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部审计质量、外部审计意见对企业融资约束的影响

罗 岭，卫振炎

（西北政法大学 商学院，陕西 西安 710122）

一、引言

民营企业贡献了我国50%以上的税收、60%以上的国内生产总值、70%以上的技术创新、80%以上的城镇劳动就业（姜婷凤和易洁菲，2022）[1]，是推动我国国民经济持续增长的重要力量。然而，企业在经营发展中面临诸多难题，其中之一便是融资约束。朱武祥等（2020）[2]在调研全国1509家中小微企业后发现，受新冠肺炎疫情影响，85.8%的企业现金余额维持能力不足3 个月，相比于新冠肺炎疫情前更需要获得金融支持，但是大部分企业的融资需求难以得到满足。融资约束会抑制企业的投资行为和研发行为，对企业绩效乃至国民经济增长不利（黄宏斌等，2016；宁博等，2022）[3-4]。因此，如何有效缓解融资约束是企业发展过程中亟待解决的重要问题。

融资约束是指在市场不完备条件下，企业投资受到外部融资溢价的制约（Fazzari 等，1988）[5]。市场不完备是指由于信息不对称，企业与外部投资者之间存在逆向选择、道德风险和反向激励等代理问题的状态。此外，企业所有权与经营权分离导致的信息不对称也会引发代理问题。而内部审计作为所有权和经营权分离的产物，意在解决上述信息不对称和代理问题。从融资约束的定义和内部审计的起源来看，内部审计可以在一定程度上破解企业的融资困境。

内部审计以完善公司治理、增加企业价值为主要目标，通过运用系统、规范的方法，审查和评价组织的业务活动、内部控制和风险管理的适当性和有效性（冯婧和谭超，2021）[6]。但是，内部审计报告仅供企业管理者使用而不对外披露，这使得外部投资者难以准确并全面地获取企业经营状况、内部控制和风险管理信息，导致企业与外部投资者之间的信息不对称程度得不到充分纾解，最终使企业难以获得低成本的外源资金。而外部审计师对企业出具的审计意见可以对外披露，向外界传递企业经营状况、内部控制状况和风险管理信息，提高企业与外部投资者之间的信息对称程度，进而影响内部审计质量与企业融资约束的关系。

基于以上分析，本文依托我国2014—2020年A股上市公司的经济数据，实证研究内部审计质量对企业融资约束的影响，并进一步探究外部审计意见对内部审计质量和企业融资约束关系的调节作用。本文的贡献体现在以下两个方面：第一，从审计角度研究了企业内部审计质量、外部审计意见与融资约束的关系，创新了企业融资约束问题的解决思路；第二，采用实证研究法验证了企业内部审计质量、外部审计意见与融资约束的关系，为企业融资决策提供了经验证据。

二、文献综述

融资约束是大多数企业在发展过程中亟待解决的重要问题。就融资约束对企业研发活动的影响，目前学术界存在三种不同的观点。第一种观点认为，融资约束会减少企业研发活动的资金投入，从而不利于研发活动的开展，即两者为显著的负相关关系（徐新华等，2020；王积田等，2019）[7-8]。第二种观点认为，融资约束不仅使企业更谨慎地投资研发活动，而且使企业更注重研发资金的充分利用，从而有助于研发效率的提高（陆燕春等，2015；陈海强等，2015）[9-10]，即两者为显著的正相关关系。第三种观点认为，融资约束与研发活动并不是简单的线性关系，而是更为复杂的“倒U”形关系（孙博等，2019）[11]。就融资约束与企业投资活动之间的关系，学者们的观点较为一致。Fee等（2009）[12]指出，融资约束会影响企业投资策略的制定，减少企业在研发、库存、广告和现金存量等方面的投资支出；钱雪松等（2019）[13]也认为融资约束程度越大，企业基于预防性动机而持有的现金越多，未来放弃投资机会的可能性越大。就融资约束与企业绩效的关系，大部分学者认为融资约束的存在会降低企业绩效。具体而言，李咏梅等（2021）[14]提出，融资约束导致企业投资活动减少，进而降低企业收益，抑制企业绩效的提升，这与巩雪（2021）[15]的研究结论一致；一些学者指出，民营企业的融资约束导致其生产效率低下、创新能力不足，抑制企业成长性，即融资约束与财务绩效呈负相关关系。

不少学者对影响企业融资约束的因素进行了研究。从企业内部治理角度出发，学者们研究发现，企业内部控制缺陷与融资约束程度之间存在正相关关系（顾奋玲和解角羊，2018）[16]，并且较高的内部控制质量能够有效缓解企业融资约束（陈柏成，2016；胡振兴等，2019）[17-18]。从企业社会责任履行方面入手，Zhao和Xiao（2019）[19]发现在企业的发展期、成熟期以及衰退期，企业的社会责任履行与融资约束呈负相关关系；一些学者研究表明长期和短期社会责任履行均能够缓解企业融资约束，并且长期社会责任履行的“积累效应”强化了社会责任履行对企业融资约束的缓解作用；Li 等（2020）[20]研究发现绿色治理结构较好的企业因为拥有较强的正外部性而面临较低的融资约束。Fan（2020）[21]、巩雪（2021）[15]从企业外部环境寻找影响企业融资约束的因素，发现经济环境的不确定性会导致企业获取信贷的难度加大，增加企业的外部融资成本，加剧企业的融资约束程度；张炳发等（2020）[22]提出，政府补贴可以缓解企业创新活动中的融资约束；Wang（2020）[23]的研究结果表明，金融机构的发展也能助力企业解决融资约束问题；商业信用可以通过减少企业银行短期借款、提高企业经营能力缓解融资约束，但根据“买方市场理论”，企业能够获得商业信用的前提是自己作为买方足够强势，或者信用较高。另外，产权性质（陈柏成，2016）[17]、行业竞争（赵蕾，2018）[24]也会影响企业的融资约束。

习近平总书记在中央审计委员会第一次会议上强调，“要落实党中央对审计工作的部署要求”“更好发挥审计在党和国家监督体系中的重要作用”。目前，我国审计组织体系由国家审计机关、社会审计组织和内部审计机构三部分组成。对企业而言，审计是不可或缺的。一方面，审计作为一种经济监督活动，能够有效缓解代理问题和信息不对称问题，进而降低企业面临的融资成本。狄芳馨（2019）[25]、郑登津和闫天一（2016）[26]通过实证研究，发现外部审计质量越高，企业债务融资成本越低。魏卉和刘亚梦（2020）[27]提出，独立审计活动产生的公司治理效应，可以降低股东与管理者以及大股东与小股东之间的代理成本；其信息价值可以缓解企业与投资者之间的信息不对称程度；其保险功能能够实现投资风险转移，从而降低权益资本成本。另一方面，企业同时受到内部审计和社会审计的监督，且社会审计在一定程度上可以强化内部审计的作用。因为内部审计部门隶属于公司治理体系，其工作开展可能会受到企业管理层的较多制约，而社会审计作为独立的第三方，其审计工作不受企业治理活动的约束，可以客观地对企业治理环境做出评估并提出改进意见。当社会审计意见被企业管理层采纳时，社会审计对内部审计的推动作用得到充分展现。

学者们不仅研究了融资约束对企业研发活动、投资活动以及绩效的影响，还从企业内外部角度分析了影响融资约束的因素。在现有关于审计质量缓解融资约束的研究中，大多数学者侧重于外部审计质量，而较少关注内部审计质量对企业融资约束的影响。因此，基于信息不对称与信号传递理论，本文研究内部审计质量对企业融资约束的影响，以及外部审计意见对两者关系的调节作用。这是本文的主要创新点。

三、理论分析与研究假设

（一）内部审计质量与企业融资约束

作为借款者的企业和作为贷款者的外部投资者之间存在的信息不对称，会进一步产生道德风险和逆向选择问题。此时，借款者通常要支付给贷款者超额的融资费用，导致外部融资溢价，即外部融资成本远高于内部融资成本。从定义上看，企业融资约束受两个因素的影响，一个因素是企业内部融资成本，另一个因素是企业外部融资成本。一般情况下，企业内部融资成本小于外部融资成本。但是，企业内部融资需要将自身的留存收益转为投资。由于企业自身资金积累速度较慢且积累金额较小，仅依赖内部融资明显不能支撑企业的发展。因此，企业仍需要大量外部融资。然而，外部融资需要支付很高的交易费用，承担较高的外部融资溢价，这使得企业外部融资成本明显高于企业内部融资成本。当企业外部融资成本高于企业内部融资成本的金额超过企业承受的界限时，企业的融资约束问题就会产生。

内部审计通过发挥其职能作用，可以解决企业在内部融资与外部融资方面的信息不对称问题和代理问题，降低企业运营风险，缓解企业面临的融资约束问题。在内部融资方面，内部审计通过发挥其监督职能，约束管理层的不正当行为，缓解代理问题，从而使得原始股东愿意追加投资，增加内部融资金额；通过发挥其咨询职能，有效改善企业治理机制，提高企业各部门的工作质量和效率，增加企业经营收益，促进财富积累，提升内部融资比率。

在外部融资方面，内部审计通过发挥其确认职能，对会计信息可靠性提供合理保证，向治理层传递企业的真实经营情况，缓解管理层与治理层之间的信息不对称；同时，内部审计咨询职能的发挥可以改善企业经营不良的状况，使企业更有活力，更容易取得外部投资者的青睐；内部审计工作的开展也向潜在投资者传递出企业内部控制良好的信息，有利于提高公司融资信誉等级，从而使企业更容易获得外部融资。内部审计质量越高，其职能作用发挥越充分，缓解融资约束的效果越明显。基于此，提出以下假设。

假设H1：内部审计质量越高的企业面临的融资约束程度越低。

（二）外部审计意见的调节作用

内部审计人员隶属于企业内部治理体系，虽然理论上具有相对较大的独立性，但实际上其工作仍然会受到管理层的较大制约。因此，投资者对内部审计报告是否真实反映企业经营状况存疑。相比于内部审计，会计师事务所作为独立的第三方机构，受到较低的企业内部约束，独立性更强。如果会计师事务所因为工作疏忽，未发现企业的明显重大错报，出具了不恰当的审计意见，导致审计信息使用者做出错误判断，将影响会计师事务所的信誉。从这个角度看，外部审计师不仅独立性强，而且会严格履行审计监督职责，所出具的审计意见更为可信。

根据以上分析，外部审计意见作为企业和投资者之间的信息中介，可以通过发挥其信号传递和信用担保作用，增加或降低内部审计质量影响企业融资约束的程度。当企业实施内部审计的同时，外部审计师也对企业发表了标准无保留意见，即“正面”外部审计意见，这会降低投资者对企业的投资风险感知，提高投资者的投资积极性，强化内部审计质量对企业融资约束的缓解作用；如果外部审计师对企业发表了非标准无保留意见，即“负面”外部审计意见，即使企业内部审计质量较高，投资者对内部审计质量的可信度也会持怀疑态度，从而采取保守的投资策略，弱化内部审计质量对企业融资约束的缓解作用。基于此，提出以下假设。

假设H2a：“正面”外部审计意见增强内部审计质量和企业融资约束之间的反向关系。

假设H2b：“负面”外部审计意见减弱内部审计质量和企业融资约束之间的反向关系。

四、研究设计与模型构建

（一）样本选择和数据来源

本文以2014年至2020年我国A 股上市公司为样本，按以下标准对数据进行了筛选：（1）剔除金融类和资本市场服务类上市公司；（2）剔除ST和*ST上市公司；（3）剔除主要研究数据不全的公司。经处理，最终得到20092 个公司样本数据，即2014年2923 个、2015年2923 个、2016年2491 个、2017年2836 个、2018年2837 个、2019年2953 个、2020年3129 个。本文所有数据均来自国泰安CSMAR 数据库，并运用Excel 进行了数据整理，运用Stata 统计分析软件进行了实证分析。

（二）变量定义与模型设计

1.内部审计质量

郑伟等（2014）[28]指出，内部审计和内部控制活动是相互交叉、交互作用的耦合关系。一般而言，内部控制活动有效，内部审计活动会相对客观。陈莹等（2016）[29]采用内部审计独立性、人员专业胜任能力和相关投入等三个指标来衡量内部审计质量。参考陈莹等（2016）[29]的思路，本文以内部控制是否有效衡量内部审计独立性，以企业高管有无审计专业知识衡量人员专业胜任能力，以内部审计人员占企业总员工比例衡量内部审计相关投入，进而形成一个衡量内部审计质量的综合指标IA。

2.外部审计意见

顾奋玲和解角羊（2018）[16]将内部控制审计报告意见类型划分为标准无保留意见和非标意见，并基于中国A股主板上市公司的经验数据，得出“审计师出具非标内部控制审计意见与企业融资约束成正相关”的结论。本文沿用顾奋玲和解角羊（2018）[16]对审计意见的分类方法，将会计师事务所出具的标准无保留意见归为“正面”外部审计意见，除此之外均归为“负面”外部审计意见。但需要说明的是，本文的外部审计意见仅指审计报告最终发表的意见类型，并不包含外部审计质量。

3.企业融资约束

学界对企业融资约束的衡量包括单变量指标、多变量指标和现金流敏感性等。Fee 等（2009）[12]选用两个具有外生性的因素，即企业规模和企业年龄，构建了SA 指标，用以表示企业融资约束程度，计算公式为：SA=-0.737*Size+0.043*Size^2-0.040*Age。其中，Size 是企业期末总资产的自然对数，Age 是企业成立至观察年度的年数。由于SA 指标相对其他指标具有较强的外生性，本文拟采用SA指标衡量企业融资约束程度。本文主要变量如表1所示。

表1 变量定义表

4.模型设计

为反映内部审计质量对企业融资约束的影响程度，即验证假设H1，建立（1）式回归模型。

其中i 表示公司代码，j 表示年份，根据理论分析，预期IA的系数β1为负。

为进一步研究外部审计意见对内部审计质量和企业融资约束关系的调节作用，在（1）式回归模型中加入内部审计质量和外部审计意见的交互项，再引入外部审计机构这一变量，建立（2）式回归模型。然后，根据外部审计意见类型将全部样本分为两组，分别为“正面”外部审计意见组和“负面”外部审计意见组，分别代入模型（2）式中，分析回归结果。

五、实证分析

（一）描述性统计

由表2可知，2014年至2020年，SA 的平均值波动增长，这表明企业的融资约束程度呈整体上升趋势；且标准差有所上浮，这说明企业间的融资约束差距变大。IA 的平均值基本保持稳定，但是标准差有下降趋势，可见企业间内部审计质量的差异在缩小。

表2 主要变量描述性统计

另外，对其他相关变量数据进行统计，发现2014年至2020年，我国70%以上的A 股上市公司均能够被出具“正面”外部审计意见，可见企业内部控制活动和财务活动均能够得到较好执行。披露出内部控制存在缺陷的企业比例较少，且其数量在2018年至2020年连续下降，这表明企业的内部控制效果得到了进一步改善。具有审计专业知识的高管数量逐年上升，这表明企业越来越重视内部审计，并且更愿意聘请具备审计专业知识的人员进入管理层。披露内部审计部门人数的企业数量较少，且从披露出来的数据中可以发现，内部审计人员比例总体偏低，但其最小值有上升趋势，反映出内部审计从业人员数量增加的现象；风险水平的平均值呈下降趋势，表明我国企业整体抗风险能力明显增强。聘用普华永道、毕马威、德勤和安永这四大会计师事务所进行审计的企业数量增加较快，这表明审计质量受到企业重视，更多企业倾向于聘用审计质量较高的会计师事务所对其财务及内部控制情况进行审计。

（二）主要实证结果

1.内部审计质量与企业融资约束

内部审计质量与企业融资约束关系的回归结果如表3所示。第（1）列至第（3）列为内部审计质量各单项指标分别与企业融资约束SA 的回归系数及对应的T 值，第（4）列为内部审计质量的综合指标IA与企业融资约束SA 的回归结果。由表3可知，内部控制、高管专业与融资约束SA 均存在负相关关系，但内审人员比例与企业融资约束SA在1%的显著性水平上正相关，原因可能是内审人员比例越大，相应的人员工资、员工培训费用和日常管理费用等资金投入越多，占用的流动资金越多，可能会挤占部分内部融资金额，因而加剧了融资约束；内部审计质量IA 与融资约束SA 负相关，表现为系数在1%的显著性水平上为负。该回归结果支持了研究假设H1。控制变量风险水平、股权性质和企业所处行业与融资约束SA 均存在显著相关关系，即风险水平越高，融资约束程度越高；当企业属于制造加工类等固定资产较多的行业时，融资约束较小；而当企业属于快消服务类等固定资产投资较少的行业时，融资约束较大。这些研究结果与实际情况都较符合。另外，回归结果表明国营或国有控股企业面临的融资约束问题大于私营或合资企业，这可能是由于国营或国有控股企业融资方式较为单一，主要依赖政府的财政融资，内源性融资与社会性融资所占比例相对不足导致的（李文兴和汤一用，2021）[30]。

表3 内部审计质量与企业融资约束

将样本按外部审计意见类型分为“正面”和“负面”两组分别进行回归分析，结果如表4所示。由表4第（1）列可知，“正面”外部审计意见不能显著增强内部审计质量和企业融资约束之间的反向关系，即假设H2a未获得实证支持。其原因可能是企业管理者更愿意披露被出具标准无保留意见的审计报告，当企业被出具非标准无保留意见时，企业可能会选择不进行披露或者更换会计师事务所直到出具标准无保留意见为止。因此，在风险规避心理作用下，投资者对“正面”外部审计意见不会持完全信任的态度。表4第（2）列结果表明，“负面”外部审计意见和内部审计质量的交互项与融资约束SA在1%的显著性水平上负相关，这说明审计师出具的“负面”外部审计意见会减弱内部审计质量对企业融资约束的反向关系，即假设H2b 获得实证支持。其原因可能是投资者会特别关注企业披露出来的异常事项，当企业被出具“负面”外部审计意见时，投资者对此类信息特别敏感，并倾向于采取更谨慎的投资策略，即使较高的内部审计质量也不能抵消“负面”外部审计意见带来的消极影响。

表4 外部审计意见的调节作用

3.进一步分析

对样本公司按股权性质进行分类，分析内部审计质量对国营或国有控股企业、私营或合资企业融资约束的缓解作用，结果如表5第（1）列和第（2）列所示。可以看出在私营或合资企业中，较高内部审计质量对融资约束的缓解作用明显大于国营或国有控股企业。高质量的内部审计信息本可以传递到各类型的投融资机构中，使企业获取多方投资，但国营或国有控股企业的融资渠道较为单一，较少采取社会性融资，因此，内部审计质量对融资约束的缓解作用在国营或国有控股企业中并不明显。

按照企业所处行业的不同，将样本企业分为制造加工业、房地产及建筑业、技术服务业及快消服务业四类，回归分析不同行业的内部审计质量对企业融资约束的影响效果，回归结果如表5第（3）列至第（6）列所示。从表5可知，制造加工类企业内部审计质量对融资约束有较明显的缓解作用，其他行业中两者关系不明显。在快消服务业中，内部审计质量会加重企业融资约束，出现这种情况可能是因为本文界定的快消服务业主要包括食品、服装、物流等行业，这类企业规模一般不大，其内部审计部门设置不规范，或者还未设立内部审计机构。对这类企业而言，内部审计质量提高的成本要高于内部审计质量提高所带来的融资金额，故而出现了内部审计质量越高、融资约束程度越大的回归结果。

表5 股权性质和行业异质性回归结果分析

4.稳健性检验

为进一步验证内部审计质量和企业融资约束的负相关关系以及外部审计意见对两者关系的调节作用，须做以下处理。首先，由于内部审计质量对企业融资约束的缓解作用可能不会及时体现，而是反映在下一会计期间，所以对内部审计质量IA 进行滞后一期处理。结果显示假设H1、假设H2a 和假设H2b均能得到验证。其次，将融资约束的衡量指标由SA指数更换为KZ指数进行回归分析，回归结果显示内部审计质量与融资约束在1%的显著性水平上负相关。研究外部审计意见的调节作用时，“正面”外部审计意见与内部审计质量的交互项系数为-0.0321，但并不显著；“负面”外部审计意见与内部审计质量的交互项系数在1%的显著性水平上为-0.9613，与以上分析结果一致。综上，本文的实证分析结果具备一定的稳健性。

六、结论与展望

（一）研究结论及建议

1.研究结论

本文基于2014年至2020年我国A 股上市公司的经济数据，研究了内部审计质量对企业融资约束的影响，以及外部审计意见对内部审计质量和企业融资约束关系的调节作用。研究结果如下。（1）内部审计质量能够有效缓解企业融资约束。通过内部审计的确认、咨询和监督职能，企业可有效缓解代理问题，提高治理层与管理层的信息对称度，从而减轻自身融资约束。（2）“负面”外部审计意见可以反向调节内部审计质量与企业融资约束的关系，而“正面”外部审计意见无调节作用。由于投资者的风险规避心理，被出具了“正面”外部审计意见的企业，其较高内部审计质量对融资约束的缓解作用可能不会加强，而被出具了“负面”外部审计意见的企业，投资者不会因为企业较高的内部审计质量而改变保守投资策略，企业融资需求无法得到充分满足，所面临的融资约束问题可能会反弹。（3）进一步研究发现，相比国营或国有控股企业，私营或合资企业的内部审计质量对融资约束的缓解作用更大。制造加工类企业的内部审计质量能明显缓解融资约束，而快消服务类企业的内部审计质量反而会加剧融资约束。本文提出了解决企业融资约束问题的新思路，并通过实证研究为企业融资决策提供了经验证据。

2.对策建议

基于以上研究结论，为提高企业内部审计质量，有效缓解企业融资约束问题，本文提出如下三点建议。

（1）针对政府部门，一方面应当加快建设并完善内部审计工作体系，保障企业内部审计工作有章可循。目前我国虽然已经制定了《审计署关于内部审计工作的规定》及《中国内部审计准则》等规章制度，但有关企业内部审计的具体实务操作指南等配套指引仍不够健全。政府部门应考虑不同行业的异质性，制定发行适用于不同行业的内部审计工作指引。另一方面应当出台相应的政策以鼓励企业提升内部审计质量。例如，可以将内部审计质量作为企业获取政府补贴、税收优惠等政策的参考依据，优先将资金分配到内部审计质量高的企业，缓解部分企业的融资约束，提高资源配置效率，以从整体上推动企业内部审计质量的提高。

（2）针对私营或合资企业以及制造加工类企业，可以从完善内部审计部门的设立、提高内部审计工作的质量、增强内部审计信息的可信度三个方面着手缓解融资约束。首先，企业应重视内部审计部门的发展，加快完善内部审计部门的设立，增加内部审计部门的人员配置，同时增加审计专业人员在企业高级管理层中的比例。其次，可以通过提升内部审计人员专业性、增强内部审计部门独立性、降低内部审计人员违规可能性提高内部审计质量。第一，扩大企业内部审计专业人员规模，必要时对内部审计人员进行培训，保证内部审计人员的专业性；第二，完善内部控制制度，赋予内部审计部门更大的权限，使内部审计的确认、咨询和监督职能能够得到充分发挥，即增强内部审计部门的独立性；第三，提高内部审计人员的薪资，加大违规处罚力度，提高违规成本，净化内部审计工作环境，降低内部审计人员违规谋取私利的可能性。再次，由于企业自主披露的审计意见可能无法让投资者完全信任，导致其信息传递功能的失效。因此，企业应明确各层级信息披露义务人的责任，企业的董事、监事及高级管理人员不仅要保证信息披露内容的真实性、准确性和完整性，而且还应保证信息披露的及时性和公平性，严格按照信息披露的有关法律法规和规范性文件披露信息，提高企业披露信息的可信度。通过上述方法，企业可以有效提高内部审计质量，进而实现缓解企业融资约束的目的。

（3）针对外部审计机构，应最大程度上保证出具的审计意见能够反映被审单位的真实状况。具体而言，首先，强化注册会计师的职业道德建设，使所有审计人员自觉执行审计回避制度，保证形式和实质上的独立；其次，增强审计人员识别并应对审计风险的能力，实施风险导向审计，增强审计意见的准确性；再次，提高注册会计师的执业水平，有效提升审计工作质量，加强审计意见的可信度；最后，及时完整地对外披露审计报告，实现企业内部信息的对外传递，进而使得外部审计意见在内部审计质量和企业融资约束之间的调节作用能够正确发挥。

（二）研究展望

学者们已研究了缓解企业融资约束的诸多方法，但企业高管背景、企业经营特点等因素未被给予足够关注，故未来研究这些因素对企业融资约束的影响，也是值得进一步尝试的方向。此外，融资约束会对企业的各项经济活动产生影响，因此也可将融资约束带来的经济后果作为后续研究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