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彭 锋(北京大学 艺术学院)
我在两年前发表过一篇文章,题目叫《交叉学科视野下的艺术学理论》,文章具体分析了在艺术学领域里面的几种学科的特性。比如说,有单一学科或者学科内的学科,有复学科、多学科,有间学科、跨学科、交叉学科,最后还有超学科。当时我的分析是这样的,艺术学理论领域不一定马上有超学科,尤其是要避免把交叉学科做成一个学科,交叉学科要保持它的交叉性,一旦交叉学科做成了学科之后,它又封闭了,又成了一个学科内学科或者单一学科。我们在实践当中很容易把一个交叉学科做成一个单一学科,这样的话,当交叉学科被做成单一学科之后又需要交叉,如此循环,这是个挺麻烦的问题。怎么样保持学科的开放性,我觉得这是交叉学科自身需要思考的问题,当交叉学科本身成为一个门类之后,它很有可能就会变成一个学科内的学科,就会失去它的开放性。我的文章里只是一些探讨,不一定成熟,我尤其不希望艺术学理论一上来就做所谓的超学科,也就是所谓的有一个完全封闭的、独立的、新创的艺术学理论,我当时有这样一个忧虑,这样会限制学科的发展,这是我说的第一点。
可能大家都认为艺术学理论这个学科目录调整是我做的,艺术学这个门类是我做的,但是俊平主任、海军主任都知道,这不是我做的。不过,你说我一点影响都没有,那也不是,我承认我有一些影响。这个影响主要是两个方面。
第一个方面就是第一次开会征求意见的时候,我觉得这个方案挺好的,我完全赞同这样一个调整,这个倒不是说我临时起意同意,我在若干年之前发表的一篇文章,观点跟这个方案完全一样。第二个方面就是我这篇文章的影响。我的文章里面说的是我对艺术学科理想。我认为,如果艺术学科要顺利发展,就应该将研究与实践分开,分类培养,这个理想跟现在的目录一模一样,所以我有推脱不掉的责任。不管主持目录调整的人是否看过我这篇文章,从学理上来分析,我觉得除了一些细节问题之外,目前这个目录是合理的。这导致了两方面对我的不满。第一方面是,我所在的艺术学理论学科的同仁对我的不满,他们认为艺术学理论的地位降低了,以前是一个一级学科,现在是5个一级学科并在一起,艺术学理论最多是1/5。更多的人认为,在整个艺术学科里面,学术研究的地位降低了。其实心平气和地分析一下,任何一个艺术院校,你看看它的构成比例,它究竟培养多少研究人才,培养多少实践人才。无论如何,都是实践人才的数量要多于研究人才。我们不要忘掉这样一个现实,也不要忘掉国家的需要,所以我特别赞同这样一个调整。
第二个方面的压力来自于做实践的朋友。做实践的朋友说,你把我们都归到专业学科,说明我们没有学问,没有研究。我说有没有学问并不重要。你如果能做出好的作品,这不就是挺好的嘛,不一定要写书发表文章。总之,两方面都非常不满。一方面,做理论研究的觉得自己的地盘缩小了,做实践创作的觉得自己地位降低了。我觉得这都是从个人角度出发考虑问题,而不是从学科整体出发考虑问题。尽管遭到众人的误解,我也不愿意去澄清。
总之,如果要做调整的话,我觉得目前这个调整是相对来说比较合理的。但是没有绝对合理的,因为学科发展从来就不是推倒重来,我们得尊重历史,尊重现实。学科已经发展了这么久,我们只能设计一个最优方案,但设计不出一个逻辑上最合理的方案,这是不可能的。这个为什么是不可能的?因为学科发展是一个现实,是一个历史,它随着时代在不断的变化,所以我们学科目录也要不断的调整,不同的时代对我们的教育,对我们的学术有不同的要求。我觉得大家稍微冷静一点来看,这里面不存在所谓的权力、利益的争夺。我觉得更多的是大家都希望艺术学科能够有更好的、更顺利的发展。
我之所以支持这样一个调整,还有一些实际考虑。这些年来,我参加过一些艺术院校的博士论文答辩。艺术院校其实很多年已经开始用“擦边球”的方式培养艺术家的博士,或者说学者型艺术家。这些博士是做艺术创作的,但是他们拿的是学术学位。讲老实话,按照我们学术学位论文的标准来看,他们的论文基本上是通不过的。但是,你不能去要求一个做艺术实践的人才写出高质量的博士学位论文,人家投入那么多的时间精力去练习唱歌,练习拉小提琴,练习弹钢琴等,还要做出符合学术学位要求的博士论文,我觉得这是不现实的。的确也存在这样的优秀人才,能够兼顾创作和研究,但这毕竟是少数。
我们不能针对少数、极少数去设计方案,这样我觉得是不合理的,因为它会妨碍其他人才的成长。所以艺术学科中的实践部分能不能培养博士,这个我还不好说,因为我不是实践里面的专家,但是如果要培养博士的话,将它与学术博士分开培养,是合理的。不能让实践人才去拿学术博士学位,因为这样对他们的要求我觉得是过分了,就相当于让一个做学术研究的博士去弹出一流的钢琴一样,这个也是过分的要求。而且,在国外已经有成功的经验。以前我们说国外没有实践型的博士学位,现在越来越多了,而且他们表述得更清楚,有不同的知识体系,有不同的要求,我们可以借鉴。在艺术学科里,我们能做这样的大面积的变动,我觉得刚好体现了我国学科设置的制度优势,我们应该要有这种制度自信,经过这么多年的摸索,在艺术实践人才的博士培养当中已经积累了不少经验,我们现在可以更好地让它发展。这样的话,我们的艺术教育除了解决我们自己的问题以外,还有可能推动它的国际影响力。
总而言之,我们要做出一点新的事儿,我们不能老看到美国,美国没有的,我就不能做。我觉得经过这么多年的摸索,艺术学科中的专业博士教育差不多成熟了。但怎样去发展专业学位,这个问题我觉得各位领导、各位专家肯定都有他们自己的指标,只要我们按照从严要求,我觉得是可以发展的。
今天俊平主任在,俊平主任对我们非常重要,因为北大学科发展,我们首先要征得俊平主任的支持,如果她不支持,我们的想法就不能实现。这次学科目录调整,对北大艺术学院来说,有利有弊。所谓有利,就是我们可以有7个一级学科,我们在逻辑上可以有一个学术学位加六个专业学位。但是我们没办法做那么多,因为我们没那么多的人力物力。由于北大可以自主设置学科,任何学科,我们只要有能力办,就可以办。从这个意义上讲,不是我们想办什么,而是我们能办什么。如果没有能力办,还办了一堆学科,培养不出好的人才,老师们累得要死,这个确实也不好,不是越多越好,而是要量力而行。
在现有的情况下,我们觉得从艺术学院的角度来说,要优先做好我们的艺术学,也就是以前的艺术学理论这个学科。对我们来说,目录调整后给我们的压力比较大,因为现在的艺术学学科里面包括以前五个一级学科。我们以前在这五个一级学科里面有几个学科发展比较好,比如说我们的艺术学理论,我们的戏剧影视学,我们的美术学,这个是发展比较好的,但是我们的音乐和舞蹈学,我们的设计学发展就没那么好。最近我们把音乐学这个短板已经补上了。我们进了两个比较重要的教授,所以这就补上了。我们的设计学确实还不是特别强,我一直在要求祝帅从新闻传播学院调到艺术学院来,帮我们做设计学科,但是新闻与传播学院的领导一直不放。不过这也没有关系,无论如何他也是北大的,设计本来就是交叉学科,人不在艺术学院可能更能体现交叉性。
从我个人这个角度来说,我觉得最理想的情况,这也是个人意见,还没跟艺术学院的班子商量,我们可以做3个学科:我们可以做一个艺术学的学术学位,在交叉学科中做一个设计学的学术学位,还可以做一个戏剧与影视的专业学位。戏剧与影视经过这么多年的发展,我们已经比较强大了。其实大家都知道,用道新老师的话,我们要是当时不是专门去办艺术学理论,我们就会办戏剧影视学,说不定也会是A+。因为这里面我们已经集中了两位长江学者特聘教授,还有一位长江青年学者,一共3个高层次人才,加上我们有歌剧研究院,那边做的歌剧实践也是不错的,我们联合起来,做一个专业博士点是没问题的。专业硕士我们早就有了,已经差不多20年了,培养了不少人才。
我们的艺术学科的发展,希望能够得到教育部有关领导、北京大学有关领导的支持,尤其得到北京大学各位同仁和兄弟院校的同仁的支持。艺术学院的编制有限,我们要发展新的学科,需要得到各方面的支持。我们可以采取不同的方式,比如兼职教授的方式,来发展专业学位教育,希望在实践领域做的比较优秀的艺术家能够参与北京大学的学科建设,来帮助我们把北京大学的艺术教育做好。
当然,无论我们办多少学科,艺术学都是我们的主要学科。尽管今天的艺术学由以前的艺术学理论扩大包括全部门类艺术的研究在内,我们很难兼顾全部门类艺术的研究,确实感到有些压力,但是我想我们与兄弟院校可以有差异化的发展。经过这些年的调整,我们的艺术学的发展目标越来越明确了,那就是建成全球艺术学研究和教育中心,将国内艺术学研究和教育与国际相关学科的研究和教育连接起来,我们现在在某些研究领域已经具备在国内与国际之间的架桥能力,例如美术史、艺术理论、音乐学、艺术管理等领域,已经能够做到很好沟通。接下来在电影研究、戏剧研究等领域也希望能够引进相关人才。为了将我们的艺术学学科建设成为全球艺术学研究和教育中心,我们从本科一年级开始实行中英双语教育,还开设了英文博士项目,对国内培养具有国际视野的人才,对国外培养具有中国价值观的人才,尤其是吸引全球对中国艺术感兴趣的学子来我们这里学习和研究,共同讲好中国艺术的故事,传播好中华美学精神。鉴于艺术学是国内率先建设的学科,我们希望我们的学科建设能够对国际相关学科产生某些影响,将我们的艺术学建设经验推广到国际世界高等教育之中。
我就说这么多,谢谢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