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婷婷
(安徽外国语学院,安徽 合肥 230601)
笑是日常生活中直接表达情绪的一种方式,是人们生理情感与心理活动的直接表现形式,是古老的沟通与交流方式之一,同时也是文学作品中表达思想情感不可或缺的一种重要手段。许多学者研究了笑的生理机制,提出了身体感受、情绪丘脑、情绪机制激活等学术观点。笑在古今中外的文学作品中有着许多的描绘方式,对作品的表达具有重要的意义。如苏轼“笑劳生一梦,羁旅三年,又还重九”,写出了羁旅思乡笑中的苦涩。谭嗣同在《狱中题壁》写道“我自横刀向天笑,去留肝胆两昆仑”,这一笑铿锵有力,写出了谭嗣同视死如归的心境力量,抒发了自己胸中的意气。[1]《红楼梦》中描写刘姥姥逗弄众人开心,文中人物各自笑出了自己的个性特征,活泼直爽的史湘云笑得喷茶,林黛玉也笑了起来,宝玉笑起来还同贾母撒娇似的滚进贾母的怀里。林徽因也写过一首名为《笑》的诗歌,林徽因笔下的笑“艳丽如同露珠”“轻软如同花影”。
意大利美学研究者克罗齐就“笑的美学原理与机制”问题,提出了艺术与直觉之间存在的关系。克罗齐在表述中认为,直觉表现知识与审美艺术事实的统一可以使人由此认为“笑”就是一种直觉表现的存在形式,“笑”的本身并不具备真正的审美艺术意义,只有使用审美对“笑”进行筛选,使用艺术的方式修饰构建“笑”,其才能够拥有审美意义,并逐步上升到艺术的领域。[2]对克罗齐的研究做进一步阐释可知,笑可以成为印象(直觉)的表现形式存在,描绘不同的笑就是众多印象中的一种表现。克罗齐认为印象并非直接将心灵的综合反应直接表现出来,而是运用文字的表现形式传达给他人,他认为经过内心的观照、综合掌握并赋予具体形式的整个过程才是印象的真正表现。克罗齐对“笑的美学原理与机制”问题的解释强调了作家对直觉印象的整体认知与体验,需要结合自身的生活经验与审美情感综合处理,最后得出以结构语言来完成对“笑”这一形式的表达。严歌苓在其作品中就充分地运用了“笑”这一变化无穷的印象集合来展现人们精神世界的样貌。
“巧笑倩兮”是严歌苓小说作品中经常出现的“笑”,这一词最早出现在《诗经·硕人》中的“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现在被普遍用来形容貌美女子的笑容娇俏艳丽,如此多次的运用,可以看出严歌苓对于此可谓相当在意。“笑”这一印象集合蕴含着相当丰富的人类情感与精神意蕴,潜藏着不少思想上的秘密。[3]严歌苓的小说创作中存在着一种幽默精神,且如同其小说创作中流淌的生命力量一般存在,这种幽默的精神最直接的展现就是严歌苓笔下的“笑”。严歌苓对生命的感悟体验不仅表露在成段成篇的文字中,更展现在她小说中的“笑”中。通过研究严歌苓小说中的“笑”,不难看出“笑”是严歌苓小说中的一个基本叙事元素,可以说笑得精彩纷呈。从语言学研究的角度来说,建构“笑”的繁多词汇与层出不穷的表达方式不但使“笑”的种类纷繁多样,更重要的一点是读者可以通过上下文衔接阅读感受到“笑”中更丰富的语义解读,丰富叙事的表达样式。通过对严歌苓主要小说作品的考察,归纳整理出严歌苓小说作品中关于“笑”的词汇后,可以大致看出严歌苓对“笑”进行描写的大致情况以及相当一部分特征。[4]虽然以表格陈列的方式对严歌苓小说中“笑”的考察研究脱离了上下文的具体语境,较为片面,涉及语义层面的意义时还需要增加另外的补充陈述,但即使如此也可窥见严歌苓小说中的“笑”仍然非常丰富。在此基础上,可以通过对词汇的分类来了解严歌苓对“笑”的描写。[5]
描写笑的双音节词主要分为偏正式、动宾式和并列式,短语则分为偏正式、主谓式、并列式、连谓式、和动宾式,详见表1严歌苓小说中“笑”词汇的结构分类。
表1 严歌苓小说中“笑”词汇的结构分类
双音节词的偏正结构词汇中,前语素一般作为状语或者定语修饰“笑”这一中心语,表达了不同程度、性质、样式的“笑”。动宾结构是笑的动作。并列结构则表达了并列语素同时作用的状态,如“笑闹”是“笑”伴随着“闹”。[6]
短语中偏正结构的词汇占据了绝大多数,严歌苓会使用可以说是千奇百怪的状语或定语来描绘各式各样的“笑”。定中结构作为定语的词多为名词和形容词,名词更多时候作为比喻中的喻体,形容词则涉及了色彩、情态、动作、声音等多个方面,有时还会包含“笑”背后隐藏的人物动机和深层意味。数量词在涵盖了量词的定中结构词汇中还起到了描绘情态的作用,如“一摊”“一阵一阵”等。另外还有用如“哼哼”“咯咯”一般的拟声词来描绘各式各样的笑声,增添了“笑”的直观感受。偏正结构可以使词汇的语义获得多样的变化,描绘出细致的“笑”。短语分类中的主谓式、并列式和连谓式这三种结构对“笑”的描写相对固定,一般以成语或常用搭配形式出现,较为简洁。[7]
在双音节词的并列式中,描述笑的双音节词在结构上主要可以被分为以上三类。在偏正结构中,前一词素作为定语或者是状语修饰中心语“笑”。对“笑”做了大致的简单分类,揭示了“笑”的不同程度、形态和性质。动宾结构揭示了笑的动作。并列结构“笑闹”则表达出了“笑”与“闹”这两种动作的伴随状态,具有很强的画面感。
在短语的动宾式中,作者使用了“哄”“撑”“挤” “堆”“扭”等相关的表示动作的词语,以展现出“笑”的不同情态与心理。其中,较为特殊的是“笑出一个领导的大笑”“笑出个道歉”“笑出粉红色的笑容”这三个短语因其重复的表达,使笑的内涵、深意得到进一步地强调。
表1内容摘自严歌苓所著《小姨多鹤》《第九个寡妇》《赴宴者》《扶桑》《穗子物语》《天浴》《寄居者》《金陵十三钗》等小说。
除了语言词汇结构之外,修辞也是分析严歌苓小说中“笑”的主要方面之一。具体来说,大约可分为比喻和通感两个方面。
严歌苓的小说中多处使用了比喻的修辞手法来描绘“笑”,其中还分为了明喻与暗喻两个部分。明喻部分可以明显地判别出比喻修辞手法的运用,比喻构成中的本体和喻体会同时出现,中间会使用像、般、似的、一样等这一类的喻词。例如“农夫一样大笑”“长辞般的微笑”“哮喘似的大笑”等。暗喻部分较为隐晦。[8]严歌苓的小说中一些对“笑”的表达并没有使用喻词,而是将喻体放在定语或者状语的位置,直接修饰中心语“笑”,用以形容笑的形式、动作以及背后隐藏的意义,例如“官样文章地笑”“狗里狗气地笑”“狼狈为奸的微笑”等。还有一些短语词汇没有直接让喻体展现出来,而是通过修饰物体的数量词来表现其使用的比喻修辞,例如“笑成一摊”“一摊笑”中使用了修饰流状物体的“摊”,“摊”字既可修饰固体,也可以修饰液体,还有动作的意味,使“笑”表现得更为直观生动。还有一些词汇用“稀烂”这一形容物体零碎不成型的词来补充修饰“笑”,如“笑个稀烂”。可以看出,比喻的修辞手法在严歌苓小说中对“笑”的形容应用十分广泛,准确形象地描绘了笑的形态意蕴。
通感是指在描述事物时结合人们日常生活中的视觉、听觉、触觉、味觉等感觉器官相互感应补充的特点,让不同的感觉彼此之间产生沟通、交错、转移等的修辞手法。严歌苓在描述“笑”的时候,充分运用了通感的特性,主要从视觉出发,然后将听觉、味觉、触觉等感觉巧妙地融入其中,使“笑”变得更为细腻且充满了新奇意味。[9]“笑出粉红色的笑容”“苍白一笑”“浅红的微笑”等是从视觉色彩方面描写,“咯咯地笑”是从听觉方面描写,“笑得很僵”是从触觉方面描写,而“笑得油爆爆的”“脆嫩的笑”“笑得又甜又暖”“甜蜜蜜地笑笑”则是从味觉方面描写。
严歌苓在描写“笑”时有强烈的自主意识,充分表明了她在创作小说时非常重视描写“笑”。严歌苓认为“笑”是最丰富的表达方式。通过对严歌苓主要小说的研究,参考其创作技巧与情节处理的方式,可以发现严歌苓在创作小说的过程中将“笑”充分地用了起来,在展开小说情节、塑造人物性格情态、完善小说细节方面都有重要的意义。笑不仅仅是表达情绪及沟通的工具,从语言修辞学的角度看,“笑”是严歌苓小说中信息的基石,为解读严歌苓的小说作品留下了一条引线,打开了一个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