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龄时代的健康中国:社会经济地位与老年人健康状况
——基于CGSS 2017数据的实证分析

2022-12-13 10:10孙中锋谈兆杰
关键词:健康状况生理心理健康

孙中锋, 谈兆杰

(1.安徽大学社会与政治学院; 2.安徽大学人口研究所,安徽 合肥 230601)

中共中央、国务院发布的《“健康中国2030”规划纲要》明确指出:“把健康摆在优先发展的战略地位”[1]。健康是个体赖以存在和发展的基本要素,更是社会经济发展的先决条件。然而,老年人的身体机能随着年龄的增加逐渐衰退,容易产生健康风险。国家卫健委统计数据显示,我国老年人慢性病患病率、伤残率和人均消耗卫生资源分别是全国平均水平的3.2倍、3.6倍和1.9倍[2]。改善老年人的健康状况,延长老年人的健康寿命,促进健康老龄化发展,是我国养老事业发展面临的新挑战。而社会经济地位是影响个体健康状况最重要的因素。世界卫生组织也强调,造成居民健康状况差异最根本的因素是社会经济地位,而非疾病因素[3]。鉴于此,关注社会经济地位与老年人健康状况的关系,提升老年人的健康水平,是推进“健康中国”战略的重要工作,有助于提升全体居民的健康水平。

一、文献综述与研究假设

随着我国老年人口规模的日益庞大,人口老龄化程度进一步加深,老年人健康状况是学界研究的热点问题域。本研究结合我国老龄化现状和当前研究热点,主要从社会经济地位对老年人健康状况、城乡老年人健康状况、不同性别老年人健康状况的影响,以及社会经济地位对老年人健康状况影响的中介效应等4个方面进行文献归纳和评述。

1.社会经济地位对老年人健康状况的影响。学界早期侧重于从物质层面和结构层面探讨社会经济地位对老年人健康状况的影响,主要分析医疗服务、受教育程度和收入水平等因素对老年人个体健康的影响。如Grossman将健康作为一种持久资本,引入年龄、受教育程度等变量构建函数模型,研究发现医疗服务、护理服务和精神服务等因素对老年人健康起着决定性作用[4];Mheen等基于1972—1976年苏格兰西部的大型调研数据,研究发现收入水平较低的群体更易养成酗酒、抽烟等对健康不利的生活习惯[5]。随着研究的逐步深入,学界开始侧重于从心理健康和自评健康等方面研究社会经济地位对健康的影响。如Marmot研究发现,收入水平较低的群体可能会面临更大的生活风险,承受更大的慢性压力,较差的心理状态会影响其健康水平[6];Zunzunegui等基于西班牙莱加内斯老龄化纵向研究数据,研究发现居住方式是影响老年人健康水平的关键因素,社会经济地位较高的群体更有能力获得更好的居住环境,从而更能提升其健康水平[7]。鉴于此,本研究提出假设H1:社会经济地位对老年人健康状况具有显著的正向影响。

2.社会经济地位对城乡老年人健康状况的影响。囿于我国城乡二元经济结构的影响,城乡之间的社会经济、医疗保险和养老保险等方面都存在较大差异,这种源自城乡二元身份的健康不平等经过生命周期的长期积累,将在老年阶段形成较大的健康差距。学界主要从生理健康、心理健康、自评健康和健康不平等等方面研究社会经济地位对城乡老年人健康状况的影响。如李建新等基于CLHLS 2011数据,研究发现社会经济地位与城乡老年人的生理健康、心理健康和自评健康均显著正相关,农村老年人的生理健康优于城镇老年人,城镇老年人的心理健康优于农村老年人,而在自评健康方面则城乡差异不显著[8];张郁杨等基于CHARLS 2011、CHARLS 2013、CHARLS 2015、CHARLS 2018数据,研究发现我国城乡老年人由于收入、教育等方面的巨大差异导致二者之间存在明显的健康机会不平等,农村老年人相较于城镇老年人存在明显的健康劣势,但这种健康机会不平等在新农保政策的影响下自2013年开始明显缓解[9];冉晓醒等基于CGSS 2017数据,研究发现由于社会经济地位的差异,城乡老年人健康不平等客观存在,且城市老年人的生理健康和心理健康均明显优于农村老年人[10]。鉴于此,本研究提出假设H2:社会经济地位对老年人健康状况的影响存在显著的城乡差异。

3.社会经济地位对不同性别老年人健康状况的影响。学界主要从心理健康、整体健康状况等方面分析社会经济地位对不同性别老年人健康状况的影响。如Dirik等研究发现,在控制社会地位、受教育程度和职业等变量的条件下,通过霍德金森心理健康测验(HMT)发现男性老年人的心理健康水平高于女性老年人[11];Trujillo等基于SABE 2000数据,研究发现在控制个人经济情况和子女支持等变量的条件下,行为因素和疾病因素均会导致老年人健康状况产生性别差异,且男性老年人的健康水平高于女性老年人[12];唐丹等以北京师范大学老年大学学员为研究对象,研究发现在控制基本相同生活背景的条件下,在心理健康量表(PWB)的测验中,女性老年人的心理健康水平比男性老年人有大幅度提升[13]。鉴于此,本研究提出假设H3:社会经济地位对老年人健康状况的影响存在显著的性别差异。

4.社会经济地位对老年人健康状况影响的中介效应。学界主要从自身行为、体育锻炼和社会活动参与等方面分析社会经济地位对老年人健康状况影响的中介效应。如胡宏伟等基于CHNS 2006数据,研究发现个人身体特征、自身行为等因素对老年人健康状况具有间接影响[14];梁玉成等基于CLDS 2016数据,研究发现体育锻炼除了会直接提升城乡居民的身心健康水平外,还会通过增强城乡居民的社会资本来间接提升城乡居民的身心健康水平[15];曹红梅等基于CLHLS 2017、CLHLS 2018数据,研究发现社会活动参与对不同社会经济地位老年人健康状况的促进作用存在差异,其中日常生活能力和工具性日常生活能力在社会活动参与对老年人健康状况的影响中存在中介效应[16]。鉴于此,本研究提出假设H4:社会经济地位对老年人健康状况的影响存在多重中介传导路径。

通过文献梳理可知,既有研究主要有3个特点:(1)大多基于2017年之前的调查数据展开研究,与CGSS 2017数据相比,这些数据和研究难以准确反应当前中国老年人健康状况和养老需求的新变化和新特点;(2)大多从收入水平、受教育程度、职业和社会阶层等方面研究社会经济地位对老年人健康状况的影响,研究指标较为单一,难以全面评估社会经济地位对老年人健康状况的影响;(3)大多从心理健康的角度研究老年人健康状况,而生理健康、心理健康和自评健康是衡量老年人健康状况的3个重要层面,较少将三者综合起来考察社会经济地位对老年人健康状况的影响。鉴于此,本研究基于CGSS 2017数据,系统探讨社会经济地位与老年人生理健康、心理健康和自评健康的关系,并通过分组异质性分析,进一步探讨社会经济地位对老年人健康状况影响的城乡差异和性别差异,以期改善老年人健康状况,推进“健康中国”战略的实施。

二、研究设计

(一)研究方法

既有研究主要采用普通最小二乘法模型、二项Logistic回归模型、标准有序Logistic回归模型等方法研究社会经济地位对老年人健康状况的影响。考虑到本研究的生理健康、心理健康和自评健康等3个因变量均为有序分类变量,用普通最小二乘法模型和二项Logistic回归模型难以全面反映社会经济地位对老年人健康状况的影响,故采用标准有序Logistic回归模型对老年人健康状况进行分析。模型具体如下:

(1)

其中,P表示老年人在不同自变量作用下处于不同健康状况的概率;y表示老年人健康状况,分为非常不健康、比较不健康、一般、比较健康和非常健康等5个层次,分别赋值为1、2、3、4、5;Xi表示第i个自变量;j表示y在第i个自变量作用下的取值;e表示自然对数;α表示截距项;β表示自变量的回归系数。

为排除某些无法直接观测值的干扰,提高模型的准确性,本研究进一步在模型中构建一个潜在变量y*。模型具体如下:

y*=TXi+μi

(2)

其中,y*表示无法直接观测的老年人健康状况,T表示Xi的待估参数向量,μi表示截距项。在取得T和μi的估计值后,本研究进一步观测y取值为1、2、3、4、5的概率。模型具体如下:

(3)

为了进一步探讨社会经济地位对老年人健康状况的影响路径,本研究将中介变量引入回归模型。模型具体如下:

P(Xi)=α1+β1Si+δXi+λMi+εi

(4)

其中,Si表示第i个老年人的社会经济地位;Mi表示第i个中介变量;α1表示截距项;β1、δ、λ表示相应的回归系数;εi表示随机误差项。

(二)数据来源和样本特征

本研究数据来自2017年中国综合社会调查(Chinese General Social Survey, CGSS)。中国综合社会调查使用持续性、统一性的全国性问卷调查来分析中国社会结构的变化和演变。该调查通过分层四阶段概率抽样方法,调查了中国28个省份(西藏、新疆、海南及港澳台地区除外),共2 798个县(区)的人口,实际完成样本量为12 582个,具有较好的代表性。数据包含老年群体受访者的个体特征和家庭情况,能为社会经济地位和老年人健康状况的关系研究提供较详尽的数据支持。本研究以60岁以上的老年群体为研究对象,剔除无效样本后,得到有效样本4 038个。

(三)变量设置

本研究将变量分为因变量、自变量、控制变量和中介变量。各变量的赋值和描述性统计具体如表1所示。

表1 各变量的赋值和描述性统计Table 1 Assignment and descriptive statistics of variables

1.因变量。因变量为老年人健康状况,本研究选取生理健康、心理健康和自评健康等3个维度对老年人健康状况进行表征。具体分别通过题项“在过去的4周中,由于生理问题影响到您的工作或其他日常活动的频繁程度”“在过去的4周中,您感到心情抑郁或沮丧的频繁程度”和“您觉得您目前的身体健康状况如何”进行测量,并根据被调查对象的回答分别赋值为1~5,赋值越高,则对应的老年人健康状况越好。具体来说,在全样本中,生理健康、心理健康和自评健康的均值分别为3.45、3.74和2.98,表明老年人心理健康状况最好,其次是生理健康状况,自评健康状况最差,我国老年人健康状况整体较为一般;在城乡和性别考察中,城市老年人的生理健康、心理健康和自评健康的均值均高于农村老年人,男性老年人的生理健康、心理健康和自评健康的均值均高于女性老年人,表明城市老年人整体健康状况优于农村老年人,男性老年人整体健康状况优于女性老年人。

2.自变量。自变量为社会经济地位。本研究参考刘昌平等的做法[2],选取收入水平、受教育程度、社交网络、养老保险、医疗保险和社会阶层等6个维度对社会经济地位进行表征。其中,城市老年人的年总收入是农村老年人的5.16倍,城市老年人的实际受教育年限比农村老年人多4.53年,城市老年人养老保险和医疗保险的参保率均高于农村老年人;但农村老年人的社交活动比城市老年人频繁,农村老年人对自身所处社会阶层的评价低于城市老年人。同时,男性老年人的年总收入是女性老年人的1.33倍,男性老年人的实际受教育年限比女性老年人多2.1年,男性老年人养老保险的参保率高于女性老年人;但女性老年人的社交活动比男性老年人频繁,女性老年人对自身所处社会阶层的评价低于男性老年人。可见,社会经济地位存在显著的城乡差异和性别差异。

3.控制变量。控制变量包括年龄、性别、户籍状况和婚姻状况。其中,全样本的年龄均值为69.29岁,表明被调查对象的平均年龄较大;性别的均值为0.48,表明男性样本略多于女性样本;户籍状况的均值为0.49,表明非农业户口样本略多于农业户口样本;婚姻状况的均值为0.73,表明多数样本为已婚。

4.中介变量。为了探究社会经济地位对老年人健康状况的影响路径,本研究选取体育锻炼、娱乐活动和幸福感作为中介变量,更好地体现老年人的生活方式和精神因素对其健康状况的影响。其中,参加体育锻炼、参加娱乐活动和感到幸福的老年人的比例分别为40%、63%和80%;城市老年人的体育锻炼和娱乐活动参加情况,以及幸福感均明显高于农村老年人;女性老年人的娱乐活动参加情况和幸福感均高于男性老年人,但其体育锻炼参加情况低于男性老年人。可见,老年人的体育锻炼和娱乐活动参加情况,以及幸福感均存在显著的城乡差异和性别差异。

三、实证分析

(一)全样本检验分析

为了探究社会经济地位对老年人健康状况是否存在显著的正向影响,本研究采用标准有序Logistic回归模型对全样本进行回归分析,具体的标准有序回归分析结果详见表2。

表2 标准有序回归分析结果(N=4 038)Table 2 Standard ordinal regression analysis result (N=4 038)

由表2可知,在模型1、模型2和模型3中,收入水平、受教育程度和社会阶层均在1%的水平上显著正向影响生理健康、心理健康和自评健康,表明收入水平、受教育程度和社会阶层对老年人的生理健康、心理健康和自评健康均具有促进作用。社交网络分别在5%、10%和1%的水平上显著正向影响生理健康、心理健康和自评健康,表明社交网络对老年人的生理健康、心理健康和自评健康均具有促进作用。养老保险仅在10%的水平上显著正向影响心理健康,表明养老保险仅对老年人的心理健康具有促进作用。医疗保险分别在5%和10%的水平上显著正向影响生理健康和自评健康,但对心理健康影响不显著,表明医疗保险仅对老年人的生理健康和自评健康具有促进作用。同时,在控制变量中,年龄在1%的水平上显著负向影响生理健康和自评健康,在10%的水平上显著正向影响心理健康,表明年龄对老年人的生理健康和自评健康具有抑制作用,但对老年人的心理健康则具有促进作用;性别分别在1%、5%和1%的水平上显著正向影响生理健康、心理健康和自评健康,表明男性老年人的生理健康、心理健康和自评健康均显著优于女性老年人;户籍状况分别在1%、1%和5%的水平上显著正向影响生理健康、心理健康和自评健康,表明非农业户口的老年人的生理健康、心理健康和自评健康均显著优于农业户口的老年人;婚姻状况仅在1%的水平上显著正向影响心理健康,表明有配偶的老年人的心理健康显著优于无配偶的老年人。

为了检验上述回归分析结果,本研究进一步加入体育锻炼、娱乐活动和幸福感等中介变量进行回归分析。由表2可知,在模型1a、模型2a和模型3a中,收入水平、受教育程度和社会阶层仍均在1%的水平上显著正向影响生理健康、心理健康和自评健康,表明收入水平、受教育程度和社会阶层对老年人的生理健康、心理健康和自评健康的积极显著影响依旧稳健。其中,在生理健康方面,体育锻炼和幸福感均在1%的水平上通过显著性检验,回归系数分别为0.539和0.601,表明参加体育锻炼的老年人的生理健康水平比不参加的老年人高53.9%,且感到幸福的老年人的生理健康水平比未感到幸福的老年人高60.1%;在心理健康方面,体育锻炼、娱乐活动和幸福感分别在1%、10%和1%的水平上通过显著性检验,回归系数分别为0.301、0.096和1.038,表明参加体育锻炼和娱乐活动的老年人的心理健康水平比不参加的老年人高30.1%和9.6%,且感到幸福的老年人的心理健康水平比未感到幸福的老年人高103.8%;在自评健康方面,体育锻炼、娱乐活动和幸福感均在1%的水平上通过显著性检验,回归系数分别为0.475、0.194和0.681,表明参加体育锻炼和娱乐活动的老年人的自评健康水平比不参加的老年人高47.5%和19.4%,感到幸福的老年人的自评健康水平比未感到幸福的老年人高68.1%。同时,加入中介变量后,控制变量对老年人健康状况的影响依旧稳健。其中,年龄与老年人的生理健康和自评健康仍存在显著的负相关关系;男性老年人的生理健康、心理健康和自评健康仍显著优于女性老年人;非农业户口的老年人的生理健康、心理健康和自评健康仍显著优于农业户口的老年人;有配偶的老年人的心理健康仍显著优于无配偶的老年人。

综上,社会经济地位对老年人健康状况具有显著的正向影响,假设H1成立。

(二)分城乡检验分析

为了验证社会经济地位对老年人健康状况的影响是否存在显著的城乡差异,本研究将全样本分为城市样本和农村样本,加入体育锻炼、娱乐活动和幸福感等中介变量进行回归分析,具体的分城乡标准有序回归分析结果详见表3。

由表3可知,收入水平均在1%的水平上显著正向影响城乡老年人的生理健康、心理健康和自评健康;受教育程度分别在10%、10%和5%的水平上显著正向影响城市老年人的生理健康、心理健康和自评健康,在1%、1%和5%的水平上显著正向影响农村老年人的生理健康、心理健康和自评健康;医疗保险均在5%的水平上显著正向影响城市老年人的生理健康、心理健康和自评健康,均在10%的水平上显著正向影响农村老年人的生理健康、心理健康和自评健康;社会阶层分别在5%、1%和1%的水平上显著正向影响城市老年人的生理健康、心理健康和自评健康,均在1%的水平上显著正向影响农村老年人的生理健康、心理健康和自评健康。这表明收入水平、受教育程度、医疗保险和社会阶层对城乡老年人的健康状况均具有促进作用。而社交网络仅在1%的水平上显著正向影响城市老年人的自评健康,但分别在5%、5%和1%的水平上显著正向影响农村老年人的生理健康、心理健康和自评健康,表明社交网络对老年人健康状况的影响存在显著的城乡差异。这主要是缘于城镇化进程的推进促使诸多农村青壮年劳动力进城务工,老年人留守农村,其日常生活的主要交往方式逐步从传统的亲子互动转变为基于亲属关系和地缘关系的社交互动,使得社交网络在改善农村老年人健康状况中日益发挥重要作用。养老保险分别在1%、5%和5%的水平上显著正向影响城市老年人的生理健康、心理健康和自评健康,但仅在10%的水平上显著正向影响农村老年人的生理健康和自评健康。这表明养老保险对老年人健康状况的影响存在显著的城乡差异。这主要是缘于城市养老保险发展起步较早,发展较为完善,覆盖范围较广,对改善城市老年人的健康状况发挥了重要作用,而农村地区囿于城乡二元体制和地域的限制,其养老保险发展起步较晚,加之农村地区养老保险的缴费性和自愿性,各级财政资助不足,以及农村地区养老保险基金回报率较低等原因,使得许多农村老年人没能力参加,或参加后又退出当地的养老保险体系,使得养老保险对农村老年人健康状况的影响有限。

表3 分城乡标准有序回归分析结果Table 3 Standard ordinal regression analysis results by the urban and rural

在控制变量中,年龄对城乡老年人的健康状况整体均具有显著的抑制作用,性别对城乡老年人的健康状况均具有显著的促进作用。婚姻状况对老年人健康状况的影响存在显著的城乡差异,其中,婚姻状况分别在10%、10%和5%的水平上显著正向影响城市老年人的生理健康、心理健康和自评健康,仅在10%的水平上显著正向影响农村老年人的心理健康。这主要是缘于城乡老年人的家庭经济状况差异较大,城市老年人的经济状况相比农村老年人更好,其配偶能提供更有力的经济支持,使得婚姻状况对城市老年人健康状况的影响更为显著。

综上,社会经济地位对老年人健康状况的影响存在显著的城乡差异,假设H2成立。

(三)分性别检验分析

为了验证社会经济地位对老年人健康状况的影响是否存在显著的性别差异,本研究进一步将全样本分为男性样本和女性样本,加入体育锻炼、娱乐活动和幸福感等中介变量进行回归分析,具体的分性别标准有序回归分析结果详见表4。

表4 分性别标准有序回归分析结果Table 4 Standard ordinal regression analysis results by gender

由表4可知,收入水平和社会阶层均在1%的水平上显著正向影响男性老年人和女性老年人的生理健康、心理健康和自评健康;受教育程度分别在5%、1%和5%的水平上显著正向影响男性老年人的生理健康、心理健康和自评健康,均在5%的水平上显著正向影响女性老年人的生理健康、心理健康和自评健康。这表明收入水平、受教育程度和社会阶层对男性老年人和女性老年人的健康状况均具有促进作用。社交网络分别在5%、1%和1%的水平上显著正向影响男性老年人的生理健康、心理健康和自评健康,但仅在1%的水平上显著正向影响女性老年人的自评健康;医疗保险分别在5%的水平上显著正向影响男性老年人的生理健康和自评健康,但仅在5%的水平上显著正向影响女性老年人的生理健康。这表明社交网络和医疗保险对老年人健康状况的影响存在显著的性别差异。这主要是缘于传统的“男主外女主内”的社会角色分工模式影响了老年人的社会经济地位,男性老年人的社会参与度普遍高于女性,良好的社交网络有助于提高男性老年人的社会经济地位,对其生理健康和心理健康产生积极影响;参加医疗保险促进了老年人的医疗服务利用,提高了老年人的及时就医概率,从而显著改善了老年人的生理健康状况,且参加医疗保险一定程度上会降低疾病对男性老年人社会参与的影响,从而对其自评健康产生积极影响。

在控制变量中,年龄对男性老年人和女性老年人的健康状况均具有显著的抑制作用。户籍状况对老年人健康状况的影响存在显著的性别差异。其中,户籍状况在10%的水平上显著正向影响男性老年人的生理健康,在5%的水平上显著负向影响男性老年人的心理健康;但分别在1%、5%和10%的水平上显著正向影响女性老年人的生理健康、心理健康和自评健康。这主要是缘于男性老年人的经济压力普遍高于女性老年人,尤其是在城市居住的男性老年人的经济压力更大,而在城市居住的女性老年人的社会经济地位相对更高,享有更多的社会资源,会对自身健康进行更多的投入,使得户籍状况对女性老年人健康状况的影响更为显著。婚姻状况对老年人健康状况的影响也存在显著的性别差异。其中,婚姻状况仅在10%的水平显著正向影响男性老年人的生理健康,但分别在10%、1%和1%的水平上显著正向影响女性老年人的生理健康、心理健康和自评健康。这主要是缘于女性老年人承担较多的家务,其社会活动范围和人际关系圈较小,配偶作为其日常生活中最重要的交流对象,能够为其提供生活支持和精神慰藉,使得婚姻状况对女性老年人健康状况的影响更为显著。

综上,社会经济地位对老年人健康状况的影响存在显著的性别差异,假设H3成立。

(四)中介传导路径分析

为了深入考察社会经济地位对老年人健康状况的影响路径,本研究参考任春荣的做法[17],采用主因子分析方法,将收入水平、受教育程度、社交网络、养老保险、医疗保险和社会阶层等自变量综合计算成单一的社会经济地位指数。在控制其他变量的前提下,采用回归模型分析社会经济地位指数与各中介变量的交互项对老年人健康状况的影响,具体的中介传导路径标准有序回归分析结果详见表5。

表5 中介传导路径标准有序回归分析结果(N=4 038)Table 5 Standard ordinal regression analysis results of mediating pathways (N=4 038)

由表5可知,社会经济地位指数与体育锻炼的交互项均在1%的水平上显著正向影响生理健康、心理健康和自评健康,回归系数分别为0.263、0.198和0.167,表明社会经济地位通过体育锻炼间接对老年人的生理健康、心理健康和自评健康分别产生26.3%、19.8%和16.7%的正效应。这主要是缘于较高的社会经济地位会增强老年人的健康意识,促使老年人提高参加体育锻炼的频率,进而提升老年人的健康水平。社会经济地位指数与娱乐活动的交互项在5%的水平上显著正向影响心理健康,回归系数为0.210,表明社会经济地位通过娱乐活动间接对老年人的心理健康产生21%的正效应。这主要是缘于社会经济地位会提高老年人参加娱乐活动的频率,帮助老年人排解孤独、抑郁等情绪,进而提升老年人的心理健康水平。社会经济地位指数与幸福感的交互项均在1%的水平上显著正向影响生理健康、心理健康和自评健康,回归系数分别为0.031、0.047和0.010,表明社会经济地位通过提升幸福感间接对老年人的生理健康、心理健康和自评健康分别产生3.1%、4.7%和1.0%的正效应。这主要是缘于社会经济地位会丰富和充实老年人的物质生活和精神生活,提升其幸福感,进而提升老年人的健康水平。

综上,“社会经济地位→文体活动→老年人健康状况”和“社会经济地位→幸福感→老年人健康状况”这两种传导路径得到充分证实,即社会经济地位对老年人健康状况的影响存在双重中介传导路径,假设H4成立。

四、结论与对策

(一)结论

基于CGSS 2017数据,采用标准有序Logistic回归模型,实证分析社会经济地位对老年人健康状况的影响,以及社会经济地位的不同维度对老年人健康状况影响的差异性,并进一步分析文体活动和幸福感在社会经济地位对老年人健康状况影响中的中介效应,得出以下结论:

1.社会经济地位对老年人健康状况具有显著的正向影响。其中,收入水平、受教育程度和社会阶层均在1%的水平上显著正向影响老年人健康状况;社交网络分别在5%、10%和1%的水平上显著正向影响生理健康、心理健康和自评健康;养老保险仅在10%的水平上显著正向影响心理健康;医疗保险分别在5%和10%的水平上显著正向影响生理健康和自评健康。

2.社会经济地位对老年人健康状况的影响存在显著的城乡差异。其中,社交网络仅在1%的水平上显著正向影响城市老年人的自评健康,但分别在5%、5%和1%的水平上显著正向影响农村老年人的生理健康、心理健康和自评健康;养老保险分别在1%、5%和5%的水平上显著正向影响城市老年人的生理健康、心理健康和自评健康,但仅在10%的水平上显著正向影响农村老年人的生理健康和自评健康。

3.社会经济地位对老年人健康状况的影响存在显著的性别差异。其中,社交网络分别在5%、1%和1%的水平上显著正向影响男性老年人的生理健康、心理健康和自评健康,但仅在1%的水平上显著正向影响女性老年人的自评健康;医疗保险分别在5%的水平上显著正向影响男性老年人的生理健康和自评健康,但仅在5%的水平上显著正向影响女性老年人的生理健康。

4.社会经济地位对老年人健康状况的影响存在双重中介传导路径。社会经济地位对老年人健康状况的影响存在“社会经济地位→文体活动→老年人健康状况”和“社会经济地位→幸福感→老年人健康状况”的双重中介传导路径。

(二)对策

随着我国养老事业的不断发展和“健康中国”战略的不断推进,应进一步动员多元主体参与以提升老年人社会经济地位,改善农村医疗条件以缩小城乡老年人健康差距,注重健康性别差异以推动老年人健康性别均衡,丰富老年文体活动以增强老年人的幸福感等,以期改善老年人健康状况和实现“健康中国”战略。

1.动员多元主体参与,提升老年人社会经济地位。社会经济地位对老年人健康状况具有显著的正向影响,应发挥政府、社会组织、家庭和个人等多元主体的参与作用,从宏观和微观两个层面协同提升老年人的社会经济地位。具体来说:在宏观层面上,政府应进一步完善养老保险和医疗保险的相关规章制度,实现社保基金的保值增值以及扩大医疗保险的保障范围,以充分发挥社会保险对老年人可支配收入的替代效应,进而有效增强老年人的健康投入能力;应进一步发展老年教育,充分利用“互联网+”创新老年教育模式,通过拓展信息化教学和远程教育等,为老年人创造学习条件、提供学习机会和做好学习服务,营造“老有所学、乐在其中”的良好学习氛围,进而有效推动老年教育的普及,促进老年教育公平,提高老年人的文化素养。在微观层面上,志愿者协会、社工组织等专业社会组织应定期开展老年人智能手机使用技能培训,丰富并拓展老年人社交网络,满足老年人社会交往需求,以有效消除老年人的孤独感和寂寞感等,进而提升其健康水平;家庭和个人应关注老年人晚年教育问题,鼓励和引导老年人养成多渠道读书、看报等爱好,拓展老年人的知识面,提升老年人的知识文化水平,进而提升其健康水平。

2.改善农村医疗条件,缩小城乡老年人健康差距。社会经济地位对老年人健康状况的影响存在显著的城乡差异,应加大对农村地区的医疗投入,以提高农村老年人的健康水平。具体来说:政府应加大对农村地区的财政投入力度,带动农村地区进一步完善基础设施建设和改善人居环境,尤其是要针对农村老年人进行适老化和无障碍改造,具体应充分考虑老年人的居家环境和生活习惯等特点,推进个性设计和分类改造落到实处,以提升老年人居住环境的安全性、舒适性和便捷性;应持续推进以县级医院为龙头、乡镇卫生院为枢纽、村卫生室为基础的县域医疗共同体建设,进一步推进优质医疗资源配置均等化,提高医疗资源利用率和医保基金使用绩效,夯实基层医疗卫生服务网络,让农村老年人的医疗卫生服务需求在县域内就能得到满足,以提高农村老年人看病就医的可及性和便捷性,不断增强农村老年人的获得感、幸福感和安全感;应加大农村地区的健康知识宣传和普及,基于各级卫生主管部门、医学院、志愿者协会等平台优势,定期组织各级医护人员、青年医学生和志愿者等深入农村,采取入户宣传、讲座宣讲等方式为农村老年人普及健康知识,以提高农村老年人的健康水平。

3.注重健康性别差异,推进老年人健康性别均衡。社会经济地位对老年人健康状况的影响存在显著的性别差异,应注重健康性别差异,逐步推进老年人健康发展的性别平等。具体来说:地方政府应动态掌握当地疾病类型和患病程度的性别差异情况,适时实施健康干预,必要时实施专项疾病干预行动。其中,男性老年人受传统的社会分工模式影响,患有与职业相关的脂肪肝、慢性肺病等疾病的概率更高,政府应进一步完善基本公共卫生服务体系,优化老年人健康管理服务,向男性老年人免费提供与内脏健康筛查相关的体检项目,做到疾病早发现、早预防、早治疗,降低相关疾病对男性老年人健康状况的影响,以提高男性老年人的健康水平;相较于男性老年人,女性老年人的社会经济地位更低,健康状况更差,政府应给予女性老年人更多的政策倾斜,给予女性老年人更多的养老补助金和医疗补助金,改善女性老年人的经济状况和医疗保障水平,以改善女性老年人的健康状况。

4.丰富老年文体活动,增强老年人的幸福感。社会经济地位会通过文体活动和幸福感间接影响老年人的健康状况,应规范建设基层老年协会,鼓励和支持老年人参与社会发展,以增强老年人的幸福感,进而提升老年人的健康水平。具体来说:地方政府应依托村(社区)党支部和村(居)委员会强化对城乡社区老年协会的组织领导,健全老年协会的组织机构和规章制度,多渠道筹措资金支持老年协会建设,以改善老年协会活动的设施和条件,推进老年人社会文化活动场所建设,进而提高老年人使用公共文体设施的可及性和便利性;应积极开展“银龄志愿行动”,组织医疗卫生、文化教育、农业科技等方面的老年专业人才参加志愿行动,并创新援助方式,从城市间援助到城乡互助、从资金项目帮助到知识技能支持、从有形援助到网络援助等,不断扩大影响力,让老年人在社会参与中增强晚年幸福感,进而提升老年人的健康水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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