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华楠
(南京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江苏 南京 210093)
当前,我国正经历世界百年未有之大变局所带来的新发展机遇,这是由以高新科技为核心的工业4.0数字化时代所推动的“大变局”。它意味着以大数据、人工智能、5G技术等为代表的高新科技正深刻改变着人类的社会生产与生活方式。然而,我国也遭遇着关键核心技术仍受制于人的“卡脖子”难题,这体现在近年来美国向中兴与华为等企业的核心科技产业供应链进行遏制与打压。由此,中共中央在2021年11月召开党的十九届六中全会上再次强调了我国亟需把“科技的自立自强作为国家发展的战略支撑,健全新型举国体制”[1]。对于加快我国创新型国家和世界科技强国的建设而言,新型科技举国体制在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新时代的构建有着现实的必要性与前瞻性。
“举国体制”是指汇集全国之力攻克某一关键领域的难题。虽然“当前学界关于举国体制的研究大体可分为‘体育竞技举国体制’‘科技举国体制’以及‘国家治理举国体制’三大板块”[2],但在此基础上提出的“新型举国体制”概念,目前仍是学术界热议的话题之一。在体育竞技举国体制的创新方面,鲍春晓等学者认为新型举国体制是我国体育体制创新的重要内容,旨在表明它是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下对源于体育竞技“举国体制”的进一步深化与完善。[3]在新型科技举国体制方面,李哲等学者主张新型举国体制虽然主要体现为市场与政府相结合的科技创新体制,但能够转化为地方、部门甚至行业体制,并广泛应用于重点领域关键核心攻关。[4]在新型举国体制的构建方面,张子良等学者指认构建新型举国体制离不开创新人才开发的强大动力系统的构成,这是探索新型举国体制的有效载体。[5]在新型举国体制的优势功能方面,黄瑶等学者认为新型举国体制能够有效防控新冠肺炎疫情的蔓延。[6]
尽管学界对“新型科技举国体制”的关注在持续上升,但缺乏从五年规划的视角对其进行深入分析。正如习近平总书记所述:“编制和实施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五年规划,是我们党治国理政的重要方式。”[7]新型科技举国体制作为我们党在新时代创新制度的重要体现,它的构建旨在推动我国实现新型工业化道路,以在世界科技产业革命中占据优势地位。因此,实现新型工业化离不开科技创新。尤其是从“十一五规划”到“十四五规划”的纲要篇章布局来看,科技的创新与发展由原来的第七篇一跃上升到第二篇,由此可见,我国进入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新时代以来逐渐意识到科技创新的重要性。本文将尝试以五年规划为视角,在前人研究的基础上对新型科技举国体制的构建历程作进一步的深化分析。
“五年规划”的编制曾发生两次嬗变,一是从发展单一式“国民经济”向综合式“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的转变;二是从“计划”向“规划”的转变。根据中共中央围绕五年规划制定的相关政策文件,可归纳出新型科技举国体制的发展逻辑经历三个主要时期,包括社会主义革命与建设时期、改革开放和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时期、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新时代。
新型科技举国体制是在传统举国体制的基础上完成的制度“蜕变”。所谓的传统举国体制是在发展科技及其在生产的应用中与社会主义计划经济体制相结合的组织模式,它在社会主义革命与建设时期通过集中力量办大事的方式发展科技,有效推进工业化建设。但传统举国体制在改革开放和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时期日趋暴露其局限性而逐渐“退场”,与此同时,我国探索新的组织方式强化科技创新以驱动新型工业化的形成。因此,与市场经济相适应的新型科技举国体制在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新时代得以形成,并深化新型工业化建设。相较于传统的举国体制,新型科技举国体制之“新”则体现在四个方面:一是资源配置的主体关系;二是科技创新的目标;三是科技创新的组织方式;四是科技创新成果的市场化。[8]这些新变化能够在新型举国体制发展逻辑的三个主要时期中得以彰显。
我国推行传统举国体制的着眼点既非微观的制度设计,也非某一关键技术领域或科技领域的创新制定,而是致力于实现国家工业化建设的宏观战略规划,通过工业化推进国民经济的发展。中华人民共和国在成立之初就面临着科技发展基础相当薄弱的困境,科技“创新”无从谈起。
以毛泽东同志为核心的党的第一代中央领导集体为巩固新生的人民政权,并有力突破西方国家的高技术封锁战略,从而开启了我国集中力量发展科技以提高生产力的工业化进程。物质经济匮乏与技术基础薄弱的困境迫使我国必须集中有限的力量发展科技以推进工业化的建设。工业化的建设有利于“建立巩固的国防、满足人民需要和对国民经济实现社会主义改造的物质基础”[9]664,尤其是要优先发展重工业,它成为第一个五年计划的重点战略取向。而传统举国体制则运用在集中主要的投资来保证苏联所帮助设计的重点工程及其相关配套的建设。尽管在苏联的技术援助下,我国在工业化建设的进程中设计出许多新产品,但仍然没有掌握核心的制造技术。中共中央此时已意识到科技的发展既要注重对国外先进技术的借鉴与学习,更要依靠中国人民自己实现对核心技术的掌握。因而在“二五计划”期间,中共中央就主张将“抓群众性的技术革命运动和‘尖端’科学技术事业的基本建设”[9]]605二者相结合,把科技的发展嵌入到经济生产建设之中。
在社会主义革命与建设时期,我国所推行的传统举国体制与计划经济相结合,通过集中力量的方式动员广大人民群众投身于科技的发展与建设。譬如,中共中央就在科技领域结合计划经济体制,发挥集中力量办大事的政治制度优势,由当时的国务院科学规划委员会(国家科学技术委员会的前身)统筹安排中国社科院、高等院校、中央各部门的科研机构以及地方科研机构,积极引导与组织广大人民群众“向科学进军”。传统举国体制有利于中共中央通过计划经济充分调动社会的一切可利用资源,并以集中力量的政治领导方式实现对科技建设的绝对领导。它既能够动员广大人民群众掌握与学习最新的科技成就,也可以在有效时间内集中力量突破重点与解决关键问题。[10]由此,我国科技建设即便在失去苏联技术支援的情况下,仍能在较短时间内推动科技发展,并建立起工业化的基础。
由此可见,传统举国体制在社会主义革命与建设时期跟工业化的建设发展保持一致。首先,它的构建与计划经济相结合,有利于进一步发展生产力,提高人民的生活水平。其次,它能极大增强国防力量,有效维护我国的国防安全。我国科技建设在“三五计划”期间就主张“适当加强国防建设,努力突破尖端技术”[9]481。最后,它能够在科技领域摆脱帝国主义垄断,逐渐走上自力更生的道路,为后来的科技自立自强思想形成奠定了坚实的物质基础。
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以及1980年全国科学技术会议的召开,纠正了我国在科技领域“好高骛远”追求“最新”“最先进”的科学技术,以此盲目赶超世界科技发达国家的“左倾”错误。中共中央提出“掌握当代最先进的科学技术是关系我们国家前途的根本问题”[11]这个战略判断是正确的。然而,与计划经济体制相结合的传统举国体制的局限性也日渐显露,科技创新资源与建设方式全由政府一手包揽,容易导致创新模式的僵化与社会主体缺乏创新活力,从而难以适应国内外的变化以及现代化建设。为了打破传统举国体制的局限性,我国在改革开放和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时期的战略倾向体现在驱动科技市场经济发展,走新型工业化道路。虽然传统举国体制的“集中力量办大事”模式仍在推行,但科技市场的活力在“六五计划”期间得到进一步释放,市场的调节作用促进科技与经济发展的紧密结合:“试办各种形式的科研、生产的联合体或‘一条龙’,实行科研成果有偿转让制度等。”[9]423
以邓小平同志为核心的党的第二代中央领导集体主张通过科技领域的市场导向,加快工业化向新型工业化的转向。国家科学技术委员会在1981年的《关于我国科学技术发展方针的汇报提纲》中把“促进经济发展”作为科技创新的首要任务。这表明中共中央“必须更广泛地动员和组织全国各方面科学技术力量,大力加强经济建设中的生产技术研究和开发”[12]79。科技举国体制要实现的“科技攻关是直接为经济建设服务的一项重大科技计划”[12]401。党的十二大提出“计划经济为主,市场调节为辅”的经济原则,突破以往计划与市场相对立的传统认知,逐步开放科技领域的市场导向。科研机构与企业得以扩大科技发展的自主权,有利于科技人员在企业、科研机构与高等院校之间的自由流动,进而加强产学研相结合。党的十三大在此基础上提出“计划与市场相结合”的模式发展“有计划的商品经济”,科技发展遵循“国家调节市场,市场引导企业”的运行机制,它要求“科技资源配置要在国家宏观调控下,以市场调节为基础来进行”[13]。因此,科技发展在“七五计划”期间既充分利用市场“大力开发和普遍推广效益好、见效快的科技成果”,又能集中全国财力、物力与人力“围绕经济建设和社会发展中提出的关键性技术课题,认真开展科技攻关。”[9]322
以江泽民同志为核心的党的第三代中央领导集体明确提出要走“以信息化带动工业化、以工业化促进信息化”[14]587的新型工业化道路,形成“科技含量高、经济效益好、资源消耗低、环境污染少、人力资源优势得到充分发挥”[14]545的发展模式。党的十四大正式确立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允许市场在社会主义国家宏观调控下,能够对资源配置起基础性作用。基于此,科技市场不仅得到进一步的扩张,还有效地推动科技成果的商品化、产业化与国际化,使得以企业为主体的“产学研相结合”与科技创新的契合性得到深化。而我国科技发展在“八五计划”期间更是离不开“引进、创新、推广和应用相互促进的新机制;充分发挥专利制度的作用,保护知识产权”[9]280。科技成果商品化、市场化以及科技人才的自由流动为提升科技自主创新能力创造了物质条件。中共中央在“九五计划”期间继续“加快改革和建立科研、开发、生产、营销紧密结合的机制”,以此“优化科研组织结构,合理分流人才。”[9]194科技人才对实现新型工业化的重要性集中体现在以下两方面:一是科技人才队伍的建设能推动科技发展;二是科技人才自主创新性的激活能加快信息化与工业化相融合。
以胡锦涛同志为总书记的党中央在“坚持走新型工业化道路,全面推进工业结构优化升级”[15]的过程中“大力推动信息化与工业化融合”[16]。二者的相融合在“十五计划”期间表现为“建立国家知识创新体系”,以此“推进知识创新工程,促进大学与科研机构联合”[9]133,驱动高新技术产业市场化。基于此,我国在延续举国体制集中力量办大事的政治优势基础上,摆脱了计划经济体制的僵化模式,注重在以市场为导向的深化科技体制改革过程中激活人才的科技自主创新积极性,并且“把优秀人才集聚到国家科技事业中来”[17]。传统举国体制在改革开放和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时期逐渐“退场”,社会多元主体的科技创新积极性得到提高。因而新型工业化道路在“十一五规划”期间的推进就亟需“坚持以市场为导向、企业为主体,把增强自主创新能力作为中心环节”[18]20。
2012年11月党的十八大召开标志我国迈进了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新时代。“十几亿中国人在今天亲历了科技发展带来的巨大变化,享受着科技进步创造的丰厚财富,深切感受到建立在科技自立自强基础之上的国家实力和民族尊严”[19]167。但相较于西方发达国家,我国在科技领域的原始创新能力仍具有明显差距。因而中共中央在“十二五规划”期间强调科技建设要“加快实施国家重大科技专项,增强共性、核心技术突破能力”[20]80。为解决“增强共性、核心技术突破能力”的问题,中共中央在“十三五规划”期间主张形成激励科技创新的体制机制,赋予创新领军人才足够的人财物支配权与技术路线决策权。而针对科技在关键领域“卡脖子”的攻关问题,中共中央则在随后的“十四五规划”期间强调“要健全社会主义市场经济条件下新型举国体制,充分发挥国家作为重大科技创新组织者的作用”[21]13。
以习近平同志为核心的党中央主张要在新时代发挥新型举国体制的制度优势,“打赢科技攻坚战”,实现“高科技自立自强”[21]9。这揭示了我国将在加快科技体制机制创新的过程中优先实现工业产业变革,它与新一轮的科技革命密不可分,如涉及生物科技、信息网络与人工智能等领域。在此基础上,才能有效促进工业与农业、服务业协调发展,完成新型工业化征程,尽管“这个过程是艰难痛苦的”[22]。新型科技举国体制既是突破科技关键领域“卡脖子”技术难题的不二选择,也是坚定不移走自主创新的中国特色新型工业化道路的有效保证。党的十八届三中全会主张今后的经济体制改革要趋向“市场在资源配置中起决定性作用和更好发挥政府作用”[23]。而与之相适应的新型科技举国体制则反映了“集中力量办大事”的制度优势与“市场在资源配置中起决定性作用”的市场优势的相结合。其中政产学研深度融合更注重“建立技术创新市场导向机制”,即它的建立亟需“形成要素价格倒逼创新机制”“扩大企业在国家创新决策中的话语权”“完善企业为主体的产业技术创新机制”与“建立健全科研人才双向流动机制”。由此,政产学研深度融合在科技创新过程与新型举国体制“以市场为导向、企业为主体、政策为引导”[24]的时代特征有机结合,实现对关键核心技术的有效“攻关”。
概言之,新型科技举国体制在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新时代的构建,进一步深化了高科技人才在科技市场的自由流动。相较于传统举国体制,它在资源配置主体关系层面完成从计划到市场的转变;在科技创新目标层面完成从跟跑到三跑并存的转变;在科技创新组织方式层面迈入新型数字化治理;在科技创新成果层面实现了市场商品化。尤其是在政产学研深度融合的基础上,推行诸如“揭榜挂帅”“赛马”与“专精特新”等一系列具体的创新式科技体制机制,由此加快我国的科技自立自强并实现新型工业化的征程。
早在20世纪90年代,中共中央已经提出中国要走新型工业化道路的发展战略。从五年规划的相关政策文件分析中可以看到,新型科技举国体制的构建与新型工业化的相耦合主要表现为在集中力量办大事的基础上加快政府功能的数字化转型,推动市场经济体制的畅通有序,深化作为工业化动力机制的科技创新。
新型工业化与新型科技举国体制的相耦合亟需政府功能的数字化转型,这是打破计划经济体制下的传统举国体制,结合市场经济体制有效发挥“集中力量办大事”制度优势的关键。由于新型工业化的形成基于信息化与工业化的有机结合,政府若要有效驾驭信息化的发展就必须实现自身功能的数字化转型。通过提高自身在新型工业化进程中的数字化治理水平,政府能“为市场赋能,打破阻碍高端制造业发展、区域均衡发展、要素畅通的制度壁垒”[25]。在传统举国体制中,由政府全盘操办的工业化建设面临着区域发展不平衡的问题,而新型举国体制下的政府功能数字化转型需要克服这一难题,并构建“新型政府—市场关系机制”实现工业化所需的各类要素的市场化流通。
我国从“十五计划”开始就明确提出要通过走新型工业化道路“推进国民经济和社会信息化”:“政府行政管理、社会公共服务、企业生产经营都要运用数字化、网络技术”[9]98。这就意味着政府在实现新型工业化过程中要实现数字化转型,依托数字平台“集中力量办大事”。譬如在“十一五规划”期间就开始进行网络资源的整合,建设统一的电子政务网络,构建政务信息网络平台、数据交换中心、数字认证中心,推动部门间信息共享和业务协同[18]31;“十二五规划”期间则进一步“推动重要政务信息系统互联互通、信息共享和业务协同”[20]42;在“十三五规划”期间就“加快建设国家政府数据统一开放平台,推动政府信息系统和公共数据互联开放共享”[26]63,因而能够在“十四五规划”期间“完善国家电子政务网络,集约建设政务云平台和数据中心体系,推进政务信息系统云迁移”[27]51。
由此,政府功能的数字化转型能打破传统举国体制在工业化建设中区域不平衡的空间格局,形成中央与地方政策主体间的“府际合作”和谐关系。中央政府通过协调各部门、各地区之间的分工与合作,保证政策的推行,而地方政府则作为新型工业化政策的直接推动者与感知者。[28]从政府内部来看,数字政务平台与数据中心体系的搭建,一方面加强中央与地方政策主体的纵向协同合作;另一方面,完善中央与地方各部门政策主体之间的横向互通互联。由此,政府功能的数字化转型就能够有效避免在构建新型举国体制的过程中出现政策执行的碎片化困境,调动政府内部的科技创新治理积极性。从政府外部来看,政务云平台和公共数据的开放共享,能够在科技创新过程中,打破政府与市场之间的信息不对称困境,驱动政产学研的深度融合,实现科技创新的关键技术攻关与科技产业市场化相一致,发挥政府在新型工业化过程中的引导作用。
新型举国体制体现了数字化转型的“有为政府”与发挥巨大经济优势“有效市场”二者相结合。它意味着在此过程中需要推动市场经济体制的畅通有序,加快工业化所需的各类要素的市场化流通,以便克服传统举国体制在工业化建设中依靠政府以行政手段增加生产要素投入,以及扩大生产规模所造成的能源消耗过多与环境污染严重的难题,进而形成科技创新产业链驱动我国新型工业化的发展。
科技创新产业链的形成要以“产学研”相结合的技术创新体系为基础。譬如在“十一五规划”期间“建立以企业为主体、市场为导向、产学研相结合的技术创新体系,形成自主创新的基本体制架构”[19]47。“十二五规划”期间逐渐形成“区域创新中心”,加快“建立健全技术产权交易市场”以支持和保障企业创新与科研成果产业化。随后在“十三五规划”期间则打造“政产学研用一体的创新网络”,一方面充分利用市场经济优势“实施国家技术创新工程,构建产业技术创新联盟,发展市场导向的新型研发机构,推动跨领域跨行业协同创新”[26]18;另一方面牢筑区域创新高地,建设结合国家战略布局与发展实际的国家新型工业化产业示范基地和产业聚集区。基于此,“十四五规划”期间能够整合优化科技资源配置,科技创新产业链通过“以国家战略性需求为导向推进创新体系优化组合,加快构建以国家实验室为引领的战略科技力量”[27]13,充分调动企业科技创新主体的积极性。
营造良好的法治环境能保证市场经济体制在科技创新领域的畅通有序。新型举国体制建立在市场经济基础上,针对关键技术的攻关所形成的“政产学研用”联合体的运行离不开法治的保障。随着科技市场进一步扩大化,知识产权的法治保障将不断得到完善,中共中央通过“实施知识产权战略,完善知识产权法律制度,加强知识产权的创造、运用、保护和管理,加大知识产权执法力度”[20]81,特别是要“到2020年,基本形成适应创新驱动发展要求的制度环境和政策法律体系”[29]。譬如“十四五规划”期间所推行的“揭榜挂帅”“赛马”与“专精特新”等制度都需要“发挥法治的引领作用和推动作用”[30]。这表明了社会创新主体的合法权益能得到有效的法治保护,从而维持科技市场的畅通有序以加快构建新型举国体制。
新型工业化的发展离不开科技创新机制的深化。由于传统举国体制在科技创新机制层面存在相当明显的局限性,计划经济体制下的集中力量办大事并未激活社会主体在科技领域的创新积极性,导致我国在工业化建设中的科技原始创新的动力不足。相较而言,新型工业化正是基于市场经济与科技创新相结合所推动的工业发展模式。如习近平同志所述:“科技是国家强盛之基,创新是民族进步之魂”[31]。由此,我国通过在科技创新领域对关键技术的攻关以增强科技原始创新能力,这是实现新型工业化的重要动力机制。
科技创新作为新型工业化的动力机制,是一种革命性力量。“在马克思看来,科学是一种在历史上起推动作用的、革命的力量”[32]。这意味着我国可凭借科技的自立自强,摆脱关键核心技术受制于人的“卡脖子”困境。新型举国体制的构建既为了提高自主创新能力,也是为了实现新型工业化。譬如我国在“十一五规划”期间将“增强自主创新能力”作为新型工业化的“中心环节”,促进工业由大变强。[18]18在此基础上,新型工业化在“十二五规划”期间的发展既要“适应市场需求变化”,又要“根据科技进步新趋势”作出相应的调整。[20]26在“十三五规划”期间则进一步扩大信息化领域的市场开放,强化并健全竞争性制度和政策,激发创新主体的活力。唯有如此,才能在“十四五规划”期间加强工业化与信息化的深度融合,通过加速科技研发与科技成果应用的双向迭代,实现关键核心技术支撑能力的提升与产业链完整性和竞争力的提高。
新型工业化与新型科技举国体制的耦合能够加快我国实现科技创新领域的关键核心攻关的步伐,摆脱受制于人的“卡脖子”困境。同时,新型工业化的实现离不开科技创新发展,它推动着工业创新链、产业链以及价值链的调整与重塑。如国务院在2015年的《中国制造2025》中明确指出要“围绕产业链部署创新链,围绕创新链配置资源链,加强关键核心技术攻关,加速科技成果产业化,提高关键环节和重点领域的创新能力”[33]。基于此,新型科技举国体制的构建与新型工业化的实现彼此相互交融,科技创新能够为新型工业化的发展向高附加值与高质量的工业产业转型提供有力的支撑。
从新型科技举国体制的构建与新型工业化的相耦合过程中,可以明显发现它的建构能助益我国工业产业结构的优化升级。从“五年规划”编制所发生的两次嬗变中可以看到,之所以要走新型工业化道路,是因为传统工业化的产业结构盲目攀比数量与速度的增长而导致不合理的发展,致使工业发展的低质量与低经济效益。新型工业化除了推动国民经济增长以外,还要兼顾社会的总体发展。尤其是工业产业结构作为“母体”,相较于农业以及服务业的产业结构而言,它在产业结构的优化升级中处于核心地位与具有优先性,而通过优化升级工业产业结构能够带动农业与服务业的产业结构升级。因此,新型举国体制的构建能够“将先进技术与生产企业、工业产业有机结合,加速技术产业化进程,提高中国工业技术水平和竞争能力”[34],从而为整个产业结构的优化升级起到助益作用。
科技的创新发展能够优化升级工业的产业结构。我国在“十五计划”期间就强调通过自主创新和引进技术的有机结合,推动共性技术、关键技术和配套技术的结构升级与开发。而在“十一五规划”期间,全面增强自主创新能力更成为科技发展的战略基点以及调整产业结构的中心环节。“十二五规划”期间则进一步“面向国内国际两个市场,发挥科技创新对产业结构优化升级的驱动作用”[20]13。在此基础上,“十三五规划”期间的工业产业结构升级优化就体现在“构建产业新体系”,即通过科技创新推动“生产方式向柔性、智能、精细化转变”。[26]51因此,工业产业结构优化升级的方向在“十四五规划”期间才表现为“构建实体经济、科技创新、现代金融、人力资源协同发展的现代产业体系”[27]23。
新型科技举国体制的构建与工业产业结构的优化升级都是依托市场经济机制作为指向标。产业的优化升级取决于市场经济的需求,而发展高质量与高附加值的产业则是遵循市场规律的体现。市场经济机制决定了新型科技举国体制在创新产业资源的集中投入与配置的方向,尤其是当工业产业结构的优化升级面临着日益复杂的国际国内双循环新发展格局时,新型科技举国体制能够根据市场经济机制,通过集中力量的政治优势把握创新科技方向,强化国家战略科技力量为实现新型工业化提供支持。进一步而言,新型科技举国体制既保证科技资源的投入,又可以强化“政产学研用”创新主体之间的链接关系。这种在全产业生态全面权衡与立体透视创新主体之间的关系,正是“举国”优势之所在,它为产业结构的优化升级提供了续航能力。[35]
因此,新型科技举国体制在工业产业结构的优化升级中体现了科技创新在重大战略技术层面由政府主导,而在关键核心技术层面由政府引导与市场主导,以及在产业共性技术层面由市场主导的链接关系。在此链接关系中,它所提供的续航能力深刻反映了集中力量办大事的政治优势与巨大市场的经济优势二者的相结合,由此助益我国工业产业结构的优化升级,进而扩散到农业产业与服务业产业的结构协同发展。
工业产业结构的优化升级需要协调区域的合理发展。区域的失衡发展不利于工业产业结构的可持续发展,这就需要通过新型举国体制的构建,健全区域协调互动机制以实现工业产业结构的优化升级。譬如以东部地区工业产业的结构优化成果反哺与平衡西部地区的生态环境,促使西部地区的工业化可持续发展。
构建新型科技举国体制以促进“政产学研用”一体化的协调创新产业链的形成,实质是在协调产业结构的区域合理发展。我国在“十一五规划”期间已主张“鼓励和支持各地区开展多种形式的区域经济协作和技术、人才合作”[18]34以健全区域合作机制。在此基础上,“十二五规划”期间则聚焦优化产业布局以“推进各具特色的区域创新体系建设”,包括“依托国家重点工程,以产业链条为纽带,以产业园区为载体,发展现代产业集群”[20]27-28。而“十三五规划”期间就进一步打造“区域创新高地”,通过新型科技举国体制“引导创新要素聚集流动,构建跨区域创新网络”[26]19。换言之,依托企业、高校、科研院所建设一批国家技术创新中心、国家自主创新示范区与国家高新技术产业开发区,形成若干具有强大且带动力的区域创新中心。由此,我国“十四五规划”期间才能够积极“建设重大科技创新平台”以“强化国家自主创新示范区、高新技术产业开发区、经济技术开发区等创新功能”[27]16,实现区域关键共性技术的研发。
由新型科技举国体制所驱动的关键共性技术研发能够协调工业产业结构的区域合理发展。特别是在科技创新的过程中“合理进行新兴产业的空间布局对区域新兴产业体系的构建起到重要作用,可在一定程度上规避单一企业发展的市场风险,增强新兴产业的韧性”[36]。由此,科技创新通过助益工业产业结构的优化升级带动区域间的协同发展。一方面,新型科技举国体制能够建构跨区域的科技资源共享服务体系,利用科技资源的共享在一定程度缩小区域发展的差距;另一方面,它可以凝聚重大创新需求,实现区域联合攻关共性关键核心技术,形成协调区域合理发展的创新机制。譬如长三角所打造的科技创新共同体就旨在攻克跨省域科技创新合作的重点难点问题,实现科技力量布局优化和科技创新资源共享,以此协同工业产业结构的区域合理发展,继而加快新型工业化的建设进程。
新型科技举国体制的构建不仅有助于克服关键核心技术“卡脖子”难题,还注重增强工业产业结构的国际竞争力。过去由于我国长时间在科技创新领域受制于人,这就导致工业产业国际竞争力受到一定程度的削弱。相较于其他世界科技强国,我国工业产品因为独特性不足,从而容易被多国产品所替代,工业产品的成本竞争优势并不明显。若要增强工业产业结构的国际竞争力,就亟需构建新型科技举国体制以突破并引领颠覆性的关键核心技术。
科技的创新是增强我国工业产业结构国际竞争力的关键。我国从“十五计划”期间就聚焦“以市场为导向,以企业为主体,以技术进步为支撑”的方式提高我国工业的整体素质与国际竞争力。在此基础上,“十一五规划”期间更注重提高自主创新能力,以此“实现结构优化升级和增长方式转变,增强国际竞争力和可持续发展能力”[37]。而“十二五规划”期间则进一步通过加快推进“国家重大科技专项”的创新工程以抢占未来科技竞争制高点。“十三五规划”就明确主张通过构建新型科技举国体制,强化企业的创新主体地位,并且发挥它的主导作用,以此形成一批有国际竞争力的创新型领军企业,引导工业产业结构的优化升级。由此,我国才能在“十四五规划”期间“增强全球资源配置、科技创新策源、高端产业引领功能”[27]80,逐渐提升工业产业结构的综合国际竞争力。
总而言之,新型科技举国体制的构建能够加快我国的科技创新,引领整个产业创新链的良性发展,尤其是驱动工业产业结构的优化升级。它通过“推进产业基础高级化、产业链现代化”[27]23,从而实现我国新型工业化模式从“中国制造”向“中国创造”的跨越式转变。
综上所述,我国所构建的新型科技举国体制能够驱动新型工业化的实现。这是中共中央根据我国当前社会经济发展新形势所作出的顶层设计,它既灵活发挥传统举国体制“集中力量办大事”的政治优势,又注重结合市场经济体制推动工业产业结构的优化升级,进而通过提升重点核心产业的国际竞争力,为我国在百年未有之大变局中占据世界科技革命的优势地位奠定厚实的制度基础。
因此,我国的新型工业化建设要从“制造强国”迈向“科技创新强国”之路,需要发挥新型科技举国体制的制度优势。它不仅深刻揭示工业产业结构的优化升级与国家战略发展规划的高度结合,而且可为我国新一轮科技体制机制的创新改革提供有益的制度启示。总之,新型科技举国体制的构建既是我国积极推进国家治理现代化能力的重要表现,又是我党高瞻远瞩的政治远见与勇于开拓的非凡魄力的有力证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