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红松
(中共贵州省委党校发展研究院,贵阳 550028)
人的交往对人的发展有着重要的影响,一方面人的交往形态表征着人的发展状态,另一方面人的交往能够促进社会结构体系发展,进而促进人的发展。关于人的交往的研究,虽然不是一个新问题,但仍有继续加深研究的必要。新时代中国社会成员的交往发展水平有了很大提升,但交往异化现象在一定范围内仍然存在,与此同时,在交往范围、交往层次等方面也存在着种种问题。因此,立足唯物史观进一步诠释交往理论,继而阐明促进当代中国全体社会成员交往发展的应对之策具有重要的理论与现实意义。
古今中外许多哲学家和思想家都探讨过人的交往,经济学、政治学、社会学、人类学等各学科领域也都从不同的角度论及过人的交往。当代西方社会学和哲学对人的交往的研究更加深入,形成了不少涉及人的交往的理论成果,比如霍斯曼和布劳的社会交换理论、科塞和达伦多夫的社会冲突理论、米德的社会互动理论、哈贝马斯的交往理性理论、霍耐特的承认理论、雅斯贝尔斯的交往理论,以及伽达默尔、海德格尔、萨特对主体间性的阐释等。这其中最有影响的当属哈贝马斯的交往理性理论。与上述交往理论相比,历史唯物主义交往理论具有不同于这些交往理论的特质,这种特质主要体现在交往主体的现实性、交往内容的层次性以及交往形态演进的规律性上。虽然国内一些学者在论及马克思“交往概念”[1]或“交往理论”[2]时都曾不同程度地涉及历史唯物主义交往理论的特质,但这里仍有更为深入系统地阐明历史唯物主义交往理论特质的必要。
历史唯物主义的交往主体是现实的个人,而不是抽象的人或生物学意义上的人。“这里所说的个人不是他们自己或别人想象中的那种个人,而是现实中的个人,也就是说,这些个人是从事活动的,进行物质生产的,因而是在一定物质的、不受他们任意支配的界限、前提和条件下活动着的。”[3]72交往的前提和历史的前提一样,“不是处在某种虚幻的离群索居和固定不变状态中的人,而是处在现实的、可以通过经验观察到的、在一定条件下进行的发展过程的人”[3]73。作为交往主体和前提的现实的个人,凭借现实的感性活动才得以存在,并不断确证自身的本质力量。“这种活动、这种连续不断的感性劳动和创造、这种生产,正是整个现存感性世界的基础,它哪怕只中断一年,费尔巴哈就会看到,不仅在自然界将发生巨大变化,而且整个人类世界以及他自己的直观能力,甚至他本身的存在也会很快就没有了。”[3]77由个人交往的不断发展所导致的世界交往和世界历史的形成,同样也是现实的个人的感性活动所推动并能够直接体验到的。“历史向世界历史的转变,不是‘自我意识’、宇宙精神或者某个形而上学怪影的某种纯粹的抽象行动,而是完全物质的、可以通过经验证明的行动,每一个过着实际生活的、需要吃、喝、穿的个人都可以证明这种行动。”[3]89
与此同时,现实的个人通过交往活动,产生出人类社会的种种关系,形成了交往的其他主体,比如氏族、部落、家庭、民族、国家等。个人与共同体之间的交往为个人发展创造了条件,而这些共同体主体之间的交往,又进一步拓展了现实的个人的发展空间。
有学者曾梳理和总结过马克思在《德意志意识形态》一书中所提出的诸多关于交往的概念,比如“个人彼此之间的交往”、“和他人交往”、“互相交往”、“世界交往”、“各国在彼此交往中”、“广泛的国际交往”,以及“交往形式”、“交往手段”、“交往关系”等。[4]除“交往手段”外,上述这些交往概念实质上涉及的都是交往内容或类型。此外,马克思还谈到了物质交往和精神交往。物质交往产生于现实的物质生产活动之中,以劳动工具为中介;精神交往产生于现实的人的精神生产活动中,以思想、观念、符号为中介。物质交往决定精神交往,“思想、观念、意识的生产最初是直接与人们的物质活动、与人们的物质交往、与现实生活的语言交织在一起的。人们的观念、思维、人们的精神交往在这里还是人们物质活动的直接产物”[3]72。
而如果从社会哲学层面来考察交往,“社会哲学所要研究的‘社会’,不是指社会的局部而应是社会的整体,亦即包括经济、政治、文化等各个构成领域在内的完整的社会结构体系”[5],现实的个人所进行的交往实质上是包括经济交往、政治交往和文化交往等在内的种种交往活动的总体。其中,经济交往处于基础地位,起决定作用;政治交往和文化交往由经济交往产生,受经济交往制约并反作用于经济交往。以经济交往为基础的交往内容的这种层次性,是历史唯物主义交往理论区别于其他交往理论的关键点。历史唯物主义产生之前的交往理论,要么看不到交往的物质基础,要么不理解交往活动是“感性的人的活动”。哈贝马斯的交往理论,作为马克思之后最有影响的交往理论,却颠倒了经济交往、政治交往和文化交往的关系,他把支撑文化和日常生活领域的交往理性当作“体系(政治系统与经济系统)—生活世界(文化系统)”的基础,以此来对抗支撑“体系”的工具理性,试图去除“体系”对生活世界的殖民化。但也正是由于他没有真正认识到物质交往是整个交往活动体系的基础,他所建立的商谈理论以及关于世界公民的种种构想,也只能停留在纯粹思维的层面上。历史唯物主义交往理论的层次性,还体现在由地域性的交往向世界交往或者内部交往向外部交往的拓展上。内部交往不仅向外部交往扩展,而且内部交往决定外部交往。“各民族之间的相互关系取决于每一个民族的生产力、分工和内部交往的发展程度。这个原理是公认的。然而不仅一个民族与其他民族的关系,而且这个民族本身的整个内部结构也取决于自己的生产以及自己内部和外部的交往的发展程度。”[3]68此外,人类之间的所有交往关系都是建立在自然的先在性以及自然界是人的无机的身体这一前提和基础之上的,也就是说人与自然之间的关系构成了所有交往关系的基础。
在《1857—1858年经济学手稿》中,马克思揭示了人的交往的三种形态,即人的依赖关系的交往形态、物的依赖的交往形态和自由个性阶段的交往形态。这三种形态对应的社会发展阶段分别是前资本主义社会、资本主义社会和共产主义社会。人类社会由前资本主义社会到资本主义社会再到共产主义社会这种演进的规律性,决定了人的交往形态由人的依赖关系交往形态到物的依赖关系交往形态再到自由个性阶段交往形态的规律性演进。
在前资本主义阶段,由于生产力不发达,“人的生产能力只是在狭窄的范围内和孤立的地点上发展着”[6]104。交换价值基础上的人的劳动和产品的私人交换没有建立起来,人与自然的狭隘关系制约着个人之间的交往关系,个体在很大程度上从属于一个血缘或地缘共同体。虽然社会已经出现较大的分工,但社会生产和交往的主体仍然是存在于宗法和等级制下的个人和家庭之中。社会整合主要靠的是政治的“中心限定作用”以及宗教和伦理强制,个人之间形成的是一种统治和服从关系,表现为“人的限制”。“虽然个人之间的关系表现为较明显的人的关系,但他们只是作为具有某种[社会]规定性的个人而互相交往,如封建主和臣仆、地主和农奴等等,或作为种姓成员等等,或属于某个等级等等。”[6]110
在资本主义阶段,生产力和分工获得了空前的发展,宗法和等级制被打破,以交换价值和货币为媒介,普遍的社会联系和全面的能力体系被广泛建立起来,社会成员之间由“机械团结”变为“有机团结”。科技发展、大工业生产的出现、资本主义世界市场的开辟以及现代交通和通信手段的运用,打破了狭隘的地域限制,克服了民族偏见,提升了人们的交往意识和交往能力,空前拓展了人们的交往空间,世界交往开始形成,为人的自由全面发展创造了现实条件。与此同时,作为普遍的价值体现者,商品和货币统治了社会的各个领域,经济交往和政治交往被物化,人们的精神文化交往也被物化(即哈贝马斯所说的“生活世界被殖民”,在这一点上哈贝马斯的理论也是深刻的)。不仅如此,人与自然的关系也处于紧张状态。总之,交往物化是资本主义社会人的交往的根本特征,虽然普遍的物质变换和全面的联系得以建立,但这种发达的社会关系却始终伴随着片面的和孤立的个体,“产生这种孤立个人的观点的时代,正是具有迄今为止最发达的社会关系(从这种观点看来是一般关系)的时代”[6]21。
共产主义社会里,高度发达的物质和精神条件,使得人们能够共同占有和控制生产资料,人们不再受制于自然发生的共同体,相反,作为自觉的共同体成员,个人“使共同体从属于自己”,成为自主的交往主体。那时,人的交往将不再受到任何外部力量的强制,交往不仅更加丰富和完整,而且会真正进入自由自觉的状态。
人的发展状况决定人的交往状况,人的发展也能够促进人的交往,这一点并不难理解。基于此,本文首先着重从相反的方向来分析人的交往对人的发展的影响。人的交往对人的发展的影响主要体现在两个方面:一是人的交往形态表征着人的发展状态,二是人的交往能够促进人的发展。
人的交往形态表征着人的发展状态,即人的交往形态可以呈现出人所处的发展阶段。比如在前资本主义社会,由于人的交往形态是一种表现为传统共同体内部人身依附的交往,因此,体现人的发展状况的指标如人的素质和能力以及人的生活状态,都处在较低的层次上。在资本主义社会,由于人的交往形态是一种表现为物的依赖关系的交往形态,因此虽然社会成员整体的素质和能力体系有巨大提升,生活状态较前资本主义社会有较大改善,但个体的发展却不得不受到日益强大的异己力量的统治,变得愈加单向和片面化。到共产主义社会,人的活动成为真正的自主活动,人的交往形态是一种自由人联合体下的交往形态,人的素质和能力将极大提升,人的生活状态也将极大改善,即人的发展状况将处于较高层次上,人的自由全面发展将真正成为现实。
从直接的意义上讲,人的交往能够促进主体间关系日益平等,彰显人的主体性,丰富人的社会联系,提升人的素质和能力。就主体间关系而言,前资本主义社会主体间关系是一种基于血缘、身份、地位的等级关系,谈不上主体间关系的平等问题;资本主义社会,完成了对等级制的否定,确立了形式上的主体间平等;共产主义社会,将彻底否定私有制,从而在整个社会内部达到主体间的真正平等。就人的主体性而言,前资本主义社会里,人的主体性受到等级制、血缘、宗法、封建伦理等因素的制约,很难显现出来;在资本主义社会里,上述各种限制因素被打破,人的主体性得以彰显,但同时却难免物的依赖关系的纠缠;在共产主义社会里,由于物质财富极大丰富,人能够真正共同控制自身的种种关系,人的主体性将真正地自由彰显出来。从人的社会联系以及人的素质和能力来看,在前资本主义社会,由于交往所受到的种种限制,人的社会联系大多局限于家庭和一定的地域内,人的体力和自然素质较好,但人的智力和民主、法治、审美等社会素质则比较差;在资本主义社会里,人的社会联系突破了家庭和地域的界限,不仅体现为较为复杂的经济、政治、文化联系,而且人们之间的联系超越了国界,世界范围内的普遍联系逐步形成,个人的素质和能力片面发展与社会成员总体的素质和能力提升相伴随;在共产主义社会里,人的社会联系将更加丰富,财富的充裕和闲暇时间的增多将使每个社会成员都更有条件全面提升自身的素质和能力。
在这里,有一个关键环节是不能被忽视的,即人的交往促进人的发展是以人的交往促进社会结构体系的发展为中介的。人是生存于社会结构体系中的现实的人。这个意义上的社会与人的关系,也就是社会客体与社会主体的关系;社会结构体系作为社会客体,现实的人作为社会主体,二者相互联结而存在。因此,从社会主客体关系来讲,本文所谈的社会发展实际上就是指社会结构体系的发展,人的发展实际上是社会主体的发展。[7]社会主体的发展必须以社会客体的发展为依托,多数情况下,正是社会结构体系的发展才促进了人的发展,没有社会结构体系的发展,人的发展会变成空谈。因此,人的交往促进人的发展是靠人的交往促进社会发展来实现的。
人的交往促进社会发展,主要体现在两个方面。一方面,人的交往促进生产力的发展。人的交往促进生产力的发展,首先表现在人的交往能够形成生产力。“生产力表现为一种完全不依赖于各个个人并与他们分离的东西,它是与各个个人同时存在的特殊世界,其原因是,个人(他们的力量就是生产力)是分散和彼此对立的,而这些力量从自己方面来说只有在这些个人的交往和相互联系中才能成为真正的力量。”[8]75没有人的交往所形成的社会结合,就无法形成现实的生产力。其次,人的交往能够扩大生产力。人的交往形态的演化所导致的社会物质财富的不断增加,就能够有力地证明这一点,当然这也可以从人在生产中的交往关系,即生产关系的不断演替中获得验证,二者本质上是一致的。最后,人的交往能够保护生产力。“某一个地域创造出来的生产力,特别是发明,在以后的发展中是否失传,完全取决于交往扩展的情况。……只有当交往成为世界交往并且以大工业为基础的时候,只有当一切民族都卷入竞争的时候,保持已创造出来的生产力才有了保障。”[8]61-62
另一方面,人的交往促进社会结构体系及社会制度的形成和发展。“社会不是由个人构成,而是表示这些个人彼此发生的那些联系和关系的总和。”[6]30正是个人的交往所产生的社会联系和关系才形成了社会结构体系。人的经济交往活动形成了经济交往关系,经济交往关系形成了特定社会结构体系的经济结构或经济领域;政治交往活动所形成的政治交往关系的总和则构成了特定社会结构体系的政治结构或政治领域;人的文化交往相应也是如此。也就是说,正是人的交往形成了包括经济结构、政治结构、文化结构等在内的社会结构体系。而固定化和规范化的经济交往关系、政治交往关系、文化交往关系又形成了社会的经济制度、政治制度和文化制度。与此同时,人的交往还促进社会结构体系和社会制度的发展。由生产力发展状况和分工所决定的人的交往活动,丰富和拓展着社会的经济交往关系,进而不断丰富和拓展社会的政治交往关系和文化交往关系。特别是在现代社会,随着交往范围的不断扩大,交往方式和手段的不断更新发展,经济、政治、文化等交往关系愈加丰富多样。同时,交往关系的丰富和拓展也时常伴随着交往关系的更新和演替,当既定的交往关系不适合生产力发展时,这种交往关系就会被新的交往关系所取代。而当规范化的社会交往关系所形成的既定社会制度无法为生产力发展提供切实保障时,社会制度的变革也会到来。无论是新的交往关系的出现或是社会制度的变革,都是由人的交往活动推动的。绵延不绝的交往活动由此推动社会结构体系和社会制度不断向前发展。
然而,正如文中一直所强调的,人的交往虽然能够促进人的发展,但在资本主义阶段或在资本逻辑下,人的交往也会发生异化。这种异化使一部分人纯粹变成了另一部人发展的手段,使人受物的统治,使单个的人完全成为抽象的个人,单个的人创造的价值越多,越受到更加强大的异己力量的支配。这种状况只有随着普遍交往的发展和共产主义的实现才能得到根本克服。
党的十八大以来,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逐步进入新时代,社会成员的交往发展水平有了很大提升,生存发展状态总体上有了极大改善,但与此同时,人的交往发展状况也存在一些问题。比如,百年未有之大变局使人的交往面临更为复杂的现实境遇,交往范围需要进一步拓展,交往层次亟待进一步深化,交往异化现象在一定范围内仍然存在等。这种状况客观上要求我们必须坚持唯物史观,立足历史唯物主义交往理论,采取合理措施,促进交往发展,并克服交往异化。在当前条件下,促进全体社会成员交往发展和克服交往异化,必须贯彻落实新发展理念,持续统筹推进“五位一体”总体布局和协调推进“四个全面”战略布局。
2021年1月28日,习近平在主持中央政治局第二十七次集体学习时明确指出,“新发展理念是一个系统的理论体系”,“新发展理念是一个整体,……在贯彻落实中都要完整把握、准确理解、全面落实,把新发展理念贯彻到经济社会发展全过程和各领域”;“完整、准确、全面贯彻新发展理念,既要以新发展理念指导引领全面深化改革,又要通过深化改革为完整、准确、全面贯彻新发展理念提供体制机制保障”。[9]3月5日和3月10日,习近平在参加十三届全国人大四次会议内蒙古代表团、青海代表团审议时又强调,必须完整、准确、全面贯彻新发展理念。新发展理念不是仅仅适用于经济领域的,而是适用于人类社会发展的各个领域和方面的。[10]促进当代中国的发展,必须充分发挥新发展理念的重大引领功能。对于人的交往发展而言,就是要通过贯彻和落实新发展理念,在促进全体社会成员交往不断发展的同时,克服交往异化。
落实创新、协调、开放发展理念,促进人的交往,这主要是从间接意义上来讲的,也就是说,要通过落实创新、协调、开放发展理念,来促进生产力、社会结构体系的发展以及社会体制机制的变革,进而促进人的交往不断拓展和深化。要加快科技创新力度。生产力是社会发展的根本动力,构建新发展格局,促进高质量发展,依靠科技创新促进产业转型升级,成为经济发展继而也成为提升人的交往层次的决定性因素。传统农业、高能耗工业、低端服务业等已经不能适应构建新发展格局的需要,局限在传统农业、高能耗工业、低端服务业等内部的人的经济交往水平亟待获得提升。必须加快落实创新发展理念,加强科技自主创新能力,从根本上解决“卡脖子”的问题。要加大力度培育创新氛围和全社会成员的创新意识,通过创新型人才的培养和创新型体制机制的建立,加快推动科技进步,改造升级落后产业,促进社会成员向高技术与高附加值的产业、行业和企业流动,提升其经济交往层次。
然而,仅仅有科技和经济领域变革是不够的,还必须落实协调发展理念,促进协调发展,使政治和文化领域与经济领域协调起来。经济领域的变革需要政治领域来推动,经济交往关系的拓展和提升需要政治交往关系与之相适应。市场经济条件下的人的经济交往关系不同于计划经济条件下人的经济交往关系,与计划经济条件下政治交往关系限定经济交往关系不同,市场经济条件下的政治交往关系要能够确认市场经济的运行规则,并能够切实维护市场主体合法权益。这就要求必须依法治国和依法行政,协调好政府与市场的关系,促进有为政府和有效市场相结合。经济交往关系经过法律确认后,就应该使其在法治下运行。政商关系出问题,是“权大于法”和没有依法行政所导致的结果。官员腐败很多情况下是因为手中的行政权力侵犯了正常的经济交往关系,借以谋取私利。政府与市场的关系合理与否,是市场经济条件下政治交往关系与经济交往关系能否协调好的重点。二者任何一方的功能定位不清或发挥不充分,都会从总体上影响社会发展和人的交往关系的发展。除了政治交往关系要与经济交往关系相协调外,文化交往关系也要与经济交往关系相协调。社会主义市场经济条件下的文化交往关系应以法治意识、平等意识、权利意识、诚信意识等为内在支撑,才能真正使其与经济交往关系协调起来。
促进社会发展,拓展人的交往范围和层次,还必须要落实开放发展理念。“历史向世界历史转变”是人类历史的必然趋势,也是当前历史发展的客观进程。落实开放发展理念,促进开放发展,是这一进程的客观要求。对于每个民族国家而言,开放发展的最终目的,都是促进国内发展,提升人的交往和人的发展水平。在国内国际环境条件下,落实开放发展理念,应处理好同欧盟发达国家的关系,促进中美民间和经济界交流,把更高层次“引进来”和“走出去”结合起来,充分利用国内国外两种资源和两个市场,促进经济发展,进而提升人的经济交往水平;要加快推进“一带一路”和自贸区建设,充分发挥其对开放发展和社会成员经济交往水平提升的拉动功能;必须注重合理国际政治秩序和规则的建立,积极参与全球治理,为政治交往关系和其他交往关系的发展创造条件;要注重文化交流,既吸收人类文明先进成果,又要讲好中国故事,传播好中国声音,使社会成员在文化交往中不断发展自身,不断提升其文化交往层次和水平。
要落实共享发展理念和绿色发展理念,促进人的交往,克服交往异化。交往的理想结果是主体之间共享发展成果,但现实中往往并不是所有交往主体都实现了共享交往及发展成果的目的。造成主体之间不能共享交往及发展成果的因素有很多,直接来讲是不平衡不充分发展所致,更深层次上来讲,主要是因为资源禀赋差异、原有政策安排的持续影响以及历史发展阶段制约等。由于生产力、分工以及社会结构体系,即经济领域、政治领域和文化领域等现实发展状况的制约,落后地区社会成员的交往活动是在较低层次上展开的,交往水平是比较低的。这些地区社会成员的经济交往或是局限于盈利能力不强的产业、行业或企业内部,或是不得不到城市或发达地区务工。无论在当地还是出去务工,他们的收入水平都不高。即便外出务工能够获得较高收入,但却要面临私营企业主拖欠工资的风险。因为经济交往水平对政治和文化交往水平的决定作用,所以他们的政治交往水平和文化交往水平也是很低的。这些社会成员对政治和文化交往并不敏感,更谈不上对此有意识自觉。即使他们有政治交往意愿,也因政治参与渠道不充分或自身政治参与能力不足而无法如愿。
因此,必须加快贯彻落实共享发展理念。一方面要通过体制机制变革以及相应的政策设计和制度安排,加大对这些地区的支持力度,促进资金、技术、人才、先进产业和企业等向这些地区流动,大力扶持这些地区教育事业的发展,切实提高其社会成员经济、政治和文化交往水平;另一方面要采取各种措施,提高这些地区在外务工人员的就业技能、工资收入和社会保障水平,拓展政治参与渠道,提升他们合法有序的政治参与能力和维护自身合法权益的能力,保障他们的子女能够在外平等接受教育。只有这样,才能从总体上提升这些地区社会成员的经济、政治、文化交往水平和自身发展水平。这里要特别注意资本因素的影响。由于历史发展阶段的制约,资本的存在具有一定的合理性,但作为社会主义国家,我国丝毫不能忽视对资本负面作用的关注和限制。在造成城乡差距、区域差距、社会成员交往水平差距的因素中,除了上述各种因素外,资本因素也是重要的一环。资源环境问题也是这样。因此,要在合理利用资本、充分发挥其积极作用的同时,限制和超越资本,消解其负面影响。当然,要克服人与自然之间的异化和紧张关系,解决资源环境问题,在当前条件下,最重要的还是要贯彻落实绿色发展理念,加快绿色科技创新,以产业生态化和生态产业化为抓手,建立健全绿色发展制度和环境治理体制机制,大力促进“两山”转化,推动实现人与自然和谐共生。
习近平总书记多次强调,要统筹推进“五位一体”总体布局。之所以要统筹推进“五位一体”总体布局,一方面是因为“五位一体”内含了社会发展的基本领域以及人、社会、自然之间的关系,经济建设、政治建设、文化建设指向社会基本领域,社会建设直接指向人,生态文明建设指向社会与自然、人与自然的关系;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它涵盖了社会结构体系的现代化、人的现代化、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现代化,这些都是第二个百年奋斗目标所追求的现代化以及中国梦内涵的不同侧面及本质体现。
现代化不仅是指工业化,它还是传统社会向现代社会的整体转型。社会是由包括经济、政治、文化等基本领域在内的各个领域所构成的社会结构体系,社会现代化也就相应地包括了经济、政治、文化等各个领域和各个方面的现代化。十八届三中全会提出了推进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现代化的目标,国家治理体系现代化实质上是要让国家的治理体系能够适应经济、政治、文化等各个领域现代化的要求,促进社会各个领域现代化,保障和确认各个领域的改革发展成果。这就要求我们不仅要实现经济、政治、文化、社会、生态文明和党的建设等各个领域和方面的现代化,而且要实现国家制度体系的现代化,也只有逐步实现国家制度体系的现代化,社会的经济、政治、文化等各个领域的现代化才更有动力和保障。进而言之,经济、政治、文化等各个领域及其治理体系的现代化,有利于拓展全体社会成员的交往范围,提升其交往层次,促进社会成员经济、政治和文化等各方面交往能力和水平不断发展。从社会主体的角度来讲,现代化还包括人的现代化。社会各个领域现代化的最终目的,是要提升全体社会成员的综合素质和能力,并改善他们的生活状态。就国家治理层面来讲,是要使国家治理能力现代化。人的现代化和国家治理能力现代化,有利于促进社会结构体系的现代化,继而为人的交往提供更好的社会客体条件。无论是人的现代化还是社会结构体系的现代化,在中国都是有前提的,这个前提就是中国的现代化是社会主义的,是与社会主义紧密结合的。这就不仅能够通过现代化促进人的交往,而且更能通过社会主义制度确保最大限度地消解和克服交往异化。
党的十八大以来,党和国家事业取得了历史性成就,发生了历史性变革,社会主义在中国焕发出蓬勃生机与活力,创造了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伟大成就。科技、经济、政治、文化、社会、生态文明、国防、国际地位以及国家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等各领域都取得了举世瞩目的成就,创造了中国式现代化新道路和人类文明新形态,为广大发展中国家的现代化及解决人类共同面对的世界性难题提供了中国智慧和中国方案。
习近平总书记在庆祝改革开放40周年大会上庄严宣告,中国全面建成了小康社会。我们党团结带领人民推动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进程是连续性与阶段性的统一。在纪念毛泽东同志诞辰120周年座谈会上,习近平总书记强调,“我们党领导的革命、建设、改革伟大实践,是一个接续奋斗的历史过程,是一项救国、兴国、强国,进而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完整事业”[11]。革命、建设、改革三者之间不是割裂的,而是阶段性和连续性的统一,是党团结带领人民接续奋斗的完整事业,目的都是实现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救国、兴国、强国虽是不同的阶段,但都统一在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完整进程当中。强调历史进程的连续性和完整性,并不排斥依据历史事实、历史发展规律及历史发展的阶段性任务,对历史发展成果进行阶段性总结;相反,只有依据历史规律适时进行总结,才能在既有基础上更好地持续推动历史向前发展。全面建成小康社会,实现了第一个百年奋斗目标,开启了全面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的历史进程,是中华民族复兴史上的一个重要里程碑。全面建成小康社会与全面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同样是接续奋斗的历史过程,是阶段性和连续性的统一。对于协调推进“四个全面”战略布局而言,其中的战略目标实质上也就相应地由“全面建成小康社会”转变为“全面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党的十九届五中全会指出,要“协调推进全面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全面深化改革、全面依法治国、全面从严治党的战略布局”[12],从总体上把“全面建成小康社会”直接表述为“全面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党的十九届六中全会继续强调要“协调推进‘四个全面’战略布局”,并把“全面深化改革”扩展为“全面深化改革开放”。[13]
直接来讲,“四个全面”战略布局是为了促进社会结构体系的不断发展,但在最终意义上,对于人的交往和人的发展而言,“四个全面”战略布局也正是为了促进人的交往的不断发展,提升人的交往水平,进而推动实现人的全面发展。全面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包括要促进人的现代化,促进人的交往的不断发展。全面深化改革开放,一方面是要坚决破除制约人的交往活动开展、交往水平提升以及交往异化的不合时宜的体制机制;另一方面,就是要坚持在“破”中“立”,及时建立能够促进人的交往水平提升和克服交往异化的新体制机制。因为在旧的体制机制破除时,若不及时建立新体制机制,人的交往活动就会无规可循,交往行为就得不到合理有效的规范,交往的范围和层次也就无从拓展。全面依法治国,是要通过法律和制度建设为促进全体社会成员交往水平的提升和克服交往异化提供根本制度保障。全面从严治党,则是为了建设好社会主义事业的领导核心,建设好促进当代中国全体社会成员不断发展的领导核心,为全体社会成员交往的发展和克服交往异化提供根本政治保证。要通过党的思想、组织、纪律、作风、反腐倡廉和制度等各方面的建设,用更严格的标准管党治党,加强广大党员干部党性修养,坚定理想信念,造就高素质的党员干部队伍,增进党同人民群众的血肉联系,使党成为更好提升全体社会成员交往水平、促进人的全面发展的坚强领导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