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占廷 吴亚静
青岛大学
2010年,全国哲学社会科学工作办公室(以下简称规划办)设立中华学术外译项目(以下简称外译项目)。2015年,规划办对资助范围、选题来源和评审方式等做出重要调整。2019年,规划办再次对其进行了较大幅度的调整完善。该项目主要资助代表中国学术水准、体现中华文化精髓、反映中国学术前沿的学术精品,以外文形式在国外权威出版机构出版并进入国外主流发行传播渠道,旨在发挥国家社科基金的示范引导作用,深化中外学术交流和对话,进一步扩大中国学术的国际影响力,提升国际学术话语权,让世界了解“哲学社会科学中的中国”(全国哲学社会科学工作办公室,2019)。显然,外译项目的语言选择①在外译项目立项申报公告等文件中,翻译语言一般表述为“文版”。问题直接关系到项目宗旨的达成度。
中国正在从本土型国家向国际型国家转变(李宇明,2018),中华学术外译的重要性日益凸显,也已经引起学界的关注。较早的研究主要从项目规划、外译选题、外译主体、出版发行渠道和高级外译人才等方面入手,探讨如何改善中华学术外译项目(李雪涛,2014;杨庆存,2014)。近几年的研究主要基于外译项目的立项情况反思存在的问题,并提出对策建议。尹洪山(2018)着重梳理了2010—2017年外译项目的立项数量、学科分布和出版社分布,并提出应改善立项学科结构,提高地方出版社的申报积极性。陈玺和景倩倩(2018)基于法学类外译项目,较为系统地考察了当代中国法学学术著作的外译及世界传播。张艳和何丽云(2018)分析了2010—2017年外译项目的立项情况,从统筹规划、国际化复合人才培养、跨文化合作团队构建和外译系统研究等方面,讨论了外译与传播提升策略。任文京(2018)发现“一带一路”相关外译项目的语种和学科数量偏少,提出应拓宽沿线语种人才培养使用范围,加大与沿线国家出版机构的合作,并提高对沿线国家外译项目的政策支持力度。陈盼(2019)分析了2013—2017年外译项目在学科、语种和地域等方面的分布情况,并建议应精选外译项目,提高翻译质量,坚定文化自信。张琦(2019)基于译介学理论,从译介内容、译介途径、译介主体、译介受众和译介效果等方面,探讨外译项目存在的问题及发展对策。王珊珊、刘振前和李丹(2020)基于外译项目的英译个案,溯源翻译档案,构建规则导向的游戏合作翻译模型。
以上研究尚没有对语言选择(即文版选择)这一核心要素进行深入的分析。本文将语言选择这一核心要素作为主线,剖析2010—2019年的立项情况,探讨其成因,分析存在的问题,并尝试提出建议。为此,我们从规划办网站①http://www.nopss.gov.cn/上逐年下载立项名单,按照统一规范整理到Excel表格中,并比对国家社科基金项目数据库相关条目进行修改,以保证信息的准确性。
2010—2019年,外译项目持续申报,立项数量动态变化,总体保持较快上涨。如图1所示,2010年首批立项13项②2011—2014年,每年立项两批,为方便起见,本文合并计算。,之后快速增长,但在2013年有小幅回落。2014年回升到86项,2018年达到185项,2019年立项154项,累计达到1,026项。
图1 2010—2019年外译项目立项总体情况
2010—2019年,外译项目立项的文版分布逐年发生变化。如表1所示,从单一的英文版到八大文版,再到覆盖21种文版,可分为特征鲜明的三个阶段。
第一阶段是起步期,时间是2010年和2011年。2010年首批13个项目和2011年两批合计40个项目,皆为英文版。
第二阶段是发展期,时间是从2012年到2015年。文版逐步发展到八大文版,而英文版占比逐渐下降到六成左右。2012年新增韩文、俄文、日文和德文,共立项24项,合计占比32.9%。2013年新增法文和西班牙文,2014年新增阿拉伯文。这八大文版与黄忠廉等(2017:37)所列中国目前适合外译的语种一致。
第三阶段是扩展期,时间是从2016年到2019年。文版快速扩展到21种,英文版绝对值依然最大,遥遥领先,但占比一度下降到历史最低水平。2016年,新增哈萨克文,俄文增长最为显著。而韩文立项数量出现较大波动。之后两年,八大文版的立项数量呈现上升趋势,但在2019年总体呈下降趋势。
外译项目立项文版分布极不均衡。如表1所示。依据立项数量多少,21种文版可分为四个界限泾渭分明的板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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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板块是英文。英文版起步最早,立项数量最多,共有602项,占比达58.7%。在当前的国际学术话语体系中,英文作为学术交流通用语,其国际地位尚无法撼动。近十年来,在SCI数据库中英语文献占了将近97%,在SSCI数据库中英语文献占了将近95%(李宇明,2018)。
第二板块是韩文、俄文和日文,立项始于发展期,数量较多,占比分别达到13.0%、10.3%和8.8%,合计达32.1%,领先优势明显。这三种语言有着显著的地缘和学缘优势,且韩文和俄文为跨境语言,凸显了周边国家的重要性。
第三板块是法文、德文、阿拉伯文和西班牙文,立项始于发展期,数量较少,合计占比仅7.4%,呈现出连续性特征。这四种语言都是世界上的主要语言,而且法文、阿拉伯文和西班牙文均为联合国工作语言,因此,这些文版的立项数量和占比与其地位尚不相称。
第四板块是乌兹别克文等13种文版,立项始于扩展期,数量少则1项,多则5项,共立项20个,合计占比2%,呈现出非连续性特征。这些语言主要是“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官方语言。
综上,三个阶段与四个板块之间存在显著关联。第一板块英文版形成于第一个阶段并逐步壮大。第二、三板块都形成于第二个阶段,所不同的是,第二板块起步更早,发展更快。第四个板块形成于第三个阶段,虽然数量很少,但覆盖范围迅速扩大。
外译项目文版分布特点的成因主要有国家发展战略、外译项目政策和申报者的主体选择等。前两个因素自上而下,最后一个因素自下而上,三者交互影响,共同作用。
国家发展战略是外译项目设立和发展的最主要推动力。以下主要从中国文化“走出去”和“一带一路”倡议两个方面进行讨论。
首先,中国文化“走出去”对外译项目的设立和快速发展产生了直接的影响。推动中国哲学社会科学优秀成果走向世界,实施哲学社会科学“走出去”战略,是积极应对全球化历史潮流的战略选择,是当前中国文化建设的重要方针之一。推动中华学术走出去已经成为整个国家文化软实力战略布局中的重要组成部分,成为进一步发展和繁荣中国哲学社会科学的必由之路(李雪涛,2014)。中国文化“走出去”催生了一系列翻译出版工程(查明建,2018;黄忠廉等,2017;许方、许钧,2014),也为中国学术外译提供了前所未有的机遇,直接推动了外译项目的设立,进而提升了立项数量,实现了立项文版从单一的英文到多层次化语种的快速拓展。
其次,“一带一路”倡议对外译项目的发展及立项文版大幅扩展提供了广阔的空间。2013年“一带一路”倡议提出以来,国家积极推进与“一带一路”沿线国家的文化与学术交流,推动实现五通,特别是民心相通,而其中重要的一环就是外译。近年来与“一带一路”沿线国家文化与学术交流的推进力度不断加大(任文京,2018)。“一带一路”倡议对中华学术外译项目在语言选择方面的影响主要有两方面。第一,“一带一路”倡议助推外译项目数量上涨。2010年外译项目设立后快速增长,但2013年立项数量首次下降(见图1)。但随着当年“一带一路”倡议的提出,之后几年立项数量快速增长,直接推动外译项目进入发展期,期间与“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密切相关的俄文和阿拉伯文增速很快(见表1)。第二,“一带一路”倡议直接推动沿线国家语言实现立项。2016年,哈萨克文首度立项,开启了外译项目的扩展期。因此,“一带一路”倡议调整了风向标,一定程度上重塑了外译项目的走向。
外译项目作为一种重要的国家翻译实践(任东升,2020),其文版分布必然受到国家政策的直接影响。申报公告清晰地阐明了外译项目规划中的文版政策,具体体现在资助文版政策、建议外译文版和国外出版机构指导性目录等三个方面。资助文版政策是指外译申报公告对资助立项语言范围的规定,建议外译文版见于国家社科基金中华学术外译项目推荐选题目录,与国外出版机构指导性目录同样始于2015年。
3.2.1 资助文版政策
申报公告对资助文版范围进行框定,直接影响外译项目立项文版的分布。2010—2019年,资助文版政策的多次重要调整与立项文版的三个阶段基本吻合。2011年,申报公告规定项目资助文版暂定为英文、法文、西班牙文、俄文、德文等五种,但当年立项只有40个英文文版,此为起步期。
2012年,申报公告规定项目资助文版范围扩大,暂定为英文、法文、西班牙文、俄文、德文、日文、韩文、阿拉伯文等八种,当年立项新增韩文、俄文、日文和德文等四种文版,至2014年全面覆盖八大文版。2015年,申报公告明确规定项目资助文版以上述八种语言为主,但同时阐明其他文版也可资助。这两次调整的时间基本与发展期吻合,同时在很大程度上开启了扩展期。
2017年,申报公告规定项目资助文版以英文、法文、俄文、阿拉伯文、西班牙文等五种为主,其他文版也可资助,将优先资助文版限定到联合国工作语言①联合国工作语言共有六种,即英文、法文、俄文、汉文、阿拉伯文和西班牙文。。2019年,申报公告规定项目资助文版仍然以英文、法文、俄文、阿拉伯文、西班牙文等五种为主,但阐明德文、日文、韩文等文版侧重于资助中外学界共同认可的名家经典,其他文版主要侧重于服务“一带一路”沿线国家与地区,从而形成了“5+3+X”的多层次性布局。
综上,资助文版政策的动态调整直接影响了立项文版分布。当然,政策效应具有一定的滞后性,从政策实施到出现效果有一定的时间差。
3.2.2 建议外译文版
建议外译文版对文版分布特点起到了重要的影响作用。2015年,规划办开始发布推荐选题目录,这一做法延续至今。该目录由规划办面向社会公开征集并经专家评审、全国哲学社会科学规划领导小组审批。规划办规定,未列入选题目录的,原则上不予受理,此目录的重要性可见一斑。2015—2019年,目录中明确标明了建议外译文版②需要注意的是,2020年发布的选题目录中未列出建议外译文版。,分为多种文版和明示文版,前者不限定具体文版名称,而后者言明申报立项的一种或以上文版。
笔者对2015年到2019年的建议外译文版和立项情况(见表2)进行统计分析,发现如下:多种文版数量多次升降,其占比先升后降,逐渐稳定;明示文版数量①此处,明示文版种类是指涉及的语言的种类,如英文、俄文等。如某个课题的建议外译文版是英文和俄文,则二者只作为单独的语言种类计入,不作为一个单独的种类计算。先升后降;而立项文版数量稳中有升。部分明示文版当年未能成功立项,如2019年的马来西亚文、印地文、意大利文;而一些成功立项的文版并不在明示文版之列,如2019年的波兰文、波斯文、吉尔吉斯文、蒙古文和匈牙利文。
表2 2015—2019年推荐选题目录中的建议外译文版及立项情况
笔者通过进一步分析,发现在明示文版中八大文版的合计占比非常高(见表3)。整体而言,英文和韩文占比下降趋势较为明显,而其他六个文版呈现上升态势,尤以俄文最为显著,这与实际立项文版的分布非常契合(对比表1),凸显了建议外译文版指南的影响作用。
表3 2015—2019年明示文版中八大文版的分布情况
(续表)
综上,建议外译文版对立项文版结果有着很强的影响作用。明示文版强化了政策的导向性作用,为申报者指明了外译语言选择的方向。而多种文版具有一定的模糊性,能够给予申报者较大的选择自由度。
3.2.3 国外出版机构指导目录
国外出版机构指导目录对文版分布特点也产生了较大的影响作用。2015年,规划办发布“暂定的国外出版机构指导性目录”,包括93家出版机构。2017年此目录改称为“国外出版机构指导目录”,保留了其中54家,2018年新增两家①两家均不见于2015年目录。,2019年增加到61家(见表4)。2015年以来,申报公告中言明国外出版机构应来自中华学术外译项目国外出版机构指导目录。未列入指导目录的原则上不予受理,其影响作用显而易见。
精选出版机构目录有助于外译学术著作进入国外主流出版发行渠道。近年来目录中的出版社知名度高,具有国际影响力,数量稳中有升,为外译出版和传播提供了重要的平台。2019年目录中的61家出版社分布在16个国家,能够在很大程度上为外译文版立项提供有力保障。另一方面,对比表1不难发现,指导目录所列国外出版机构的注册国家和出版语言能够很好地覆盖八大文版,但难以全面覆盖其他文版。对此,申报公告也明确规定未列入目录但确属权威出版机构,须由申请人提供证明其学术出版资质的详细文件材料。
综上,国外出版机构指导目录及相关说明对外译语言选择具有较大的作用,也具有一定的弹性空间,为外译著作的出版和传播提供了重要平台。
外译项目实行主持人负责制,因此申请者的主体选择有一定的影响作用。在外译项目立项文件中,申请者先后称为申请人/单位、项目负责人、主持人、责任出版社等,是外译项目的负责人和组织者,分为个人和机构两类。个人申请者是指具有对外学术交流经验的国内高校和科研机构人员,机构申请者是指具有国际合作出版经验的国内学术出版机构,包括出版社和期刊编辑部,但以前者为主。在1,026个项目中,期刊编辑部仅出现11次。申请者根据申报公告和自身资源进行申报。个人申请者自然依赖自己及团队所掌握的外语资源来选择外译文版,而机构申请者在申请时也必须基于自身能够调用的内部或外部外译语言资源来进行选择。
对立项文版的申请者分布进行分析有助于探讨二者之间的关系。十年来,申请者经历了从独立申报到联合申报的变化过程。2010—2017年,个人或机构可独立申报;2018年首次设立联合申报方式,当年联合申报立项38个;2019年变更为全部联合申报。笔者对2010—2018年的立项情况进行分析发现,出版社单独立项524项,明显多于个人申请者独立立项的301项(见表5),这说明出版社申请者在语言选择、版权资源等方面具有显著优势。英文、俄文等多种语言的申请者以出版社为主,但韩文和日文的个人申请者明显高于出版社。这在很大程度上表明韩文和日文的个人申请者能够积极发挥主体能动性,借助地缘和学缘的优势,同对象国学术界和出版界建立密切联系,很大程度上影响了立项文版分布。
表5 2010—2018年文版的申请者分布
2010—2019年,外译项目立项千余种,文版覆盖面得以扩展,传播受众和覆盖面显著提升。当然,在语种分布方面,外译项目存在立项极不平衡,覆盖面偏低等问题。这与我国目前的经济发展速度、国际影响力及对外开放力度极不相称(马玉梅,2019)。
首先,部分已立项文版数量偏低。2010—2019年,文版政策历经多次调整,法文、德文、阿拉伯文和西班牙文等文版虽然始终在列,但这些文版的立项数量仍然偏少,与英文相差悬殊,与韩文、俄文和日文等也相去甚远,与其母语人口数量很不相称,与学界的研判也不尽一致。比如,西班牙文母语人口仅次于汉语,在英文之上,是西班牙、阿根廷、智利等20多个国家的官方语言,母语人口接近5亿人。同样,德文、阿拉伯文和法文等语言也是通用语种,母语人口数量大,立项文版有待提升。黄忠廉等(2017:37)曾提出中国目前适合外译的语言序列大致为“英语>法语>西班牙语>俄语>阿拉伯语>德语>日语>韩国语……”。“一带一路”沿线国家语言立项数量偏少(见表1),且立项呈现非连续性。
其次,外译项目尚未覆盖一些重要语言。典型者如意大利文、葡萄牙文、马来语、爪哇语等。意大利文母语人口过亿,是意大利、梵蒂冈和圣马力诺等国家的官方语言。值得注意的是,意大利文曾先后三年出现在选题目录中的建议外译文版中,但迄今为止尚无意大利文版立项。同样,葡萄牙文分布广泛,在世界前六大语言之列,是葡萄牙、巴西、安哥拉等多个国家或地区的官方语言或通用语言。此外,“一带一路”沿线国家应成为中国学术对外传播的重点地区(任文京,2018),但沿线国家涉及近50种国语或国家通用语(李宇明,2015),而至今已立项语种仅有十余种,明显偏少。
以上问题出现的原因主要有以下几个方面。
首先,高端学术外译人才匮乏,非通用语种尤为突出。长期以来,我国翻译以译入为主,中译外人才培养没有受到足够重视。近年来译出比例大大提升,但高级翻译人才,尤其是非通用语种的高级中译外人才极度紧缺,而精通“一带一路”沿线国家语言的高级外语人才更是远远不能满足国家发展需求(任文京,2018)。现有人才资源主要分散于部分高校、相关政府机关和民间,人才资源难以掌控(张天伟,2017)。
其次,外语专业布局不够合理,某些语种专业设置偏少。多年来,基础教育阶段几乎一边倒地开设英语课,仅有极少量学校开设日语课和俄语课。高校开设外语专业数量庞大,但语种开设缺乏规划,部分语种存在盲目重复建设,如英文、日文、韩文等;而紧缺语种开设不足,已有相关资源未得到充分整合利用(文秋芳等,2011;张天伟,2017)。除俄文和阿拉伯文以外,“一带一路”沿线国家的语种专业布点很少,且多为近年来新开专业。中国近3亿外语学习者中,99%都是英语学习者,导致语种能力不足,掌握的语种偏少,语种人才分布不合理等问题(李宇明,2011)。MTI翻译硕士语种结构极不平衡,英语占据绝对优势,而其他非通用语种所占比例过少(黄忠廉、张博,2016)。
再次,传统培养模式偏重技能,人才知识结构较为单一。大部分外语专业主要培养外国文学、语言学和翻译人才(文秋芳,2019),他们往往缺少其他专门学科知识,因此往往难以胜任特定学科的学术外译任务。此外,非通用语师资存在青年教师比例过高、学历层次偏低、知识结构不够完善、专业领域狭窄等问题(张天伟,2017),这些语种的学生多为零起点,培养周期长,数量较少,短时间内或难堪学术外译重任。
针对以上问题,可从以下几个方面采取对策,推动外译学术精品走向世界。
首先,科学规划外译文版,提升针对性和匹配度。语言选择在很大程度上塑造中国文化“走出去”的方向,影响“一带一路”建设的实施。这一点对于非通用语种特别是“一带一路”沿线国家语言而言尤其重要。例如,一些国家的国语的实际社会使用功能仍然比较有限,如哈萨克语、吉尔吉斯语、乌兹别克语等,在相应国家,俄语的使用范围和通用程度仍占绝对优势,另一方面国际通用的英语已经开始获得越来越高的威望和追捧(黄行、许峰,2014)。在政策层面,应加强外译文版的顶层设计,提升外译语言布局的合理性和针对性,进而掌握后续传播的主动权。具体而言,可在调研的基础上进一步明确建议外译文版,增强对申报者的引导作用;应提升法文、阿拉伯文、西班牙文等重要语言的立项数量,适度平衡文版布局;应尽快填补意大利文、葡萄牙文等重要语言外译立项的空白;应优化“一带一路”沿线国家语言的立项布局,有步骤分阶段增加相关语种立项数量,提升立项的持续性;对于国家亟需的外译文版项目,可给予特殊政策,加大倾斜和支持力度;应广泛调研不同语种所涉重要出版机构,吸纳更多国外权威出版机构,适当扩展出版机构目录,鼓励并支持中外出版机构深度合作,为外译申报提供便捷化服务,满足更多文版的出版需求。
其次,创新翻译机制,采用多元翻译模式。(1)拓宽翻译主体,整合译者资源。申请者应积极邀请精通汉语、热爱并了解中国文化的海外汉学家,以及优秀翻译家、出色的作者译者和外国母语译者等加盟,组建团队申请立项,在翻译和内容改写等方面发挥各自优势,做好翻译质控,增强外译的对话性,提升译作的可接受度,弥补高端学术外译人才之不足。以葡萄牙语为例,国内高端翻译人才匮乏,可邀请葡萄牙、巴西等国家或地区高校教师、专兼职高水平译者加盟。外语母语译者从汉语顺向译入自己母语,成本低、速度快且时效高;他们往往更理解受众读者的阅读需求与心理,能采取更为有效的翻译策略;他们可能具有一定的学界地位、学识和影响力,更有利于学术译著的出版和传播(黄忠廉,2015)。同时,母语译者所产生的“同体效应”“晕轮效应”“虚假同感偏差”等心理效应,也能够进一步提升译作的接受度(张琦,2019:60)。由此,相关机构亦应建立学术外译人才数据库,汇聚全球的中华学术译者。(2)主动搭建平台,建立交流机制。相关机构应主动搭建学术翻译交互平台,成立相关学术机构,举办学术外译研讨活动,探索建立交互翻译机制(孙宜学,2019)。主动与对象国开展多层次、多形式的合作,主动将对象国的学术研究译入中国,力争达成中外学术交流的互动平衡和双向交流。(3)采用多元模式,提升翻译效果。基于外译项目和翻译团队具体情况,翻译人员可划分翻译与审校的角色,各担其责;可分段各自翻译,相互审校润色;抑或灵活综合不同模式,以获得最佳效果(孙宜学,2019)。(4)借助翻译技术,提高翻译速度与质量。目前学术外译的模式落后于商贸等领域的翻译(黄忠廉等,2017),故可适当借鉴翻译项目管理经验,借力互联网跨界整合能力,借用翻译项目管理模式,发挥计算机辅助翻译优势,降低成本,提升速度,增强术语翻译的一致性和规范性,降低对高端学术译者的需求。(5)优化翻译策略,讲好中国故事。翻译时以目标语言读者的需求为核心,可适当压缩或删减原著内容,灵活采用归化与异化、全译与变译等翻译策略,减少译者资源占用,优化翻译效果。
最后,优化专业布局,培养高端翻译人才。学术外译非一时之功,而需久久为功,需要大量高级译才,也为译才的培养提供了平台。人才培养是一个长期的过程,无法短时见效,但却是长久之计,能为学术外译和中国文化“走出去”提供长期的、强有力的支撑(许方、许钧,2014)。(1)加快实施普通高中课程方案和语文等学科课程标准(2017年版2020年修订),在发展英语、日语和俄语这三个原有语种的基础上,建设并优化德语、法语和西班牙语课程。(2)完善人才培养体系。贯彻新文科发展理念,以《外国语言文学类专业本科教学质量国家标准》和《普通高等学校本科外国语言文学类专业教学指南》为指南,强化立德树人,优化“复语型”“复合型”等人才培养模式,完善多元化课程体系,加强中华文化学习,拓展国际化办学平台,着力培养“一精多会”“一专多能”复合型外语专业人才。面向中国文化“走出去”和“一带一路”建设需要,形成从本科、硕士到博士的完整翻译人才培养体系,培养高级翻译人才,以及外译与出版国际化复合人才等特色人才。(3)优化语种专业布局。近年来,我国非通用语种教育蓬勃发展,大学外语专业的语种不断增加,国家的目标是凡有国语身份的语言,都将进入大学的外语教育(李宇明,2018)。近年来,外语语种专业覆盖面显著提升,2016年外语专业增加到65种,2017年达到83种,2018年达到98种,2019年新增3个语种,2020年北京外国语大学将开齐与中国所有建交国家的官方用语专业(文秋芳,2019)。另外,翻译专业建设应充分发挥区域优势,加强小语种和多语种的规划布局,同时形成“译才培养链”(黄忠廉、张博,2016:75-76)。当然,要培养出高端外译人才还需要假以时日。(4)充分利用跨境语言人才资源。我国与14个国家接壤,居住在边境地区的我国公民使用的跨境语言达到30余种(文秋芳等,2011)。其中俄语、蒙古语、朝鲜语、哈萨克语、吉尔吉斯语、乌兹别克语、越南语等在国外相应国家是国语(黄行、许峰,2014)。跨境语言的国内变体与对应的国外变体颇多相通之处(张天伟,2017),这些民族语言人才应就地取材,充分利用其自然语言习得条件,进行系统化翻译培训,更容易成为学术外译人才。
迄今为止,外译项目已逾千种,覆盖21种语言,呈现出三个阶段、四个板块的鲜明特点,其影响因素主要有国家发展战略、外译资助政策以及申请者的主体选择等。立项文版分布方面存在着立项数量极不均衡以及重要语言缺失等问题,概因高端学术外译人才匮乏、外语专业布局不够合理、传统培养模式存在偏颇等。故此应科学规划外译语言,创新培养机制,优化语种专业布局,以提升国家学术外译能力,实现外译项目的宗旨,推动中国学术“走出去”,进而“走进去”,带动双向学术交流,促进外译纵深发展,在对话中得到对方的接受与认可,推动构建和谐共生的学术命运共同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