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龄学生方言教学助推地方文化保护发展——以Z 团队的福州话育苗班模式为例

李艳澜

（福建教育学院党委宣传部，福建 福州 350025）

一、方言及方言保育之现状

（一）福州方言式微之现状

《中华人民共和国国家通用语言文字法》于2001年颁布后，普通话和规范汉字的地位得以确立，第九条中明确规定，“学校及其他教育机构以普通话和规范汉字为基本的教育教学用语用字”，年轻人自觉将普通话作为“第一语言”，方言在学校等公众场合的出现频率降低。现阶段，许多年轻人对于福州话的掌握水平基本是会听不会说，用福州话进行顺畅交流有一定难度，部分年轻人甚至对福州话有一定的抵触心理。

随着经济的不断发展和城镇化进程的不断推进，人口流动越发频繁，越来越多的福州居民前往一线城市，而二三线城市的居民也陆续来到福州。第七次人口普查显示，福州全市常住人口829 万，流动人口达到292 万，占比35.2%；与2010 年第六次全国人口普查相比，流动人口增加879132 人，增长43.17%。［1］人口的流动对福州话的使用造成了一定影响，为了方便交流，客观上只能选择说普通话，这在一定程度上弱化了福州话作为交流的主要媒介的作用。

（二）福州方言保育现状

方言保育的现状在一定程度上引起了社会各界的注意。就政府部门而言，福州市教育局发布《关于进一步加强校园传承福州方言的通知》（榕教体〔2020〕12 号），从课程设置、校本教材、兴趣小组、专家指导、家校合作等方面着手，全方位推动福州方言在学校的传承。［2］福州市教育局也举办了福州方言传承学校授牌仪式暨经验交流会，为32 所福州方言传承学校授牌。就社会力量而言，有代表在省十三届人大二次会议上提出《关于在全省中小学增设地方方言课的建议》，台盟福建省委员会在省政协十一届三次会议上提出了《关于在我省幼儿园开设方言类课程的建议》的提案，都指出希望将方言列入所在地区域中小学（幼儿园）课程中，编写方言教材，加强方言师资培训。［3］

当先，方言传承学校以各种形式开展方言教学。闽清县实验幼儿园将方言融入课程，并开展“方言诵礼乐经典咏流传”的活动，引导学生在文化活动中进一步深化对福州话的学习；福州金山小学每周开设一次俚语课堂，并在各学科、综合实践活动中，安排时间练习福州话，教授学生一些简单的闽剧唱段；福州第十四中学开展课题《在学科教学中渗透福州方言文化的实证研究》，在学科教学中融入福州方言及闽都文化的相关元素。但目前，基本不存在开展福州话培训的校外培训课程。

二、低龄学生方言教学案例分析

（一）项目背景

2021 年7 月，中共中央办公厅、国务院办公厅印发《关于进一步减轻义务教育阶段学生作业负担和校外培训负担的意见》，要求压减作业总量和时长，压减学科类校外培训，切实减轻中小学学生课业负担。“双减”实际上为素质教育，为除智育之外的德育、美育、体育、劳育都留出了时间和空间。在此背景之下，学生得以有时间投入课业学习之外的活动中。当代部分年轻家长对保护传承福州话的观念较为认同，表示福州话是承载福州文化的载体，在家庭福州话学习环境弱化的情况下，希望能对孩子进行专业的福州话培训。

为对方言教学进行探索，Z 团队开设了育苗班项目，尝试培训学生的福州话技能。语言的学习宜“抓早抓小”，而幼儿园的孩子的语言体系尚未完整构造，在此基础上，育苗班的授课对象选定为小学一至三年级的学生。每个学期设置10 个课时，每周一个课时，每课时40 分钟。相较于正式的学科类课程教学，学习负担相对较轻，学习量相对较少，更有利于引发学生对学习福州话的兴趣，减少对“学习”这件事本身的抵触感。

（二）教学设计

育苗班有三大宗旨：一是娱乐放松，不同于课外辅导和教学，课程希望让幼儿在娱乐放松中自然地吸收知识，一举两得；二是反哺教育：让幼儿在潜移默化中提升专注力，养成良好的学习习惯和思维模式，提升学习兴趣，反哺校内学习；三是提升综合素质：深植于日常生活，活动形式丰富有趣，鼓励幼儿进行语言表达与交流，促进自信表现能力、交际能力。

课程设置分为三个环节：故事导入、词汇及句式教学、歌谣教学。在故事导入环节中，教师会为学生播放与本节课教学内容相关的福州话对话小视频，引起学生的学习兴趣。教师围绕小视频进行课堂互动，提问并引导学生回答。在词汇教学环节中，教师会对照PPT 或卡片上的词汇进行讲解并带领学生跟读。在学生熟悉基本读音后，再继续围绕词汇策划一些小游戏，加强学生对词汇的印象和理解。在掌握词汇的基础上，围绕词汇对话可能运用到的常见句式进行教学，鼓励学生之间展开互动。在歌谣教学环节中，教师带领学生学习自创的福州话歌谣，歌谣中串联本课时学习的词汇与句式，巩固本课时教学成果。

考虑学生的年龄区间，课程内容以趣味性、日常化的口语内容为主，如日常行为、吃饭点菜、寒暄与疑问、数字与时间等。除教授福州话之外，教学内容也融入了福州乡土元素，如传统的福州文化和习俗，在学习方言的同时加深对福州本土文化的认同。课程教学中也设计了奖励机制，分为课堂上的单次奖励、每节课结束后的成就奖励以及期中/期末的大奖励，由不同激励方式组成的奖励机制，可以较好激发学生参与课堂互动的积极性。课堂还引入了活泼可爱的卡通IP 形象，教学故事、教学课件、教学视频以及奖励贴纸皆使用统一的一套视觉效果，更贴近学生的喜好。

（三）项目特点

相较于传统的课堂教学，育苗班的目的并不在于对学生进行系统性的课程培训，而是激发学生对福州话的兴趣。方言在部分人的认知中是“过时的”“老龄化的”，而通过营造使用方言的良好氛围、构造同龄人之间的方言互动，给学生塑造积极正面的形象。福州话不止是一种方言，更是福州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当福州话的教学融入福州民俗文化后，在潜移默化中增进了学生对福州的了解，更有利于增强学生对福州的认同感和自豪感。课程内容相对独立，每节课程之间的衔接性相对较弱，缺课的学生可无负担地参与课程学习，一定程度上缓解了无法连续上课造成知识体系断裂的不便。课程设置中没有强制性的考试和测评机制，减少了学生对学习的抵触感，趣味性的课程设置更有利于激发学生的学习兴趣。

然而，虽然现在社会普遍提倡“素质教育”“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等概念，但是福州话培训与其他的学科类培训和非学科类培训仍然存在一定的区别：方言课程纳入学科类课程的概率微乎其微，也与外语有区别，既不是一种“刚需”，也称不上是一种“工具”，学习福州话的动机其实并不强，这也是方言类课程普遍面临的困境。没有对学生进行有效的水平分级，学生整体水平参差不齐，无法做到分级分类的精准教学，一定程度上影响了教学效果。

三、低龄学生方言教学之启示

（一）在方言教学中强化情境应用

在方言教学中可以更多融入情景应用的部分，设计更多的课堂互动环节，通过角色扮演、情景对话等方式，引导学生在教师创设的情景中开口说方言，使方言变得更加真实可感。方言的教学要尽量和学科教学统一思路，也应尝试采取课前复习和小测的方式，不仅是为了引起学生的重视，也有利于教师更好地掌握学生的学习情况，适时对教学的进度进行灵活调整。

结合学生的年龄层次与喜闻乐见的事物，调动学生学习的主动性，比如融入福州本地的美食和风土人情，用身边的事物提升学习的积极性。适当对学生进行鼓励和引导，营造开放有爱的课堂氛围，打破学生不敢开口说方言的紧张和拘谨。方言教学需要设计一套较为系统和完善的教材，教学上会更有逻辑和连贯性，引导学生循序渐进掌握方言。同时，方言教学可以灵活地与各学科的教学相结合，如在历史课堂上结合本地历史谈福州话历史的演变，在语文课堂上用方言朗读课文，在自然课堂上用方言介绍一些常见动植物的福州话说法等，从不同角度将方言教学渗透进学生的学习和生活中。

（二）将方言教学纳入课程体系

方言教学是方言保育的重要组成部分。目前，人口流动速度加快，很多年轻的父母本身对方言的掌握也不尽如人意，很难营造出比较“方言友好”的家庭学习氛围，故而方言教学和培训变得十分重要。而就方言课外培训而言，当下的受众范围仍然较窄，毕竟方言在大众眼中，更多还是带着些许“俗气”“不入流”“陈腐”的气息，除了少部分意识到方言保育重要性的家长愿意花时间和金钱送孩子去参加方言课外培训。人们对方言的固有负面印象需要改变，而让学生接触方言、学习方言，乃至于将方言纳入地方课程或校本课程，是很有必要且事半功倍的一项举措。对于学校而言，方言教学既能融入乡土文化教学，也增加了校本课程的丰富性，方言教学的实施会更有组织性和系统性，教学体系和评价体系也更为完善。学校也可发挥教师的优势和自主性，结合课程内容设置丰富多彩的方言教学内容，编写专业性更强的教材读本，并通过集体备课等形式培养一支专业性较强的教师队伍，储备福州话教学方面的人才。学校可通过家校互动的方式，在一定程度上提高家长对方言保育重要性的认知，促进有方言基础的家长为学生营造良好的方言学习氛围［4］，实现方言保育从校园到家庭的延伸和辐射。

（三）上下联动推动方言保育工作开展

虽然各级政府、语言文字工作委员会均有出台一系列政策，鼓励方言保育工作的开展，如将方言纳入非物质文化遗产的范畴，设立语言文字推广基地和一系列课题，但目前来看政策还比较宽泛，并没有很多落实细化的实际举措。然而，方言保育是一件需要全社会联动、自上而下与自下而上相结合的工作。若想实现让社会整体重视方言之目的，自上而下的政策引导支持是不可或缺的，这有利于社会从思想根源上真正重视方言保育工作。除了制定政策之外，相关行政部门也可以通过各种手段进行引导和支持，如设置方言等级考试、组织编写方言教材、开展方言进校园进课堂活动、设立方言保护主题博物馆等，多措并举助推方言保育工作。为方言保育设立足够多的平台有利于激发整个社会学习和保护方言的热情，方言培训才能真正落地开花。社会和民间组织也可以行动起来，采用更有趣味性和互动性的方式助推方言教学，如搭建方言学习的网络互动平台、制作发布趣味方言教学素材、设计方言相关的文创周边、依托大众媒体开展方言教学互动活动等，从多个角度宣传、推广方言学习的重要性，在激发民众对方言的兴趣的同时，提高方言曝光度。

（四）以方言保育助推文化多样性保护

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的《保护非物质文化遗产公约》所定义的“非物质文化遗产”中，就包括“口头传统和表现形式，包括作为非物质文化遗产媒介的语言”。方言是文化多样性的重要组成部分，若方言传承不力，会对语言生态及文化多样性造成一定负面影响。方言同时是古老文化与风土人情的载体。在经济全球化与推广普通话的背景下，语言的多样性受到了一定影响，方言的生存空间也随之受到挤占。而经济发展与文化多样性之间应是相向而行的，方言在经济社会的发展中应当发挥其积极正面的作用。方言的教学与推广，不仅是保护语言的多样性，也是在保护文化的多样性，不仅关乎方言传承后继有人，更关乎文化多样性的良性发展。地方剧种大多是以方言的形式呈现，影响了民俗文化的形成。通过学习方言，学生能够对地方文化有更深入的了解，对维护文化多样性有更加深入的认识，并结合教学中的内容，丰富传统方言的当代时代内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