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育自媒体的伦理审视
——一种教育学的视角

2022-11-24 10:06
关键词:现代性伦理教育

向 丹

(浙江师范大学 教师教育学院, 浙江 金华 321004)

自媒体主导的资讯传播已经成为实现教育现代化发展的重要途径,它促进教育对自身存在方式的变革及其价值依据的审视。教育自媒体借助数字技术与知识体系的连接,把消费看作是促进知识生产的属性,教育也就被看作是进行信息生产、储备、共享和传播的过程。教育自媒体成为知识的消费化装置,在传播教育内容的同时,对教育受众进行改造和部署。而以数字为本的教育信息传播建立在教育的消费之中。随着信息技术的快速发展,教育自媒体打破教育思维的固化和物理空间的限制,变革为新的教育方式是必然的事实。然而依靠消费建立的教育自媒体实践在理论与实践上却存在很多疑惑。若将消费作为表征教育自媒体伦理的合理规范和实践指导观念,则需要对以下问题进行追问:以消费为主导的教育自媒体是否能充分地反映教育的本质目的?数据化教育自媒体是否成为教育过程的构成要素?教育自媒体是否只能通过消费化的模式才能够进行教育知识的传播?商业化的媒介运作对教育受众的生命成长测量与计算是否展现出对人应有的承认和尊重?追求消费化的教育自媒体实践如何在伦理上完善?这些关键问题构成了审视教育自媒体伦理问题的出发点。为此,想要探明以消费为概念表征的教育自媒体伦理的适切性和合理性,就要以清晰的思路来检视这些问题,并为消费为本的教育自媒体提出合理的伦理限度及其实践的可能性。

一、价值的彰显:教育自媒体的伦理意蕴

对教育自媒体进行伦理审视的前提是要先明晰其之于教育所具有的价值意蕴,只有从存在的理由上去确认其合理性,才能保证教育自媒体的实践及其目的具有合教育性、合价值性和合理性。而得以辩护其存在的唯一理由即是教育自媒体将实践教育的内在目的视作其本质,除此之外再无其他的目的或理由。

(一)教育自媒体为现代化教育提供价值规范

作为现代教育的一种传播手段和途径,教育自媒体不同于大众传播,它符合教育传播的规律并受教育目的的规定。教育自媒体是以信息技术为基础,针对特定的教育对象以传递知识、技能和思想为核心的传播方式。[1]它随着时代的发展服务于人类的社会生产、生活的需要,传递着社会的历史责任。当教育从传统迈向现代,其传播方式、媒介、路径都随之发生改变。因此,伴随着现代科技的高速发展,信息技术手段有效地应用于教育领域,型构了教育信息化的实践方式。而以教育信息化带动教育现代化,则已被列为我国当前教育事业发展的重要战略选择。[2]教育自媒体正是作为一种现代化信息传递手段而存在,它承载着教育的使命,加速了教育的传播力度与广度,推动了教育现代化的进程,拓展了人实现价值的尺度。教育现代化的本质是教育现代性的增长,教育现代化的目标是促进人与社会的现代化。[3]那么,就教育自媒体对教育现代化的作用而言,其最终是有益于人的未来发展的。在此过程中,教育自媒体的现代化与现代性有着天然的影响和联结,而现代性作为现代化社会的基调,强调人要通过理性来改变世界,这也构成了教育自媒体的伦理精神规定。

在众多媒介中,教育自媒体是一种慢热型的媒体形式,它存在相对的稳定性,主要作用在于传播知识、输出价值。就人的主体需要而言,当今社会人们对知识、文化的需求随着知识爆炸时代的到来而愈加热烈。教育自媒体具备利益可期的发展前景,其经济属性相对较好,运作周期具有持续性。尤其是当教育涉入商业范畴之内,教育的公益性与商业的私利性之间的矛盾就会日益凸显出来,从而引发一系列伦理问题。一方面,在现代化自媒体飞速发展的环境下,在媒介权力赋予所有用户的同时,媒介的职业伦理却没有随之成为普适价值,甚至具有被边缘化的危险。[4]因其作用对象(受教育者)的特殊性,教育自媒体的职业伦理诉求更为显著。另一方面,教育自媒体并非一味依靠所谓的流量、噱头来赚取利益,更多的是应当在知识、创新、实用性等方面有所作为,能够为教育提供一个新的发展平台,切实为教育现代化的进程助力。同时,正是教育自媒体的在场,从而给教育提供完全充分的信息,这也是保证有效生活的依据。[5]因此,教育自媒体成为现代教育的重要载体,一旦它作为一种基本的教育方式,并以此种方式对教育者、受教育者等造成影响时,其应用就被赋予了伦理价值。

(二)教育自媒体为教育过程的实现提供公平的价值尺度

教育自媒体诞生于现代性的进程中,现代性不仅为教育自媒体提供生长的土壤,还为其提供必要的技术化手段。因此,教育自媒体是工业文明下的新兴产物,也是技术化社会的一项有效成果。基于现代技术操作的发展,教育自媒体的出现使得教育资源的边际成本逐渐下降,在一定程度上给更多人提供了更多的教育多样化机会,也在很大程度上满足了人们对知识获取的快捷式要求,诚如“微博教育”所主张的核心观点——分享让知识触手可及。[6]这就证实了教育自媒体的便捷有效,不受时间、地点等外部因素的制约或影响,为各类主体的学习、交流提供了更好的发展平台。换言之,教育自媒体通过科技等手段进入教育,所带来的便利极大地丰富了学习者、传播者的知识储量,提高了获取知识的效率并且增强了教育资源的共享程度。诚如丹·吉尔摩肯定自媒体的未来发展趋势一样,他认为自媒体是一个为广大受众提供便捷式的交流平台,必然得到广大受众的追捧和欢迎,在其发展的过程中可能会成为主流的媒体形式。[7]如此,教育自媒体将进一步发挥其现实价值,并在促进现代化过程中发挥积极的教育作用。教育自媒体一方面扩大受众的覆盖面,另一方面也在一定程度上缩小不同区域、群体的教育差距。

其实,在现实的生活中,就不乏“公建共享”的资源。它们不仅出现在平常的社会生活中,在教育生活中更为凸显。比如,在很多公共网站上会提供免费的名师视频等大量优质教学资源,以便于人们共享利用。这充分施展了教育自媒体的便捷服务作用,更有利于教育公平的提升。因此,教育自媒体不仅是传播的媒介,更是实现教育公平的辅助手段。它以一己之力将共享的资源、知识等通过网络的形式进行大范围的传播,弥合了地区间的经济差异和人群差异,保障了大多数人获得优质资源的权利。然而,教育自媒体在促成教育公平实现的同时,也存在着努力达成的价值和不平衡、不充分发展之间的矛盾。从成本角度来看,专业化的自媒体教育需要必要的物质现实基础,而不均等的生活、经济条件却限制了其作用的发挥,尤其是在经济相对比较落后的地区,往往缺乏这样的教育资源。并且,规模性的教育自媒体往往牵扯到报酬获得,尤其是现在,自媒体对于不同信息资源的获取限定了不同的酬劳等级,这就进一步区隔了不同受众群体。而不同主体基于利益考量所做出的选择差异,往往也反映着不同阶层的生存状态。因此,当教育自媒体不能致力于公共价值时,就势必会造成教育资源的不公及教育正义的丧失。

(三)教育自媒体以凸显“人”的价值为目的

当教育自媒体成为现代教育的载体,则关涉教育公平的实现,其最终仍要落脚于人的价值与实现,这是从教育自媒体现实作用的显性结果层面来谈的,但其伦理价值远不止如此。现代性是启蒙的开端,安东尼·吉登斯在对现代性新特征进行的探讨中,从人与世界的关系、复杂的经济制度、政治制度等来讲述这个不同于以往社会的、文化的类型,因为其活力都大得多,它生活在未来而不在过去的历史中。[8]他突出反思性的重要,认为现代性与“自我认同”唯有通过自我的反思性或反思性的自我才能获得理解性的支持,要求个人根据自己的经历进行反思性的自我理解,并对现代性进行全面的伦理性反思。人作为理性的存在者,主体的自由和改变现实的力量共同构成了理性的前提条件,而理性则致力于自由的实现。[9]自由之主体即理性的表征,主体的解放达成理性的样态。在现代性视域下真正的主体形成得益于自由、理性的参与。教育自媒体与现代性的天然联结,其存在本身就蕴藏着对人精神反思性与自由性的追寻。

诚然,理性为主体化的生产提供了引导性,主体的理性化不仅为推动社会进步提供决策依据,而且也为自然界、道德和社会立法。[10]在现代性的风格特征里,教育自媒体也进入了这样的主体性时代,全面发展其主体性的存在,能够促进自身更好地蜕变。反之,当教育自媒体违背了这一价值理念,将自媒体平台仅视为自我情绪、思想的宣泄,就会忽视人的主体存在,违背现代性对人的精神诉求。这不单单是对自我存在意义的消弭,同时也容易误导他人生命的成长。这不仅不利于教育自媒体的发展前景,而且也冲击着教育的伦理秩序。不可否认的是教育自媒体正在经历着现代性语境下技术的异化过程,它的传播者和受众群体都陷入了被工具理性绑架的境地,这也由此构成了一种悖论,即人们在受益于现代性技术方式的同时也受限于此。随着愈加深广的技术发展,教育自媒体越来越容易走向表面化的互动,成为知识或观点的单向兜售,缺乏真正的主体性参与。同时,因教育自媒体主要依赖技术的支撑,传播者和学习者成了技术随意操作的对象,当他们被规训权力所严控时,人的精神意义则更为失落,其主体性地位荡然无存,人自身的主体价值也难以得到实现,最终会让教育自媒体失去教育初衷和基本伦理精神。

二、现实的检视:教育自媒体的伦理风险

教育自媒体作为实现教育目的的手段,本身就内建着其服务于教育与生长的目的,这也意味着教育自媒体内在地具有传递价值的使命。面对教育自媒体的现实检视,需要剖析的是,追求以消费为本的教育自媒体实践究竟在理论和实践上会存在什么样的困境?消费化是对教育自媒体本质的规定吗?

(一)教育自媒体的“商业性取向”

教育依照自身的内在目的来开展活动,是教育实践的题中应有之义,也是作为教育方式的教育自媒体必须实践的本质价值。当教育自媒体遵循“商业”的规则,受利益的裹挟和驱动,以经济利益为出发点,成为谋求利益的工具和获得声望或金钱的名利场,就会违背教育促进生长的目的,以及教育达成目的过程的无功利性。正如当下,大部分教育自媒体倾向于市场化运营,缺乏教育公益的性质,个别教育自媒体开启了商业模式的发展,像“罗辑思维”借知识之名的商业蜕变,果壳网从科技普及板块开发到“在行”与“分答”的服务等,都是一种资本化的运作。甚至很多平台通过挖掘教育领域中网红自媒体人,试图来垄断某一教育自媒体的市场,从而赚取更多的利益。从知识的免费分享到知识的变现,从人人平等享有资源的权利到会员制的诞生,从个性纷呈到统一化的网红模式,教育自媒体也随着越来越严重的资本化运营逐渐丧失其社会责任,沦为利益交换的一种途径。这在某种程度上加剧了教育的不公平,导致其公益性和责任伦理的丧失。教育自媒体的“商业取向”,有其自身发展的必然性,它往往在市场的运作范围和程度上高于教育场域本身的公益作为。因此,这就需要我们不断在经济利益和教育效果之间寻得发展的平衡点。

那么,为何人们深知教育的重要性却仍然选择漠视这一规定属性?这至少包括了三点原因:其一,功利机巧下的道德欠缺。在充满物欲的现实生活中,一些人的价值观念出现偏差,如“笑贫不笑娼”这一口语表达,就深切地反映了人们对金钱、权欲的渴求。似乎默认只要能赚钱,对于“立己之德”[11]所承载的道德意义就可以漠视。不仅不在乎自身的道德所为,更无惧于对他者的伤害。其二,“隐身”后的道德失范。教育自媒体因其虚拟化的存在形态,使得其在道德边界上更容易模糊不清。当人们匿名隐身于互联网、移动设备等工具的背后,当其真实身份没有暴露于公众视线时,就会心存侥幸地认为其可以僭越道德的尺度,甚至做出违背法理的行为。其三,主动配合的受众群体。教育自媒体的商业发展,其重要原因之一是市场的需要。受众盲目的迎合、追捧在无形之中也促成了卖方市场的形成,间接导致了恶性循环的发生。

(二)教育自媒体的“偏向性取向”

当前教育自媒体的应用,更倾向于一种大众化的普适传播。而鱼龙混杂的教育自媒体市场,准入门槛有高有低,不仅导致整体的教育自媒体质量参差不齐,也很难吸引真正的专业人才长期“深耕”,还造成了受教育者的认知困难和价值误区。其主要表现在两个方面:第一,理性和知识上的某种个人化偏向。现代性教育自媒体通过科技等手段进入教育,如果说它带来的便利极大地丰富了学习者、传播者的知识储量,提高了获取知识的效率,以及增加了教育资源的共享程度的话,那么它作为独立的个体性教育自媒体,在某种程度上就是传播者通过自身的权威特质来传递某种思想主张。然而传播者的学识修养则直接影响着传播内容的质量,更有可能影响着受众的价值认知。另外,个体性教育自媒体的多样性就可能存在着知识重复叠加、资源过度浪费、关键性领域匮乏和该如何引导理性化的选择等诸多难题。一方面,是因为资源的不均衡导致关键知识的缺乏和不重要资料的泛滥,从而加大了受众的选择困难,制造了焦虑;另一方面,是由于传播者个人所掌握信息与知识的不对等而挟带强烈的主观色彩和个人偏好,从而难以用理性、科学的态度去传播。这势必会造成理性的偏失,进而影响到受众的价值观取向。此外,由于监督、评价机制还不够完善,教育自媒体中还存在着大量的以次充好的现象,这也在一定程度上影响着学习者的学习能力和理性判断能力。比如因为从业人员的层次不一以及各说各话,往往会给学习者造成选择上的困惑,导致其大量宝贵的时间浪费在搜索和甄别资料上,这无疑增加了受教育者自媒体学习的负担。

第二,价值观念上的偏向与误导。教育自媒体对知识简单化、碎片化、“鸡汤化”处理,或是对知识断章取义,不仅会造成知识观的误导和价值观的偏离,而且也会影响教育的基本发展和伦理建构。例如,罗振宇在其创办的教育自媒体“罗辑思维”中开展阅读讲解时,就是凭借其个人化的超凡魅力(包括极强的情感渲染、语言的饱满表达、概括梳理的能力等,因极大地符合当下快餐式的文化获取模式,从而形成受众对他个人的某种偏好)去“感召”数以万计的听众。然而他的解读却并没有充分尊重原著,更多的是基于他个人的知识储备以及迎合受众的知识消费需求包装和加工而成的。虽然有人将罗振宇所言的“经典”奉为圭臬,但尊重经典的最好方式是“回到经典中”。当人们不再去阅读经典,而是通过他人的阐释来理解,就会丧失个体的主体独立性,容易受到某种错误的价值引导,这恰恰是与真正的教育初衷相背离的。然而,专业性的教育自媒体在当下快餐文化的氛围中也很难走向炙手可热的趋势,反倒像“罗辑思维”这样的解读更具有迷惑性和可接受性。所以,当这些偏激观点或非理性解读存在时,就会对教育的基本理念造成冲击,形成比较复杂的伦理影响。

(三)教育自媒体的“规训化取向”

作为现代性媒介的典型,教育自媒体以其自身的技术力量显现了对现代教育的传播优势,不断被学校教育所吸纳、融合,然而这种结合却也在所难免地遭受工具理性的影响。实际上,在学校教育接纳教育自媒体带来技术效益的时候,也意味着它必然面临着规训的统治。因为在教育自媒体技术管控的背后,隐藏着无所不在的规训权力,正是这种精细的控制技术在竭力吸引那些主动接受控制的教育共同体成员。在迎合与满足现在教育需求的同时,规训技术也筹划了对教育的彻底控制。比如,在学校教育领域,越来越多的教师利用自媒体手段对学习任务、学生考勤、学习效果、考试等诸角度进行全面的随时随地的管控。这些工具性的手段的确提高了学习者的学习效率、工作者的工作效率,但同时也因为无时无刻的监视和随时随地的汇报,反而造成了人自身被教育自媒体所控制的局面。这种全景式的控制亦是对实践主体其主体性的隐蔽与替代,在这个过程里,技术成为传播的主体,而传播者和学习者则成了技术操控的对象,人作为主体性的地位荡然无存,如此便也丧失了教育自媒体的初衷和教育的基本伦理精神。

在规训化的全面渗透下,教育自媒体这个虚拟化的平台,逐渐减弱了其教育性功能,更多地沦为了技术化的操作行为,常呈现为一种单向的供给,即从教育自媒体的传播者到受众(学习者)。长此以往将缺乏真正有效、持续的沟通,很难深入到知识域的范围,学习者只是单纯地去获得片面的知识,不仅无法进行反馈,更难形成有效而全面的知识网格。在这样的过程中,虽然有些教育自媒体设置了反馈渠道,但自媒体沟通的延迟性却阻隔了主体间的双向沟通,更容易沦落为某种单方面的宰制。有些教育自媒体甚至是直接将学习过程简单化,赤裸裸地呈现出问题的答案或者追求过级/考试等简单效用,这不仅弱化了教育功能,而且使普遍的受众失去了基本学习规则的制约,缺失了内在的生命成长。技术理性无法解决道德上的问题,即使是在以人为本的教育领域,若是缺乏情感和道德的教育,人内在的精神需求也会变得匮乏和难以满足。

是故,面向现实的教育自媒体,如若缺乏伦理的观照,就会在一定程度上存在如上述所言的伦理风险,即被商业化、个人利益、工具理性等不断裹挟,把对知识和真理的追求路径,简单地等同为获取简单答案的捷径。这种不断因应技术化的操作而缺乏心灵引导和哲学思辨的过程,直接将教育变成一种追求结果的简单过程,极大地削弱了教育的育人功能,忽略了教育的教化意蕴。因此,应该寻求一种更好的伦理重构来解决教育自媒体带来的现实伦理困境。

三、路径的谋划:教育自媒体的伦理愿景

教育自媒体以消费为本,会不断走向教育传播的碎片化、商业化、流量化、娱乐化、极端化特征。这些自媒体传播本身的共性特征,也同样反映在教育自媒体的传播中。而教育实践本身内建着善的目的及对好教育的追求,这种价值观念也指引着教育实践不断得到提升和完善。[12]如此,教育自媒体作为教育实践的方式之一,要想破解自媒体带给自身的伦理困境,就应当回归教育本身,将教育实践及目的看作是终极价值,并以此来规范和指引自身的价值行动。

(一)加强教育伦理治理,重塑理性精神的教化

在现代社会的理性治理下,教育自媒体是利用现代性技术平台对教育进行的有益补充,需要遵循教育的原则。它不仅需要在方式上的规范化,更需要强化对伦理责任和公共福祉的共同承担。诚如杜威所提倡的“负责任的技术”,其实质就是一种价值的确认,因为人类在使用技术、工具的时候,工具或人工物类似于人自身,都不是中立的,而是与充满了价值的情形相互作用。[13]也就是说,教育自媒体作为一种有“温度”的技术化的手段,不能仅仅是对技术负责,更应该承担起对价值和意义的责任。当人们置身于这项负责任的技术,不能只看到利益的获取,而应该尽可能地去规避其极端的利益化趋势,重新追寻道义对人的意义,努力在教育自媒体的传播者和受众之间建立价值、知识、思想的互动,进而推动公共教育与社会的和谐发展。

随着现代教育的发展,对教育自媒体的整体要求在不断提升,不仅需要媒体人理性的自省,也需要理性精神的外化,如用规则和法律、法规等加以规范。通过二者的共同协作达成教育自媒体的伦理要求。首先,从“自治”出发,即一种对“知识”的寻求,坚守教育自媒体从业者、使用者的道德良知,使其尊重客观的知识与价值,换言之即是对“真”的探寻,对真理与真相的求索。在此,传播者们还要剔除教育自媒体中主观化、个人色彩浓郁的内容,尤其是面向学生群体的教育自媒体,更要慎重自制,从内在严格把关,多方面考虑受众需求,尽量做到从价值中立的立场去促进教育自媒体的发展。传播者也只有提高自身的素养、积极转变自身的态度,才会给教育提供更好的服务。其次,外在的“他治”的要求,即从外在的程序性上赋予其教育过程以正义性,这就为教育的传播行为提出了制度上的要求。教育自媒体既需要教育关系法制化,又要保证教育权利平等。教育关系指涉的是人在教育过程中以教师为主体并拥有普遍参与的复杂社会关系。教育关系法制化通过教育法律制度给予教育关系中的主体以权利保障。教育自媒体的发展同样需要相关的法制制度对其所涉及的教育关系予以明确的规定,以确保教育传播行为的法制化和教育过程的公平性。鉴于此,为了更好地引领教育自媒体的发展方向,教育部于2019年颁布了《关于引导规范教育移动互联网应用有序健康发展的意见》,以法律、法规的形式对教育自媒体的有序发展提供制度性指引和规约。与此同时,在自媒体迅猛发展的当下,总是不断地涌现一些新的问题,亟须从制度层面作出规范性的要求。当然这也反映出教育自媒体本身的发展就是一个动态的完善过程,它需要我们不断地激发和运用理性智慧,才能促使教育自媒体的健康发展。

(二)培育教育伦理智慧,探索生存的艺术策略

教育自媒体需要一定的技术诉求,也需要一定的伦理智慧。伦理智慧一方面是人与人之间的交往智慧。德性伦理以人的内在品质为核心,从人的生活实践出发去关心人的自我发展与完善。诚如福柯所言“关怀自身,善待他人”是作为一种生活的技巧和艺术,[14]那么,在理性去除规训化的过程中,教育自媒体其实是对主体性的一次重新挖掘,需要以一种更完善的技艺方式去重新面对当下的现代性处境。尤其是面对全景式规训时,教育自媒体试图去打破微观权力的掣肘,强调个体的主体性与自由,并号召主体通过不断修炼生存技艺的方式来重塑主体性的精神自我,进而对规训进行全面的突围,真正实现主体间的交往。这也是教育的未来趋势,亦是现代性技术化下的教育自媒体需要承担的伦理使命与责任。所以,教育自媒体作为媒介构造了一种双向的人与人的活动,在这个交往的过程中应该承载对自身的关怀和对他人的善待,如此才能不被规训权力所控制,才能达成灵魂的互动与愉悦,才能从技术上升到心灵的高度,破除规训化的藩篱。另一方面是教育自媒体自我的生成智慧。教育自媒体具有可观测、可分析的优势,其伦理智慧正是在此种开放性的技术创新中秉承服务大众的理念而形成的。教育自媒体的大众化趋势也是时代的潮流,它通过在运行过程中主体间的有效互动不断生成与完善,并辅以技术化的不断创新形成合理的规范管理。

除此之外,还需要一种专业伦理来进一步培育教育自媒体的伦理智慧,完善其发展。因为,专业伦理的形成也是教育自媒体专业成熟的标志。由于教育自媒体背后职业的特殊性赋予了其行为的专业性,即从一般性社会工作到专门教育活动的过渡,实现了普遍到特殊的转变。因此,生存技艺的完善与突围,不单单是一个知识维度的考量,更是伦理层面的突破。教育自媒体的整体伦理道德状况,不仅关涉传播者的德性发展水平,还在很大程度上直接决定了受众伦理世界的合理建构。那么,关涉其具体形成,主要是有一个相互作用的互动机制。一方面,教育自媒体的伦理发展必然要遵循社会伦理系统的规范,受制于大众伦理的约束,即其从属于社会的一般伦理系统;另一方面,教育自媒体在直接影响他者伦理道德发展的同时,又返身影响着社会整体伦理道德的建构,形成了一个双向互相影响的过程。在此,教育自媒体专业伦理的形成,至少应当包含三个条件:其一是教育自媒体的有限自主权,即其应在社会伦理的允许条件下进行;其二是教育自媒体的伦理应当服务于多任务的达成,实现个体意义和社会意义的双重作用;其三是教育自媒体的从业者也需要提升自我认知水平,避免随意性的知识或价值解读。

(三)明晰教育伦理目的,展现人生命本真的价值

教育自媒体的伦理目的离不开成人、为人、育人。要想实现对人这一生命体的尊重,人们就必须警惕媒介技术的异化,审慎对待技术的伦理风险。现代工业文明带来的利益至上的不良社会风气使愈来愈多的道德诉求得不到重视。对此,可通过重建现代性的道德体系来规约技术化时代带来的伦理冲击。若从“邻人伦理”到未来的总体状况的伦理,从私人德行到公共道德(制度)来看,[15]全面的道德要求已然确立,即试图从个人到群体最后再回到真正的主体,这是双向流动的理性建构方式。因此,要想实现教育自媒体道德先行,首先从业者就要求其自身行为充满德性,这也是维系教育自媒体持久生命力的保证。而这种德性的获得,不仅需要外在制度的约束,同时还需要从表征到内在的重建,即通过“规范—德性—德行”的路径建构出理性的道德规范,并将其内化为人们的道德人格。[16]具体来说,需要促成传播者和受众之间共同的道德成长,提高从业者的道德示范功能,完善主体的内在的道德与情感需求等。如此,重建现代性道德体系及其背后的教育善,更是教育自媒体所需要发展和重视的,这亦是对现代教育伦理精神的一种回归。总之,始终应当明确的是教育的本质,教育自媒体应当成为向善的事业。“以善律教”是教育自我完善和发展的内在要求。[17]当自媒体冠以教育属性时,教育自媒体追求教育善也就成为一种意义性的价值期待。在明确教育善的意义、知晓伦理目的之后,教育自媒体便要在教育行动中去实践和重塑价值观,通过民主、对话的方式实现教育自媒体道德层面的反思与自我规划,从而发展良知、良能的自媒体表达方式。也只有当教育自媒体回归教育的本源,才能达成一种教育之善的境界,并最终促进心灵的整全与完满。[18]

面对要达成的伦理的目的,教育自媒体还应当具备“理性”。保罗·莱文森在达尔文的自然进化论中寻求到灵感,认为人的理性可以引导技术,能够主动去选择和改进媒介,最终使媒介遵循着人性的需求来发展和进步。[19]在此,通过理性的规范化治理,以及对社会责任的理性化承担,可以让教育自媒体在未来更好地服务于人性化的发展。理性还具有启蒙的作用,就是要走出“蒙昧”,唤起自身的价值和力量,诉诸理性的反思和决断,塑造自主的实践主体。[20]换言之,只有经历启蒙到理性的精神成长,才能锻造出真正的实践主体,这也符合教育的目的。当然,在理性的同时,仍然还需注意理性的限度,即在一个有限理性的视域中去看教育自媒体的发展,并最终获得实践感知、具身认知,则可视为教育自媒体的生存之道。与此同时,也只有当教育自媒体的双向主体——传播者和受教育者都受到尊重时,教育自媒体良性的发展才能更加得到保障。这一方面需要卡里斯玛式人格魅力的权威人物来进行积极的权威引导;另一方面也需要受教育自媒体影响的学习者,通过理性的选择来进行自主性的积极参与和建构,真正成为实践的主体。因此,要想达成这一理想的状态,双方就必须基于一个平等的立场进行民主的对话和沟通,这也是对公民身份塑造的一种演练和对学校教育的有效补充。

就教育实践的目的来看,无论是教育自媒体,还是教育的其他媒体,最终意义都想要去达成教育的本真。只有当教育自媒体去教化作为主体性的人时,才能达成培养的教育目的,才能追求教育自媒体的完善。所以,教育自媒体一方面需要承载教育终极价值的观念,用以指导和规范自身的理论和实践;另一方面需要重构伦理观念,教育价值实践的主体是人,应给予人价值行动的自主性。唯有如此,教育自媒体才能克服消费化模式带来的伦理的困窘,才能将其价值追求上升为对善的教育的实践,才能将其教育实践真正转向服务于人的事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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