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斐济英语小说《瘸腿断了》中命运共同体的悖论性书写

2022-11-27 13:43于凤保
关键词:瘸腿斐济土著

于凤保,刘 胜

论斐济英语小说《瘸腿断了》中命运共同体的悖论性书写

于凤保1,刘 胜2

(1.江苏科技大学 外国语学院,江苏 镇江 212100;2.池州学院 学报编辑部,安徽 池州 247000)

《瘸腿断了》(,1975)是斐济印度裔作家梅尼克·雷迪(Manik Reddy)创作的小说名篇。本文以命运共同体为切入点,探究《瘸腿断了》中有关命运共同体的悖论性书写,挖掘人在多元文化社群中与他人以及社群之间的复杂文化关系,进而展现全球化时代人类走向和谐共存的必要智慧。研究认为,命运共同体是人类赖以生存的必要文化建构,可呈现为家、家族、国家和国际大家庭等不同层级的存在,其本质内涵正是爱。像家或家族等传统思维中被认定为共同体的存在,如若没有彼此相爱的文化,该共同体也是名存实亡;同时,异族之间若有了爱,仇恨不仅可以被消解,也可使彼此走向美善的命运共同体。

斐济;梅尼克·雷迪;《瘸腿断了》;悖论性;命运共同体

斐济(The Republic of the Fiji Islands)是南太平洋上十四个拥有独立主权的岛国,同时也是“一带一路”南线的重要合作签约国[1]93。尽管“太平洋主权岛国极少受到大国的关注”,但在中美大国博弈时代背景下,包括斐济在内的南太平洋岛国在国际战略博弈中的地位越发突显[2]505。对此,我国国际战略专家沈予加曾指出:“南太平洋地区是‘21世纪海上丝绸之路’的自然延伸和中国大周边的战略延伸区域,其在地缘、安全和发展方面对于中国的对外合作、海上通道安全乃至海洋强国目标的实现都具有现实和潜在的战略价值。”[3]54随着习近平主席于2014年11月21-23日对斐济进行访问以及与南太平洋八国领导人集体会晤,“国内太平洋岛屿国家研究……在国别史、专题研究以及研究机构的创建等方面取得了不小的进步,日益受到学界的关注”[4]86。但是,包括斐济文学在内的南太平洋岛国文学却极少被我国学者关注。为了进一步深化推进“一带一路”,我们有必要通过研究斐济文学来了解和认识斐济的历史文化,以落实习近平总书记就“民心相通”所做出的殷殷嘱托[5]。梅尼克·雷迪(Manik Reddy)是斐济印度裔著名英语文学作家,其经典短篇小说《瘸腿断了》(,1975)反映了多元种族社会中的复杂社群文化[6]。作品以第一人称为叙事视角,讲述了一个天生瘸腿的印度裔少年在同宗同族的印度裔社群中长期遭受令人不堪忍受的冷落和嘲讽,但他却在一位斐济土著女孩的爱中得到治愈和重新拥有自信,最后又在种族主义者的暴力侵害下走向死亡之境的人生故事。无疑,《瘸腿断了》蕴含着丰富的社会文化内涵,反映了南太平洋岛国多元文化社群中种族内部以及种族之间的多元文化样态。本文以共同体为切入点,探究《瘸腿断了》中有关命运共同体的悖论性书写,挖掘人在多元文化社群中与他人以及社群之间的复杂文化关系,进而展现全球化时代人类走向和谐共存的必要智慧。

一、失去所指的“家人”:被印度裔社群嘲弄的印度裔少年

人是群居性的动物,人的生存是否幸福快乐,不仅需要衣食住行等物质性供给的适当保障,同时也要在其所在的社群或群体中被别人接纳,并从中获得自身的某种社会性的存在。正如英国犹太裔著名思想家齐格蒙特·鲍曼(Zygmunt Bauman)所言,“失去共同体,意味着失去安全感”[7]6。无疑,每一个人的生存在某种意义上也都必定是集体性的存在。马克思也曾指出:“人的本质并不是单个人所固有的抽象物,在其现实性上,它是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8]18可见,每个人生存的价值和意义也是存在或体现于他与社会之间的各种关系之中,一个人被社会接纳与否以及在何种意义上被接纳,将是其价值和意义的某种体现。因此,融入社会以及拥有各种社会关系是人生存的根本需求和本质特性。

然而,在《瘸腿断了》中,叙事者“我”因天生瘸腿,理应在家或家族社群中得到保护,并获得相应的社会关系和个体价值,但他不仅被家中的兄弟姐妹和斐济的印度裔社群离弃,也在生活的方方面面受尽他们的各种嘲弄和凌辱。众所周知,家是社会共同体的最基本构成部分,也因此是人类个体存活和生长所必须依赖的地理空间。所以,家也常常被人比喻成“港湾”。也就是说,家可以在物质上和精神上为我们提供休养生息的温馨环境,也可以在我们受到来自外在的伤害时为我们提供重新修复自我的完美场所。正因为如此,在中华文化中,“家”始终是一个极其重要的元素。孔子曾曰:“孝弟也者,其为仁之本与。”[9]5但是,在《瘸腿断了》中,叙事者“我”在开篇之处就明确指出:“我恼恨所有的人!其中包括爸爸、妈妈、兄弟姐妹及周围的一切人。”[6]113显然,这样的表述很是反常,也透露出叙事者本人必定遭遇非同一般的人生遭遇。确实,叙事者在后续的讲述中指出自己被兄弟姐妹抛弃的种种遭遇。在无数次的万般无奈之后,叙事者“我”成了一个只能看别人自由玩耍的局外人。然而,同宗同族、同文同种的亲兄弟姐妹中间也没有人关心和爱护这位与他们共同生活在一个屋檐下的瘸子兄弟。他们不仅不曾想过放下他们所热爱的户外运动,甚至也没有人愿意陪一下这位孤寂的瘸子兄弟。显然,这些都是生活中极其细小的琐事,对成人或健康的孩童而言也是一些不值得一提的事。然而,叙事者“我”天生残疾,往往更需要从“家”中获得情感的某种补偿。诚如我国著名思想家荀子所言:“礼之于正国家也……国家无礼不宁。君臣不得不尊,父子不得不亲,兄弟不得不顾,夫妇不得不欢。少者以长,老者以养。”[10]28然而,令人深感不幸的是,叙事者“我”的印度裔斐济兄弟姐妹并没有“孝悌”之德。由于主人公少年时长时间地承受“孤独而又可怜”的人生境遇,叙事者“我”在一次又一次被孤立中将自己与家庭剥离开来,沦落为一个与家庭其他成员缺乏情感交流的边缘人。

如果说孩童关心的是能否与其他同龄伙伴一起玩耍,那么少年人便是更多地思虑自我如何在社会生活中建构易于生存的自我形象。确实,在《瘸腿断了》中,叙事者“我”诉说道:“班上的同学尤其是女孩子们,时常把我当作他们讥笑和奚落的对象。时而,还会恶作剧地模仿着我借助一根拐杖一步一晃的跛行姿势。”[6]114无疑,瘸腿使一个年少无知的顽童感到无比的孤寂,也扼杀了他的存在价值和生存意义,但对一个即将进入社会的少年而言,他人的嘲弄使其陷入了社会性的死亡。其实,这是稍有一点同理心的人都可以理解的。对此,叙事者也直言道:“殊不知,他们的每一次嘲弄以及每一声大笑,都像一把尖刀一样,直刺到我的心底。……一股抑制不住的情感就像开闸的潮水一样涌上心头,会情不自禁地流下苦涩的泪水。”[6]114荀子早在战国时期就指出,社会的核心价值就是要实现“群居合一”的理想社会,但因人性本恶,所以要“加强后天的道德教化,用社会制度和礼法措施调控人们无限扩张的内心欲求,使之合乎和谐稳定的社会秩序的要求”[11]114。显然,作为叙事者同胞兄弟姐妹的印度裔印度人,那些女孩缺乏同理心,也不曾在社会礼法中得到道德教化提升,所以她们放纵了自我在弱小者身上获取快乐的邪恶欲念。正因为如此,叙事者“我”说道:“中学三年级,是青年人最富有理想和朝气的时期,我却整天陷在烦恼和羞辱的痛苦中。”[6]113-4如果说叙事者“我”无法参与他人的社会性交往是自己单向度地被阻隔在社群之外,是一种较为柔和的社会性死亡,那么来自社群中其他同龄人的嘲弄则是残忍地拒绝他进入社群,是一种残酷的社会性死亡。

不难看出,无论是与叙事者“我”一母所生的兄弟姐妹,抑或是与他同族同宗的印度裔斐济人,他们在某种意义上都是叙事者“我”的家人,理应包容和接纳这个先天残疾的同胞兄弟姐妹;但是,他们非但没有友善地对待叙事者“我”,甚至无所不用其极地嘲弄和排斥他,使他在精神和社交等方面都遭受难以治愈的创伤。也就是说,叙事者“我”身为印度裔斐济人,却被所谓的“家人”抛弃、无视和欺辱,并因此被剥去了人之为人的本质,进而沦为灵魂濒临死亡的某种存在。

二、无能指的“家人”:瘸腿少年被异族女孩完美接纳

因斐济在殖民时期为了满足国内蔗糖业发展的需要,从英殖民地印度输入了大批的印度劳工,仅“1879年至1916年移民斐济的印度人就多达60,537人”[12]58,所以斐济是一个土著族群和印度移民以及其他少数民族杂居的多民族社会。为了争夺生存空间,斐济土著族群和印度裔斐济人之间长久以来一直在歧视、矛盾和冲突中挣扎。尽管“后来作为自由移民来到斐济的教师、律师、社会改革家和归侨等人在帮助印度人争取基本人权和提升生活条件等方面都发挥了极大的作用”[13]127,但同时也进一步激化了种族之间的矛盾。无疑,斐济多元文化社群里的生活是极具复杂性和挑战性的,身体健康的人都难以应付,何况一个肢体有残疾的人。

诚如复旦大学孙向晨先生所言:“‘家’代表了一种对世界的理解方式。对于‘家’的这种关系性、情感性、伦理性的理解,为我们理解周遭世界提供了一种新样式。”[14]316据此,我们不难推想,叙事者“我”的同胞兄弟姐妹尚且如此无情和冷血,异族人岂不是更加凶残冷酷。正因为如此,叙事者在印度裔社群中遭受了上述不公正待遇后,说:“偶尔,周围一些人也有友好的表示,但我还是无法控制自己厌烦的情绪……这种情绪竟这样强烈地制约着我,我似乎觉得,任何人都不再会激发起我的情感了。”[6]114显然,叙事者已表现出心已死的哀怨和绝望。古人云:“夫哀莫大于心死,而人死亦次之。”[15]341可见,叙事者“我”似乎从中看出自己在未来社会生活中的可能性悲惨命运,并因此对自己的未来不抱任何希望。

然而,让人不曾想到的是,叙事者“我”却被一个斐济土著姑娘完全接纳,并在姑娘的族人的祝福下得到了极大的治愈。在《瘸腿断了》中,叙事者以极为细致的笔墨描绘了他的爱神出现时的场景:

不料正值此时,突然一阵大雨倾盆而下,我极力加快步伐试图跑了几步,岂料心急脚不稳滑了一下,竟跌倒在柏油马路上。我知道,此时,候车亭里的每一个人都在冷眼相觑着,没有一个人作出任何反应。我正在为自己的不慎懊恼时,难以想象的是,冷不丁一个陌生的女孩子勇敢地从亭中跑出,三步并作两步地朝我奔来,在众目睽睽之下,把我从大雨中搀扶了起来。她,就是斐济姑娘——妮厄米。[6]114

从上述分析,我们知道,叙事者在平日里的步态经常被人嘲弄。因此,他此时在大雨中匆匆忙忙地疾行时的扭曲姿态也一定像平日一样会招来他人的嘲笑。然而,在大雨中如此一番挣扎后,叙事者却意外地跌倒在地,这想必会招来别人更多的冷眼。确实,当跌倒后趴在地上时,叙事者的第一反应便是人人都在冷漠地看笑话,因此也只能在心中为自己的急躁行动而懊恼。显然,这嘲笑或嘲弄也随之在人群和叙事者之间建构出一道难以突破的墙,使他们虽近在咫尺却彼此相隔万里之遥。当然,墙那边的人也不好或难以抛弃他们刚才集体用嘲笑所建构出的共享身份,以及由此而形成的临时的社交群体,转而走向墙的另一边,去给那遭受凌辱和边缘化的人以关心和帮助。不难想象,这也正是叙事者在印度裔社群中被嘲弄时一再发生的事情,所以叙事者就在嘲笑或嘲弄中一次又一次地被完全孤立,却从来不见一个人敢于从嘲笑他的人群中走出来予以援助。令叙事者颇为意外的是,敢于从嘲笑的人群中走出来,并冒着大雨给他帮助的人却不是与他同宗同族的印度裔斐济人,而是一个印度裔斐济人心中一直视为仇敌的斐济土著人。更令人关注的是,这个敢于走出来,并施以援助之手的人却恰恰是个女孩。其实,女性在斐济土著社群中一直处于边缘化的位置。南太平洋大学的玛格丽特·米希拉(Margaret Mishra)博士曾指出:“土著斐济妇女被排除在社会等级体系之外,也被排除在公共领域的决策过程之外。”[16]115无疑,在这种情景下,土著女孩的出手相救显得尤为特殊,所以叙事者对女孩的行为描述为“勇敢地从亭中跑出”;同时,叙事者也用“难以想象”一词来评价女孩的义举。

妮厄米勇于跨越种族之间的隔阂和仇恨,敢于在健全人鄙夷的眼光中走向他者,向来自异族的弱者伸出援助之手。这也许是出于一片怜爱之心,但无疑也是值得称赞的。然而,更重要的是,妮厄米心中所涌现的正能量绝不是一时的冲动。在此后的日子里,妮厄米不仅愿意与叙事者“我”在校车上坐在一起,也真诚地与“我”交往。正因为如此,“我”第一次感受到了友好,而不是弃绝或怜悯。这使“我”感慨道:“在这之前,我还很难想象,一个斐济人会对在某种意义上讲是个入侵者的印度人表示友好。”[6]115无疑,结合上述斐济的多元文化历史语境,我们还可以发现,此处的“难以想象”是源自族群间固有的隔阂所导致的种族主义思想以及对土著女性的长期偏见。更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是,斐济土著女孩妮厄米后来不仅愿意与叙事者“我”恋爱,她的族人更是在篝火晚会上一次次用土著传统工艺酿制的卡瓦酒向他祝福。篝火晚会上的歌声与用口琴吹出的乐曲、妮厄米的依偎和相伴,以及妮厄米族人的欢呼和祝福,使叙事者“我”瞬间找到了出生以来从未有过的接纳感。无疑,妮厄米及其族人给予叙事者“我”的接纳感便是“家”的真切内涵,也正是“我”在印度裔社群中苦苦寻求而不得的宝贵情感。

由此可见,叙事者在与自己同文同种的印度裔社群中屡遭嘲弄,且无人愿意为其挺身而出,但一个未曾谋面的异族弱女子却能出手救助。无疑,妮厄米之所以这么做完全出于一片爱心。同时,被印度移民看作仇敌的斐济土著族群之所以不计前嫌,并完全接纳和祝福妮厄米和叙事者“我”的姻缘,也是缘于跨越民族仇恨的爱。可见,爱是能够化解多元文化社群中种种社会矛盾和文化冲突以及构建和谐的繁荣社会的重要密码。

三、“家”和“无家”:种族主义暴力下的生存绝望和希望

一个和谐、欢快和共荣的多元文化社群对斐济的各族人民都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如上所述,斐济土著女孩的爱心像春风一样吹拂着印度裔少年早已濒临枯死的心灵,使之露出久违的笑容,并重新焕发出生命的活力;同时,他们二人的真心相爱也使两个长期彼此仇恨的族群极其少有地在一起歌唱、舞蹈和庆贺,呈现出一副多民族和谐共处的多元文化景象。然而,正当叙事者在异族人中找到了“家”的归属感之时,斐济土著族群中的种族主义者却以传统为名,拒绝身为印度裔少年的叙事者对土著族群的侵入。确实,无论是殖民时期,还是后殖民时期,传统在南太平洋各岛国土著族群的政治生活中扮演着极大重要的角色。英国爱丁堡大学的著名学者洛尼·伊文斯(Rory Ewins)就曾指出:“当我对斐济及太平洋其他地区研究得越多,就越发现传统似乎是理解政治事件的关键;然而,种族和阶级在其中不是不重要,但并不是最重要的因素。”[17]显然,种族主义者以狭隘的种族思想评判着眼前所发生的一切,仅以自己的族群为“家”,却掩耳盗铃般地否定殖民时期以各种名义来到斐济的移民族群这一事实,也不正视多民族“大家庭”如何和谐共处的现实难题,而妄图通过排斥或拒绝重建不受外族浸染的土著族群传统社会。无疑,这也必然会表现为拒绝外来移民占有斐济土著人的土地和女性[18]422。

确实,在《瘸腿断了》中的种族主义者看来,叙事者“我”和妮厄米即将建立的小家以及因他们二人喜结连理而使长期彼此仇恨的两个族群刚刚构建出的和谐“大家庭”,似乎玷污了他们的所谓神圣传统。因此,上述多民族和谐共处的美好画卷却恰恰是土著种族主义者不能忍受的邪恶。作为文学书写,小说中斐济土著族群的种族主义者暴力毁灭叙事者和妮厄米的小家以及两个族群和谐共存的“大家庭”却恰恰发生在二位恋人尽情享受小家庭和大家庭的唯美爱情时刻。在《瘸腿断了》中,叙事者就此向我们讲述道:

第二天,我又和妮厄米手拉手地来到村外的小河边。我静静地坐在河岸边,看着在水中嬉戏的妮厄米,水中的倩影强烈地吸引了我。一会儿,只见她欢欣雀跃地从水中跳出来,走上岸坐到了我的身边,我欣慰地看着她,并摘了一朵野花插在她那柔软的长发上。我们尽情地谈着,欢快地笑着。然而,就在此时,不幸的事情终于发生了!我蓦地觉得,草丛中有一双眼睛睁正在偷偷地窥视着我们。[6]118-9

显然,这是一副以恬静的乡村和青草依依的河边为背景,以一对爱意浓浓的青年恋人为主角的田园画,其画面本身充满了治愈感。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幅美丽的让人感动的画面也是叙事者心灵世界的某种外化表征。无疑,叙事者已然死去的心灵又重新活了过来。也就是说,这来自异族女孩的爱不仅治愈了叙事者的心灵疾病,也重新给予了他社会性的生命。正因为如此,我们不难理解,在姑娘族人的庆贺和祝福中,瘸腿少年瞬间变成了一个富有喜感的阳光少年,并用歌声和音乐给姑娘的族人送去了无尽的欢欣喜悦。无疑,这已建构出了一副让两个充满仇恨的族群都能得到治愈的多民族和谐共处的美好画面。可见,妮厄米和叙事者“我”之间的爱不仅点亮了瘸腿少年的小世界,也温暖了早已被仇怨冻结了的多元文化社群。然而,在斐济这个多元文化社会中,种族主义者却始终存在。一位斐济土著政客曾指出:“我希望印度人会向外国迁居。我们只要收紧管控政策,斐济就不再像过去一百二十年里那样对印度人具有吸引力。也许他们会因此降低迁入率,同时提高迁出率,进而使印度人的人数自然下降,直至我们可以管控的水平。”[19]317可见,在斐济的土著种族主义者看来,印度人的庞大人口便是对土著人生存的威胁,而斐济印度人娶土著人的女孩为妻更是他们不能忍受的,因为那将会彻底改变土著的人种。在这样的社会文化背景下,小说中的印度少年直觉性地感觉到有某些邪恶的眼睛就潜伏在他身边。显然,这也是他万般珍爱好不容易得来的“家”,同时却又怕失去“家”的心理的某种外化表征。

然而,印度少年的上述心理并非空穴来风,而是源自现实生活中他眼目所及的各种客观事实。对此,叙事者紧接着叙述道:“猝不及防的是,就在我发现这不祥兆头的刹那间,五个斐济男青年已冲到了我们面前,其中两人走上来就把妮厄米绑架着拖到河湾处,而另外三个人则气势汹汹地对着我就是一顿拳打脚踢。”[6]119显然,种族主义者充满了暴力和仇恨,他们的暴力行为与上述异族情侣令人陶醉的河边漫步、嬉戏和笑谈的画面反差极大,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当然,这样纯粹出于种族主义的暴力给瘸腿少年和土著姑娘造成了强烈的心理创伤。就在叙事者被几位斐济男青年一顿暴揍之时,他的“那只干瘪的瘸腿上遭到了重重的一击”[6]119。当叙事者从昏迷中醒来时,他发现自己已在医院,但令其惊愕不已的是曾经属于他的“那只瘸腿从此不复存在了”[6]119。对叙事者来说,这无疑是一个致命性的打击。如果说他以前因为瘸腿备受他人嘲弄,那么他从此以后就将是一个没有腿的人,其悲惨命运可想而知。

可见,在种族主义者的暴力摧残下,斐济的各个民族只能沿着零和博弈的政治逻辑去彻底征服其他民族,致使多民族之间永远处于相互仇杀的恶性社群关系中。无疑,种族主义者的暴力行为也使原本就艰难生活的各个民族就像小说中的叙事者那样再次陷入曾经无数次遭遇的各种冷漠和绝望之中,使其心灵中刚刚因爱而点亮的生命之火又复归熄灭。正因为如此,叙事者说道,“我,又陷入了那残疾人的黑暗中”[6]119。然而,种族主义者在叙事者身上所施加的暴力也仅仅摧残了叙事者的身体。因为妮厄米的不离不弃,我们在小说的结尾处看到了印度裔少年和妮厄米即将成功建立家庭。无疑,这表征了全球化语境下多元文化和谐共处的“人类命运共同”却已然胜利在望。确实,这也客观地反映了多元文化主义在斐济的真实处境,即“绝望和希望之间”[18]418。

结语

综上所述,生活在多元文化社群中的叙事者在与自己同文同种的印度裔社群中不仅没有得到其“家人”的关心和爱护,反倒不断遭受亲人或族人的嘲弄和冷眼。究其原因,无非是同为印度人的亲人或族人对这位天生身患残疾的同胞缺乏爱。然而,尽管女性在斐济传统社会制度中的地位极低,但作为女性的妮厄米却因为心中有爱,她能够破解多元文化社群中的跨民族文化冲突乃至仇恨,并将所有彼此敌视的人合在一处,建构出斐济社会中不是一家人却如同一家人的和谐社会景象。同时,在全球化时代背景下,种族主义者也是以冰冷的教条来建构自己的人生哲学,甚至不惜以暴力去捣毁别人充满爱意的幸福,致使多元文化社群和谐共处的美景遭受挑战。其实,他们表征的也正是逆全球化的思想潮流。可见,《瘸腿断了》向我们表明:爱是家或大家庭是否能够共存和共赢的根本性力量,也是个人和社会得以被照亮和温暖的智慧源头。显然,以爱为本质内涵的人类命运共同体也正是能够行之有效的解决全球化时代多民族和谐共存的中国方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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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n Paradoxical Writing of Community of Shared Destiny in the Fijian English Novel

YU Feng-bao1, LIU Sheng2

(1. School of Foreign Languages, Jiangsu University of Science and Technology, Zhenjiang 212100, Jiangsu; 2. Editorial Department of Journal of Chizhou University, Chizhou 247000, Anhui)

is one of the great stories by Fijian Indian writer Manik Reddy. This paper will take the community of destiny as the breakthrough point, explore the paradoxical writing about the community of destiny in, excavate the complex cultural relations between people and others and between communities in the multicultural community, and then show the necessary wisdom of human towards harmonious coexistence in the era of globalization. The research holds that the community of shared destiny is a necessary cultural construction for human survival, which can be represented as family, clan, country and world, with love as its essence. Without the culture of mutual love, the community as a family or a clan in the traditional thinking may only exist in name; At the same time, if there is love existing between different races with family feud, the hatred can not only be dispelled, a beautiful and good community of destiny can also be brought about.

Fiji; Manick Reddy;; paradoxicality; community of shared destiny

10.14096/j.cnki.cn34-1333/c.2022.02.13

I06.4

A

2096-9333(2022)02-0089-06

2022-02-05

江苏省社科基金项目“《大洋洲文学丛刊》的数据整理和文化研究”(21WBB006);国家社科基金重大招标项目“多元文化视野下的大洋洲文学研究”(16ZDA200)。

于凤保(1980- ),男,安徽芜湖人,浙江大学英语语言文学博士,江苏科技大学外国语学院讲师,江苏省双创人才(“双创博士”JSSCBS20211004),研究方向:大洋洲英语文学、文学认知研究和文学伦理学批评;刘胜(1978- ),男,安徽枞阳人,池州学院学报编辑部主任,研究方向:大洋洲英语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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