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字资本主义的演进历程及其批判

2022-12-06 14:00杨光强卢嘉男
延边党校学报 2022年4期
关键词:资本主义计算机数字

杨光强 卢嘉男

(东北电力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吉林 吉林 132000)

丹·希勒,这位数字资本主义理论研究的权威学者是这样定义数字资本主义的:“数字资本主义指的是这样一种状态:信息网络以一种前所未有的方式与规模渗透到资本主义经济文化的方方面面,成为资本主义发展不可缺少的工具与动力。”[1]数字资本主义的出现昭示着资本主义已经脱离了原有的发展模式,进入了一个全新的数字时代,计算机、互联网等通信技术作为先进生产力的代表,改变了以往资本主义社会原有的生产方式、生产关系以及社会制度。数字资本主义是当代西方学者对于资本主义总体特征和新的变化的一种认识和表述,数字资本主义时代的信息技术已经对经济生活、文化生活、政治生活和社会生活等方方面面产生了巨大的影响[2]。因此,对数字资本主义的研究在当下就显得十分必要。而数字资本主义脱胎于资本主义,是资本主义发展出的最新形式,其发展过程有着很大的研究价值。本文将对数字资本主义追根溯源,通过分别概述其发展的各个阶段以及各阶段的时代背景、技术支持和表现出的时代特征,完成对其整个发展过程的简述。

从文艺复兴到第二次工业革命,从十四世纪的萌芽阶段到二十世纪的垄断阶段,资本主义经过漫长的发展,最终发展停滞并产生了不可调和的矛盾。直至1945年8月15日裕仁天皇宣读《终战诏书》,以及同年9月2日,日本政府代表于“密苏里号”战列舰上签署投降书,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战后的世界局势相对稳定,国与国之间以及各国内部的矛盾与战前的不可调和的矛盾相比,一定程度上有所缓解,尖锐程度相对下降,各国社会也都进入了相对安定的状态。同时,二战的战火几乎遍布全球,尤其是作为主战场的亚欧大陆更是满目疮痍。因此重建与发展便成了战后很多国家的首要任务。在这样的背景与条件下,资本主义又一次进入了发展的黄金期。而在后续二十年的发展中,经济全球化的浪潮席卷了整个世界,资本主义在新的背景下发展时出现了新的问题。大量的生产商与制造商投身于世界市场,将全世界范围内的市场需求作为自身生产与制造的导向。这就导致了二十世纪七十年代前后,以欧美为主的大量资本主义国家陆续暴露出产能过剩的问题。产能过剩导致了资本主义国家生产出的产品价格大幅度下降,而在生产成本不变的条件下,资本家获取的利润也大幅度下降,很多企业甚至出现了亏损的现象。为保持对利润的持续获得,资本主义国家面对这样的盈利危机,实施了有效的方法,如提高劳动力素质和定制高质量产品。以上便是数字资本主义问世与发展直至崛起的背景以及先决条件。

一、信息范式的重构:数字资本主义的兴起

二十世纪六七十年代,人类计算机技术已发展至相对较高的水平,同时互联网已经问世,这些都为资本主义的发展提供了全新的途径。资本开始将目光放在了计算机与互联网上,并逐步与之捆绑结合。正是这样的捆绑与结合,使得资本主义的市场与日后大行于世的计算机互联网技术一道席卷了整个世界。市场前所未有的扩大让资本主义获得了巨大的利润源泉,在资本逐利的本性的驱使下,各资本主义国家、各资本主义经济团体、各国资本家们开始投身于这资本与计算机、互联网的捆绑结合之中。数字资本主义正式问世。

数字资本主义作为资本主义的最新形式,其最早出现在美国。也就是说,美国是最先发展数字资本主义的国家。这主要是因为美国当时作为计算机技术最发达的国家,其网络技术也处于世界前沿水平,且不断地发展与突破。随着“共享”与“计算机互联”等新理念的日益成熟,于1969年,阿帕网技术正式启动,这标志着全球进入了互联网的时代。由此以后,信息的传递与交换的延迟大幅缩短,传递的效率大幅度提升。“每条信息被分割成几十个信息包,并被赋予一个终点地址,然后沿一系列网络路径中的一条被发送出去。这些信息包到达接收地址后,会在一瞬间依据原先顺序重新组合,恢复到发送时的样子。”[3]

全球首台微处理器于1971年问世。它由全世界最大的芯片企业——英特尔公司研制而成。微处理器可以极大提高计算机在运行时的效率。作为首台微处理器的研发公司,英特尔在半导体芯片领域一直遥遥领先,其地位至今仍然无法撼动。该公司创始人戈登·摩尔很早就意识到: “半导体产品的产值在成本不变的前提下,每 80 个月就会翻一番……任何事物,只要与数字化技术联系在一起,就会毫无例外地变得更快、更小、更便宜。”[4]

在之后的几年,一系列软件开发公司也被逐个创立出来。在这其中,微软公司成为了该行业的领头企业。以微软为首的软件开发公司通过研发软件,进一步丰富了互联网的内容与功能,增强了互联网的连接作用。这些都为之后的电子商务取代以往的商务打下了基础,实现了对数字资本主义的萌发的促进作用。也就是说:正是被大批量开发出的软件为数字资本主义中不可或缺的电子商务提供了生存环境,创造了发展动力。

总的来说,数字资本主义问世的时代正是美国在全国范围内进行电子信息基建的时代。然而,在这发展初期的时间节点上,由于计算机的用户主要分布在政府与教育行业而非商业,数字资本主义并没有带来大规模的盈利,而是非盈利性地服务于国家。美国的网络总体发展大致经历了以下三个阶段,即企业内联网、外联网和国际互联网。经过这样的发展,隶属于美国的很多互联网企业将自己的业务伸展、扩张至全球,计算机与互联网技术也随之在世界范围内普及。

也有很多学者对数字资本主义进行彻底的追根溯源,随后他们发现:数字资本主义的苗头早在大航海时代新航路的开辟以及哥伦布发现美洲新大陆时便已经出现。大航海时代远距离的航运与跨洲的邮政业务等都扩宽了资本的生产空间,为后工业时代资本大规模进入通信领域奠定了基础。由此可见,数字资本主义的产生并非一蹴而就,而是经历了几百年的积累。在大航海时代与工业时代中孕育,在资本与通信技术的交融中滋养,数字资本主义最终在信息时代中伴随着计算机与互联网技术的崛起而问世,在世界的舞台上粉墨登场。

二、社会自由化的推进:数字资本主义的形成

前文说到,计算机与互联网技术的出现为资本主义的发展提供了全新的途径,为数字资本主义的产生提供了技术保障。而在数字资本主义后续的发展中,资本主义国家的自由化政策则为其带来了动力。

自由化的政策主要是指自二十世纪七十年代欧美等资本主义国家对计算机、互联网和软件企业的大规模、多方面的优待政策。值得一提的是,这一新兴行业与传统行业不同的是,该行业在当时不担负任何社会责任,而政府对其的管制又远少于传统行业。同时,各资本主义家国政府都通过调整企业管理结构来促进数字企业发展,进一步扩大数字资本主义的发展规模。“政府决策制定者创造了对信息处理设备与软件进行投资的各种机遇”[5]。也就是说:在这一阶段中,计算机、互联网通信等行业被资本主义国家放置在了最优先发展的行业。同时,该行业的资本积累也处于整个资本主义社会的优先位置。也就是在这一时期,计算机、互联网等电信行业彻底走向商业化。

在后续的时间中,资本家对计算机、互联网行业的不断投资持续刺激着数字资本主义的发展。而政府在同时期对该行业的扶持更是增强了这一进程。例如:该时期美国对计算机、互联网行业进行重组改造,使其走向彻底的商业化。私人所有的企业被允许承担起了电信运营业务,国有的通信线路允许被私企租用以提供通信方面的各项服务。在这样的局势下,各路资本争先进入计算机、互联网行业,抢占通信、网络业务的市场。

在这一时期,计算机、互联网行业不再像以往一样处于非营利的模式。在资本逐利本性的驱使下,计算机、互联网行业开始向制造业等实业与银行等金融行业进军,实现资本转移。与之一同的计算机与互联网技术也进入了各个领域,被各个行业广泛使用。这技术上的变革势必对社会的发展带来极大的改变。数字资本主义通过改变人类生产与消费等领域进而重新塑造了资本主义社会的整个社会结构。而新产生的数字资本主义化的社会又反过来通过改变人类以往的工作方式、交流方式,或是通过影响教育领域,对人类的存在方式造成影响。在这样的过程中,数字资本主义在资本主义社会建构了全新的社会体系与秩序。这种社会体系或秩序是建立在计算机与互联网技术的广泛普及之上的,因此,处于该社会中的所有人都直接或间接被投入到这体系与秩序的运转之中。也就是说,该社会中的一切人类,都无法摆脱这个由计算计与互联网技术支撑起的数字化网络平台,都无法摆脱数字资本主义对人类生活以及人类本质的影响。

在这一发展阶段中,资本对利润的追求是数字资本主义进一步壮大的主要推力。在获取经济利益的层面上看,计算机与互联网技术的普及带来的网络使用的扩大化使网络的使用价值大幅度增长。这也间接提高了用户的入网许可在被电信商作为商品出售时的价值,从而使运营商获取更高的经济收益。另外,网络扩大化带来的用户数量激增也使线路、设备的平均维护成本降低。这也提高了该行业的利润。丰厚的利润回报不断吸引着资本进入网络市场,而计算机、互联网和信息技术等行业的发展也需要大额的投资 。在这种看似“双赢”的局面中,在自由化政策的推动下,数字资本主义在盈利的同时进入了一个高速发展的阶段。在这一阶段,随着资本不断注入计算机、互联网行业,越来越多的大资本家成为了该行业的巨头,成为了数字资本主义的掌舵者。

三、资本逻辑的再现:数字资本主义的当代发展

数字资本主义作为资本主义的最新形式,其内部所包含的金融体系也照以往产生了新的变化。在数字资本主义向全球拓展的这一时期,各种通信硬件、软件被金融行业广泛使用,“网络与软件驱动的产品或运营服务正好就成为新的全球性、高科技金融体系的基础设施”[6]。在这样的情况下,首先是更多的股民通过网络这一渠道进行股票交易,大幅度提高了交易速度、交易速率以及资金流转速度。其次是通过网络这一渠道,更多的人开始接触到股票、证券的交易,进而参与到股市之中。不过,值得一提的是,过度网络化的金融行业一定程度上增长了社会上的负债消费与经营,使得金融行业的风险性增大。也就是说,数字资本主义通过金融网络化向全球拓展之时就已埋下了金融危机的风险隐患。

在数字资本主义的这一发展阶段中,各国的计算机、互联网企业间普遍建立了联系。它们通过合作、结盟等方式,实现了资源整合,实现了数字资本主义的跨国发展。数字资本主义从此不再局限于某一国家,而是开始向全球拓展,在继承了资本主义传统的势力范围后又不断扩张,实现了对世界大多数国家、数十亿人的控制。“世界各国的决策者们几乎在同一时间放弃了大众服务政策,转而采取以市场为导向的发展理论,同意在国际上将各种网络统一起来。”[7]

值得一提的是:数字资本主义的崛起对社会的各个方面都会造成一定的影响。无论是社会发展趋势、社会群体意识、社会制度安排以及政府出台的政策等,都会因数字资本主义的发展而发生改变。因此,数字资本主义也必然有着正反两方面的作用。“它既承载着众多知识分子关于互联互通、协同共进、自由交往的大同理想,也着实充当着统治、支配、殖民和剥削的强力工具。”[8]由此可见,数字资本主义凝结着生产关系和权力要素,这就不可避免地要造成各种政治力量的角逐[9]。因此,人们可以发现,当前国与国之间的竞争已经延伸到了互联网技术主导权上。一个资本主义国家的数字资本主义发展水平往往体现出该国家资本主义发展水平。数字资本主义层面上的各国角逐本质上是全球各国权力角逐的映像。 正是数字资本主义身后起到推动作用的国家资本力量造就了当今世界政经体系的格局。

令人担忧的是,世界政治经济格局的打造本应该建立在各国家平等对话、共同商议的基础之上。而数字资本主义作为影响当下格局的主要因素之一,它在某种意义上依旧由少数资本主义大国、少数计算机与互联网企业,少数资本家所掌控。因此,当下世界格局正在被极少数的既得利益者所左右。这样的格局下隐藏着各种不平衡、不稳定的因素,严重影响了公平正义,对世界的和平安定造成了极大的损害。数字资本主义背后隐藏着既得利益者的利益诉求,“数字资本家”们联合起来,形成了一种全新的“贵族统治”。在这样的统治之下,资本家们在互联网的“共享”的表面之下,将剥削的手伸向了每一个互联网参与者,伸向了全世界。被数字资本主义所依靠的通信技术作为一种客观实在的事物,如今被人为地赋予了政治目的。“数字资本家”们对利益有着极灵敏的嗅觉,他们洞察到通信技术辽阔的发展前景,进而将其作为华丽的“外衣”来掩盖自己的剥削行为。“数字资本家”们的“统治”正因为有了这一层充满科技感的“外衣”而得以悄无声息地统治了全世界。这一手段带有极强的欺骗性与隐蔽性。

数字资本主义是资本主义发展的最新形式,其本质仍然是资本主义。资本主义对掌控政治经济权力和世界体系的觊觎的本性使得数字资本主义这一注定无法跳出历史周期律的社会发展产物拥有着同以往资本主义相同的目的:建立资本主义霸权以获取利益。作为数字资本主义最发达的国家,美国一直企图实现对全世界的霸权。当今的美国,正在通过先进的通信技术来掌控全世界。它利用先进的互联网技术,增强了自身在网络上的话语权;它利用网络上的话语权对世界进行文化输出,意图改变别国的意识形态;它利用互联网技术的专利,收割着全世界。这些手段都证明着以美国为首的西方资本主义国家正在利用计算机网络、利用数字资本主义,对全世界进行渗透与入侵,并企图实现控制。由此可见,数字资本主义的拓展,带有一定程度上的殖民主义色彩。

四、趋利避害的审视:对数字资本主义的批判

通过上文对数字资本主义发展历程的论述,不但可以从根源上认识数字资本主义的本质并把握其在不同发展阶段所表现出的时代特征,还能够清晰地发现,数字资本主义对资本主义社会原有的生产生活方式都有着极大的改变。透过这些改变给人们生活带来便利的表象,看到资本主义对人们隐性剥削增强的实质则是对数字资本主义的审视中的关键一环。

首先,数字资本主义使得资本主义社会主体日常消费发生了极大的改变。从表面上看,数字化的经济使人们消费变得更加方便,多样化的消费产品也提高了消费者的自主选择范围与个性化体验。同时,数字化下的市场降低了诸如物流、运输、存储等方面的成本,并提高了订单量和货物流通速度。然而,在本质上却降低了生产成本,加速了生产、分配、交换、消费、再生产的这一循环,提高了资本周转速度。进而,数字资本主义增加了对剩余价值的榨取,加深了对工人的剥削。另外,数字资本主义带来的风险也侵害着参与消费的每一个人。大数据时代下,消费者所享受的便利来自于消费者对自身隐私的“公开”。一个互联网消费者无法做到在不透露自身信息的情况下取得属于数据时代的便利。消费者的每一次账号的登录、每一次消费品的选择等诸如此类的操作都会被转化为数据的形式,成为一条条能够被资本家利用的有价值的信息。这不仅是对个人隐私的侵犯,更是巨大的数据安全隐患。

其次,数字资本主义也改变了人们的就业方式。在数字资本主义时代,资本家对员工的雇佣变得更加灵活。社会的就业弹性迎来了历史的新高,更多的人不再向以往那样毕生从事一项或少数几项工作。这种灵活性的雇佣看似使劳动者们在选择工作时拥有了更大的自由度,实则是增加了大部分劳动者的负担。自由化的社会工作环境导致了一个行业从业者的多少、行业对从业者的技能水平和学历的要求等各方面都完全由市场决定。诚然,这样的模式能够在一定程度上激发从业者的市场适应力,增加了少数从业者获得高额报酬的几率。但从整个从业者群体的角度上看,这样的模式却加深了资本家对员工的剥削程度。因为在互联网时代,愈发自由化的就业方式为一些需要专业技能少、技术含量低的岗位提供了庞大的人力储备。在这种条件下,资本家有恃无恐地增大了对这些岗位上员工的剥削,不再担心这些岗位出现后继无人的情况。

最后,数字资本主义改变了资本主义社会的投资方式。数字资本作为资本中的一类,它的本质依旧是逐利的。这些资本家投资时考虑的依旧是如何实现回报利益的最大化。而数字资本主义带来了比以往风险更高而收益更大的投资模式。这使得资本家们很难从相对保守、谨慎的银行取得贷款,也是他们更加依赖风投资本。因此,数字资本主义下的投资的风险性与以往传统的投资相比,有着指数倍的增长。所以,在数字资本主义时代,股票与证券的涨势是前所未有的,而这“繁荣”背后蕴藏的风险和危机也都是前所未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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