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文莉 综述 叶 红 审校
(首都医科大学附属北京妇产医院 北京妇幼保健院妇科微创中心,北京 100006)
宫颈胃型腺癌(gastric-type endocervical adenocarcinoma,G-EAC)是特殊类型宫颈腺癌,属于非人乳头瘤病毒(human papillomavirus,HPV)相关性腺癌(non HPV associated adenocarcinoma,NHPVA)[1],2014年WHO女性生殖器官肿瘤分类指出G-EAC与HPV感染无关[2],仅占宫颈腺癌的1%~3%[3]。宫颈癌筛查方法的普及和HPV预防性疫苗的出现,有效降低全球宫颈癌发病率,2020年美国国立综合癌症网络(National Comprehensive Cancer Network,NCCN)指南指出G-EAC占所有宫颈腺癌比例已上升至10%~15%[4],部分G-EAC与Peutz-Jeghers综合征(Peutz-Jeghers syndrome,PJS)相关的STK11/LKB1基因突变相关[2],HPV疫苗无法降低其发病率,且较HPV相关宫颈癌预后差。本文就PJS相关G-EAC的诊治进展进行综述,以期早期发现病变,改善患者预后。
PJS又称黑斑息肉综合征,是一种常染色体显性遗传病[5]。PJS的发病机制主要为肝激酶B1(liver kinase B1,LKB1)基因失活。LKB1又称丝氨酸/苏氨酸激酶11(serine threonine kinase 11,STK11),是一种抑癌基因[6],位于第19号染色体短臂13.3区。人类STK11/LKB1基因参与调控细胞DNA损伤反应,细胞增殖、衰老、凋亡,细胞分化和有氧糖酵解过程,抑制肿瘤发生[7]。基因突变是造成该基因失活的主要原因,PJS患者中STK11/LKB1基因突变率最高可达94%[8]。PJS患者STK11/LKB1编码的蛋白失活后癌症发生风险比普通人高约18倍[9],约85%的患者会在70岁之前罹患恶性肿瘤,约93%的家族性PJS患者在平均年龄43岁时可进展为癌[10]。
PJS的临床特征为口唇、颜面部、指趾、掌跖等部位有黑色素沉着,胃肠道多发性错构瘤性息肉。消化道息肉的癌变风险较高,由错构瘤演变为腺瘤,最后恶变为腺癌[11]。STK11/LKB1胚系突变导致的PJS其特征是良性息肉和转移性恶性肿瘤,常见有结直肠、小肠、胃、胰腺和乳腺等部位的恶性肿瘤;而STK11/LKB1胚系突变与肺癌、黑色素瘤、胰腺癌、宫颈癌[12]和子宫内膜癌[13]有关。女性PJS相关的生殖系统良恶性疾病包括小叶状宫颈腺体增生、宫颈腺癌,卵巢环状小管性索肿瘤、支持-间质细胞瘤、粒层细胞瘤和黏液性肿瘤等[14]。
2020年第5版WHO女性生殖肿瘤分类中明确G-EAC的发生与HPV感染无关[15]。研究显示,约50%的G-EAC与PJS有关,存在STK11/LKB1基因突变[16],而非PJS相关性G-EAC则存在19p13.3区域基因杂合性缺失[17]。PJS女性患者中发生G-EAC的比例为15%~30%[16]。PJS患者中G-EAC发病年龄较轻,平均33岁,而非PJS相关性G-EAC的平均发病年龄约为55岁[18]。G-EAC患者多因大量水样阴道分泌物或阴道出血就诊,与普通型宫颈腺癌(usual-type endocervical adenocarcinoma,UEA)不同的是,G-EAC通常位于宫颈上段、宫颈内腺体的深部,具有高度浸润性,病灶多位于宫颈管内,表现为桶状宫颈[19],宫颈外口无病灶,常规体检宫颈液基薄层细胞学检查(TCT)、HPV早期无异常发现,极易漏诊。Park等[20]选择2010年1月~2016年12月15例G-EAC和45例UEA(按照年龄进行1∶3匹配,46.3±13.4岁vs.45.5±11.8岁),术前均行MRI检查,并接受根治性子宫切除、盆腔淋巴结或主动脉旁淋巴结取样。G-EAC患者FIGO分期较高(ⅠB1期7例,ⅠB2期2例,ⅡA1期1例,ⅡA2期0例,ⅡB期4例,ⅢA期1例,UEA分别为30、10、2、1、2、0例);MRI表现有较多的浸润性(93.3% vs. 22.2%,P<0.001),边界不清(93.3% vs. 31.8%,P<0.001),阴道受累(40.0% vs. 4.4%,P=0.002),宫旁浸润(66.7% vs. 22.2%,P=0.003);中位随访696 d(9~4407 d),G-EAC患者后续放化疗治疗率更高(80.0% vs. 46.7%,P=0.036),虽然肿瘤复发率无统计学差异(46.7% vs. 22.2%,P=0.069),但G-EAC患者癌症相关死亡率较高(20.0% vs. 2.2%,P=0.045)。大多数G-EAC患者在就诊时已经为进展期,宫颈深层间质浸润、淋巴结转移和腹腔播散的发生率高[20,21]。宗丽菊等[22]报道2例PJS伴G-EAC,一例24岁,确诊为PJS 10年后出现不规则阴道流血,行宫颈活检确诊为G-EAC;一例50岁,确诊为PJS 15年后出现阴道水样分泌物增多,行宫颈冷刀锥切确诊为G-EAC。综上,临床上如发现患者有口唇部黑斑或消化道多发息肉、错构瘤,需警惕PJS的发生,而且确诊为PJS的女性患者,后续随诊时如出现异常阴道出血、排液,需警惕PJS相关G-EAC的发生,减少漏诊。
在治疗上,G-EAC遵循宫颈腺癌的治疗原则。Karamurzin等[23]回顾3个医疗机构20年的病理数据库,共40例G-EAC,其中38例有临床随访资料,包括1例合并PJS。38例G-EAC就诊时,41%为Ⅰ期,59%为晚期(FIGO Ⅱ~Ⅳ期),相比之下,139例UEA中89%为Ⅰ期,差异有统计学意义(P<0.0001);38例G-EAC随访时间1.4~136月(平均33.9月),52.6%(20例)无病生存,7.9%(3例)带病生存,39.5%(15例)因病死亡,G-EAC的5年疾病特异性生存率为42%,而UEA为91%(P<0.0001),其中Ⅰ期患者G-EAC和UEA的5年疾病特异性生存率分别为62%和96%(P=0.0003),显示G-EAC预后更差。Kojima等[24]的研究显示G-EAC对化疗的敏感性也低于UEA,在多西他赛和卡铂新辅助化疗治疗ⅠB2~ⅡB期非鳞状宫颈癌2期研究的52例中,选择13例G-EAC和20例UEA,对比新辅助化疗前的活检标本和化疗后的手术标本,结果显示G-EAC的应答率明显低于UEA(46.2% vs. 85.0%,P=0.048);16例Ⅱ期UEA中,11例(68.8%)术后标本降级,但8例Ⅱ期G-EAC均无应答(P<0.01);2例不能手术者均为G-EAC;中位随访时间56个月,G-EAC的5年无进展生存率和总生存率均显著低于UEA(38.5% vs. 75.0%,P=0.011;36.9% vs. 90.0%,P<0.001)。刑艳等[25]报道我院2016年5月~2021年4月18例G-EAC,平均发病年龄51.5岁(35~65岁);首发症状为阴道排液8例,接触性出血或异常阴道出血5例,腹痛1例,无症状4例;10例行HPV检测,均为阴性;FIGO分期Ⅰ期3例,Ⅱ期4例,Ⅲ期8例,Ⅳ期3例;行根治性手术10例(其中4例联合新辅助化疗),筋膜外全子宫切除1例,全子宫+双附件+大网膜切除1例,分期手术1例,根治性同步放化疗5例;12例术后全身化疗和(或)同步放化疗;13例手术患者的术后病理,卵巢转移6例,盆腔淋巴结转移6例,腹主动脉旁淋巴结转移1例,大网膜转移2例,腹膜转移1例;随访至2021年7月,1例失访,5例肿瘤相关死亡。Wingo等[12]观察到LKB1突变的宫颈癌患者中位生存期仅为13个月,而LKB1野生型宫颈癌患者中位生存期超过100个月(P=0.015)。由于PJS相关G-EAC患病率较低,其预后多在G-EAC中合并报道,故PJS是否影响G-EAC患者预后尚未可知。
随着科技的进步,基因诊断已成为恶性肿瘤个体化精准治疗不可或缺的组成部分。与PJS相关的癌症多达96种,患者在20岁、30岁、40岁、50岁、60岁和70岁时患癌症的风险分别为2%、5%、17%、31%、60%和85%[22]。鉴于PJS患者发病年龄早,患癌风险高,美国胃肠病学会(ACG)推荐PJS患者从年轻时期就应该进行定期监测,从8岁起进行上消化道及小肠系列检查,每3年应进行一次肠镜检查[26]。
PJS女性患者易发生与HPV感染无关的宫颈腺癌,早期确诊存在困难,且预后较HPV感染相关宫颈癌更差,故对于妇科恶性肿瘤的定期筛查包括:从8岁开始每年进行体格检查,观察是否出现性早熟;从18~20岁开始每年进行包括经阴道超声、盆腔影像学检查和宫颈细胞学检查等一系列相关检查[26,27];自21岁起,每年进行包括盆腔影像学检查和宫颈检查,血清CA125等一系列相关检查[26],如有异常阴道排液,出现黑斑、息肉等,或家族聚集肿瘤发病等,需提高警惕,及时进行肿瘤相关遗传学咨询,以期早发现、早诊断、精准治疗,并筛查家属中潜在的患者,改善预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