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清时期黔东南林业纠纷及其调处路径研究*

2022-12-06 13:36
关键词:黔东南山林纠纷

唐 钊

(贵州财经大学 法学院,贵州 贵阳 550025)

黔东南是我国南方著名的林区,境内山峦连绵,河网密布(以清水江、舞阳河和都柳江为主干)。当地降水丰沛,气候阴凉湿润,杉木、樟木、楠木等树木生长茂盛。明清时期,当地的优质林木广受欢迎,林业经济影响深远。[1]1-2京城、江淮等地的巨大需求和文化促进黔东南林业市场的发展,林木、林地市场化加深。在王朝法令和民约的保护下,人工造林得到迅速发展。当地人除养护野生杉苗、萌芽再生苗外,“实生苗”栽培技术日益精进,使“苗杉”生长周期短、产量高、质地优。朝廷和外来客商对苗木(尤其是苗杉)需求大,木材贸易和人工造林直接促进了当地林业经济的发展。林业逐渐兴旺,农户营林积极性提高。村民育苗、栽杉、运输或从事经纪服务,一些人发展为大商人、大地主。一些公山逐渐分股到家,私有林买卖增多,租佃活跃。林业发展引起社会结构、交往方式、思想观念等的深刻变化,也引发了大量的林业纠纷。本文对明清时期黔东南林业纠纷发生及其原因进行分析,并探寻林业纠纷调处路径,以期为我国少数民族地区完善多元化纠纷解决机制提供借鉴。

一、明清时期黔东南林业发展及纠纷表征

1291年,元代开辟了“苗疆走廊”,陆上沿贵州境内驿道经普安可至云南曲靖,还可连接东南亚。到了明代,为了征服云南,朝廷重视对苗疆进行开发。明洪武时在锦屏设卫屯军。明军镇压农民起义时,“由沅州伐木开道二百里抵天柱”,发现了当地优质林木,并将有关情况呈报朝廷。明代武宗正德九年,朝廷派要员到黎平、镇远两府征采“皇木”。[2]7此后,皇商和外地木商溯江而上买木。“苗木”名气大增,经济价值的提升促使黔东南民众重视林业。清朝为修建宫殿、庙宇、陵墓也经常采办“例木”。村寨渐次融入林业发展大潮,今锦屏县平鳌村东边就有一地名“皇木坳”。今天柱县坌处镇清浪村发现的道光八年所立石碑中记载:“是以我等地方,自开辟清水江以来,蒙前各大宪设立坌处为采办皇木之所,至康熙二十四年……”[3]38在康熙朝时,平鳌、文斗等寨“输粮附籍”,改变了“不籍有司”的状况。随着黔东南林业迅速发展,相伴而来林业纠纷时有发生。

(一)木材贸易市场之争激烈

雍乾时期,苗疆腹地实行改土归流,客观上扫除了林木贸易的政治障碍,打通商贸要道。张广泗曾在锦屏设弹压局,征收木税,以资征伐。疏通水运,既利于对苗疆的征伐和治理,又利于产品流通和增加赋税。清雍正七年(1729年),贵州巡抚在王寨设总木市,卦治、王寨、茅坪轮流“当江”(设立江铺专营木材贸易),为外地客商和当地苗、侗杉农交易木材提供服务。围绕木材贸易的巨大利益,有清一代发生了激烈的争江案。民间文书《争江记》和嘉庆六年贵州巡抚裁决坌处争江案文告(碑存卦治)等载明,嘉庆时坌处人伍士仁等向地方官请帖开行,未能获准;后来强行开行,又收买一些商人由上游放木冲江,引起激烈冲突。木材贸易市场之争主要发生在“内三江”(锦屏卦治、王寨、茅坪三寨,三寨内部也有当江之争)与“外三江”(天柱的清浪、坌处、三门塘三寨) 之间。“争江案”多次发生,历经一百多年,惊动了贵州、湖南等 9 个省的首要官员,嘉庆皇帝曾亲自裁决。雍正十二年,“铺店”改设“木行”,领取营业执照“牙贴”。当地人开设“歇店”,提供木材买卖中介服务。木行不能代水客“越江争买”,有利于维护山客利益。清水江边的《奕世永遵》碑(刻于清代嘉庆二年)为木材贸易鼎盛时期三个大商帮、“三寨”木行和山客商同刊刻,碑文指出“界牌以上,永为山贩湾泊木植,下河买客不得停簰。”后来行户代客越江进山买木的情形时有发生,山客姜利川诉到黎平府,黎平知府告示重申下河客“不得越江争买”。 清水江流域木材市场从明末的托口、到清初的远口、坌处,再到清中期的茅坪、王寨、卦治的“三江”,又以“三江”中心向四周扩散。[4]40光绪十五年,天柱三寨经镇远府、黎平府批准开设木市,木材贸易市场之争减少。

(二)木材采运纠纷常见

清时木材(包括“皇木”)采办滋生种种弊端,扰民累商。树木砍倒、削皮后,要经过旱运和水运到达卦治等处进行交易。从山场到河边的运输称为旱运,“旱伕”根据地形,可选择抬木、滑运(当地称放洪)、漂运、架箱等形式。成片采伐的山林从洪道放下可免去搬运的难度,节约时间和成本。有些人图方便,私自从别人的林地上借道,会影响林木郁闭、毁折树木、破坏地土,也违背了“新路不开,旧路不灭”的古约。木材漂运时毁坏农田也经常导致纠纷发生。“水夫”将河边的木材编在一起运到交易市场即水运。苗木东运经沅水入洞庭湖再发往各地,朝廷权力、汉族文化西进苗疆腹地。安徽、江西、陕西、湖南等地的商人、农民逐渐深入清水江地区,促进了林业商品经济的发展。沿河村寨积极参与疏浚河道,并通过代客放木获取报酬。存于锦屏县高柳村的《永定江规》碑(刻于嘉庆十六年)述及高柳和鬼鹅共修河道十五里,沿河民分段放运客木,因放木之利两寨发生纠纷,经黎平府官员裁定轮流接运客木。分段放运在亮江、乌下江也存在,立于清光绪年间的“八步江规”碑(存于锦屏县城飞山庙)规定的亮江“八步”即指接运木材的八个地点。木材水运中还有些争端与漂流木植的回赎有关,因为木材全赖水运,每值雨季,常有洪水暴涨,沿河的积木被洪水漂流而下,沿岸居民争相捞取,经常会出现捞木者与木主之间的纠纷。

(三)山林流转纠纷、山林归属纠纷和侵犯山林纠纷等数量增大

明朝时苗、侗民众已掌握采种、育苗、移植和混农林等技术,并有护林优良传统。乾隆朝曾要求农户栽种树木,奖励多栽杉木者;纵放牲畜和烧山毁林者,均令照数赔偿。[5]488人工营林业发展迅速,山林流转纠纷(包括买卖纠纷、租佃纠纷、出典纠纷等)、山林归属纠纷等数量大大增加,这些与民众生计紧密相关,经常引起诉讼。今收集的锦屏县加池村四合院姜氏家族古文书1218份中涉及法律诉讼方面的约占10%;姜绍明家族古文书900份中涉及诉讼方面的约占15%。[6]88-95在租赁、买卖等过程中主体比较广泛,契约时间长,流转复杂,发生纠纷较多。山林归属纠纷关乎切身利益。塘东寨、加池寨的姜献义和吴登甲与党秧寨杨秀江就曾因三株杉木而告官。[7]199乾隆三十一年“岔路梧洞坳分界碑”记载了黎平府锦屏正堂与湖耳土司正堂共同审理龙正卿与吴容华等互争山场案。案件涉及山场及茶、杉的归属,还涉及到赎取茶山、田地,多次经官府断案。道光时期还发生了著名的“告姚案”。姚玉坤被赦回之后,父子与他人发生多起山林诉讼。姚氏后人之间也曾因山林纠纷诉讼到官。[8]46-53从清水江文书来看,毁林、盗砍、阻止他人经营或强占山林等方面的纠纷也不少,这类纠纷属侵犯山林纠纷。在长周期的封闭作业中,火灾和盗窃是人工营林中的重要纠纷源。

二、明清时期黔东南林业纠纷产生的原因

随着黔东南林业经济的发展和人口增加,外来文化影响加深,多重利益的交织、对山林价值认识和利用的冲突、界址不清等导致林业纠纷频发。

(一)经济利益刺激

前已述及,木材采运、木行经营能带来巨大经济利益,也引起了较多冲突。《黎平府志》记载:“杉木则遍行湖广及三江等省,远省来此购买。在数十年前,每岁可卖二三百万金,黎平之大利在此。”[5]376明清时清水江沿岸苗族侗族地区约80%的山林财产由家族共有,家族统一更新林地;各家庭根据情况种植,按股占有,子孙承继权利。[9]139林木砍伐后,家庭按股分利。家族又统一更新林地,各家庭开始新一轮种植。土司、军屯依靠公权力占有一些田地和山林。另外,当地存在村寨公有风水林、家庭私有山林的情形。人口增长迅速,外部市场对林木需求旺,人工营林发展,外来文化渗透,促进了林业经济利益和权利保护意识。在经济利益刺激下,村寨间、家族间常因山林归属、盗砍错伐、毁林发生争端,族内也屡因分配不均、转让、租佃产生纠纷。木材贸易促进了苗族公社的瓦解,封建经济兴起和土地兼并加剧。[10]53清末至民国时期,大地主、官僚资本占有了大量山林,穷人生活艰难,矛盾加剧。据调查,解放前锦屏县文斗上寨的地主阶层占有的山林面积占全寨山林的94%。[11]19

(二)对山林价值认识和利用存在冲突

黔东南地区山多田少,对于当地子民和生物来说,树木特别重要。一般的纠纷基于林地和林木经济价值的争夺,认识和追求的价值不同会引起一些林业争执,如一些人砍伐树木可能被他人认为破坏生态、影响风水或触怒神灵。苗、侗民众极为珍视生态保护和神灵庇佑,认为“山林是主”。清道光时期,贵阳诗人郑珍到古州厅(今榕江县) 任训导,曾在诗中指出遵义人垦山种粮的短视,水土流失导致“石漠化”,灾害频频;黎平府人栽杉种粟,栽杉初期多间种农作物,林成“人常饶”。郑珍还提出了“退耕还林”主张。[12]146-160清水江与都柳江人们根据实际和自然规律,大致适应了森林多种价值的发挥。上游大山深处的天然林提供大规格用材,涵水保土,又为沿江人工林提供优质树种和保护屏障。[13]448人们对于山林的文化价值和生态价值的认识影响着经济行为和产权认知规则。传统产权规则具有浓郁的文化特征,强调共同利益,山林买卖先问亲邻,栽种、樵采、放牧等须遵守乡约。毁林开荒、经商、搞建设,不顾生态价值和文化价值,经常引发林业冲突。

(三)界址不清

林地界定比一般土地界定更困难。山林大多崎岖,山土垮塌,雨水冲刷,树木滋长,使界线不清、分界点变化。从清水江文书来看,界限划分较简单,如“上依(或凭)人名(或地名)、下依冲、左凭……为界”。划分林界与村民居住习性和营林特点有关。例如,侗寨往往位于坝子,一个家族或几个家族居住在一起。家族间往往以山梁为界,也有以岩石或壕沟为界。家族间的林界即便当时较清晰,在经历较长时间、多次转让或租佃后可能因界址模糊起争执。家庭间的林界标识比较简单,挖一条浅沟,或埋一块石头。在林地由家族统一管理的情况下,各家庭根据实力种植树木,活立木所有权转移灵活。家族内的林界并不坚固和持久,只要家族认可就行。有些树木会绑上“草标”,“草标”即用芭茅草打结作成的标记,是侗族、苗族用以保护所有权、隐私权的法律称号。地形复杂的地方也没有明显的界线。林业经营时间较长,连片开发,脚树滋生,界址容易变得模糊不清,当事人会离去或记忆变差,这是林业经济兴盛时纠纷不断的重要原因。村民在公山内栽种时,界限不清引起的纠纷较多。天柱县社学乡秀楼民国十年(1921)《万古千秋碑》提到了这一点,碑中记载“此公山先年各耕各得,多有妨害”。[14]105-114

三、明清时期黔东南林业纠纷调处路径

为应对不断发生的林业纠纷,黔东南形成了独特的林业纠纷解决机制,包括合理采取调处方式、遵依明确的调处程序和目标、灵活运用解纷文书、酌情适用律令和习惯法,其地域特色和民族特色十分明显。

(一)合理采取调处方式

黔东南民族地区还没有“王化”时(国家权力没有深入控制或仅有宣示),就已有自己特色鲜明的纠纷解决机制。苗、侗族人重诚守信,又信服熟人社会的权威,积极参加调解、和解,调处纠纷时强调情、理、据。地方纠纷解决方式包括纠纷方和解、调解、土司理讼和神判。林业契约、碑刻影响深远,歌唱劝解广受欢迎。林业纠纷的发生、解决与经济、社会、制度、文化的变化密切相关。明代田汝成曾记载,苗人遇争讼以行头媒讲。[15]14-15清嘉庆时李宗昉提及,“黑苗”有不平事时登楼击鼓,“听寨长判之”。[16]25一些乡约痛感讼累,强调纠纷方“信依头人、保甲理解”。调解人包括寨老、族中亲长、团首(绅)、契约中人,解纷主要依据习惯法。雍乾年间,大规模改土归流,国家权力逐渐深入民族地区。“王法”及审判程序地位高于习惯法,朝廷对一些田土争端及其他民间细故积极行使管辖权,乡约也以“鸣官重究”来加强约束力和权威性。

(二)遵依明确的调处程序和目标

当地强调平等、民主、诚信,尊重民主制定的规则,和解与调解解纷为主,注重书证(如契约)和人证(如中人),以合理的方法(如理讲)说服人。调处和神判有地方程序,较为公正、高效。苗族理老自然形成,受人尊敬,有单个村寨理老、鼓社理老、若干村寨的理老。小纠纷由一个理老处理,纷争激烈的往往由争端方各请理老。倘若争端激烈,需将争端方分开,理老来回奔波讲理,以筹数定输赢,说理词、唱理歌。如有事实不清、争执不下,则可通过神判定是非。一些乡约禁止妄讼,强调村寨调解。文斗团练呈黎平府团练条规有明确规定,大小事件事主诣本地公所各设便宴一席,请首人齐集,首人听了各方陈述实情后据理劝解;如纠纷方不能达成一致,则请营上团首议决;仍有不服则禀官重究。[17]226先祖所遗田园、森林通过“拈阄”而“均分”,“断卖”之后不翻悔,族中长者或中人劝解效率高。侗寨“歌师”地位较高,可教村民唱歌和调解纠纷。苗、侗女性继承权受到保护,还可买卖土地、佃栽、放债、出典、积极参与或捐资修井和建立舟渡等公益。女性充当立契“中人”后,在当事人发生纠纷时可进行调解。[18]155-161

(三)灵活运用解纷文书

清水江文书鲜活地呈现了黔东南林业发展及纠纷解决实践。很多解纷文书在调解下达成或纠纷方自行达成,属于广义林业契约、民间解纷文书,反映了当地的朴素规范、自主性和创新性。除了一般的和解契约、调解契约外,民间常用清白字、和息字、认错字、戒约字、具愿书、同心字等。在一些重要地方,一些纠纷处理或界址会被刻在碑上。这些文书往往既确认了纠纷的处理,又可在再起纠纷时作为禀官处理的凭据。清白字(清白合同)是黔东南常见的纠纷文书,起澄清或了断纠纷的作用。“清白字”可用于处理山场林木权属纠纷、错砍错卖纠纷、婚姻纠葛、坟葬纠葛等,主要对家产和林木土地的析分以及发生纠纷后调解的情况进行记载。和息字(合息字)是和解、息争的当事人立下的字据,主要用于处理失火烧山、错开洪道、山林权属纠纷。即便一方曾经侵害了另一方的权益,也可依据和息字确定此后各方的权利或原谅一方的过错,息争了事。认错字为过错方向受损人赔礼认错所作,主要用于失火烧山、错砍、私开林道损害他人山林等引起的纠纷。认错字一般以“立错字人”开头,过错方损害某人何种利益,主动或理问后认错,然后注明怎么处理和时间等。戒约字类似于保证书,表明在认错的基础上引以为戒,一般用于盗窃、盗砍引起的纠纷;再犯则由众人究治或执字报官。盗砍错伐的,调解后过错方立下戒约、认错字或清白字;失火、错放的纠纷方往往立下认错字、和息字;权属纠纷方立下和息字、清白字。

(四)酌情适用律令和习惯法

当地的一些习惯法具有强大的生命力,有利于维护社会秩序和生态安全。榔规和侗款都经由群众充分讨论,民主制定,庄严的仪式和神话传说代代相传。族群凝聚和传承习惯成为民族意识和伦理道德的要求,族群制定的规则、决策、分配资源有较强约束力。[19]165-171对于山林、坟地,各管各界,严禁毁损、越界盗砍、阻止主家种养,这些民间规范在纠纷解决中发挥重要作用。有文书中记载盗葬坟地者在压力下“自甘认罪”并迁出已葬墓穴,“至于阴阳枫(风)水杂木杉山地界,不敢犯动丝毫”。[20]145错砍者一般需赔礼、立下错字。屡行盗砍者需退还树木,照依款规罚钱,立下戒约。再犯者可能被执字报款送官。习惯法在运行过程中会发生变化,逐渐用契约文字处理复杂的关系,受官方训导潜移默化的影响。

不过,在外来文化影响、人口结构和经济关系复杂化的情形下,“鸣官”增多。一些经济关系和纠纷已超出了习惯法范围。在“民人”与苗人发生林业纠纷时,立法和“民人”要求适用官法,并不由当地土司和寨老来解决纠纷。“好讼”成本高、导致邻里关系紧张,因而官府和乡约提倡“无讼”、“少讼”。朝廷和地方官积极推动官法传播和适用,对报官案件增加又持压制态度,甚至对“教唆词讼”者究处。在发生诉讼时,官府和法律主导纠纷解决,民间规范仍发挥重要作用。在宋朝或更早时开始,地方官在诉讼中首依“法意”,也考虑“人情”。否则易引起反复诉讼。这里的“人情”包含常理、民间规范。在“法意”缺乏或不明时,地方官更倾向合“人情”。田土诉讼证据方面强调“干照分明”,实施方面遵从“乡原体例”。[21]33-40清朝时,林木贸易频繁,军屯、外来移民和客商较多,黔东南苗、侗族人从事林业、手工业、拖木拉纤、贸易服务等。对于苗疆可能引起仇害的一些田土纠纷,流官予以管辖。平鳌村脚的《永远碑记》记载了平鳌寨民“僻居山箐”,极其困苦,不知礼法,止倚土俗刻木为凭,于康熙三十五年受招抚“输粮附籍”,后黎平府下发晓谕,“每逢朔望,宣传圣谕……今尔等愿归府辖,凡一切斗殴、婚姻、田地事件,俱令亲身赴府控告,不得擅行仇杀”。[22]42-48乾隆朝对“生苗”实行怀柔政策,苗众自相争讼的适用苗例。一些重大犯罪及苗民与“熟苗”、内地民人间的案件依清律处理,后来剃发且衣冠同民人的苗民犯案也依清律处理。根据不同情形,地方官斟酌处理。云贵总督张允随奏折中曾提及:“至于各土司所辖及古州等处新辟苗疆……向交该管土司头目等稽查约束,遇有犯案,轻者夷例完结,重者按律究治。”[23]178-180苗寨设立“头人”,苗头由土司管理。流官管理土司,从而统治苗疆。地方官在苗疆积极训诂和宣传律令,要求户婚田土纠纷方要报官处理。实践中,官方对“田土细故”限讼,推动纠纷在民间解决。在林业经济发展、权力深入和对外联系的影响下,诉讼当事人依照法律和民间规范主张权利,地方官对“田土细故”当事人习惯权利和“白契”较重视,判决后当事人签“甘结状”。地方官受理后,可能指派乡村头人处理,一些情形下官员判决后当事人又依习惯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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