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乡土与艺文家族:《竹里诗萃》与明清嘉兴新篁的地方人文图景

2022-12-04 08:34马腾飞
嘉兴学院学报 2022年5期
关键词:嘉兴诗人

马腾飞

(嘉兴学院 文法学院, 嘉兴314001)

明清时期,江南地区的诸多古镇有着深厚的人文底蕴,在地方文化、科举教育乃至文学上的积淀颇为夺目,如苏州之松陵、木渎,湖州之南浔,嘉兴之梅里、竹里。这些江南名镇文化繁盛的程度不在名郡都会之下,其文学成就也相当可观,并直观体现在当地“乡镇级”诗歌总集的涌现上。这批文献数量庞大、内容丰富,收录了大量基层才士的诗作菁华及生平资料。其中,清末文士李道悠编纂的《竹里诗萃》(下文简称《诗萃》)根植于江南乡土,发覆文化家族,是研究明清嘉兴基层文脉传承的重要文本。

一、嘉兴古镇新篁及李道悠《竹里诗萃》的成书

“竹里”是嘉兴古镇新篁的别称。其地位于嘉兴东南,与海盐、平湖接壤,清代属里仁乡,现划属嘉兴市南湖区凤桥镇。该镇的历史可远溯唐宋之时,其地早时为村落,因当地竹林茂盛,时人呼为“竹田里”,简称“竹里”。明弘治年间,当地开设丝行,商民屯聚,始有“新行镇”之称。新行修竹环绕,风光秀丽,民生殷实,人文荟萃。万历《嘉兴府志》载:“万历二十四年,知县陈儒建常平仓四所,一在王店镇,一在新丰镇,一在新行镇,一在钟带镇。”[1]嘉庆《大清一统志》云:“(嘉兴)县境又有新丰、钟带、新行三镇,俱为商贾凑集之所。”[2]可见在明清两代,新行均跻身于嘉兴四大镇之中。

清嘉、道年间,名臣阮元抚浙,新篁名士张廷济出其门下。张廷济,字叔未,晚号眉寿老人,嘉庆三年(1798)解元,后屡试未中,遂结庐归隐乡里,以金石书画自娱,后成为新篁当地最有名望的乡贤代表。张廷济平生所收藏鼎彝、书画及碑版甚夥,曾建“清仪阁”藏之。阮元赠诗曰:“诗人旧事传梅里,名士新居在竹田。解得楚词篁字意,清阴满地绿如天。”[3]诗中将竹田里与嘉兴著名诗词之乡梅里(王店)并举。张廷济继而有《篁里纪事诗》云:“江村十里遍筼筜,是处天开水竹乡。多少趁墟筠径里,新行里合号新篁。”[3]当地文士遂以“篁”易“行”,为古镇之名增添了秀雅意蕴。

明清嘉兴竹里诗人辈出,道光、咸丰年间,新篁文士开始有意编纂本地诗集。如徐同柏辑有《竹里诗存》,王逢辰辑有《竹里诗辑》,当时正逢太平天国战乱,二书皆毁于兵火。惟有金汤孙所辑《里仁乡诗综》流传于世,光绪年间,流寓文人李道悠以此书为基础,辑成《竹里诗萃》十六卷。李道悠无科举功名,其生平资料所传不多,只能在《盛湖志补》《平湖县志》等地方文献中稽考其大略。

李道悠,字子远,号远翁,江苏吴江人,世居闻川(今改属浙江嘉兴王江泾镇)。生于道光六年(1826),卒于光绪二十一年(1895)。(1)柯愈春《清人诗文集总目提要》中考李道悠生卒年为嘉庆二十二年(1817)至光绪十三年(1887)。《北京师范大学图书馆藏稀见清人别集丛刊》第27册收录李道悠《求有益斋诗钞》,考订其生卒年为道光六年(1826)至光绪二十一年(1895)。今检《求有益斋诗钞》卷首石中玉序云“乙未君殁”,民国《平湖县续志》载“卒年七十一”,故当以后说为是。李道悠早岁补诸生,后弃科举,尽力于诗文。太平天国战乱后,经过多处转徙,李道悠移家至浙,居于新篁。清末仲虎腾《盛湖志补》云:“(道悠)兵燹后移家平湖,小阁一椽,键户长吟,豪旷如东坡、放翁,幽隽如圣俞、子美,蕴藉如景纯、叔夜,殆所谓每变益上。晚年病足,为丝业司会计。置几二,左列筹算,右罗书籍,颜其斋曰‘求有益’,因名其集。”[4]民国《平湖县续志》所载亦近似:“早弃帖括,隐阛阓中,左列筹算,右罗图籍。不废所业。撰次《闻湖诗三钞》,又为《志旧录》,宋元迄今散失旧闻网罗良备。又以尝居竹田里,辑《竹里诗萃》。”[5]由上可知,李道悠晚年隐居于集市中,以账目筹算为生。

李道悠诗学著作颇丰,自著《求有益斋诗钞》八卷,辑有《竹里诗萃》十六卷、《闻川志旧诗》四卷、《闻湖诗三钞》八卷,另搜集闻川明末先贤蒋之翘诗,辑为《蒋石林先生遗诗》三卷,皆刊行。作为“由苏入浙”的寓居文人,李道悠对闻川故里以及新篁皆怀有深切的桑梓情谊,他对两地乡邦文献关注尤多。

晚清东南时局动荡,李道悠为防乡贤文献毁于兵乱,尽心奔走,掇拾烬余。据同里文士查辉回忆:“庚寅(1890)二月,先生辑《闻湖诗三钞》竣,复编此乡诗人之零篇残简为《竹里诗萃》,露纂晨钞,凡三易。心神交瘁,右目为盲。”[6]卷末跋文李道悠的奔走辛劳获得了江南诸多文士的支持。《诗萃》卷首列有嘉兴石中玉、平湖黄晋馚、海宁许仁杰、吴江李葆恩、宜兴吴鋆等参校者11人,书中各分卷首又列里人蒋若济、花溪(今属海宁)查辉、祝廷锡等同辑者名,每分卷末又列张善墉、王绍尧、许光暎等抄录誊正者名。从这份名单可以发现,文献编著者均以本邑基层士人为主,旁及外邑,但不出江南文化圈。众人在编选、辑录、誊写、校对上有着明确的分工。值得一提的是,作为辑录者之一的祝廷锡数年后还编纂了《竹里诗萃续编》八卷,于民国十一年(1922)刊刻出版。

由于身世清贫,李道悠无力刊刻这样一部规模较大的乡镇诗集,《诗萃》完稿后只能束之高阁。光绪二十年(1894)夏,宜兴文士吴鋆为其撰募刊启云:

夫竹里之穷陬,亦禾洲之胜壤。地邻鸳水,代有诗人;境接鹉湖,古多作者。太平寺庄严胜昔,陆处士之雅韵可思;清仪阁兵燹成尘,张未翁之遗风未坠。惟劫灰之扫荡,将大雅之沦亡。珊网蒐罗,深惧珠遗沧海;穷篇散佚,伊谁纱护绀宫。既纂集之有人,宜表彰以问世。但枣梨有价,付剞劂而无资。而桑梓多贤,当劻勷以共勉……[6]卷末附《募刊〈竹里诗萃〉启》

此文用骈体写成,历数李氏编纂之艰辛、竹里文脉之渊源。最终,《诗萃》在竹里文士的“众筹”下得以出版,卷终还刻有资助人姓氏及资助数额。需要指出的是,以李道悠为首的这批江南文士大多无科举功名,与著作浩繁、付梓无忧的仕宦文人群体相较,他们在号召力、文化资源、出版资费上均显得微不足道。这份记录还原了乡镇地方文献从编纂结集到刊刻出版过程中的辗转与艰辛,也凸显了江南基层文士在保护、传承乡邦文化遗产时的自发意识与不懈努力。

二、《竹里诗萃》的编纂体例及其内容特色

清代是地方诗文集编纂最为繁盛的时期,各地域、各层级的诗文总集汇编层出不穷,粲然可观。清中叶以后,经过各朝、各地文献征选之士的长久探索,地方诗文总集的编纂体例、形式已经相当完善且凝定。李道悠出身于秀水闻川的诗学世家,其从祖李王猷(字显若,号耘庵)编选过当地诗歌总集《闻湖诗续钞》七卷,李道悠本人也续编过《闻湖诗三钞》八卷,于光绪十五年(1889)付梓刊行。编录《竹里诗萃》时,李道悠寓居新篁已近30载,李氏自云:

予客里中三十年矣,时时见零落篇章,辄慨叹不能置。庚寅春,因约同志诸君多方搜访,凡竹里接壤之属里仁乡者,概登之。盖承《诗综》意也,积三年,复得百二十余家,妄加去取,汇而梓之,曰《竹里诗萃》,于是稍补其阙矣。[6]卷首自序

金汤孙的《里仁乡诗综》是《竹里诗萃》的蓝本,此书今已散佚不存,幸而《竹里诗萃》收有金氏其人其诗。据《诗萃》载,金汤孙字贻谋,号季翘,新篁庠生,著有《酉山书屋诗稿》。李道悠曰:“季翘丈录《里仁乡诗综》,凡十册七十余家,咸同之间,幸不罹兵燹,此乡诸诗人赖以传后,厥功甚伟!”[6]卷十《诗萃》在金汤孙《里仁乡诗综》的基础上,进一步扩大收录范围、充实内容。全书共14卷,共收录诗人189位,其中元代收录陆景春,明代收录高逊志、高尚志等8位,余皆为清代诗人。在诗人身份划属上,卷一至卷十四为新篁本地诗人,卷十五收录寓贤、方外诗人,卷十六收录女性诗人。作为地方文学总集,其内容特色主要有三个方面。

(一)详于文献考证,存人意识浓厚

《诗萃》所收录的文人名下均列其字号、斋名、诗集名等主要信息,见于其他传志、序跋的相关传记、诗文品评资料均附于其后,以充实文人小传,有助于后世读者了解该文人生平及文学成就。部分文人生平资料列举尤为详尽,当时嘉兴方志编纂者均以此书为参考,如民国《平湖县续志》云“(道悠)辑《竹里诗萃》,嘉兴石中玉撰县志,颇有甄采”[5]。如《诗萃》卷一收录明代沈淳诗一首,但其小传中还录有吕原的《送司勋沈先生致仕南还序》,《诗萃》后的《求有益斋诗话》又根据《沈氏族谱》考订其家世生平,资料的篇幅远远超出了诗作本身。至于新篁其他可传之人、可传之事,编者也颇为留意:“此编凡人有足称者,纵无诗可录,亦述其名于所亲之下。又妇女之贞孝节烈未入诗题者,并略志之,虽吟咏之事而记载之意寓焉。”[6]卷首凡例编者明显更加重视《诗萃》存人纪事的传世意义,显示出强烈的文献保存意识。

(二) “诗选”“诗话”“批注”相结合

虽然名为《诗萃》,但此书不仅仅是诗歌作品的遴选汇编,在许多诗人小传后还附有参编者或《求有益斋诗话》的相关评点。其中《求有益斋诗话》为李道悠本人所撰,其他批注多出于祝廷锡、查辉等人手笔。在所引诗话、批注中,编者或补叙文人家世生平,或品评诗人诗风特色,或交待文献征访过程,这些均有助于读者进一步把握考量地方乡贤生平及其著作留存。如诗人“王宗槐”小传后附《求有益斋诗话》曰:“王氏世居新篁镇之北礼乐里,上舍曾祖伯生翁迁居镇上……钱宫詹称上舍诗以香山、东坡为宗。今其稿散佚,所录存者仅此四首,非得意作也。”[6]卷五从该表述可知,所谓“因人存诗” 即收录地方名流的平平诗作,这是由于文献散佚的无奈之举。

(三)注重当地文化家族的整合、梳理

纵览《诗萃》中所收录文人的姓名、字号、小传,可梳理出很多竹里名门望族。编者明确交待:“有科目者,科目为序,否则略依辈行年齿为先后,而某为某之子,若孙、若弟、若侄及裔孙等,悉行注明,俾阅者知家学弗衰也。”[6]卷首凡例如明代的高氏家族有卷一高逊志、高尚志(逊志弟)、高道素(逊志八世孙),卷二高承埏(道素子),卷三高佑纪(承埏子),卷四高士敦(承埏曾孙)等。再如清代的王氏家族,有卷三王士麟、王文隆(士麟子)、王元昱(士麟从子)、王佐(元昱从子),卷四王志达(元昱从子)、王志雄(志达弟)、王志和(志雄弟)、王谦(志雄子)、王应奎(王佐子)、王凤仪(士麟族曾孙)等。再如清代张氏家族,有卷四张镇(张廷济父),卷七张淮(廷济从兄),卷九张廷济、张沅(廷济弟),卷十二张庆荣(廷济子)等,根据《诗萃》中所收录诗人,可整理出新篁当地高、王、沈、张、徐、周、唐、金等地方名门硕望。这一方面固然是因新篁人文底蕴深厚、家学文脉不断之故,但另一方面也是编著者用心结撰的结果。

因此可以说,《诗萃》的文学意义与文献意义并重,如果考量晚清的动荡时局,后者的意义可能更大。正如李道悠所云:“夫当粤寇蹂躏之时,通都大邑忽焉焦土,甚有数代著述,竟无只字存,指不胜屈,而竹里亦经烽烟奔窜,书籍荡然。数十年后犹能掇拾烬余,集成卷帙,事有待而始彰,岂偶然哉?”[6]卷首自序《竹里诗萃》采掇广泛,审定严谨,保存了当地大量文人的生平资料及诗歌作品,是研究明清江南乡镇文化、基层文脉的重要文献。

三、乡土文化书写与艺文家族风雅:《竹里诗萃》的两大地方文化维度

江南乡镇的文化崛起和其经济社会的繁荣大致是同步的,新篁凭借丝市兴盛于明中叶以后,因此《诗萃》中著录诗人以清代为最多,明代次之。编者借助于嘉邑前贤《里仁乡诗综》《明诗综》《槜李诗系》等地方诗学文献,考稽钩沉,“自元而明,录九家为第一二卷,亦饮水思源意耳”[6]卷首凡例。至于入清后诗人诗作数量倍增,则严加选择,并有所割爱。同时,《诗萃》严格区分本地的“土著文士”与外来的“流寓文士”,避免了贪多滥收之弊。整体看来,《诗萃》上溯元明,下详于清。从地方文脉流传的角度看,《竹里诗萃》主要凸显了两大地方文化维度。

(一)立足乡土的江南地方文化书写

作为乡镇级诗歌总集,《诗萃》中较为常见的是当地文士对本地风物、山水景观、乡里先贤的吟咏,通常呈现为“风土诗”“竹枝词”“怀人诗”等系列。如卷六周汝珍《新篁竹枝词》12首,卷八金文垂《篁里竹枝词》5首,卷九张廷济《篁里纪事诗》10首、《竹里耆旧诗》16首,卷十王福申《篁里纪事诗》8首,卷十一闵寅恭《题篁里十景图册》1首,卷十四徐士燕《篁里杂诗》14首等,基本都是吟咏当地山水、人文的大型同题组诗,其着眼点在于乡土文化的彰显。

新篁文人的文化视野、活动足迹不可能仅局限于乡镇,其吟咏对象往往还涉及嘉禾风土,邻郡苏、杭的山水吟咏也时而得见,进而拓宽于整个江南乃至他省。然新篁地处嘉兴东南,与郡城联系最为紧密,其民生、经济、风物略同于嘉禾。 仁和文士指出:“嘉兴既为南北通衢,竹里虽蕞尔地,世或读竹里之诗,于以知嘉兴之文物,察嘉兴之风俗,即可推而至于天下。”[6]卷首王震元序竹里虽小,却是嘉兴乃至整个江南的缩影,试读以下两首诗:

野外官桥断,溪边绿树层。人家多酒市,风俗但渔罾。问渡争编竹,听歌杂采菱。晚来飞雨过,半湿夜船灯。 ——明·高承埏《十八里桥》(卷二)

竹插绳围百顷饶,采菱女伴笑相邀。生涯好共烟波阔,片片轻鸥下短桡。

——清·沈可培《食菱怀鸳鸯湖四首》其一(卷五)

二诗清新自然,质朴空灵,契合嘉禾本邑的地名与风物,呈现出鲜明的江南地方色彩。正如《中国诗学大辞典》评价《诗萃》云 “书中所录之诗多可观,不乏佳篇秀句”[7],即是指此类秀雅之作。再如,卷五王宗桓《鸳鸯湖夜泊》、卷十王福申《登烟雨楼》、卷十四徐士燕《由拳谣》等,皆为可诵的佳作,且带有显著的嘉兴历史文化印记。

(二)突出当地艺文家族的风雅盛况

前文已经论及,竹里文化家族众多,姻娅网络绵密。家族文士或观摩诗文,或吟赏金石,或浪迹山水,其日常文艺活动在《诗萃》中多有记录。对当地文化贡献最突出的当属张廷济家族,其一门诗作散见于《诗萃》各卷,其中张廷济本人的诗作尤多,绝大多数与书画题跋、金石观摩、文会雅集有关,不少作品颇能展示江南艺文家族的深厚底蕴与博雅宗风。如《季勤四弟竹田小隐图》云:“履仁乡又履淳乡,小雅传家旧有堂。”自注:“里仁乡即元履仁乡,明为履淳,吾家淳雅堂建于明中叶。”[6]卷九题中“季勤四弟”正是张廷济之弟张沅,张沅善画竹,张廷济称赞他“寒玉千番为写真,此君三昧尽传神”[6]卷九。同卷内收张沅《侍家大人暨诸同人集龙庵二首》,该诗为文化家族成员与其他同好集会时所作。其一云:“自爇炉香饯此君,故山无恙恣重论。从今夜半风幡动,验取萧萧旧墨痕。”[6]卷九竹里以产竹闻名,张沅以写竹著称,张氏一门的艺术境地正是乡园沐染熏陶的结果。

值得注意的是,这些家族之间,或为戚属,或为师友,互相酬答,形成了众多纽带结成的交游网络,这在《竹里诗萃》中均可稽考。以张廷济家族与徐同柏家族为姻娅关系,张廷济姊适竹里诗人徐澍,生子徐同柏。史载徐同柏少时得舅氏张廷济指授,精研书法,多识古文奇字。张氏、徐氏在新篁均为望族,来往甚密,今检《诗萃》卷十一徐同柏有《快雨和张叔未舅氏韵》《张叔未舅氏见示平波台用潘稼堂太史赠志远上人诗扇韵唱和诸作即次原韵》等诗,同卷有徐大杬(同柏弟)的《次张叔未舅氏平波台用潘稼堂太史赠志远上人韵》,《诗萃》卷十四有徐士燕(徐同柏之子)的《张叔未舅祖见示平波台用潘稼堂太史赠志远上人诗扇韵唱和诸作即次原韵》《篁里图叔未舅祖命赋谨次仪征相国诗韵二首》。不难发现,徐氏三人诗中有同一雅集的同题之作,张廷济则是以长辈身份作为家族间风雅集会的组织者。

四、结语

李道悠在《竹里诗萃》序中指出:“邑境市镇四:梅会里,竹田里其二也,梅会里在国初朱竹垞太史领袖风雅,其时周氏昆季、三李先生,人文荟萃,甲于一郡,可谓盛矣!……人才不择地而出,风会亦有时转移,一隅之竹里,安知不有慨慕朱太史、周氏昆季、三李先生?”[6]卷首自序李道悠所列举的正是朱彝尊、周氏昆季(周筼、周篁)、三李(李良年、李绳远、李符)等梅里先贤、文化家族,并流露出了鲜明的接武与竞争意识。从新篁地方文化来看,这里涌现了诸多操笔能诗、精心著述的基层文人,也有引领风气、凝聚群杰的艺文宗匠与名门望族。同时亦不乏当地编纂者及时进行文献整理、刊刻、传播。经过《竹里诗萃》的考稽汇编,发覆幽光,新篁一地的文化特质与文脉传承逐渐清晰明了,这也让我们看到嘉兴基层文脉传承、延续持久的生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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