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美人文交流的结构性困境与应对

2022-11-24 20:03刘早荣
关键词:中美人文交流

刘早荣,陈 苑

(武汉大学政治与公共管理学院,湖北 武汉 430072)

今年恰逢中美“乒乓外交”50 周年。这场改变中美关系史的外交不禁让我们重新审视人文交流对于中美关系的价值和意义。作为中美关系三大支柱之一的人文交流已经成为关乎中美关系发展的重要领域,在一定程度上,中美人文交流是中美战略关系的晴雨表。进入21世纪,在“反恐”及中国“入世”带来的中美经贸合作巨大需求推动下,中美人文交流获得巨大推进。然而,2017 年以来,美国强化对华战略竞争。作为战略竞争的组成部分,美国对华实施逆向性的人文交流政策,中美人文交流出现逆转,并陷入严重困境。中美人文交流长期累积的结构性矛盾暴露无遗。本文意在探索中美人文交流的结构性困境及其深层原因,找寻应对之策,为促进中美人文交流回归正轨和中美关系的缓和提供借鉴。

一、21 世纪始至2017 年前中美人文交流的新发展与新特点

中美关系是当今世界上最重要的双边关系之一,中美间的人文交流不仅牵动着两国关系的发展,而且,对于世界的繁荣与稳定也有着间接的促进作用。进入21 世纪,随着中国入世和美国战略重心转向“反恐”,中美之间的经贸往来日益密切,“反恐”战略合作的需求加大。中美战略关系迅速由“中美撞机”的紧张对立转向战略合作,美国乔治·沃克·布什政府亦将中美关系调整为“利益攸关者”。中美战略关系的改变使21 世纪的中美人文交流获得了前所未有的有利环境和发展动力。中美双方在推进中美人文交流上变得更加积极主动,中美人文交流由此获得重大进展,展现出一些新特点。主要包括以下方面:

第一,人文交流的内容更加丰富和深入,覆盖的领域持续扩大。交流与合作广泛分布在自然科学、工程科学和社会科学各学科,涉及政治、经济、军事、外交、文化等多个领域。

第二,人文交流的主体出现了多样化和下沉的趋势。私营机构和企业被引入到人文交流领域,以充分发挥市场的作用;非政府组织和民间团体在人文领域的交流和互动增多;以省州和地方政府为主体的中美省州立法机关合作论坛、中美友好城市促进会等地方机制促进了地方人文交流的快速发展。

第三,中美人文交流首次被中美双方置于战略高度,出现了高层战略对话和机制化的特点。“9·11”恐怖袭击事件发生后,公共外交在21 世纪重新受到美国政府的高度重视,美国先后成立了“公共关系办公室”和“全球交流办公室”,继续使用和加强传统公共外交手段。美国政府所采取的扩大对外人文交流的战略和措施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了中国,中国也开始把公共外交纳入到外交战略当中。2002 年,外交学院举办的外交干部培训班开始把公共外交作为一项必要的培训内容。2004 年外交部新闻司内部设立了公众外交处,并于2009 年升格为公共外交办公室,全面负责公共外交事宜。2009 年7 月,胡锦涛主席出席第十一次驻外使节会议时明确指出要加强公共外交和人文外交,这是中国最高领导人首次从战略高度对人文外交及其目标进行系统阐述[1]。在两国对人文交流高度重视之下,中美人文交流出现了机制化的新特点。2010 年5 月,中美两国元首推动建立了中美人文交流高层磋商机制,这一机制确定每年轮流在两国召开人文交流与合作高层磋商会议,交流与合作的领域涵盖教育、科技、文化、体育及其他有关领域。在2010 年到2016 年的六年间,中美共进行了七轮磋商,每轮磋商都获得了不同程度的成果,包括启动公派留学、科技人员交流、举办中美文化论坛等项目。自2014 年起,中美人文交流高层磋商与中美战略与经济对话同步举行,目的是以人文交流推动经济问题的解决。中美人文交流高层磋商机制的建立和推行,自上而下地为中美两国保持持续而频繁的人文交流提供了机制保障,人文交流与政治互信和经贸合作相互交织、相互促进,为中美新型大国关系的建立增加了民意和社会基础。虽然这一机制在特朗普上台后不了了之,但其意义是不可忽视的。一方面,机制的建立体现了中美人文交流机制化的可行性,为后续中美人文交流的机制化打下了坚实基础;另一方面,其所获得的成果也展示了中美人文交流存在巨大的潜力和可塑性。

总体而言,自21 世纪始到2017 年前,中美人文交流体现了新特点,取得了新突破,总体上呈现出一种稳中前进的发展趋势。但这种稳中前进背后存在着许多隐患,这些隐患在特朗普上台、中美关系恶化后开始逐渐显现,也由此暴露出中美人文交流长期累积起来的诸多困境。

二、美国特朗普政府逆向性对华人文交流政策

美国总统特朗普上台后,中美人文交流总体稳中前进的局面逐渐被打破,特朗普政府为了与中国竞争,实施了一系列逆向性的人文交流政策,使中美人文交流陷入巨大困境。

第一,对中国赴美留学生和学者的打压。2017 年12 月,特朗普政府颁布首份美国《国家安全战略报告》,报告声称“竞争对手中国每年‘偷窃’价值数百亿美元的美国知识产权”,对此,美国“要考虑采取措施,限制来自有些特定国家理工科专业(STEM)学生的签证”[2]。自此,特朗普政府针对中国留学生的政策限制拉开了序幕。2018 年6 月,美国国务院修改了针对中国留学生的签证政策,将在美国从事工程、航空、机器人等“中国制造2025”工业政策相关专业领域学习的中国留学生赴美签证从五年缩短至一年。此后,美国国务院进一步加大了针对中国在理工科类敏感技术专业留学或研究的中国学生及访问学者的签证限制。STEM 专业向来是中国在美留学生的专攻方向,根据2018 年美国国际教育研究所发布的《门户开放报告》,2017—2018 学年,有44.6%的中国留学生在STEM 专业深造[3]。特朗普设置的签证障碍导致相当数量的申请美国留学的理工科专业留学生无法获得签证,或者已经在美国留学的留学生无法顺利返回美国留学。特朗普不仅在签证政策上对中国留学生制造门槛,还通过约谈美国高校对中国留学生实行监视。据美国国家公共电台报道,美国FBI从2018年开始约谈多所美国大学负责人,3 名来自这些美国高校的管理人员称,FBI 给这些大学提供了一份名单,包括多家中国科研机构和企业,希望美国大学制定规章制度,监视那些来自“与中国政府有关联的研究机构”的留学生和访问学者[4]。在美国如此种种的留学政策的阻碍之下,美国入境和海关执法局的数据显示,2019年3月,赴美中国留学生的人数同比下降2%,人数为十年来最低[5]。同时,赴美中国留学生人数增长明显放缓,根据美国国际教育研究所发布的资料,从2017—2018学年到2019—2020学年,中国留美学生增长率由3.6%降到0.8%[6]。

第二,对中国媒体和驻美外交机构、人员的打压。2017 年11 月15 日,美中经济安全审查委员会向美国国会提交的一份报告声称,中国国有媒体在美国参与“间谍与政治宣传”活动,呼吁国会要求其在美国的工作人员注册为“外国代理人”[7]。2018 年9 月19 日,华尔街日报报道,美国司法部已通知新华社与中国环球电视网(CGTN)两大中国官媒机构必须根据美国《外国代理人注册法》将注册形式变更为外国代理人。根据该法案,任何代表外国政府试图影响美国决策者或公众观点的组织及个人都必须向美司法部登记,并被要求向美国司法部门递交关于其年度收支、所有权结构以及其他必要信息。此举不仅给中国在美记者的正常工作设置了障碍,还将媒体问题政治化。在对中国媒体记者的打压上,美方于2018 年修改了签证政策,要求中国记者在申请签证时,除了提交正常申请材料之外,还要额外提交社交媒体账号、过去15 年出境记录、单位在美注册信息以及组织架构和社会关系等材料,远远超出正常签证材料需要,甚至严重侵犯个人隐私。

此外,美国还对中国驻美使馆及其人员在美正常履职设置障碍。2019 年10 月,美方要求中国驻美外交人员在与地方官员会见之前,必须提前通知美国国务院[8]。这一政策是美国国务院对中国驻美外交人员在美开展正常公务活动人为地设置障碍。2020 年7 月21 日,美国对中国外交机构的打压开始变本加厉,美国特朗普政府以中方干涉美国内政、开展商业间谍活动为由,突然要求中方在72 小时内关闭中国驻休斯敦总领事馆并撤离所有人员,这是自1979 年中美建交41 年以来从未发生过的严重外交事件。对此,中方指责美方纯属恶意诽谤,作为对等回应,中国要求美国关闭了驻成都总领馆。时至今日,虽然美方要求中国闭馆一事已过去一年多,但美国政府至今未拿出任何证据支撑其对中国的指控。

第三,对中国实施科技打压。美国对中国实施逆向的人文交流政策,核心措施是在科技领域对中国采取竞争性乃至对抗政策。一是打压中国高科技企业和机构,对关键技术领域进行管控。包括限制中国企业对美国“敏感领域”的投资和并购活动,禁止美国企业投资中国特定企业;利用出口管制,在人工智能、先进计算技术、数据分析技术等新型和前沿技术领域,阻止美国企业与中国部分高科技企业和科研机构进行贸易往来,通过切断供应链限制中国企业和机构获得科研资源;在美国市场和国际市场排除以华为、字节跳动为代表的具有强劲实力的中国科技企业产品,2020 年8 月美国国务院宣布的“清洁网络”计划(Clean Network)就是这一政策的集中体现。二是阻断中美人才交流的渠道,如前文所提到的修改中国留学生申请STEM 专业的签证政策,对赴美学习“敏感项目”的中国留学生和学者进行严格审查甚至遣返,终止部分中美民间交流项目等。三是在国际高科技市场上孤立中国,以安全名义联合盟友遏制中国高科技企业在世界市场的扩张,如积极游说并向欧洲、日本和韩国等盟友施压,迫使其放弃购买及替换中国生产的5G 设备,将中国通信设备商排挤出西方市场等。

第四,对华发起舆论战,进一步恶化中美人文交流的大环境。从中美贸易摩擦中,特朗普利用媒体话语权的优势指责中国“偷窃”知识产权、强制性市场换技术,对外将美国塑造成受害者的形象,再到新冠疫情的爆发,美国媒体大肆渲染“中国病毒论”“中国实验室泄露论”“中国赔偿论”等论调,美国对华展开的舆论战成为美国对华舆情恶化的催化剂和阻碍中美人文交流的绊脚石。根据2020 年4 月21 日皮尤研究中心发表的民调报告显示,66%的美国民众对华呈负面看法,只有26%呈正面看法,这是该项研究自2005 年开始以来的反华情绪最高值。其中18~29 岁年轻人对华负面情绪超过半数,史上首次,亲民主党群体对华负面看法超过半数,也是史上首次[9]。毋庸置疑,这将对中美人文交流的大环境带来持续的负面影响。美国特朗普政府逆向性对华人文交流政策对中美人文交流的破坏性影响不因特朗普的下台而消失,相反,给之后的拜登政府留下了巨大的后遗症。拜登政府虽然部分调整了中国学生赴美留学政策,使赴美留学的中国学生增多。但是,拜登主体的对华人文交流政策并未改变。这一事实也表明,长期以来,中美人文交流的结构性矛盾越来越突出。

三、中美人文交流的结构性矛盾

良好的交流和沟通需要具备一些基本条件。例如,交流双方的对等性、交流的规模和频次,主要价值观的相互包容,对共同收益的期许,沟通渠道的多样性和畅通性,稳定的沟通机制等。然而,纵观中美间的人文交流,这些条件显然还不够充分,甚至显现出严重的缺陷。美国对华逆向性人文交流政策恰恰暴露了长期以来中美人文交流的结构性矛盾和缺陷。主要体现在以下方面:

第一,中美人文交流主体的不对称性。当前中国对美人文交流总体呈现出“以政府为主导,由政府带动民间”的自上而下的交流模式,其基本路径为政府出面签订交流协议、举办交流活动、设立相关机构,为民间组织、个人提供交流的便利渠道、优惠政策和资金支持,从而带动民间交流,政府或者半官方机构扮演了主要角色。而美国对华人文交流通常是民间力量,如NGO、智库、大学等扮演了主要角色,且交流能力强,官方机构只是点缀。这种主体的不对称加上中国在话语权上的弱势地位往往使中国在中美人文交流中陷于被动。中国由于过于依赖“政府主导”,导致官方色彩浓厚的“民间交流”难以摆脱政府掌控下的政治的影响。如2020 年12 月4 日,美国国务院发布声明,终止5 个由中国政府资助的中美文化交流项目。这5 个项目均由中国民间组织和民间团体在中国政府的支持和资助下发起和实施,但美国却出于政治目的而将其解读为“中国政府全额资助、用来进行软实力宣传的工具”[10]。过于依赖“政府主导”的模式在西方掌握话语主导权的背景下无疑会给中国带来许多不利:一是会使人文交流由于政府本身的角色而沾上政治色彩,相比一些民间组织更难获得西方民众的信任,甚至因西方存在的对“权威”的逆反心理而带来反作用;二是难以摆脱政治问题和意识形态的干扰,给交流带来脆弱性,一旦突发政治事件或涉及到宗教、人权等敏感话题,必然会对正常的人文交流带来负面冲击。此外,政府主导的人文交流有时过于粗放,形式主义严重,浮于表面,受众面易局限在“精英”身上,难以真正落实到民间。

第二,中美人文交流呈现单向度特征。在中美人文交流中,中国赴美交流人员大大超过美国来华交流人员。这种不对等的现象在教育领域尤为明显。中美交流的主要方式是互派留学,从交流的数量上看,中美互派留学生的人数差距较大。据2018 年美国移民与海关执法局发布的《2018 年在美留学生报告》显示,2018 年中国赴美留学人数为47.87 万人,是美国最大生源国[11]。另据中国教育部统计,2018 年美国来华留学生则只有20996 人[12],仅占中国赴美留学生的4.38%。这一数据的对比暴露了中国教育对美国留学生吸引力的严重不足。从交流的质量上看,在美国来华留学生中,语言进修生和短期留学生高达九成,这些留学生不以获得文凭和学位为目的,在中国的留学期限从几周到一个暑假或不到一个学期,且学历多以专科和本科为主。与之形成对比的是,中国学生赴美国留学绝大部分就读专业课程、进行学位教育,学历水平多为研究生水平以上[13]。这种情况导致中国民众对美国的了解比美国民众对中国的了解要多得多,造成中美双方民众相互了解的极大不对称。

第三,中美交流传播渠道及其影响力的不对等。美方开展人文交流的渠道和方式十分多样化,电视、广播、杂志、书籍等花样繁多且影响力深厚,如美联社、《纽约时报》、《华尔街日报》、CNN 四大美国驻中国记者站对中美人文交流有着重要的影响。美国互联网技术和信息传播技术发展成熟,全球最大的美国社交网络脸书(Facebook)的月活跃用户接近12 亿,在全球120 多个国家中占据社交媒体的主导地位。全球用户量位列第五的推特(Twitter),其用户平均每天发布1.4 亿条推文,美国政治家、新闻工作者、演员、作家等具有重要影响力的人物都会使用Twitter 作为他们工作的重要组成部分,这其中就包括美国现任总统拜登。美国在世界社交媒体市场上所占份额和影响力之大,使其可以轻松地通过这些媒体直接、实时地向海外网民进行网络宣传和解释美国政策[14]。而在中国方面,随着综合实力和影响力的提升,中国的国家媒体也在美国迅速发展,但我国媒体事业起步较晚,与美国悠久的媒体历史相比,自身体系还不够成熟,加上长期以来,世界新闻市场被欧美主要媒体集团控制。因此,在媒体宣传和信息传播中,尤其是在涉及中美问题时,中国常常处于被动的不利地位。

第四,中美收益不对等。美国在中美人文交流上的收益实际上大于中国。诸多事实证明,美国是中美人文交流,尤其是教育和科技交流领域的最大受益方。在教育交流上,美国每年从中国留学生身上获得巨大的经济收益。以2019 年为例,中国留学生对美国GDP 的贡献达到149 亿美元[15]。此外,美国还从中国获得了大量优秀人才。美国每年从中国获得大量硕士以上的高质量生源,这些留学生群体中相当比例的优秀分子毕业后选择落地美国。相关数据显示,2019 年有79%的在美中国博士毕业生选择留美就业或继续攻读博士后,其中,大部分选择留下的是专攻计算机、工程学、物理学等现代科技领域的毕业生[16]。哈佛商学院教授威廉·克尔(William Kerr)在2019 年出版的《全球人才的礼物》(The Gift of Global Talent)一书中提到,美国超过10%的创新是由拥有华裔背景的科学家完成的[17]。美国在中国留学生群体中长期吸纳中国最优秀大脑,后者则成为美国保持科技创新的驱动力之一。相比之下,中国从美国获得的直接可见收益要小得多。中国近些年启动的国家级人才工程“千人计划”和“万人计划”意在引进海外高层次人才,这些计划自美国特朗普政府以来,成为美国政府重点监控的对象,美国动用中央情报局和司法部对参与中国人才计划的学者和科学家进行严密监控和打击,许多华裔科学家因与中国的合作受到美国司法部门的调查和审问。

第五,缺乏常态化的中美人文交流机制。常态化的机制对保障中美人文交流的顺利进行非常重要。中美建交以来中美人文交流虽然持续不断,但一直没有形成一个固定的、持续的、统领两国人文交流的对话机制。2010 年建立的中美人文交流高层磋商机制开启了两国人文交流的机制化进程,自上而下地为中美两国保持持续而频繁的人文交流提供了机制保障,中美两国在教育、科技、文化等低政治领域的合作蓬勃开展,一定程度上弥补了长期以来中美对话聚焦于政治、经济领域而忽略了人文交流领域的缺陷。2017 年特朗普上任后,为延续中美人文交流高层磋商机制的丰硕成果,中美两国元首达成共识,共同确定建立中美社会和人文对话的机制。但是随着特朗普对华政策的调整和对中美关系的重新定位,中美关系转向以竞争为主导,双边关系在外交互动、经贸往来和人文交流等方面矛盾和摩擦加剧。在这种背景之下,中美社会和人文对话仅仅举办了一轮就不了了之,中美人文交流的机制化进程还没发展成熟便中道夭折。中美人文交流在机制上的真空一直持续至今。这种常态化机制的缺失与中美两国人民间的往来和推动两国友好关系发展的需求严重不符。同时,中美人文交流机制有始无终也暴露了中美人文交流的脆弱性。脆弱的根源恰恰是因为中美两国在人文交流上的极不对称的地位。美国在中美人文交流上拥有明显优势,掌握着人文交流的主动权,因而对中美人文交流基本上采取实用主义的态度,合则用之,不合则弃之。这也使美国对两国在人文交流上的共同利益和重要性缺乏足够的认知,美方建立持续、稳定的中美人文交流机制的动力也严重不足。当前,中美关系持续低迷,2018 年中国赴美游客数量出现15 年以来的首次下滑,2019 年中国赴美留学生人数出现了下降,美国国内反华舆论高涨,中美人民感情冷淡。要想打破当前的困局,继续推动人文交流并延续以往的交流成果,离不开两国政府的协商和推动。但中美缺乏常态化的人文交流机制,也就失去了平等对话的重要平台,这给两国人文交流的持续发展带来巨大挑战。

四、中美人文交流遭遇困境的原因

中美人文交流遭遇前所未有的困境有着深刻而复杂的原因,既有中美结构性冲突上的原因,也有中美人文交流自身累积的问题。

第一,中美利益诉求和身份认知的差异。国际关系的现实主义者认为,国家在决策时关注国家之间的权力平衡和对国家利益的追求,对权力与利益的考量远高于理想或道德。军事安全、经济繁荣与价值观是后冷战时期美国国家利益的三大核心要素,尽管这三大要素在各届政府的优先顺序有所不同,但从其最终的战略目标来看,都是服务于维持美国的全球霸权。中国的核心利益在2011 年发布的《中国的和平发展》白皮书中被明确指出,包括“国家主权,国家安全,领土完整,国家统一,中国宪法确立的国家政治制度和社会大局稳定,经济社会可持续发展的基本保障”[18]。从两国对国家核心利益的界定来看,美国国家核心利益是外向的和进攻性的,将本国利益和其全球权力联系起来,而中国的国家核心利益是内在的和防御性的,聚焦于国内和注重维稳。中美两国核心利益的不同,影响了两国在判断威胁时的基本思维方式和国际战略取向。中国内向的、注重维稳的核心利益使得中国在追求国家利益的过程中注重中国发展的无害性,强调中国崛起的和平属性。而美国外向的、进攻性的国家利益则使得美国容易将其他国家的发展视为损害本国霸权利益的威胁,从奥巴马的亚太再平衡战略到特朗普的重回大国竞争、开启中美战略竞争时代再到拜登对中美战略竞争更细致化和注重长期性的调整,这些都是美国对霸权利益受威胁所作出的反应。

建构主义者认为,国家间互动是被建构而成的,国家根据共有知识界定自我身份和利益,同时赋予他国相应的身份和利益,并根据这样的定位进行互动。美国将美国的身份定位为“世界霸主”,是在政治、经济、文化等综合实力上都位居第一的唯一超级大国,这种身份构建了美国的利益,即维护霸权。中国作为最大的发展中国家,近些年来的快速发展在许多美国人眼里构成了威胁,因此中国的身份被美国定义为是妨碍霸权的“敌人”。而在中国方面,中国将本国的身份定义为和平崛起的发展中国家,这一身份定位构建的中国利益是促进国家发展,维护国家安全,中国视美国既是中国发展的竞争对手,也是重要的合作伙伴。中美两国对彼此身份定位的差异带来的是认知的错位。为消除国际社会对我国崛起的忧虑,我国不断宣传和平崛起的理念,但这种理念并没有得到太多的信任和理解。在我国看来,和平崛起的落脚点是“和平”,而在美国看来,作为“敌人”的中国侧重的是“崛起”,中国的崛起必然是对美国霸权地位的挑战。这种逻辑造就了美国对华战略竞争政策。

无论是从现实主义的角度还是从建构主义的角度来看,中美都已经进入了战略竞争的时代,这种竞争体现为综合性的战略较量。中美总体战略关系的逆向改变必然辐射到人文交流领域,突出体现为美国对华实施逆向的人文交流政策。美国逆向的人文交流政策实际上是美国对近年来中国对美人文交流力度和影响力加大的一种变态反应。中国本着促进中美两国间的了解,推进构建新型中美关系的良好愿望,加大对美人文交流。但在美国看来,中国对美人文交流力度和影响力的扩展是对美国文化软实力霸权地位的挑战。

第二,中美价值观差异导致文化认同障碍。国家间文化差异产生的势差可以给两国文化交流带来动力,在交流中促进相互了解和增加认同。但对他国文化的了解不等于文化认同,认同基于理解之上,而价值观上的差异会导致理解上的困难,从而带来国家间文化认同的障碍。因此,跨文化交流最需要克服的因素不是通常意义上的语言和习俗,而是价值观之间的差别。例如,中日两国由于同属于儒家文化圈,两国民众在价值观、思维和行事习惯上存在许多共通点,这种文化上的同质性使得中日民间交流更容易摒除语言障碍达成相互理解,因此中日人文交流得以形成“以民代官,官民并举”的自下而上的交流模式。反观中美,中美之间不仅在物质文化和社会文化上存在差异,而且在价值观、信念、思维方式等问题上也存在很大的不同,从属西方文明的美国信仰自由、平等、民主和个人主义,他们不信任政府、反对权威、鼓励竞争,“重利”,“重法”。而中国作为中华文明的发源地,强调权威、等级制度,个人权利和利益居于次要地位,注重一致、避免冲突等儒家精神,“重义”,“重情”[19]。这些价值观上的差异在两国对外政策上突出体现为“美国优先”理念与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的碰撞和较量,而反映到人文交流领域,则具体表现为中美两国面临的不够包容的文化交流环境和两国民众间难以突破的距离感,比如正常的人文交流活动被指责为对方国家价值观渗透的工具、赴美留学生局限于华人圈子等,这种距离感是中美人文交流民间力量发挥作用受限的重要原因。事实上,不仅是美国,对于诸如英国等以西方文明为文化背景的国家,也因为与中国在价值观上的差异而导致文化交流多仰仗于官方、民间文化交流不足等现象的存在。

中美价值观差异带来的困境,究其根源在于美国为首的西方在价值观上的唯我独尊和排他性,对其他文明和价值观缺乏包容性。中国倡导的人类命运共同体强调不同文明相互包容和交流互鉴,却得不到美国等西方国家的认同和响应。价值观差异给中美两国民众间的理解和沟通带来难度,不得不借助政府力量的推动。殊不知,政府的推动在中美两国战略关系正向前行时是巨大的动力。但当两国战略关系逆向而动的时候,在美国政客的政治操弄下,中国的政府主导反而成了美国政客们借助价值观工具对中国进行政治攻击的把柄。这种政治操弄使中美价值观的差异进一步激化为价值观的冲突。因此,明智的策略是避免中美价值观差异问题被激化。

第三,中美文化硬、软实力的差距。中美人文交流的不对等,本质上是中美文化实力存在差距的体现。文化实力包含文化硬实力和文化软实力,其中,文化硬实力是文化软实力的载体,决定着文化软实力发挥的广度和深度。文化硬实力主要由文化生产实力和文化经营实力构成,在生产实力上强调文化产出和文化创新的能力,而在经营实力上则仰仗于成熟的市场体系、政策体系和管理体系。从这一维度上看,美国有着清晰的文化战略,美国强大的经济军事实力奠定了美国文化硬实力的物质基础,在此基础上,美国成熟而完善的教育体系孕育出数量庞大的文化人才,对内宽松的文化策略孕育了多元化、大众化的流行文化,联邦、州与城市(郡)三级的文化支持政策和企业化的管理模式赋予了文化发展的活力。与文化硬实力雄厚的美国相比,虽然改革开放以来我国文化硬实力的建设取得了不少成就,但总体上而言还处于成长期。我国文化建设虽然逐渐形成了体系,但各级政府和相关职能部门落实不够到位,仍将过多精力投入于经济建设而忽视了文化的发展。在文化产业的发展上,文化人才稀缺,文化创新力不足,加上文化产业管理体制落后,如文化、影音产品审查制度过于僵化,分级制度的欠缺导致“一刀切”现象泛滥,压缩了文化产业发展的空间,不仅对国内受众产生的吸引力有限,更加无法满足国外文化市场的竞争需求。

其次是在软实力的建设上,美国的大众流行文化影响力极强,在全球范围内都有极大的影响力。而我国正面临着传统文化对文化软实力支撑不足和文化传播力不足的难题。中国传统文化是我国文化软实力的重要资源,这些历史悠久、极具中华民族特色的传统文化对许多外国友人都产生了一定的吸引力。但长久以来,我国对外文化传播的内容只局限于传统的民间文化,且传统文化现代化的程度不足,所以时间一长未免兴味索然。有学者研究发现,一国对另一国的政治经济文化、现实社会文化、国民生活状态等国情文化的兴趣远比该国的民间文化的兴趣高得多[20],而对国情文化的传播正是我国一直以来所忽略的部分。我国长期以来在对外文化传播上过于倚重对传统文化的宣传,而对海外民众更为关注的中国当今国情文化避重就轻,导致了“供需”之间的矛盾悬殊,不免使得我国对外人文交流收效甚微。

第四,中美人文交流机制的缺陷。中美人文交流高层磋商机制先立后废,一个重要原因在于机制本身存在的诸多问题限制了其发展。中美人文交流高层磋商机制的本质是中美两国政府就人文交流领域的具体问题进行磋商的双边机制,其主要形式是政府部门派出代表或代表团与对方对应的人员或机构进行磋商,目标是解决具体问题,而不是为两国人文交流确立原则。基于这一性质,中美人文交流高层磋商机制在机制建设上并没有专门的和完整的机构设置,只在相关部门如中方的教育部下设秘书处负责日常事务的执行和管理。在机制运行的过程中,双方基本遵循着通过友好对话达成某一领域具体项目的合作,然后分由两国各自推动项目落实相关程序。这一模式有助于克服新问题或者促进具体的和短期的合作,但由于双方的接触和交流十分受限,所以往往难以涉及任何一方核心利益的问题或者长期积累的结构性问题,更多的只是停留在“友好握手”的层面。

其次是在项目的执行中,项目执行是根据项目领域的划分各自下达到具体部门来进行推进,由于涉及到领域较广,涉及的部门也多达数十个,而庞杂的部门必然带来统筹协调的困难和办事效率的低下。由于这一机制缺乏有效的监督机制和科学衡量交流活动效果的绩效评价体系,所以,在对话或谈判的过程中并没有相应的程序保障对话和谈判的顺利进行。在取得对话成果后,缺乏强有力的机制保障该机制成功的有效实施,对于项目的有效落实和效果评估状况的把握也十分模糊。这些项目本身大多是短期性的、零碎的,囿于形式化和表面化,所惠及的也大多为精英阶层,在推动两国真正的民心相通上作用有限。

对于这些问题的思考,并不仅仅是出于对这一特定机制的反思,而是以过去为鉴,着眼于未来。一项好的合作机制能够凝聚并发挥合作各方的能动性,促进合作效能的提升,这是机制生命力的来源。未来,中美应如何在吸取过去经验教训的基础上构建一个持续性的、具有强大生命力的中美人文交流合作机制,这才是我们要进一步思考的问题。

五、中美人文交流困境的应对

尽管当前中美人文交流困难重重,但是相比双边政治、经济、军事而言,人文交流由于长期处于相对比较边缘的位置,在几个重要互动领域中分歧和矛盾冲突相对较少,加上中美人文交流的历史悠久、合作基础较为深厚,使得人文交流在跌宕起伏的两国关系中成为比较具有韧性的一种关系。因此,也是改善当前中美关系的重要突破口之一。鉴于此,我们应重新审视当前中美人文交流中存在的问题及其背后的原因,对症下药,积极调整我国对美人文交流合作的策略。

第一,做好中美人文交流的战略设计。做好中美人文交流的战略设计,需要理性看待中美人文交流受阻,趋利避害,化阻力为提高中国主动权的动力,重塑以美国为本位的中美人文交流格局。争夺先机,趋利避害是贯穿《孙子兵法》的重要军事战略思想。将这一思想运用到当前的中美人文交流当中,即要理性看待中美人文交流受阻的利弊,降低对国家利益的损害,抓住有利于国家发展的红利。首先,从“弊”上来说,中美人文交流受阻不仅影响两国国民正常往来和各领域行业的友好交流与合作,而且严重削弱了人文交流在国家交往中的润滑剂作用,不利于两国分歧的弥合和矛盾的化解,使得国家间关系更加脆弱。对此,为了避免两国关系的进一步恶化,在中美人文交流中应结合国际形势的发展,提前预判中美关系的中短期走势,对中美两国民众心理状况进行深入调研、分析,把握舆论风向,谨慎对待敏感领域和敏感话题,减少冲突风险。同时,还要提高风险应对能力,建立健全危机预防与处理机制,及时发现和解决中美人文交流中的潜在危机,以有效避开中美人文交流的“弊”。其次是要把握好“利”。诚然,中美人文交流受阻给两国带来的弊远大于利,但相比较而言,中美人文交流受阻显然给美国带来了更大的危害。因此,更好地利用好“利”将会给中国带来更大的主动权和更高的话语权。中美人文交流受阻最主要的表现之一是美国对中国实施逆向的人文交流政策,这些政策虽然在一定程度上降低了中美在教育、科技等领域交流和合作的活力,不利于多元、开放的教育、科研环境的创造。但从另一角度而言,逆向政策的实施给中国带来了大量人才的回流,这些人才的回流将会给国家带来教育发展和科技创新的红利。对此,我们要牢牢把握住人才回流的“利”,制定适宜的政策妥善安排好回流群体,大力发展大学建设,创造良好的科研环境和就业环境,充分发挥这些高素质人才的才能,从而推动我国教育和科技事业发展。

中美人文交流受阻带来的“利”不一而足,除了以上提及的人才回流之外,移民美国人数的下降、爱国热情的激发等现象如果也可以被合理巧妙地处理和运用,将会为中国在中美人文交流的主动权争夺中赢得更多筹码。因此,做好中美人文交流的战略设计,将会为推动重塑以美国为本位的中美人文交流格局奠定战略优势。

第二,充分发挥“第二轨道”外交的作用。长期以来,政府在中美人文交流中占据着主导的角色,政府外交因其参与主体的权威性、正式性和代表性,能够为中美人文交流提供战略方向指导和资源上的支持。但在中美人文交流中,官方色彩过于浓厚对于人文交流长久、健康的发展会带了诸多的副作用。因此,推动中美人文交流的主体逐渐向民间过渡一直以来都是中美人文交流的重要呼声之一。但要深刻认识到的是,中美在价值观、思维方式和文化传统上的巨大差异以及两国国民的情感问题一直是横亘在中美民间交流上的障碍,且这一障碍在短期内难以逾越。因此,“第二轨道”外交在促进两国沟通、消除误解上的作用就显得尤为重要了。“第二轨道”外交出自“多轨外交”的概念,指的是由非外交官或者能代表官方观点并与官方发生相互影响的非官方人士所从事的外交,处于官方外交和民间外交之间。从事“第二轨道”外交的人员一般是各个领域的学者和专业人士、非现任官员、民间组织成员等,活动形式主要包括举行学术研讨会、国际论坛、非正式的交流与会谈等[21]。“第二轨道”外交由于具有身份上的非正式性和本质上的官方性,相比官方外交而言更为灵活和稳定,外交风险较小,能够在平等对话的基础上弱化双方间在价值观等敏感话题上的偏见,暂时搁置争议、友好交流,从而增进互信、减少误解;相比民间外交而言,“第二轨道”外交又更为专业和更为权威,能够提供更具有专业性的意见和建议,并将意见和建议通过报纸杂志、智库等渠道影响社会舆论,从而对政府决策施加影响。中美建交后,在频繁而畅通的“第二轨道”接触中,双方思想库为官方提供成功技术和专业意见支持的案例并不鲜见。在现今僵持的人文交流局面下,如果双方能够充分发挥“第二轨道”外交的作用,将会为中美消释疑虑、相互理解产生重要作用。鉴于此,我们应充分认识和认同我国各大智库、高校的外交价值,为高校智库的发展提供平台、资金和政策支持,对于一些重要问题和敏感话题,在直接展开谈判的条件尚未成熟的时候,可以先在第二轨道外交展开对话,通过增进相互理解为双方的正式交流、沟通与合作创造条件。

第三,提高我国人文交流的硬、软实力。首先,在文化硬实力的建设上,可以从文化生产实力和经营实力的两个方面着手。一是提升文化生产实力,要建设完善的文化产业链。在文化创作实力的提升上,大力发展基础教育事业,加大对优秀文化人才的培养力度和人才的引进力度;建立竞争机制调动人才的积极性和创造性;同时增强文化创新能力,包括内容上的创新、科技上的创新以及观念上的创新,强调文化和科技的融合,走产学研相结合的道路。在文化产出实力的加强上,要大力塑造各领域的文化品牌,不仅重“量”,更要重“质”;继续传承和弘扬我国优秀民族精神和民族文化,推动传统文化现代化;加强我国媒体的信息传播能力和影响力的建设,转变观念,摈弃刻板教条的灌输式信息传递,丰富信息传递的内容和形式等。二是增强文化经营实力,充分发挥市场在资源配置上的基础性作用,构建开放、自由、全面、多元化的文化市场体系;树立文化管理体制新理念,变“支配”为“支撑”,鼓励民营企业进入文化产业领域;加强文化产业立法,保证文化产业健康有序的发展。其次,在软实力的建设上,应着力建设和对外宣传我国的国情文化。继续加大推进反腐倡廉、法制建设和社会保障制度、国民福利政策的完善,为我国国情文化的健康发展提供物质和精神支撑;提升国民整体教育文化水平和文明素质,倡导文明出境出游,向世界展示我国国民的良好素质,提高国家形象;转变文化传播的观念,从日常化、具体化、形象化、生活化的角度出发,将中华文明精神的传播与我国当代国情文化传播充分结合,与时俱进地改善传播方式,充分利用互联网向世界讲好中国故事。

第四,完善中美人文交流机制。中美人文交流高层磋商机制的中断侧面反映了中美两国在建设交流机制中存在的诸多问题和不足。我们必须总结经验教训,努力谋求建设常态化的和富有稳定性、生命力的人文交流机制。可以考虑从以下几方面着手:一要细化人文交流机制的顶层设计,科学合理地制定人文交流的短中长期目标及其配套的目标实施计划,做好目标与实际操作权衡,简化部门和人员的划分,充分利用信息化手段提升管理效率。二要拓展交流合作的领域和渠道,推动活动项目下沉,将人文交流落实到民间。同时,不断深化中美人文交流的内涵,扩大参与主题和参与深度;注重发挥青年活力;广泛利用新技术与新平台促进交流;摒弃“形式化”和“功利主义”,认真落实每一个项目,从而向美方传达我方真诚交流、友好往来的态度和诚意。

第五,要建立科学衡量交流效果的绩效评价体系。可以在政府自身评估以外,引入智库、高校研究机构甚至是民间力量对中美人文交流进行第三方评估,评估的内容不仅涉及对项目效果的评价和建议的反馈,还应设计出早期预警指标体系,及时跟进中美人文交流中两国民众的民意民情变化趋势,以更好地应对未知的风险。

六、结语

正如古语所言,“国之交,在于民相亲”。中美人文交流长期以来都在两国间扮演着润滑剂、黏合剂的重要角色,反哺着中美在政治、经贸等领域的合作。在这场中美战略竞争中,相比政治、经贸而言,中美人文交流因为受影响程度相对较低,可开发和利用的潜力更大,因此被寄予着增信释疑和弥合两国关系的厚望。鉴于拜登基本延续了特朗普的对华强硬政策,中美关系短期难有实质改善,人文交流所能发挥的作用也将会受到限制。因此,我们切忌将希望寄托于“小球推动大球”的奇迹重现而坐以待毙。时代奇迹难以复刻,唯有用发展的眼光看待问题,充分发挥主观能动性,做好中美人文交流的战略规划和两手准备,方能在这场困局中掌握更多主动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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