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睿
(定西市安定区东方红中学,甘肃定西 743000)
文学作品的撰写离不开对社会现实的关怀与思考,欣赏文学作品离不开对作品背后的社会现实及其文化背景的认识,一篇优秀的文学作品具备语言美、思想美、结构美、意境美等,从不同的角度分析文学作品就可以得到不同的感受,得到不同的认识,任何一部文学作品,无论是何种形式都不可能是完全真实生活的记录,但肯定是真实生活的全面映射。一部文学作品往往反映了当时的生活环境、社会生活状态、社会意识、反映人与人的互动状态等,真实反映了作者的文化底蕴和社会文化状况,也就是并非真实记录的文学作品背后映射的是真实存在,当然作者的表达方式和表达能力也直接影响着作品的行文方式和表达效果,但这种表达效果也正是作者作为一个真实存在所造就的结果,所以,文学作品从内容到形式,从语言到思想都是社会现实的真实反映,研读文学作品,就应该从作品所使用的词句中去挖掘这些文字背后的真实存在。每一个欣赏者,可以通过自己的人生体验获得不同的认识层次,并投射到自己的生活中去,这正是文学作品魅力所在。
《促织》以中国自唐宋以来兴盛于民间至达官显贵的斗蛐蛐为写作内容,通过记述一位名为“成名”的人一家悲欢起伏的故事,写尽了老百姓的劳苦、辛酸与无奈,腐朽制度下社会行为之荒唐,以委婉的方式批评了官僚的腐朽、凶残和贪婪自私。故事内容看起来玄幻荒唐,但又细致而真实,故事的具体细节虚拟想象而来,但反映的社会现实只有更玄幻离奇、光怪陆离和荒诞不羁。统治阶级因自己的荒唐嬉戏与腐朽愚昧压榨百姓,在无德无能的官僚与荒诞不羁的恶政下,老百姓如地下蝼蚁,卑微而悲情[1]。《促织》一文对苛政的批评委婉但犀利,文章对恶政的批评与讽刺让人想起柳宗元的《捕蛇者说》,虽然《促织》没有《捕蛇者说》那么直白,但对统治阶级的腐朽无能、官僚的荒唐无稽与苛政之下老百姓的艰酸生活描述得淋漓尽致、惟妙惟肖。讽刺和批判是《促织》的基本特点,但是欣赏文学作品并不能单一分析,应该多角度分析,包括其背后的文化信息、语言特点、社会背景等。该文从多角度来探讨《促织》一文的阅读赏析及其现实映照[2]。
《促织》中斗蟋蟀(或称做斗蛐蛐、“秋兴”“斗促织”)自唐开始,在宋代极为兴盛,是历史上中华文化的一部分,这种活动本质上属于一种博戏,容易产生赌博。于是在20世纪50年代斗蛐蛐和麻将等被贴上“旧文化”的标签,寂静了很久,随着改革开放,近年来对法律没有明确禁止的行为逐渐宽容,斗蟋蟀就跟麻将等活动一样,只要不涉及赌博,就不会被明确禁止,所以近年来有逐渐恢复的迹象,现在在互联网上搜索“斗蛐蛐”,或者相关词汇,就可以找到很多视频和照片,毫无疑问,这些是新近拍摄的,这也反映出这种活动有恢复的趋势,抛却斗蛐蛐赌博的性质,作为一种民间的小儿甚或成年人闲来娱乐的活动,斗蛐蛐在娱乐方式单一的古代,也是一种人们乐享生活的不错选择。而从唐宋以来,作为一种在民间广为流传并极其兴盛的活动,其普遍性也反映出斗蛐蛐这一活动更多不是与赌博相关联,而是跟普通百姓的娱乐活动相联系[3]。因此斗蛐蛐这一活动在中国历史上作为一种文化现象,在当时背景下有其积极的一面,也部分地反映了古代中国人民在繁重劳动的闲暇时间乐享生活的一面。同时,斗促织这一活动在古代中国普遍存在,影响深远,成了很多画作和文学的创作题材,蒲松龄的《促织》是其中最为人们所熟知的,另外吕毖的《明朝小史》中也有关于斗促织的记载,还有冯梦龙《济颠罗汉净慈寺显圣记》中还有济公火化促织内容描述,甚至文中的促织还有个名字叫做王彦章。蒲松龄的《促织》一文也深受《明朝小史》与《济颠罗汉净慈寺显圣记》中相关内容的影响。另外,宋代诗人为促织养成而作的《促织歌》也流传很广。除了文学作品,古代也有很多材质的装促织或者斗促织的器械,有陶制的,甚至金玉雕笼,然而最具民间特色的应属于麦秸秆或者其他植物茎秆编织的笼子。直至20世纪80年代,在中国广大农村,捉蛐蛐儿(不一定是促织)几乎是每一个人儿时的记忆,即使不捉蛐蛐儿的孩子,也大多尝试过编织或者看见过别人编织蛐蛐儿笼子。斗促织,在历史上曾是一项极其大众的娱乐活动,如今更多见于一些影视作品,即使有一些民间的活动,大致也是小众行为,就如有些人养老鼠、养猪作为宠物一样,但在历史上这种文化现象可谓影响深远,在没有玩具的年代,编织蛐蛐儿笼子,就像做荷包、绣球等一样,几乎成为孩童的必备技能。在孩童游戏项目发达的如今,各类游戏项目和游戏类型层出不穷,但他们不一定能够体验当初的孩童在草丛中捉虫的快乐,孩童能去草丛捉虫更接近自然也更健康,但在今天这已是不大容易实现的愿望。《促织》中,蒲松龄借一只小小的促织导致一家人起落和悲欢乃至成名借促织中秀才的故事委婉地批判了统治阶级的荒诞、贪婪与冷漠,但并没有批判斗促织这一活动自身,仅仅作为一种文化现象或者社会生活的一面在文中成为故事叙述的依托[4]。
《促织》记述宣德间,宫中流行斗促织,荒诞到岁征民间的程度,此为荒诞之一;官吏假此科敛丁口,荒诞之二;一头蛐蛐儿倾数家之产,荒诞之三;因贡促织,嘱学使,俾入邑庠,荒诞之四。文中所述各环节似乎不难理解,宫中尚促织,毕竟是人就有娱乐活动,华阴令媚上,似乎合了历代大多数官僚的心理,有利可图便居为奇货为自古规律,上大嘉悦,诏赐下臣似乎也是常理,只是最后这一切归功于一只蛐蛐儿,就荒诞之至了,凸显出了讽刺意味,把那些昏庸无能、失焦主题、玩味上官、祸患民间的封建官僚描述得淋漓尽致,作者在文章中看似讲述了一个荒诞的故事,但却是作者通过故事真实反映现实生活,那些能力粗浅德行鄙俗的无能无德之辈,盯着上官德行之缺和制度之疏借虫俾入邑庠的秀才们,凭借着其媚上官的独特嗅觉,一路顺上,且祸患百姓的恶行不正是蒲松龄痛恨的吗? 所以《促织》一文实际上表达了作者对腐朽制度和官僚体系诙谐批判,这正是这篇文章思想层面的最大特点[5]。
《促织》中描述了成子九岁,窃发盆致虫死,惧怕告母,母训:“业根,死期至矣!”最终导致儿子坠井的故事。一方面,这是渲染了捉蟋蟀之事对当时百姓生活影响之大;另一方面也真实反映了当时社会现实,就是百姓生活艰困,训斥孩子口不择言,这基本真实反映了当时的生活场景。时至今日,很多父母批评孩子口不择言的现象很多,对孩子造成了不同程度的伤害,当然文中所述孩子因蛐蛐儿投井却应属于故事情节需要,故意渲染而来,而文中成名夫妇化怒为悲,抢呼欲绝,后来发现其子气息惙然,后又复苏,于是心稍慰,也显示了对其子的关注与疼爱,但艰困的生活让成名几乎毫无喘息之力,看到孩子复苏就顾蟋蟀笼虚,不复以儿为念,凸显了成名在艰困生活压迫下的无奈和愚昧,当然其荒诞也有故事情节需要的缘故。故事是虚构的,但也有社会生活现实的成分。《明朝小史》所载宣宗酷好促织之戏,导致一夫妻命丧的记述,便是《促织》故事情节的部分来源,当然,《明朝小史》也并非真实历史,也属于文学性质,但当时促织流行之盛、官僚之腐败绝无过渡渲染,属于写实成分。文章以悲剧开始,最终以喜剧收尾,用成子自言化身促织战胜一切对手,有《济颠罗汉净慈寺显圣记》中相关情节的影响,但《促织》自身故事独立,属于作者自己的文学创作,所以作者既用故事描述了悲哀艰困的底层人民的生活,写尽了他们的无奈和辛苦,但同时也用喜剧的结局表达了作者对底层人民的同情,作者在自己的故事中不愿意他们太过悲惨[6]。故事中儿子化为蛐蛐儿完成成名的愿望,挽救成名一家于水火,这则反映了中国文化中的孝文化,虽然父母并未温柔待他,但他却顺从回报父母至死不渝,这份孝心应该有回报,加上作者同情底层人民,于是就让成名之子最终复活且精神复旧,当然,作者在写作时是否有这样的思考,作为读者,在阅读时可以依照自己的理解去解析、去欣赏,正所谓文学欣赏就是一次再创作,因此该文所述,也应有几分道理[7]。
作者表述清晰,特别是文中描述捉虫的过程极为生动详细,可见作者观察生活仔细到位。“遽扑之”“掭以尖草”“筒水灌之”“及扑入手,已股落腹裂”“覆之以掌”“手裁举”“急趋之”“喜而收之” ……若不是作者自己捉蛐蛐儿熟练,必定是观察别人捉蛐蛐儿千遍,作者对蛐蛐儿和人捉到蛐蛐儿的心理也描述得极为生动:“巨身修尾,青项金翅”“举家庆贺”“备极护爱”“短小,黑赤色”“成以其小,劣之”“意似良”“惴惴恐不当意”。文中每次捉虫,成名心情各不相同,可谓起伏难料、跌宕不定。第一次捉虫“早出暮归”“探石发穴”可谓积极主动,充满希望,然而“劣弱不中于款”,最终一顿毒打后“惟思自尽”,希望走向绝望[8]。第二次捉虫得倒驼背巫神卜却不知所以,“强起扶杖”,茫然地“循陵而走”,最终却捉得“巨身修尾,青项金翅”的蟋蟀,“虽连城拱璧不啻也”[9]。从茫然走向大喜,然而故事远未结束,于是成子“窃发盆”“虫跃掷径出”“及扑入手,已股落腹裂”陷入惊惧悲哀,最后母亲的责骂则直接让一家陷入极度悲凉。紧接着来了第三次捉虫,又从极度悲凉中走向繁荣,富贵“过世家”,故事情节紧凑曲折,描述生动,结构自然,这不仅是创作需要,其反映的现实生活何尝不是悲喜交替[10-14]。生活从来不会一帆风顺,看到或起或伏的当下,保持冷静的头脑,顺应自然规律,也许才是减轻痛苦、避免盲目和走向难以承受的极端状况的最佳措施和智慧抉择。
文中所列也仅仅是方法的举例。文学作品的赏析和理解从来不会属于某一个人,甚至不属于某一个时代,它的价值就在于在不同时代对不同的人有不同的启示,而每一个人在欣赏文学作品时除了从作品的内容中感受到表面的语言美,结构美之外,更能从文学作品中品鉴出其文字和故事背后,处于故事深层的价值美、思想美,并运用文学作品中的各种信息映照自己所处的生活场景,给当下的生活带来启迪,给自己的人生增添智慧,这正是经典作品的魅力和价值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