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络说唱类综艺节目的创新性启示
——以《说唱新世代》为例

2022-11-25 13:19中国传媒大学李镭
卫星电视与宽带多媒体 2022年19期
关键词:锐角综艺竞技

■中国传媒大学:李镭

1.国内说唱文化发展现状

说唱这一概念在中国古已有之,在《简明中国文学史》中,刘跃进提出《荀子·成相篇》中所录曲调就是中国最早的说唱文学,其后兴盛于宋、金、元三朝的诸宫调也是说唱文学的一种形式。从类型上来说,我国说唱文学与西方说唱属不同分野——我国的说唱文学以民间讲唱文学为基础,讲求文学、音乐与表演三者结合,更接近于现代的“曲艺”概念;而在西方说唱一词原词为rap,概念更趋近于“talking”一词。本文讨论的说唱指的是Hip-Hop表现形式下的rap。

1993年尹相杰和谢东推出的说唱专辑《某某人》被誉为中国说唱的创世之作。2000年,中国出现了以MC hotdog和北京隐藏乐队为首的一批嘻哈歌手。2001年起,说唱在中国的发展呈现两种趋势——一种是以周杰伦为代表,将说唱融合到主流音乐中;另一种是逐渐趋向亚文化发展。本文的讨论对象是说唱文化中趋向亚文化发展且现仍处于underground状态的一支。

2017年,爱奇艺推出了中国首档说唱类综艺《中国有嘻哈》,说唱首次站在了主流文化的舞台上。2021的网络说唱类综艺有《黑怕女孩》、《少年说唱企划》和《说唱听我的》这三档综艺节目播出。在2021年哔哩哔哩(以下简称B站)没有继续制作《说唱新世代》第二季的情况下,其他平台制作的具有探索性的“养成+说唱”等多元综合类网络说唱类综艺节目都未能破7分。而由B站出品的《说唱新世代》(2020)却以9.1分的高分与《声入人心》(第一季)评分并列中国综艺第一。以《中国有嘻哈》为代表的音乐竞技类网络说唱节目已经进入发展瓶颈——节目同质化现象严重,观众对锐角化人物关系的审美疲劳等问题亟待解决。在此背景下,对《说唱新世代》的成功与创新之处进行研究与探讨将为我国未来网络说唱类综艺提供思路与指明方向。

2.国内网络说唱类综艺节目发展概况

2.1 脸谱化人物形象

自2017年爱奇艺制作的《中国有嘻哈》采取了使用正片播出海选过程、使用人物自述的形式展开文本叙述这一展现人物形象的手法开始,之后的网络说唱类综艺在表现手法上基本无出其右。从海选片段塑造人物主体性的方法在我国选秀类综艺中很早就有了应用:由天娱传媒和湖南卫视联合制作的女性歌唱类娱乐选秀节目《超级女声》在2004年就已经使用过这一方式来丰满人物形象。

《中国有嘻哈》借人物之口给其自身画像,然后在竞技过程中通过选手行为来印证或推翻这种预设,之后调整最终形成人物形象。为了营造节目效果和对立性强的锐角化人物关系,所有被保留镜头的选手无一例外都具有较强的反叛性和自我意识——这也是最终节目人物形象脸谱化的原因之一。对于观众而言,在强叙事动线下面对群像中脸谱化的人物,不仅无法让观众对每一位人物都保有“预设——推翻——人设”的关注度,也让观众在弱关联性、重复性的叙事中极易审美疲劳。在人物形象的塑造上,《中国有嘻哈》力求破除《星光大道》等选秀类节目在人物选择上的积极化偏向,而选择转向构建个性化更强的人物关系。但是在群像塑造上采用将人物个性展现叠加以矛盾和宣泄为主的群体性格,以达到提升观众情感投射度的目的会稍显过犹不及。

2.2 锐角化人物关系

《中国有嘻哈》等节目遵循的底层逻辑是美式的竞技淘汰,而在观看竞技模式的节目时,观众较为期待的是锐角化的人物关系。所以在选择运用竞技淘汰模式用单线叙事来制作网络说唱类综艺时,对于伴随而来的人物关系如何搭建这一问题,制作方就自然地选择走向锐角化的强人物关系——营造人物冲突。节目中的锐角化人物关系主要分为:选手和导师之间的锐角化人物关系和选手之间的锐角化人物关系这两部分。以《中国有嘻哈》第一集为例,第一对构建的锐角化人物关系是首先出场的两位选手与导师间的人物关系。第一位上场的选手TY在初舞台时和导师张震岳关于音乐认定标准产生了分歧,随后TY在微博喊话张震岳:“共同制造节目效果”。而选手之间的锐角化人物关系来源于竞技淘汰的底层逻辑——选手间的关系就是竞争关系。

2.3 单一化文化内核

“隐含作者”这一概念由布斯在《小说修辞学》中提出,通常指的是决定节目参与者的选择、故事的设定故事的表现方式乃至机位的编导。网络说唱类综艺为了在综艺节目中以亚文化综艺的身份出圈,其表达方式往往以嘻哈文化为基础。嘻哈文化中的“自我”与“表达”在其他网络说唱类综艺的制作中被隐含作者拆解开来,“自我”被放大,“强调态度”成为节目的核心理念。“你有freestyle吗?”是说唱节目最为出圈的一句话,这恰恰印证了节目以反叛性观点输出为宗旨的理念——在节目制作过程中,更多的镜头聚焦在“Diss制作人”“逼视Idol”等宣泄性极强的观点上,不免造成节目文化内核过于单一的弊病。

3.《说唱新世代》的创新策略

3.1 《说唱新世代》节目概述

2017年以来,国内多家主流视频平台陆续推出网络说唱类综艺,构建了以“态度表达”为核心的音乐生态。《说唱新世代》作为具有极具自身叙事特色的B站的第一档网络说唱类音乐节目,显然也是B站“保护创作,尊重多元”的平台理念的延伸。节目的slogan为“万物皆可说唱”,旨在鼓励创作、打破说唱刻板印象:说唱可以表达精神世界、刻画社会现实、为弱势群体发声、疗愈精神困境。

截至2021年11月7日,《说唱新世代》在B站的播放量突破6.4亿,弹幕总量超过1040万条;订阅人次超过230万;共计收获510.1万投币;评分分数超过11万人次,最终评分为9.6分。在豆瓣平台上,《说唱新世代》的评分人数为85965人次,评分为9.1分,是国内网络说唱类综艺评分人数最多和评分最高的综艺。在其他国内网络说唱类综艺中,评分人次最多且评分最高的为2017年爱奇艺制作的《中国有嘻哈》,评分为7.1,评分人次为51223。其他国内其他网络说唱类综艺均无破7分者。

3.2 《说唱新世代》的创新之处

3.2.1 竞技模式创新:“弱竞技+重传播”

不同于以往网络说唱类综艺以海选开场,在《说唱新世代》第一集中,选手进入说唱基地后依据对社会学的核心问题(个人与社会)的回答被分为四个象限——“说唱让你变富有还是变贫穷?”“你希望人红还是歌红?”。在划分象限之后,选手依据cypher结果入住一到四环的基地宿舍和获得不同的数量的“哔特币”。“哔特币”是总导演严敏建立的说唱基地内部的货币体系:选手通过比赛获得“哔特币”,每天需要花费定额的“哔特币”在基地生存,如果选手的“哔特币”不足以支撑选手到下一轮竞演,那么选手将被淘汰。节目组在前几轮中并未设置淘汰环节,而是通过差额较大的“哔特币”分发来拉开选手们的差距。这就使得在选手之间出现新的人物关系搭建方式——经济交易,节目一度自由发展出由“哔特币”交易而引出的颇具underground风格的battle。这种经济交易使得选手之间的关系在竞争之外多了一丝江湖气息的人情味。

不同于其他网络说唱类综艺,《说唱新世代》至少保证了每位选手都拥有一次完整展现舞台的机会,这在说唱类节目的制作史上是史无前例的。例如,在《中国有嘻哈》的第1期中,共展现了16位歌手的表演和其中7位选手的初舞台。70位晋级的选手中大部分没有话题度或是没有晋级的选手就完全失去了被观众记住的机会。其次,选手的所有单曲纯享版都被同步上传至B站节目官方账号和QQ音乐,节目组在最大程度地使用多平台增强选手作品的传播性。总体而言,在赛制上节目组最大限度地将“合作”与“竞争”统一起来表达其弱竞技和重传播的理念。

3.2.2 人物关系创新——“弱冲突+重联结”

人物关系是叙事逻辑能否使受众产生黏性的重要因素,受众对人物的关注通常分为三个阶段:感官式,比较式和情感联结。在第一阶段人们通常通过感官和直觉判断自己的喜好,第二阶段以自己为标准进行参照,第三阶段则是出于情感好恶关心结果。一般而言,进入第二、三阶段受众将标签识别转换为情感投射之后,对人物关系的接触才是有效的。在以竞技淘汰为底层逻辑的美式综艺中,隐含的作者利用叙事逻辑使得观众的关注点由谁将会被淘汰转向某位选手会不会被淘汰。《说唱新世代》在人物关系构建上大胆摈弃了锐角性的人物关系,转而在生存、温情为主的友谊叙事线中展现竞技之外的人物关系,比如:阿达娃给那奇沃夫梳辫子,孙瑄阳为吉丁伴舞,斯威特冲破节目组关卡到一环吃自助餐等等。在人物关系的处理上,《说唱新世代》摒弃锐角化人物关系而转向“以情动人”的“选手为中心”的情感投射无疑是新颖又大胆的尝试。

3.2.3 观看体验创新——“重观众+重沉浸”

在内容上,始创于2009年的B站依靠UGC内容与传统视频网站的PGC分野。而今,占据B站视频总数90%以上的PUGC成为B站焕发生命力的强大动力所在,但是以用户为核心的UGC生态没有改变,其中弹幕在很大程度上提升了互联网用户的参与感及观看体验度。节目中有大量的方言说唱和英文说唱,加之说唱歌词节奏的特殊性,多数听众难以准确把握歌词。出于人本思想和对舞台效果的优化呈现,B站在舞台设计上开网络说唱类节目之先河——使用滚动弹幕的方式呈现歌词。弹幕式滚动歌词的设置不仅为现场观众提供了更加良好的视听氛围,而且最大程度上还原了B站滚动弹幕的观看体验。在没有经过后期剪辑的情况之下,脱离了机位和景别变化对舞台展现的加持,现场观众在视听上获得了沉浸式更强的类线上观看的方式。此举从受众的观看体验出发,在提升用户观看体验的同时加深了受众与B站生态的情感联结。

3.2.4 文化内核创新——“重发声+重文化”

说唱根植于嘻哈文化,其重要精神图腾是“自我”和“愤怒”——作为说唱主体的黑人青年长期处于种族歧视和生存困境中,这也是说唱的重要创作源泉。“说唱文化最初进入中国市场时,为了让观众了解、快速让观众吸收成为流行文化,很多创作者为说唱文化贴上了流行性、消费主义的标签。但说唱的本质是发声。”《说唱新世代》则意欲以说唱充当媒介,建立人们和世界的联系。其标语“万物皆可说唱”如所有乡村宣传标语一样印刷在废弃厂房的烟囱上,这是对节目调性的最好展现——回到“发声”的本质。在《中国有嘻哈》等节目将金钱、暴力、愤怒等作为扩大说唱传播力的标签时,《说唱新世代》将发声作为最坚定的呼号。

流量之外,内容是不变的护城河。“请你们好好地写中国人所遇到的那些问题,我们底层人民自己的努力奋斗。”在发声之外,根植于社会现实也是节目组所认同的文化核心之一。严敏再三强调,不同国家的弱势群体是不同的。前有圣代为在豫章书院进行网瘾戒断少年发声的《书院来信》,斯威特Sweet因放下艺术坚持的生活记录《十万块》,后有为了播出而改词的《一块胶布》……节目中的所有歌曲无一例外都是不同圈层、不同经历rapper对现实生活的发声。这些歌曲都根植于中国社会现实,容纳真实、包罗万物,是真正属于劳动人民的艺术。

4.结论

目前我国网络说唱类综艺发展势头迅猛,在网络说唱类综艺同类型节目涌现且处于发展瓶颈的时期,本文通过对B站《说唱新世代》进行各角度分析,从而为未来各平台制作网络说唱类综艺节目上提供一些借鉴和思考。第一,未来此类节目创作时应注意区别于美式竞技综艺的“竞技”内核,选手对现实的发声不应该桎梏于金钱、暴力等主题,应树立正确优秀的文化内核。第二,在多元综合类网络综艺节目齐头并进的今天,网络说唱类综艺节目现阶段面临严重的同质化问题,这要求综艺制作者结合我国综艺发展现状在节目形式、竞技模式、叙事方式等方面进行创新。第三,拓宽摄像头的铺展和布设思路,采用观察式摄影为衍生节目提供更多的垂直类细分素材,以便在同频类节目中脱颖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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