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浙江传媒学院:杨伯伦
数字智媒时代的来临,打破了虚拟与现实之间的壁垒,在节目制作过程中,为受众提供了极富震撼的视听盛宴,以《典籍里的中国》为例,作为中央电视总台重点文化类节目,将象征着中华文明智慧结晶的典籍,以“文化节目+戏剧+影视化”的方式展现。相较于各类节目而言,文化类节目主持人所面对的挑战有所不同,关于评判一档文化类节目的成功与否,其核心在于文化输出的效果,这也应当是文化类节目主持人自始至终的自我要求。
为满足持续的“文化热”需求,使文化类节目勇立潮头,节目形式、主持人角色定位、传播策略等亟需做出改变,才能实现变中之不变。因此,如何能够为文化类节目赓续活力,传递出更加鲜明的文化内涵,在话语分配中如何做到恰切统一,与观众形成思想上的同频共振,这需要更深度的探索。
当前,传播手段新形态的演进,为文化类节目主持人提出了新的要求,从原本单一的语言形态,转化为多种模式的传播样态,这是主持人在创新形态上所面对的挑战,《典籍里的中国》的核心内容在于每期节目所介绍的文化典籍,但创新的节目编排,多种科技手段的赋能,为文字增添了鲜活的色彩,就主持人王嘉宁、撒贝宁而言,男女搭配主持的形式,在角色定位和话语权的分配上就要有清晰的边界意识,规避传统意义上文化类节目易产生的枯燥、乏味、传播效率低的问题。
对于文化电视节目而言,文字模态和图像模态固然非常重要,但是声音模态更贴合传播过程中受众的审美诉求,更加呼唤观众的情感。主持人要充分体现声音模态和图像模态的有机结合,才能更好地建构情境,更深刻地触动受众的内心。因此笔者将以《典籍里的中国》中两位主持人所承担的角色为分析对象。
作为传统文化类节目主持人的角色设置,王嘉宁在整个节目中,最重要的任务是把控节目整体流程及完成访谈任务,在访谈环节,王嘉宁通过和专家的谈话,尽可能将晦涩难懂的古籍知识转换成明白晓畅的话语,提升文化传播质量,同时在“聊天”过程中,也起到了解释说明的作用,以“识读中华元典《周易》”这期为例,她在与三位专家学者的问答中,都坚持着简洁明了的提问方式,同时还使用概括性的话语,例如当提到马王堆汉墓出土的帛书证明了孔子在晚年对易经有所研究时,王嘉宁自然地说道“有一个成语也是形容他这段佳话,韦编三绝”接着来自北京师范大学文学院的教授就进行了更进一步的阐释,将孔子晚年对《易经》的深入研究和喜爱生动地讲述,在此之后,王嘉宁以开场的戏剧为索引,概括《周易》的形成与发展,她讲道“在刚才的戏剧当中,我们也说到《周易》的形成是,人更三圣,世历三古,那么“三圣”我们普遍认为是伏羲、周文王、孔子,那么“三古”就是这三位先贤当时所处的时代,上古、中古、近古”,在文化类节目中,尤其以人文科学中历史学、文学、哲学等为主要类型的文化传播,主持人需要有概括发展脉络的能力,起到辅助受众厘清思路的效果。在提问时,王嘉宁也表现出作为一名文化类节目主持人出色的“敏感性”,为深挖故事背景,呈现出多维度的知识架构进行追问,例如在第一期《尚书》中,当讲述到《尚书》作为中国文化元典及重要的思想来源时,王嘉宁说“《尚书》有这么多的第一次,是不是也证明《典籍里的中国》第一期选择了《尚书》是一个非常明智的选择?”之后中央民族大学历史文化学院的蒙曼老师就进行了拓展,将“典”字的文字结构与《尚书》为后世文学发展产生的深远影响相关联,这样的问答为节目拓宽了视野,也满足了受众的求知欲。
此外,为了加强自身角色定位,在节目中王嘉宁的形象塑造也别出心裁,搭配亮色西装,传递出清新自然、干练简洁的文艺气息,与节目的基调契合。
一张桌、一把椅、一盏灯、一部典籍,这是《典籍里的中国》每期节目的第一个镜头,撒贝宁以当代读书人的形象,坐在桌前品读典籍,同时起到了串联节目的功能,引出戏剧元素后,当代读书人撒贝宁声情并茂,与演员一同为节目开场。撒贝宁的话语质量一直是传统节目中的典范,以其生动传神的讲述及灵敏的应变能力,呈现出口语化的表达样态,既质而不俚,又不落窠臼,形成独特的个人风格,不论是法制节目、大型晚会、抑或是文艺类节目,撒贝宁善于根据不同的节目性质和主持人的角色定位采取恰切的传播策略。
中国传媒大学教授、博士生导师,国家语委咨询委员会委员姚喜双认为,“在播音主持活动中,播音主持创作者是矛盾的主要方面,他(她)的主观能动性发挥得如何,直接影响到播音主持作品的质量,关系到播音主持创作活动的成败。”因此,除传播技术升级带来传播生态转变的影响外,播音员、主持人的主观能动性和对新角色定位的认知,最终引发个体语态的转变。在《典籍里的中国》中,以受众视角就能清晰感受到撒贝宁也正尝试新的突破,通过丰富话语表达样式,在勾连古今的表演与真挚平和的讲述之间转换,来实现内容与节目各单元的有效衔接。
在演绎环节,撒贝宁所担任的当代读书人有两大功能,一是通过融入表演元素,营造出古今人物的时空对话场,二是以一位探秘者的身份,在提问中为观众提供更生动直观的视角,了解先贤的伟大人格。以第一期《尚书》为例,倪大红所饰演的伏生于书房追忆自己舍命护书的故事,当达到情感高潮时,镜头切换为撒贝宁的特写镜头,泪眼婆娑的画面引发受众共情,在情景交融中为文化传播营造沉浸式图景,撒贝宁一句“先生节哀”,真实自然,直抒胸臆,这需要主持人在演绎过程中抱有强大的信念感,开掘自身角色潜能,做到真实的自我呈现,在舞台上才能有更加深刻的体验,而使受众身临其境的目的也自然水到渠成。
文化类节目主持人在创新形态的发展过程中仍面临诸多问题亟待解决,例如在节目中缺少独特风格的表达、文化传播的话语质量参差不齐、铺叙繁缛对节目定位不明晰等问题时有发生,因此在当前文化类节目守正创新,引领时代风尚的同时必须思辨地看待,才能为文化类节目提供良性发展的创作道路。
在一档以“信件”为主要线索的文化类节目中,主持人欠缺口语陌生化的运用,以传统文化节目的表达范式,完整流畅的衔接各环节的串联,虽然这名主持人表达内容规范,以情声气的结合,通过朗诵式的表达引导观众进入情境,但这样的传播方式极易使受众产生审美疲劳,实际上是把主持人的角色定位加以概念化、类型化了,从观感上使得主持人与文稿关联性过强,缺乏主体性的总结与思考,因此只呈现出单一的角色层次,仅仅起到了串联各板块的作用,没有传递出有深度的精神内涵。这样的问题在部分文化类节目主持人的传播过程中层出不穷,以至于形成了固定的表达范式。
在各类失范现象中,以用词欠妥最为普遍,这与主持人日常生活中未养成锤炼打磨语言的习惯有直接关系,以一档诗词类的竞赛节目中,一位十二岁的男孩作为参赛选手,在自我介绍中男孩讲述自己小时候比较内向,随即又表演了一段说唱的自我介绍,表演过后主持人说“这还稳当呢?一点都不稳当,可闹腾了,可活泼了”,仔细琢磨能理解其中的含义,主持人是想夸赞孩子的开朗活跃,但“闹腾”这个词汇在一档文化类的诗词节目中出现却显得词不达意,如果能更具工巧精炼,使用成语如“古灵精怪”,抑或是启用诗词来诠释这名选手,将会提升话语质量,同时起到点缀节目的效果。
雅与俗并不是二元对立的关系,两者间也并不该存有天然的分野,而应相互融合、相互转化,之于文化类节目主持人而言,在已经销声匿迹的部分文化类节目中,从传播语态及内容来看,泛娱乐化和晦涩难懂是口语表达中两大突出问题,例如某些主持人在文化类节目中就曾多次使用方言,但却并未起到包装知识融入娱乐因子的作用,反倒打破了传统文化所形成的意境之美,再如某些主持人习惯在节目中加入冗长的铺叙,各式各样的生僻艰深的字眼,高亢激昂的语态完全脱离受众,远离现实,忽视了受众的审美需求和心理预期,最终曲高和寡。
德国抒情诗人弗里德里希·荷尔德林的一首诗《人,诗意地栖居》,后经现当代德国哲学家海德格尔将其阐释为“人,诗意地栖居在大地上”,这是通过审美的眼光来帮助人们去认识世界理解世界,追寻更加自然、创造性的生活。诚然,对于一名文化类节目主持人而言,提升审美境界是十分重要的,这需要主持人在日常生活中就能增加积累,不仅要有丰富的理论知识的系统学习,同时也要有丰富的阅历实践,并在节目的内容上做足功课,做到与之对应的拓展学习,这样才能理解生活中的诗意,在节目中也能做到游刃有余,对于各形各色的优秀文化可以传达出更加深刻独到的见解。
在当下所掀起的文化风潮中,不少原创文化类节目都融入了各类艺术形式,重构文化类节目是媒介技术发展的必然结果,例如《典籍里的中国》《国家宝藏》《故事里的中国》等文化类节目,都呈现出央视开创的“戏剧+”模式,在这样的传播背景下,主持人必须能找准自身定位,在不同形式的文化传播中既做到创新,又能融会贯通与节目的内容需求吻合。撒贝宁在《典籍里的中国》中的演绎,虽不能对标专业性的戏剧演员,但就完成度与自然度而言,足以打动观众将其代入到历史情景中,“信念感”是主持人需要在内心建立的一道“围墙”,如果跨越边界,则无法为受众提供真实质感。因此,不论是任何艺术元素的融合,主持人必须要认识角色,相信角色,最终成为角色,以新颖的样态发挥主持人在节目当中的重要地位。
习近平总书记曾指出“文化是民族的精神命脉,文艺是时代的号角。广大文艺工作者要坚持以人民为中心的创作导向,创作更多满足人民文化需求和增强人民精神力量的优秀作品,让文艺的百花园永远为人民绽放。”可见,文化类节目应当传输出老少咸宜的优质内容,弘扬时代主旋律,通过文化的解读使艰涩的知识也能流淌出诗意的温度,作为节目主持人,拓宽角色空间,尝试不同的包装形式,拒绝脱离生活脱离实际的话语样态,坚持将抽象的信息具象化,将深邃的内涵通俗化,与此同时也要避免庸常和泛娱乐化的情况,创作出雅俗共赏,曲高和众的文化类节目。
在当下这个将“娱乐”推上高位的时代,作为主持人,更需时刻认识到基本功的重要程度,在以前,人们似乎常把说话字正腔圆、口齿伶俐与一幅一本正经、不苟言笑的画面联系起来,以至于许多主持人失去了最初的执着,缺乏定力,但是这些基本素养,仍然是主持人这一角色的基石,这也正是许多跨界主持人即便风格能与节目适配,可依然会为观众诟病,根本问题就在于专业能力的匮乏。就文化类节目而言,内容的传播效率是主持人无法逃避的考题,除创新形态、多维度探索以外,主持人能否准确、清晰地将内容传递给受众,把控好节目的流程,增加可信度,担负起节目品牌传播的责任,这都来源于节目主持人对于基本功的必要重视,同时这也是评判一档文化类节目优劣与否的因素之一。
诚然,不只局限于“戏剧”,文化类节目的探索正在通过多种形态,将文化融入进电视节目之中,因此对于文化类节目主持人而言,打开思路拓宽眼界,在不同形式的文化节目中,突破传统形态,找寻自身的角色定位。就这一方面而言,《典籍里的中国》中主持人成功地将自身角色合理建构,坚守住文化节目的内核,兼具思想与艺术的温度,在传统文化类节目基础之上,完成新的超越。让文化回归生活,让传统回归民间,让静止枯燥的内容回归生动的色彩,这是文化类节目主持人在这个意气风发的全媒体时代,应当始终牢记的角色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