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国芳,李艳玲,吕淼鑫,王海波,王雪瑞2,,4
(1.内蒙古财经大学 统计与数学学院,呼和浩特 010070;2.内蒙古经济数据分析与挖掘重点实验室,呼和浩特 010070;3.内蒙古纪检监察大数据实验室,呼和浩特 010015;4.内蒙古财经大学 商务学院,呼和浩特 010070)
改革开放以来,中国经济取得了举世瞩目的成就,综合国力持续提升,但长期以来粗放式的经济增长模式造成了严重的环境污染。2013年《全球环境竞争力报告》中提到,测度的133个国家中,中国空气质量排名倒数第二。长期严重的空气污染问题引起了党中央和国务院的高度重视。2013年9月10日,国务院印发《大气污染防治行动计划》,该计划的发布,打响了蓝天保卫战。党的十九大报告提出“持续实施大气污染防治行动,打赢蓝天保卫战”的战略部署。同时,中国政治上高度集权、经济上高度分权的体制滋生了大量的腐败[1-2]。研究表明,腐败加剧了环境污染,腐败对空气质量产生负向影响[2],那么,反腐能否提高空气质量?这种提升作用是否具有显著的空间溢出效应?解答这些问题对于各省区市因地制宜制定合理的空气污染防止和治理措施,对促进经济社会全面健康发展具有重要的现实意义。
近年来,腐败对环境污染的影响已成为国内外学者关注的热点问题。腐败与碳排放量关系方面,Cole认为腐败程度加剧会导致人均GDP减少,进而导致二氧化碳排放量减少[3]。Bae等认为当地政府官员的腐败加剧会直接导致地区二氧化碳排放量下降,人均GDP的加入会间接导致地区二氧化碳排放量的增加[4]。Laegreid和Povitkina认为民主经验、腐败等政治因素会调节人均GDP和二氧化碳排放量之间的关系,加入政治制度因素后,腐败程度增加,二氧化碳排放量也会增加[5]。郑展鹏、许培培将地区腐败纳入 环境库兹涅茨曲线(EKC)模型,考察腐败对碳排放的影响,结果表明,地区腐败对碳排放的影响存在区域异质性[6]。腐败与环境污染方面,国内外学者普遍认为,腐败可以与法律、制度因素共同影响环境政策执行效果。腐败可以破坏环境规制效用[7]、环境政策的法律效力[8-10],扭曲环境政策,对高污染企业放任不管,加剧环境污染。无论是发达国家还是发展中国家,良好的环境政策是保证环境质量的重要条件[11]。腐败可以通过减少人均收入影响环境质量[12],可以通过扩大非正规经济规模提高环境污染[13]。腐败和空气质量方面,杨颖对空气污染最严重的华北地区26座城市进行研究,发现腐败对空气质量呈负向影响[2]。
现有研究主要关注腐败对整体环境污染的影响,较少集中考察腐败对空气质量的影响,虽然杨颖做了相关研究,但是并没有考虑空气质量的空间效应,实际上邻近地区的发展和环境因素会对本地区空气质量产生影响,即存在空间相关性。因此借鉴国内外相关研究成果,尝试将地区腐败对空气质量的影响上升到空间层面,研究地区腐败对空气质量影响的空间效应,并依据研究结论提出降低空气污染的有效政策建议。
2.1.1 被解释变量:空气质量(AQ)
一直以来PM2.5浓度在大气污染物中占比最高,成为空气污染的首要污染物。2013年开始中国采用空气质量指数(AQI)表征空气质量,但由于发布时间未能囊括研究区间,而PM2.5是计算AQI的一项重要指标,在一定程度上可以表征空气污染,并且可以得到长期省级PM2.5数据。因此,选取PM2.5浓度来衡量空气质量。
为了衡量中国省级层面腐败程度,聂辉华教授采用公职人员腐败案件的立案数地区腐败案件的立案数(1)地区腐败案件的立案数是通过汇总各地区检查机关当年立案侦查的贪污、受贿、挪用公款、巨额财产来源不明等几类职务犯罪案件的数量得到。来表征地区腐败程度[14],事实上,这也是当下国内唯一可获得的省级数据集。因此,借鉴聂辉华的做法,用各省检察机关公布的公职人员腐败案件的立案数来表征该省腐败程度。
2.1.3 控制变量
1)工业污染(IP)。采用综合环境污染指数作为工业污染的衡量指标,并基于省域工业废水、工业二氧化硫、工业烟尘排放量数据采用熵值法测算综合环境污染指数。
2)对外开放程度(Open)。为了拉动经济快速增长,中国扩大对外开放程度,引进大量外企,其中包括高污染企业和资源密集型企业,这些高耗能、高污染、低效率的企业在拉动经济的同时也对环境造成了严重的影响,采用一般文献的做法,用进出口总额占GDP的比重来衡量对外开放程度。
3)能源消费结构(Enr)。消耗化石能源时所产生的废气或废物被排放到大自然中,造成了环境污染,尤其是大量的废气难以做到完全无害化处理,被排放到空气中,造成大气污染,采用煤炭消费总量占能源消费总量的比重测算能源消费结构,煤炭消费总量由各省份原煤、洗精煤、其他洗煤、型煤、焦炭、焦炉煤气、其他煤气的消费量乘以其折算系数得到,能源消费总量由原煤、原油、天然气等20种能源消费量乘以其相应的折算系数得到。
4)经济发展效率(TFP)。采用全要素生产率来表征经济发展效率[15-16],全要素生产率反映的是某个国家(地区)为了发展经济在一定时期里表现出来的能力和努力程度,是技术进步对经济发展作用的综合反映,因此,全要素生产率可以更加全面地表征经济发展效率。
考虑到数据的可得性、完整性及安全性,选取2000—2018年中国30个省区市(西藏、港澳台除外)作为样本,各变量数据来源于历年《中国统计年鉴》《中国能源统计年鉴》《中国环境统计年鉴》《中国检察年鉴》各省统计年鉴以及马克数据网,对于缺失的数据采用线性插值法进行补充。
2.2.1 空间自相关性检验
采用Moran’sI指数对空间自相关性进行检验。空气具有一定的流动性,对相邻地区会产生一定影响,对于相隔较远地区的影响不明显,因此选择0-1邻接空间权重矩阵测度空气质量的Moran’sI指数。Moran’sI值及其统计量值见表1。
表1 2000—2018年样本省区市PM2.5浓度的Moran’s I值
由表1可知,2000—2018年中国样本省份PM2.5浓度的Moran’sI指数值均为正值,且都通过了5%的显著性水平检验,说明整体来看中国各省份空气质量之间存在显著的正向空间相关性,PM2.5浓度在地理空间上表现为一定的集聚现象。
2.2.2 模型构建
采用LM检验、LR检验、Wald检验和Hausman检验对空间计量模型进行选取,检验结果见表2。
表2 LM检验结果
LM检验结果显示,LM-Error、LM-Lag、稳健LM-Error统计量均在1%的显著性水平下显著,稳健LM-Lag统计量在5%的显著性水平下显著,说明稳健LM-Error统计量比稳健LM-Lag更显著,由此可知应构建空间误差模型或空间杜宾模型进行分析。LR-spatial-Error统计量为12.10,Wald-spatial-Error统计量为11.14,且两个检验均通过了5%的显著性水平检验,证明空间杜宾模型不能退化为空间误差模型,故应构建空间杜宾模型。Hausman检验统计量对应的P值为0.000 2,小于0.05,故应选择固定效应模型。经一系列检验可知,应构建固定效应的空间杜宾模型研究地区腐败对空气质量影响的空间效应,模型具体形式为
AQit=α0+α1Corit+α2IPit+α3Openit+
α4Enrit+α5TFPit+β1WCorit+β2WIPit+
β3WOpenit+β4WEnrit+β5WTFPit+
ρWAQit+μi+γt+εit
(1)
式中:α0为常数项;ρ为空间滞后系数;W为空间权重矩阵;α为解释变量的回归系数;β为解释变量的空间滞后系数;WAQit为空气质量的空间滞后项;WCorit为地区腐败程度的空间滞后项;εit为随机误差项。
基于空间杜宾模型,利用Stata16.0软件,测算出影响空气质量的各个要素的直接效应、间接效应和总效应,具体分解结果见表3。
2.3.1 直接效应
由效应分解结果可知,核心解释变量地区腐败通过了1%的显著性水平检验,且系数为正,表明地区腐败对空气质量的影响显著,且本地区腐败程度加重会导致本地区空气污染加重,地区腐败影响空气质量的显著性和系数的符号符合预期。各地区公职人员腐败立案数越多,说明该地区腐败程度越严重。由于国家和地方政府官员既是环境治理政策的制定者,又是实施者,他们对政策执行态度决定了当地环境的好坏,地区腐败程度严重,说明存在政企合谋现象,企业合格地处理污染物需要花费高额费用,这对企业来说是一项巨大成本,因此企业会通过贿赂当地官员的方式放松其对企业的管控,降低排污成本,将未经合格处理的污染物排放到大气中,导致空气污染加重,PM2.5浓度上升。所以,地区腐败程度加重会提高本地区PM2.5浓度。对外开放程度在1%的显著性水平下显著,且系数为正,表明对外开放程度对空气质量的影响存在正效应,表明随着对外开放程度的加强,本地区空气污染也会加剧。一般经济较发达国家的跨国企业以资本输出为诱惑,会向经济相对落后的东道国转移高污染产业和资源密集型产业,而中国在21世纪初期为了加速经济发展,长期引进国外企业,但忽视了对这些企业进行清洁性和产业流向的引导,使得高污染企业大规模流入,加速了中国自然资源的开发,加剧了空气污染。能源消费结构在1%的显著性水平下显著,且系数为正,表明本地区煤炭消费量占能源消费总量的比例提高,增大了PM2.5浓度,加剧了空气污染。化石能源消耗虽然会促进经济增长,但同时又会造成严重的环境污染。能源的利用会产生大量的含碳气体污染物,这些物质的排放严重影响了空气质量,因此,化石能源消费增多会加剧空气污染。为了经济的高速发展,中国大力发展本土资源密集型企业,同时引进国外密集型企业,这导致中国自然资源被恶劣地开发、利用,产生的气体污染物被排放到大气中,严重损害了空气质量。经济发展效率的系数为负,且在10%的显著性水平下显著,表明本地区经济发展效率的提高会降低空气中PM2.5的浓度,改善空气质量。随着地区经济发展越来越好,人们渐渐意识到大气污染带来的危害,基于雄厚的经济基础,投入大量的人力、物力和财力,并严格执行一系列环境相关政策,落实空气污染的全方位治理,使得PM2.5浓度下降。
表3 各变量对空气质量影响效应分解
2.3.2 间接效应
间接效应通常也被称作空间溢出效应。核心解释变量地区腐败的间接效应为-0.022 5,且在1%的显著性水平下显著,表明本地区腐败对邻接地区PM2.5浓度产生负向影响,随着本地区腐败程度加重,导致本地区环境规制执法力度松懈,致使其他地区将重污染工业转移到本地区,从而会使其他邻接地区的空气质量变好。工业污染系数为28.791 7,且通过了5%的显著性水平检验,说明本地区工业污染排放物被投放到大气中,由于空气具有流动性,会扩散到周边邻接地区,对邻接地区的空气质量产生一定的影响,提高周边邻接地区PM2.5浓度。对外开放程度的系数为25.840 8,且通过了5%的显著性水平检验,说明本地区加大对外开放程度,会成为“污染避难所”,加剧本地区空气污染,同时通过污染溢出对邻接地区的空气质量产生显著的负向影响。能源消费结构的系数为35.144 0,且通过5%的显著性水平检验,说明高耗能企业消耗大量的能源,产生大量的污染气体,这些气体被排放到空气中,加剧本地区大气污染的同时,也会通过污染溢出影响邻接地区的空气质量,与工业污染、对外开放程度的作用效果是一样的。经济发展效率对邻接地区的空气质量不存在显著的空间溢出效应。
利用2000—2018年中国30个样本省份的面板数据构建空间杜宾模型考察了地区腐败对空气质量影响的空间效应,结果表明:①空气质量在空间上表现出较强的正相关性特征;②空间上地区腐败对空气质量的影响存在空间效应,地区腐败加剧会降低本地区空气质量,对邻接地区空气质量产生负向溢出效应,即降低邻接地区PM2.5浓度;③工业污染排放量增加、对外开放程度增强、煤炭消费量加大会加剧本地区和邻接地区空气质量恶化;④经济发展效率只对本地区的空气质量产生显著影响,良好的经济发展会促进空气质量好转。
依据地区腐败对空气质量的影响效应,并结合中国实际发展情况,为了从根本上防治大气污染,提出以下建议:
1)监督不合法的政企合谋。对中国而言,治理空气污染要从深层原因入手。监督政企合谋,杜绝政府和企业之间的不合法行为,坚持不断打击政府官员腐败,尤其是对空气质量产生负面影响的行为,要及时监控并制止;完善监督体系,建设廉洁政府,加强环保力度,实现政企合谋共赢,促进经济可持续发展。党的十九届四中全会公报中强调:“坚持和完善生态文明制度体系,需要通过源头治理的方式,把治理的重点把握好,使之成为最高效率的治理行动。”
2)积极把控工业污染源达标排放。从根本上防治大气污染,就要积极把严污染源头,对污染物排放不达标的企业严惩不贷。同时指出要“构建不敢腐、不能腐、不想腐的体制机制”。这预示着在未来相当长的时间内反腐败工作将保持高强度;积极调动地方官员对环保执法工作的积极性,鼓励执法部门运用大数据等新技术新手段,发展创新驱动的“绿色发展”模式,构建绿色产业体系,促使中国经济迈向高质量、可持续发展之路。
3)加强区域间协同治理。考虑到空气污染存在空间溢出性,需要各个城市政府间的联合治理,并且深入研究各地区间空气污染的传播路径,做好防范工作,减少空气污染跨区域传播对人们的正常生活产生不利的影响。
4)严格把脉外资注入,加强外资企业监管。外资注入还需要政府严格把脉,同时在招商引资的过程中确保以环境优先,不能以牺牲环境为代价,严把高污染产业和资源型密集产业的引入标准,注重对引入的国外企业进行情节性和产业流向的引导,加强对外资企业的监管,提升监管力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