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陌寒 编
在广袤辽阔的新疆,不仅有秀美的自然风光,还遗存有诸多神秘文明,给后世留下了许多未解谜团。在茫茫的天山草原深处,散落着不少草原石人雕像。它们雕饰精美,造型多样,成为西域历史的见证者。这些草原石人究竟是谁的杰作?它们为何会悄无声息地矗立于草原之上呢?
在新疆草原上竖立着许多长条形石块,上面镌刻着形态不一、极富意象的人物或动物图案。为了便于研究,考古工作者将上面镌刻着人物图案的石块称为“草原石人”;将那些镌刻着鹿形图案的石块称为“鹿石”。
据田野考古及调查统计,目前新疆已发现的草原石人有200多尊。这些石人造型迥异,外形多为石碑状人像,姿态分为站立与端坐两大类。从石人的性别属性上看,以男性石人为主,少量为女性石人。
男性石人中,以武士一类的形象居多。这些武士面部特征明显,躯体健壮彪悍,腰部刻有明显的腰扣,不少石人的腰带上还悬挂有刀剑,手中则执有兵器、杯、钵等器物,显现出草原游牧民族的雄姿。这些石人大多矗立于圆形石堆之上,面朝东方,似乎每天都期盼并守望着太阳的升起。
相较于石人而言,鹿石的分布范围较小,多位于北疆山地草原地带。上面雕刻的图案颇为抽象,很多鹿嘴被刻画成了细长的鸟喙,鹿身鸟喙的画面让人们浮想联翩。有些鹿石上的图案还抽象为一些规则性的符号,如斜线、圆圈、剑身等。据考古工作者研究,斜线寓意着人的五官及面部,圆圈寓意着挂在颈脖上的项链,剑身则寓意着人体的下半身,三种图案叠合于一体,形成了一个抽象的人体图形。
随着人们对草原游牧文明研究的深入,考古工作者推定,这些草原石人与鹿石极有可能是草原游牧先民遗留下来的。历史上,匈奴、鲜卑、柔然、突厥、蒙古等强悍的游牧民族都曾驰骋于广袤的天山草原。他们逐草而居、择水而栖,活动的地域与范围十分广阔,游牧民族的生活方式衍生出众多的原始信仰与生活习俗,这些石人和鹿石的出现极有可能与此相关。
据相关研究表明,目前新疆所出土或发现的草原石人,多为突厥时代的产物。突厥是6~8世纪活跃于天山及漠北一带的游牧民族。突厥一词,最早见诸于唐代令狐德棻主编的《周书》之中,此书主要记载的是南北朝时期北周的历史。公元552年,突厥首领阿史那土门击败柔然,建立突厥汗国,由此开创了突厥200余年的辉煌历史。
近年来,考古工作者发现突厥人在死后有“立石建标”的丧葬习俗。据《周书·突厥传》记载,突厥人死后安葬完毕,会在墓前“立石建标”。《隋书·突厥传》中则记载得更为周详,突厥人死后“表木为茔,立屋其中,图画死者形仪及其生时所经战阵之状”。由此观之,突厥人会将死者的形象与死者战斗时的形象刻画出来,通过“立石建标”彰显死者生前的勇猛与显赫的军功。
此外,据史料记载,突厥人还有立杀人石的习俗。突厥人好战嗜杀,并以此为荣,他们的杀戮也有特定的目标,即敌人的地位越高,杀了他后所取得的荣誉也就越大,这在著名的突厥三大碑中有所体现,如阙特勤碑上记载“为纪念我父可汗,首先把黠戛斯可汗立作杀人石”,毗伽可汗碑则有“我斩其勇士当作杀人石”的记载。这说明只有敌营的可汗或者勇士之类的人,才有资格被立作杀人石。立起来的杀人石,不仅代表着杀死敌人的数量,而且极有可能是自己所杀之敌的形象。而石人多面朝东方的摆放姿态,也可能与突厥人崇拜太阳的观念有关,在《周书·突厥传》中就记载:“牙帐东开,盖敬日之所出也。”
从突厥人的“立石建标”和立杀人石习俗可以推断,立石之上刻画的人物可能是墓主人自己,也有可能是墓主人所杀的敌人。而立石本身,一方面能够展现墓主人的丰功伟绩;另一方面在突厥人的信仰中,石头具有某种神秘力量。人死之后,灵魂会依附于石人身上,只要石人不倒,灵魂就不会消失。此外,不少草原石人还佩戴有“蹀躞带”,蹀躞带是草原民族的一种穿衣风尚,充分体现了草原民族的文化特征。
鹿石
很长一段时间,草原石人都未被人们所关注,直到清代嘉庆年间湖南学政徐松因遭贬谪而流放伊犁。徐松是清代乾嘉学派的翘楚,奉行经世致用的思想,他在流放期间对新疆进行了实地考察,在草原深处的高岗土墩之上,发现耸立着很多“须眉俱全、佩剑持杯”的石人,并将其记录在他的行记《西域水道记》中。由于石人形象类似于中原陵墓神道的翁仲,因此徐松称其为“石仲翁”。近代以后,随着西方探险者深入中国内陆地区开展考察探险活动,草原石人逐渐被世人知晓。
现今,当我们翻开地图时,常会看到“森塔斯”这一地名。通常情况下,被称为“森塔斯”的地方都曾发现过石人或鹿石。北疆的青河县地方志中记载:“森塔斯,哈萨克语,人像之意。”不仅阿勒泰地区,塔城、伊犁、昌吉等地均有“森塔斯”的地名。20世纪90年代,人们在吉木乃县的森塔斯一带发现两尊石人,石人附近还有一湖,名为“森塔斯湖”。据当地牧民讲述,湖旁这一高一低、一东一西两尊石人像是为纪念突厥人部落首领所立。
随着伊斯兰教逐渐传入新疆,活跃于天山一带的游牧民族开始放弃了原始宗教,改信一神教,草原石人和鹿石等特有的风俗也逐渐消匿于历史长河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