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若苹治疗直肠癌术后肠功能紊乱临证经验探析

2022-11-25 20:36吴丽琴何若苹
浙江中西医结合杂志 2022年6期
关键词:健脾直肠癌脾胃

吴丽琴 何若苹

直肠癌是消化系统常见的恶性肿瘤,其发病率位居全球第三位,死亡率仅次于肺癌和乳腺癌[1]。直肠癌术后肠功能紊乱是直肠癌切除术后,因直肠括约肌和周围神经功能障碍,进一步引起腹泻、便秘、排便急迫、大便失禁等症状的肠功能失调综合征[2]。何若苹教授为全国名老中医药专家学术经验继承工作指导老师,从事肿瘤临床治疗近40 年,深谙首届国医大师何任先生创立的“不断扶正,适时祛邪,随证治之”十二字法则,在肠道肿瘤的治疗方面独具特色,疗效显著。现将何教授治疗直肠癌术后肠功能紊乱之经验介绍如下,以供同道借鉴。

1 病因病机

1.1 体质偏盛是发病基础 若患者平素偏属痰湿体质,肠腑湿邪偏盛,水谷精微下泄则生泄泻。若患者属阳虚或阴虚体质,已是阴阳失衡之体,又经刀刃所伤,正气未复,阴阳二气无以补充,阳虚肠寒则会引起便秘或泄泻,阴液不足,水亏舟停则引起便秘。

1.2 饮食及情志所伤是发病诱因 患者术后饮食失慎,饮食多辛辣或滋腻,肠胃积热,热耗津液,肠道失于濡润则便秘;若饥饱失常,或进食生冷不洁之品,损伤脾胃之气而泄泻。患者因身患癌疾而忧心忡忡,忧思过度本已伤脾,复加肝气疏泄失常,肠道气机失于调达则便秘;肝气疏泄太过则生泄泻。

1.3 脾肾衰惫,邪气留恋是发病之本 《灵枢·百病始生篇》曰:“两虚相得,乃客其形。”患者术后包括放化疗、靶向治疗等一系列辅助治疗,或抗肿瘤药物使用不当,伤及脾胃,后天之本不能涵养先天之本,脾肾之气俱衰,会出现便秘或泄泻。病气日久,数经攻伐,脾肾阳气耗散,正虚邪进,痰、瘀、毒邪聚于肠络,中医认为“络主血,且久病入络[3]”,肠络脉的津液、血液不能正常布散,瘀滞于肠络,久之又酿生痰湿、浊毒等病理产物,加重腑气壅滞,六腑不通导致肠功能紊乱。

2 治疗特点

2.1 健脾和胃以养后天 脾胃为气血生化之源,亦是气机升降出入的枢纽。何教授认为,患者平素中焦脾胃之气不足,手术会不同程度地影响脾胃功能,术后又屡经放化疗,脾胃虚甚。唯有脾胃健运,方能使水谷之气转化为气血,气血得充而发挥助正祛邪的作用。直肠癌术后,脾胃受损导致肠功能紊乱,临床主要有以下表现:食欲不振,腹胀,便次多质溏稀,肛门下坠感,倦怠乏力等。临证中表现为脾气虚弱者,何教授多用四君子汤、六君子汤、补中益气汤、参苓白术散等方加减,常用药物如党参、太子参、黄芪、白术、茯苓、白扁豆、莲子、砂仁、山药、薏苡仁、芡实。表现为脾胃不和,枢机不利者,多选半夏泻心汤、香砂六君子汤为底方,并酌加蒲公英、厚朴、佛手、沉香曲、木香、白芍、郁金、生谷芽、炒鸡内金、北秫米等。

2.2 温肾填精以滋先天 肾主司二便,大肠正常传导功能的维持有赖于肾气的固摄、肾阳的温煦气化和肾阴的濡润。《难经·三十六难》曰:“肾两者,非皆肾也……右者为命门,命门者,诸神精之所舍,原气之所系也。”肾中所藏的先天之精可化生元气,元气推动和调控脏腑、经络、官窍、形体的生理活动,为生命的活动提供源源不断的动力。赵献可在《医贯》中进一步阐述:“命门无形之火……为十二经之主,大小肠无此则变化不行,而二便闭”,强调命门之火(肾阳)对于小肠泌别清浊,大肠传导糟粕的重要性。临床表现为大便溏稀或干结,小便清长,腰膝酸冷,四肢不温,面色黧黑或晄白,舌淡苔白,脉虚无力等肾阳不足证者,何教授常用金匮肾气丸、右归丸等方加减,常用药物有菟丝子、补骨脂、骨碎补、杜仲、仙茅、肉苁蓉、淫羊藿等。若临床表现为口干、五心烦热、失眠、潮热盗汗、舌红苔少、脉虚数等肾阴亏损证者,何教授常以六味地黄丸、左归丸滋阴益肾,常用药物如枸杞子、女贞子、墨旱莲、制黄精、制首乌、生地黄、桑葚等。

2.3 补气养血以扶正气 气血是人体内的基本物质,直肠肿瘤术后患者进行放疗、化疗等治疗手段,会产生不同程度的不良反应,其中以骨髓抑制较为常见。骨髓造血功能障碍会引起外周血细胞减少,进而出现贫血、免疫力下降的表现。在放化疗期间配合服用具有补养气血功效的药物,有助于扶助正气,提高患者对治疗的耐受,减轻肠道以及其他脏器的不良反应。何教授常选用补骨脂、枸杞子、熟地黄、杜仲、巴戟天等药物促进骨髓造血;选用阿胶、鸡血藤、人参、丹参、女贞子、红枣、鹿角霜等药物升高白细胞水平。

2.4 养阴润燥以助舟行 《景岳全书》对便秘的治疗提出“阴结者正不足,宜补宜滋者也”。阴虚体质的患者,放疗后期更容易津亏液涸。无水则舟停,患者易出现大便干结如栗,数日一行,排便量少,腹胀,伴口干,烦热,舌红苔少,脉细数等症状。对于年老阴虚较重者,何教授善用六味地黄丸、增液汤、术芍火麻仁汤、济川煎等方加减。常用生地黄、玄参、麦冬以增液行舟;制首乌、制黄精、肉苁蓉补肾填精;火麻仁、瓜蒌仁、决明子、当归、白芍润燥软坚。

2.5 适时祛邪以防病进 手术虽切除了肿瘤组织,但机体的毒邪因素难以快速消除,因此,祛邪解毒改变内环境对于控制肿瘤的复发和转移至关重要。若患者影像学检查结果提示病情有进展征象,或者血清肿瘤指标异常,则须加强解毒抗癌药物的运用,藤梨根[4]、猫人参[5]、白花蛇舌草[6]、半枝莲[7]、蒲公英[8]均具有抗癌解毒、消肿散结的作用,何教授将以上药物各用至30 g,再嘱托患者加服三叶青粉[9],以控制邪毒蔓延。痰湿为病,难以速去,痰湿胶着的环境可促进肿瘤发生。苍术偏于燥湿,白术偏于健脾,二者皆用其炒制之品,去性存用,发挥健脾燥湿之用。茯苓健脾利水,猪苓渗湿利水,二苓相须为用,利水不碍正。白豆蔻化湿宽中,薏苡仁健脾利湿,二仁合用畅利中焦、渗利下焦。二术、二苓、二仁为何教授利湿化浊常用药对。局部气血运行不畅,血液处于高凝状态,患者可表现为局部有肿块,刺痛,肌肤甲错,面色晦暗,脉涩,舌质紫黯,舌下络脉紫等证候。气为血之帅,气滞则血阻。牡蛎、海藻性咸寒,合用能加强软坚散结之功。石见穿能活血散结、清热利湿,鳖甲善于软坚散结,两药相合可活血软坚。莪术、丹参均属活血药,两药合用祛瘀不伤正。牡蛎-海藻、石见穿-鳖甲、丹参-莪术为何教授活血化瘀消坚常用药对。

3 典型医案

3.1 案例一 许某,女,73 岁,2018 年5 年24 日初诊。患者2017 年12 月13 日在全麻腹腔镜下行直肠癌根治术(腹腔镜直肠前切除+肠系膜淋巴结清扫+乙状结肠-直肠吻合术)。术后病理:直肠盘状型(瘤体4 cm×3 cm×0.5 cm)中分化腺癌,浸润至浆膜纤维、脂肪组织;癌瘤转移至3/27 枚淋巴结(肠周近中组)1 枚癌结节形成及部分结内陈旧性血吸虫卵沉积及多核巨细胞反应。术后曾口服化疗药,因不能耐受而停服。刻下:患者面色苍黄,目眶偏暗,疲乏无力,纳少,大便不规律,排便费力,粪质干溏不一,现大便已3 日未解,腹胀,舌苔白腻舌质略黯,脉细弱。西医诊断:直肠癌术后。中医诊断:便秘;证型:脾肺气虚,传导无力。治法:健脾补肺,顺气通便。拟方:太子参20 g,炒白术12 g,茯苓20 g,炙甘草、陈皮各10 g,姜半夏9 g,炒苍术、山药各12 g,藤梨根30 g,佛手15 g,生稻芽30 g,炒山楂15 g,莱菔子12 g,砂仁4 g(后下),炒枳壳12 g,沉香曲9 g,瓜蒌仁24 g。14 剂,每日1 剂,水煎400 mL,分上下午温服。2018 年6 月14 日二诊:药后腹胀减轻,大便隔日行一次,粪质干结,舌脉同前。初诊处方加火麻仁、炒鸡内金各15 g。14 剂,煎服法同前。2018 年7 月12 日三诊:药后纳渐展,大便日行,粪质已转润,舌上腻苔已退,脉细弱。效不更方,继进二诊方药14 剂,煎服法同前。

按:何教授认为,脏腑百骸受脾胃之气而能强,患者病后肺脾气虚,气血化生乏源,不能充实四肢则疲乏无力,不能荣养肌肤则见面色苍黄,目眶暗沉;脾肺气虚,推动无力,气机失常,浊气不能通降,大便停聚肠腑则脘腹胀满,纳谷不馨。患者舌苔脉象为肺脾气虚、腑气不通之征象。故何教授选用香砂六君子汤加减以健脾补肺,顺气通腑。方中太子参、炒白术、茯苓、炙甘草健脾益肺,补益中气,以滋化源;山药、稻芽醒脾开胃,改善食欲;陈皮、砂仁、姜半夏、炒苍术理气化浊;佛手理气和胃,行滞消胀;山楂、莱菔子、枳壳、沉香曲理气消谷;瓜蒌仁润肠通便;藤梨根解毒抗癌。二诊时患者腑气不通诸症减轻,加火麻仁增强润肠通便之力,鸡内金运脾消食开胃。三诊时患者诸症转瘥。

3.2 案例二 孙某,男,52 岁,2021 年1 月18 日初诊。患者曾于2018 年12 月行直肠癌根治术,2020 年10 月因肿瘤转移又行腹腔转移肿物切除术。刻下:患者纳尚可,大便日行十次左右,质稀溏,肛门部下坠疼痛不舒,舌淡苔白,脉濡软。西医诊断:直肠癌术后。中医诊断:泄泻;证型:脾虚湿盛。治法:健脾扶正,渗湿止泻。拟方:太子参30 g,茯苓20 g,炒白术18 g,白扁豆30 g,陈皮10 g,山药18 g,炙甘草10 g,莲子24 g,砂仁4.5 g(后下),薏苡仁30 g,桔梗8 g,藤梨根、猫人参各30 g,炒鸡内金、炒枳壳各15 g,沉香曲9 g,木香8 g,黄连6 g。14 剂,每日1 剂,水煎400 mL,分上下午温服。2021 年2 月1 日二诊:患者服上方药后每天大便次数减至7~8 次,肛门仍有坠痛,舌淡苔白脉弦,治宗原旨。原方加无花果30 g、赤芍12 g,14 剂,煎服法同前。期间患者坚持来门诊调方,2021 年4 月19 日患者诉肛门部坠痛已减,每日大便次数已减至4~5 次,继守上方14 剂以期泻止,煎服法同前。

按:本案患者系直肠癌术后转移又再次手术,术后出现泄泻。何教授认为,患者脾气虚弱,脾虚不能散精,精微下陷,脾病及肺,肺通调水道失司,不能将水液下输膀胱,水液从肠腑而走,发为泄泻。刻下症见患者日行稀便十余次,肛门坠痛不适,舌脉亦表现为脾虚湿盛之象。何教授遣方参苓白术散加减以健脾止泻。脾喜燥恶湿,方中太子参、白扁豆、炙甘草味甘,能平补脾胃;茯苓、白术、山药、薏苡仁、莲子等药味甘性微燥,健脾渗湿;木香、砂仁味辛性香,气味俱升,可醒脾理脾,鸡内金、枳壳、沉香曲与之合用可增强调理气机之功;桔梗味甘性缓,载诸药至上焦,补肺气以通调水道;泄泻虽属脾经,但心火乘之,化津液成脓血,可致下痢疼痛,用黄连清火泄热;藤梨根、猫人参为兼顾癌毒所设。二诊时患者便次减少,但肛门仍有坠痛,加无花果、赤芍止痛止泻。药证相合,治疗有效,其后诊次何教授则在原方基础上随症化裁。

4 结语

何教授认为,直肠癌术后患者正气不足,脾肾亏虚,加上七情怫郁,脏腑气机失调,体内热毒与痰瘀交织,肠腑气机失和,遂发为肠功能紊乱。在治疗此类肠功能紊乱时当以顾护脾胃为首要,用药贵在平和,少攻伐戕正,以防“虚虚实实”之弊。根据脏腑气血阴阳虚损的程度,有针对性地投以健脾益气、调和脾胃、温肾填精、补气养血、养阴润燥之品。同时抗癌祛邪之法寓于培扶正气的过程中,辨证论治与辨病论治相结合,正邪兼顾,扶正与抗癌相辅相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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