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文科背景下展览策划课程的实践教学模式思考——以华·美术馆的“策展课”项目和OCAT的“研究型展览策展计划”为例

张杨 Zhang Yang

1.王将，策展课策展方案《陈述与犹疑》

自2020年全国新文科建设工作会议召开以来，新文科建设成为中国人文哲学社会科学建设的重要方向。新文科建设一再要求文科未来发展要从文科的融合化、时代性、中国化、国际化方面加强内涵建设，同时要以人才培养与科学研究结合、本科教育与研究生教育结合、理论研究与实践探索结合为原则，落实新文科的具体建设。[1]在新文科背景下，对照国内外展览策划专业教育的课程内容设置、课程体系建构和教学模式演进可以发现，在艺术学科中，20世纪90年代兴起的展览策划专业教育具有跨学科、融合化的新文科发展特点。其教学内容将艺术史、当代艺术批评、文化研究、思想史、展览史、策展模式研究以及策展实践融为一体，有利于艺术学的跨学科化发展和传统艺术学科培养模式的更迭。同时，新文科建设还提出推动本科教育与研究生教育的结合。目前国内外的展览策划专业教育主要集中在研究生阶段，本研究尝试在本科阶段开设展览策划研究课程，将有利于本科教育与研究生教育的融合，使本科人才培养尽早地与学术研究衔接，促进艺术学科整体培养的体系化与系统化。

但在本科课程中开展展览策划专业教育的策展实践具有相当难度。国内外重要的策展专业教育无论是培训项目还是研究生专业教育策展实践训练的时间基本都不少于6个月。策展实践可以围绕展览项目完整展开，进行充分地课题研究，以展览为平台，以项目为依托，充分构建理论知识储备、进行充足的项目前期研究，同时在项目呈现中，能够尝试多样化的展示方式、策略方法，逐步培养、形成具有个人研究独特性与风格化的“策展美学”。而在本科展览策划课程有限的时间内如何建构起充分的策展实践，建立学生基本的展览策划认知与理解，以实践带动展览与创作、展览与研究紧密结合，引导学生理论联系实际，实现专业研究向展览策划的视觉转换和空间转化能力，成为本科开设展览策划课程亟需解决的重要问题。而深圳华侨城华·美术馆的“策展课”项目和北京OCAT研究中心“研究型展览策展计划”，为我们探讨该问题提供了有益的启发。

一、以空间叙事能力为核心的“策展课”

2.“策展课”展览现场

深圳华侨城华·美术馆的“策展课”是华·美术馆2019年发起，以推动策展认知、实践、交流的实验性项目，至今已经举办了两届。第一届以“策展与设计”为主题，项目包括美术馆展览、策展实验、主题讲座、论坛4个部分。美术馆展览属于常规邀请展；策展实验即“策展课”，邀请8位策展人将美术馆展览的37件作品及项目进行重构，形成8个策展方案进行展示。“策展课”强化策展方案的叙述形式与陈列方式，反思策展功能与价值，增强策展认知；主题讲座由项目策划人崔灿灿分享个人策展经验，他通过借鉴电影、故事、叙事等多种方式，强调策展语法、展览想象力以及展览表现方式的丰富性。

“策展课”作为策展实践项目，注重的是策展思维训练和空间叙事能力的培养。项目初衷虽然是以展示参展艺术家作品和项目为范围，邀请不同策展人通过研究艺术家及作品，经过个性化的策展思考、展览设计、空间叙事、文本虚拟发生，挖掘在美术馆现有展览空间叙事之外的对于艺术家、作品及项目、艺术现象的新认知。但观察8位策展人的策展方案会发现，其策展实践重点并不在于对艺术家作品和项目的深度研究。在短小精悍的策展作业中，策展人表现的是策展思考的不同路径、空间叙事能力和丰富的展览表现形式。比如在王澈的策展方案“时间之流”中，其策展思路是通过作品及项目研究，提炼出“情景”与“风景”两个新的关键词，以“介入自然”“文化自然”“延续自然”三个层次对展览作品及项目进行重新分类和排布。策展人在归纳主题、提炼关键词、分类作品、进行空间设计的过程中，其工作重点在于策展人对作品的理解并通过空间设计进行有效叙事，传递给观众。策展方案强调的是策展人艺术思考的空间叙事和转化能力。

第二届策展课进一步强化了策展思维的个性和空间叙事的多样性，策展形式极大丰富。例如有的策展人使用社交媒体邀请观众，策展人以提问题的方式启发观众进行策展方案创作（王澈《观众策展》）；有的策展人以编剧的形式，以作品失窃为开端，以故事的形式讨论作品和博物馆的复杂关系（李泊岩《大盗幻影》）；有的策展人以剧本杀的空间形式，拆解艺术家方案，将展览转化为与公众的一场共同游戏（李杰《一盒酥与剧本杀》）；还有策展人通过增减作品，将自己长期策划的主题和艺术家带入策展方案，同时结合项目的地域性，讨论新技术与新媒体给策展本身带来的改变（龙星如《业余、蓝屏与荒岛·在技术生产关系中》、魏颖《“实验室作为惊奇发生器”之深圳作为样本》）。

3.王澈，策展课策展方案《观众策展》

4.李泊岩，策展课策展方案展示《大盗幻影》

5.“策展课”展览现场

策展课对短期策展教学如何进行展览实践具有重要启发。策展课的策展实践以黑板报为展示形式，策展人通过视频陈述，主题阐释与研究，空间设计的展示、制作、表达等综合形式，在有限时间和经费预算的情况下，通过策展方案的制作、展示、表达等方式实现策展实践。虽然没有完整的展览项目实施，但它能够针对策展教学的前期策划进行有效实践训练。比如初步训练学生熟悉展览策划的基本流程和策划思路；使刚接触展览策划的本科生认识到展览策划必须建立在对艺术家及艺术作品（项目）理解与研究基础上；展览策划需要通过艺术研究对艺术现象和艺术问题进行归纳和思考，尝试发掘凝练展览主题；艺术研究与思想需要进行展览空间转化，有效传递给展览观众。同时，策展方案展示还有利于学生进行空间叙事训练。通过主题讲述、主题阐释、空间设计、展示制作、展示表达等多个环节，深化展示方式与策略方法的丰富性和多样性，锻炼学生作为策展者，将艺术思想进行空间叙事与表达的能力，实现专业研究向展览策划的视觉转换和空间转化。

二、拓展研究能力与策展实践相结合的“研究型展览策展计划”

北京OCAT研究中心“研究型展览策展计划”（后简称“策展计划”）为策展教学的实践提供了另外一种思路。与“策展课”侧重于策展思维与空间叙事不同，“策展计划”更注重展览策划中的学术研究部分。“策展计划”认为学术研究才是真正贯通美术史研究与当代艺术展览实践的核心内容。以学术研究为核心进行展览策划，既能破除美术史研究、当代艺术批评与策展的隔阂与壁垒，深化展览项目的理论建构。同时也能为研究者提供深度研究的新平台与新方式，真正建立起艺术学理论研究与当代艺术实践相结合的有效桥梁。

“策展计划”的展览实践要求呈现更丰富的研究内容。在前期征集方案阶段，策展人已经基本完成艺术家及作品及项目的深入调查和研究，具有明确的研究内容和完整方案。“策展计划”着重帮助策展人完成从策展方案到美术馆实施，通过选拔、深化、展示，形成具有“高度凝练、兼具研究性与视觉性的展览”，以文本、图录、研讨、出版，最终完成知识生产的全过程。[2]

以“策展计划”2020年的入围项目“记忆寓所”为例，整个项目实施包括策展人的策展研究论文、“记忆寓所”展览、系列学术活动及出版物。其整体策划基本围绕不断深掘“研究性”来展开。在策展论文部分，策展人已经不再停留在简单的艺术现象观察和初步的艺术问题归纳层面。作为研究者，策展人用7个当代摄影案例，通过分析艺术家与作品的语境、艺术策略和历史叙事中的独特视角，详细探究了中国当代摄影中出现的综合使用档案、历史照片、文献、图像、物品等材料，进行图像、声音、影像、装置、书籍等跨媒介创作，利用真实与虚构进行复杂历史叙事与历史探索的独特现象。在深入研究的基础上，根据艺术家及作品的不同路径，策展人梳理出展览的空间逻辑，并尝试通过空间设计与展示，更有效地呈现出研究深度，强化展示艺术家作品序列之间的内部延续性和复杂思考；而7位艺术家的分享会、15位相关主题研究者研讨、探索摄影与虚构写作的工作坊以及讲座《从绘画到影像的“视觉叙事”》等系列学术活动，通过学术交流、同行研讨、创作实践进一步拓展了研究深度。以展览为平台，以工作坊为媒介，为学术研究与当代艺术创作建立起更深刻的联动关系。通过完整的项目实践，不仅揭示了中国当代摄影利用摄影进行历史反思的创作现象，还深刻细致地分析了该现象背后理论框架、艺术思考、创作策略和方法以及蕴含其中的文化诉求，最终完整地展示了历史叙事对于中国当代摄影的重要影响。[3]

6.缪子衿，策展课策展方案《策展柜》

7.王澈，策展课策展方案《时间之流》

“策展计划”对短期策展教学的实践提出了另外一个问题，也就是学生基本建立起对展览策划的基本认知，能够运用策展思维进行艺术思考，具有一定的展示方式与策略，初步具备视觉及空间转化能力之后，如何推进展览与创作、展览与研究之间更紧密的联系，使展览策划能够真正实现理论联系实践、发挥对当代艺术创作的策动性力量。拓展和培养学生在展览策划中的研究能力变得非常重要。“策展计划”为我们提供了在实践教学中强化研究能力的一系列路径和方法，比如细化策展方案，要求学生进行策展主题阐释时，加强对艺术家及其作品序列的深入考察，强化展览空间设计草案背后空间叙事和内容结构的能力，能够建立支持策展方案的知识理论框架；强化策展研究与创作相结合，通过艺术家分享、相关主题研究者对话等多种形式，拓宽、加深策划者对研究对象的深入理解，制造理论与创作的碰撞与激发，最终以展览实践为中介，实现研究、策划、创作真正融会贯通。

结论

国内外策展专业教育实践说明：策展实践对于实现策展教育极其重要。在全国新文科建设的背景下，我们也充分意识到实践在实现人才培养，打通理论与实践，贯通本科教育与研究生教育，实现艺术学跨学科发展和传统模式更新等方面的重要意义。但在本科短期课程教学中开展策展实践仍是策展教育的一个全新课题。一方面，可以借鉴深圳华侨城华·美术馆的“策展课”模式，以策展方案展示为核心进行策展实践。以简洁清晰的黑板报形式，融合视频、手绘、图片、平面设计等丰富的媒介表达，完成主题阐释、空间设计、结构叙事、模型制作、路演表达等内容，帮助学生初步理解策展的内涵与意义。该实践有利于帮助学生在短时间内建立策展基本认知、熟悉策展流程、操练简单的策展技巧、培养空间叙事能力和策展思维。另一方面，在时间允许、学生已经具备一定策展认知的基础上，还可以借鉴北京OCAT研究中心的“研究型展览策展计划”模式，通过提高策展方案的要求，促进艺术家与策划者的沟通与交流，引入研究者对话等形式，提升策展实践的研究性和学术性，为进一步提高展览策划能力，培养独特的、个性化的策展美学，真正贯通艺术学科的理论研究、展览策划、专业创作做好充分的准备。

注释

[1]樊丽明等:《新文科建设的内涵与发展路径(笔谈)》，《中国高教研究》，2019年第10期，第4页。

[2]何伊宁编著: 《记忆寓所》，北京：中国民族文化出版社有限公司，2020，第2页。

[3]同上。

本文配图由深圳华桥城华·美术馆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