策略对原作进行认知转换,达到理想的翻译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