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姆斯·斯图尔特与英国大学推广运动的开端

黄孔雀

(华侨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福建 厦门 361021)

大学推广运动(The University Extension Movement)是19世纪英国高等教育发展历程中一个关键事件。在英国社会发展、工业化的进程、普通教育的推进等历史因素的影响下，民众对高等教育需求进一步增长，要求扩大享有高等教育权利的呼吁越来越强烈。以剑桥大学、牛津大学为代表的古典大学的弊端凸显，愈发不能适应社会发展的需要。大学推广运动是古典大学对社会各界的批评以及当时社会需求做出的回应。大学推广运动的基本理念是当人们无法进入大学接受高等教育时，就把大学教育带到民众身边。大学推广运动的主要实践途径是大学派遣讲座教师到各个城镇的讲座推广中心开设讲座，把高等教育带到英国民众中去。大学推广运动与英国高等教育改革、成人教育、女子高等教育、工人教育等息息相关。詹姆斯·斯图尔特(James Stuart，1843-1913)对英国大学推广运动的开端与发展起了重要作用，被赞誉为“大学推广之父”(Father of University Extension)。斯图尔特最突出的贡献是对大学推广讲座实践的探索，以及积极呼吁剑桥大学开设大学推广讲座。本文通过对斯图尔特的大学推广讲座实践与推动大学推广运动过程的梳理与分析，以期深入了解斯图尔特对大学推广运动的卓越贡献和描绘英国大学推广运动的发展图景。

一 英国大学推广运动产生的时代背景

大学推广运动产生与发展的主体时间处于英国的维多利亚时代(Victorian Era)。维多利亚时代是英国历史上的黄金时代，是英国工业革命和大英帝国的巅峰，是英国经济文化的全盛时期。大学推广运动萌发于19世纪40年代，到19世纪八九十年代达到发展高潮，到20世纪上半叶经大学推广运动与工人教育的结合转向继续教育和成人教育。维多利亚时代的政治、文化和教育等因素深刻影响着大学推广运动的产生与发展。

(一)政治改革的刺激

19世纪是英国改革的时代，其中政治领域的改革对教育产生了深刻影响。从历史发展来看，在工业革命和社会生活条件不断变化的刺激下，英国政治领域每隔20年左右就采取决定性的改革措施，每一次都开创了教育发展的相应时代。19世纪30年代，国家援助教育的原则在英国首次得到承认。但是，国家赠款只提供给中产阶级子弟所就读的志愿学校。这项措施将政治权利扩展到中产阶级，可以说是具有启发性的。19世纪50年代，电报、报刊、文学、基督教社会主义和自由贸易在指引着英国民族社会团结，这一时期标志着工业学校和民众教育运动的开始。同时，古典大学进行改革，从少数几所大学中挑选参与国家服务。19世纪70年代，政治变革政策包括工人成为选民的一员，受过教育的人开始关心自身与社会问题，国家基础教育体系逐步建立，大学在积极扩大它们对整个国家的影响。

英国大学推广运动植根于意义深远的政治改革。这些改革主要包括以下几个方面。一是1832年的议会改革，权力的天平从地主贵族转移到了中产阶级。以机械发明为基础的工业革命的发展，使一个新兴中产阶级的利益受到了重视。二是1833年英国议会批准了第一条通往伦敦的铁路，尽管地主们悲观地预言用蒸汽代替马力将是“英格兰的诅咒和毁灭”，但铁路路线数量在成倍增加。三是1846年《谷物法》(TheCornLaws)的废除，以及自由贸易理念的传播，表明了民主精神的力量。四是1867年英国工人作为国家的一员，站在了中产阶级和上层阶级的一边。议会立法赋予了工人权利，即对于工人来说曾经是少数人享有的选举权。英国工人政治特权的扩大是对大学和成人高等教育机会扩大的预兆。从这一方面的意义来看，大学推广运动是19世纪英国逐步推进的一场更大的民主运动的一部分[1]963。

(二)民主精神的推动

教育、宗教、政府和社会的民主化是英国近代历史的本质特征。民主精神的发展是不容否认的事实。民主精神对社会发展各个阶段的影响是19世纪的主要特征之一。英国19世纪树立了许多里程碑式的进步，诸如选举权扩大连续改革法案，解放天主教徒、犹太人和女性，儿童的义务教育制度，建立地方考试制度，地方讲座、城市学院以及女子学院等都是当时有影响力的事件和显示英国社会总体发展的方向。很大程度上，英国近代史是对“自由”和“知识”这两种要素的延伸或普及，曾经属于特权阶层的东西逐步转向属于所有人。

推广教育与民主精神是分不开的，是社会变革等多因素的推动。民众教育、人类文化、宗教改革和政治进步是相互交织的影响因素。民众教育，如同宗教和宗教信仰一样，是解决社会问题的有力手段。由此，与民主时代需要相匹配的大学教育的新方法，逐渐发展起来。在这些新方法中，“大学推广”成为走向教育民主运动的途径。大学教师走出大学保守的“回廊”和“围墙”，把古老的牛津、剑桥大学等带给英国人，在城镇和农村地区开设学习讲座，组织运作体系化的教学和多样化的课程。大学推广是“当人们不能来大学的时候，把大学带给人们”的有组织的改革尝试。大学推广是先进的为民众服务的系统教学，不囿于身份阶层、性别或年龄，通过讲座、讨论课、文章写作和考试的方式提供，在大学教师指导下，通过大学推广讲座的方法和信息传递把全体国民和大学联系起来。

(三)古典大学的弊端

随着社会改良思想的传播，古典大学弊端凸显。主张大学改革的评论家对牛津大学、剑桥大学的保守性、封闭性和宗教性进行了批评。19世纪上半叶，牛津大学和剑桥大学保留其办学传统，都只招收贵族子弟入学。享受大学教育只是少数人的特权。19世纪英国古典大学改革的思想基础是持续了数十年的关于大学教育的辩论。大学是为教会和统治阶级培养接班人，还是为社会经济发展培养人才？大学只是为少数人所垄断，还是向广大群众开放？这次辩论延续了20余年[2]。实质上，19世纪上半叶关于大学教育的辩论涉及了大学的教学内容、办学宗旨等方面，暴露出古典大学教育存在的问题。古典大学愈发不能适应社会发展和民众要求接受高等教育的需求，改革迫在眉睫。

随着近代思想的形成，大学变成了名副其实的修道院。大学毕业的学生必须服从英国国教的教义。另外，只有富有的人才能享受大学教育。1845年，牛津大学理事会(Hebdomadal Board)收到了一份请愿，呼吁大学录取有才华、条件良好的年轻人，无论他们多么贫穷，只要他们愿意从牛津大学的教育中受益。1850年，政府任命的皇家委员会关于大学教育的调查报告指出了古典大学存在的诸多弊端。大学的改革势在必行，而通过大学推广运动系统地提供校外讲座(Extramural Lectures)就是回应改革的一部分。

此外，维多利亚时代的英国在教育方面取得了巨大的发展，这一时期在教育支持方面具有鲜明的特点。由于制定了新法律，更多的人接受义务教育，所以公共教育(Public Education)在这一时期有了显著发展。维多利亚时代的英国国民的识字率急剧上升。虽然维多利亚时代的英国在教育领域取得了许多成就，但社会阶层和性别之间的教育机会和教育层次仍然存在较大差距。因此，社会对古典大学进行改革的呼声更加高涨。这一时期，出现了新兴的城市学院，更加注重实科教学，在高等教育体制、目标、对象和功能等方面都与古典大学有所区别。另外，英国各地出现了为工人开办的各种讲座和机械工人学院，一定程度上满足了工人的文化和教育的需求。机械工人学院运动唤醒了工人接受教育的意识，为成人教育奠定了实践基础，为大学推广运动提供了良好的教育氛围和实践案例。由上可见，大学推广运动正是传统大学对新的社会需求做出的回应和调整。

二 斯图尔特与大学推广讲座实践的开始

大学推广工作者所依赖的方法和原则承载着斯图尔特的思想和实践所留下的印记。斯图尔特的胆识和能力、对获取和传授知识的热爱、对所有愿意追求知识的人表示最广泛的同理心是大学推广运动发展的主要动力。大学推广工作者受斯图尔特的影响，保持高标准的知识教学以及对大学推广讲座的热情。

(一)斯图尔特对建立巡回大学的设想

1866年毕业后不久，斯图尔特提出了建立巡回大学(Peripatetic University)的设想。在巴尔戈尼，斯图尔特与母亲散步时向她描述了对英格兰和苏格兰之间教育巨大差异的理解。斯图尔特认为，在英格兰，人们接受大学教育的机会远远不如苏格兰。他留在剑桥大学，努力完成两件事：第一，使大学讲座以更有趣的形式普遍开放；第二，建立巡回大学，派出教授在各大城镇巡回开设讲座，从而为民众接受高等教育层次的教学提供更多机会[3]154。

在谈及大学开设讲座课程的建议之后，斯图尔特说道：“与我母亲的谈话中提及的建立一所巡回大学，是我脑海中最重要的一句话。1867年初夏，由于英格兰北部促进妇女高等教育委员会的邀请，我获得了一次建立巡回大学的机会。”[3]156斯图尔特在利兹、谢菲尔德、曼彻斯特和利物浦等地巡回举办了8场天文学讲座。斯图尔特后来写信给他的母亲说：“我有一个意外的机会开办一所巡回大学。”[3]158斯图尔特在利兹、谢菲尔德、曼彻斯特和利物浦举办天文学讲座的实践成为大学推广运动开端的重要一步。

(二)斯图尔特的大学推广讲座首次实践

1867年，斯图尔特教授开始大学推广讲座首次实践，这一行动成为大学推广运动史上具有决定性意义的一步。1867年秋季，曼彻斯特、利物浦、谢菲尔德和利兹四地建立的英格兰北部促进妇女高等教育委员会(North of England Council for promoting the Higher Education of Women)邀请斯图尔特为女性教师开设《教学的艺术》(Art of teaching)课程，举办关于教育的理论和方法的讲座。这一委员会的最初目标是通过对有意成为家庭教师和女教师的女性进行更好的教育，以改善女性教育状况。协会的主席是约瑟芬·巴特勒(Josephine Butler)，秘书是克劳夫(A.J.Clough)小姐。活跃的成员有曼彻斯特的沃斯滕霍姆(Wolstenholme)，利兹的西奥多西娅·马歇尔(Theodosia Marshall)和露西·威尔逊(Lucy Wilson)以及谢菲尔德的凯丁(Keeting)博士、塞缪尔·恩肖(Samuel Earnshaw)与塞缪尔·罗伯茨(Samuel Roberts)[3]160。

斯图尔特拒绝直接教授教学艺术的做法，而是通过为她们提供生动的课程来展示教学艺术。斯图尔特开设了包含8场讲座的天文学课程，成为当时英格兰最受欢迎的系列讲座。随后，其他组织也邀请斯图尔特开设类似讲座，由此形成了巡回讲座路线。此外，斯图尔特还总结了英国大学推广的两大特征，即印刷的教学大纲和书面考试[4]。

1867年，克鲁铁路公司(Crewe Railway Works)的一名管理员穆尔索姆(Moorsom)致信斯图尔特，邀请他为当地的机械工人学院开设讲座。斯图尔特答应并开设了《流星》课程。据说，在夜间讲座过程中，发生了奇妙的巧合，当天夜空出现流星雨。工人们听闻后，参与讲座的工人攀升至1 500人。推广讲座取得了巨大的成功，部分是归功于对流星雨事件引人入胜的报道。由此，讲座课程的形式和大学推广教学的原则在克鲁郡的工人中首先确立。

斯图尔特在利兹、谢菲尔德、曼彻斯特和利物浦等地举办天文学讲座，在两个月时间里，斯图尔特每周都要在这4个城市给大约600名学生巡回讲课[5]。这些早期尝试为大学推广工作奠定了实践基础，形成了大学推广工作的本质特征：演示、讲座、讨论课、教学大纲和考试。斯图尔特积累了讲座的实践经验，他呼吁剑桥大学按照大学推广教学原则投入到大学推广工作中。他的建议于1873年得到了剑桥大学的认可。剑桥大学于1873年正式宣布开设大学推广课程，标志着大学推广运动的开端。随后伦敦大学教学推广协会(London Society for the Extension of University Teaching)于1876年成立。1878年，牛津大学的推广工作也正式开始。牛津大学、剑桥大学、利物浦大学、维多利亚大学、曼彻斯特大学和伦敦大学等在大学推广运动中发挥了重要作用。

三 斯图尔特对大学推广教学制度的探索

斯图尔特在推广讲座实践中，不断探索改进大学推广教学制度，从而形成了较为完备，包括讲座、教学大纲、每周文章写作、讨论课、考试等教学环节的大学推广教学制度。

(一)斯图尔特对大学推广讲座教学方法的探索与实践

1.设计教学大纲，帮助学生跟进课程。斯图尔特的首开讲座课程，不仅是大学推广教学的起源，其课程中两种安排随后成为大学推广教学制度的重要特点，即教学大纲和文章写作。斯图尔特从圣安德鲁斯的费里尔(Ferrier)教授那里得到启发，认为使用教学大纲来记录一系列标题，有助于帮助学生记笔记。文章写作(Paper Work)则是作为避免教师向学生口头提问而导致产生尴尬经历的一种优化举措。推广学生每周提交作业，讲座教师批阅后于下一次课程开始前发还给学生。

在第一次讲座课程上，斯图尔特建议每个学生在讲座后以课程大纲或系列标题的形式做笔记。斯图尔特制作了第一份印刷版的教学大纲，并在讲座结束时分发给学生。但是，随后斯图尔特把教学大纲进行压缩，并调整至讲座开始前给学生，以帮助学生跟进讲座。斯图尔特认为，教学大纲有双重目标，一是帮助学生做笔记，二是帮助学生跟上课程的节奏[3]176。这就是教学大纲的起源。而后，教学大纲伴随每一场大学推广讲座。每场讲座，学生都会拿到一份教学大纲，作为学生应该做笔记的样本，以便学生回忆起课程的脉络。

2.批阅学生文章，促进教师教学反思。为了避免学生口头回答问题的困难，斯图尔特准备了要提问的问题，让学生在家中以书面形式回答。这些书面作业的信件被及时寄给斯图尔特，以便他在下节课前把这些作业连同必要的更正和评论一并反馈给学生。这种被称为“文章写作”的方式首次出现，引起讲座教师对大学推广教学工作现状的反思。

斯图尔特对文章写作的起源进行了总结。他向那些打算参加讲座的人寄送了一封信，建议阅读几本合适的书，并说明在讲座后有机会提出问题。但是，相当多的人提出了一些不合适的问题。他通过在第一个讲座教学大纲中列出三四个问题解决了这一难题。他声明如果问题的答案是通过邮寄给他，那么在下一场讲座开始的前两天，他会把修订完的文章寄还给她们，由此避免了私人之间交流的所有尴尬。来自4个中心的600名学生，向斯图尔特提交了大约300份答案。他说：“我很难修订这些文章的同时为下一场讲座做好准备。但是，我从这些答案中得到了非常宝贵的帮助，我看到我的解释不充分。”[3]182

由此，文章写作问题成为讲座教师和地方秘书会议上经常出现的讨论问题。经过一段时间发展，参与写作人数有所下降，最常见的原因是学生面临规划时间的压力；还有一个原因是年长的学生不愿做文章写作工作，认为写作只适合在学校或刚刚离开学校的学生。然而，斯图尔特的说法指出了其他原因。他明确提到采用印刷品作为权宜之计，以避免意外情况，即部分年轻女士不愿意提出问题或讲座教师不愿意分析提出的问题。斯图尔特指出文章写作工作的良好成效并不仅仅是推动文章写作者的思想发展，还有助于指出讲座教师的缺陷与不足，促进教师的教学反思。

3.尝试讨论教学法，激发学生学习热情。斯图尔特在英格兰北部讲课的同时，克鲁铁路公司的莫尔索姆邀请他给工人们开设一场讲座。斯图尔特讲座的课程是《流星》并得到了广泛宣传。结果，讲座受到了热烈欢迎，以至于一系列类似讲座课程的出现。1868年夏天在同一个地方举办了6场天文学讲座。同年，罗奇代尔公平先锋合作社(Equitable Pioneers Society of Rochdale，英国经济史上著名的劳动人民合作组织)邀请斯图尔特就天文学的同一主题开设讲座。正是在罗奇代尔，斯图尔特创造了大学推广教学制度的又一个重要特征——讨论课(Class)。

斯图尔特强调讨论课的偶然起源与天文学讲座有关。大学推广讲座与讨论课相关联是发生在斯图尔特身上一次偶然事件的结果。斯图尔特想把画了图表的挂图一直挂在讲座教室的墙上，便于参与者观察并提出问题，直到他下一场的讲座开始。但是，由于课后休息时，协会将在同一个大厅开会讨论业务问题，讲座厅管理员对斯图尔特的做法提出异议。经过协商，斯图尔特的提议最终得到了许可。参加会议的人员都被图表吸引住了，他们留下来讨论了整整一个小时。他们请管理员在下一场讲座之前把斯图尔特请到教室里来，以便他们可以直接请教他一些问题。斯图尔特真的提前来到教室与参会人员一起讨论。这样，大学推广的第一次讨论课就开始了。这也是导师制课程(Tutorial Class)的最初形式，课程包含1小时的讲座时间，加1小时对先前讲座观点的讨论交流。

自此，大学推广工作出现了一个更鲜明的特点——讨论课。许多学生在书写每周文章的过程中，深挖课堂讲稿和教学大纲都未阐述清楚的知识点，在讨论课中提出问题。因此，与讲座教师的讨论交流不仅成为一种必要，以加深理解已概述的真理，而且有助于学生进一步应用基本原则。事实证明，讨论教学在教育上很有价值，能有效地激发学生的学习热情。

(二)斯图尔特对大学推广教学组织管理的探索

1.提倡系统化的大学推广课程教学。斯图尔特认为教学要系统化就必须体现在课程中，提供系列讲座课程有特殊的意义。他拒绝做一场单一讲座，也拒绝做一系列与主题无关的讲座。这种单一讲座体系在机械工人学院和文学协会中盛行，斯图尔特一直在为其不足而烦恼。大学推广的目标是用一系列按明确顺序安排的课程来取代随意的讲课(如历史、科学、文学以及政治经济学等课程随意安排)。斯图尔特倡导用同一位教师的系列讲座课程模式来代替由不同的讲座教师单独开展的单一讲座方式。斯图尔特不是唯一持这种观点的人。亨利·莫里(Henry Morley)教授和同行们说服了民众，使民众明白跟随一位教师学完一门完整的课程，要比听一连串人讲授单一课程有趣得多。斯图尔特的课程于1867年陆续在利兹、利物浦、曼彻斯特和谢菲尔德开设，参与课程的人很多，但仅限于女性。因此，在一开始，大学推广是由女性迈出教育的第一步。从那时起，女性成为大学推广的主要受众之一[6]63。

2.建议成立大学推广的中央组织机构。讲座教师的课程都是按规定时间安排的，教师无法获得长期稳定的工作机会，这对讲座教师造成了困扰。斯图尔特提议成立一个中央委员会，以一定的薪水永久聘用讲座教师，或可以把讲座教师“转租”给地方推广中心。这一提议的可取之处在于，把大学推广当作一笔生意，就像成立“大学推广有限公司”(University Extension,Limited)。但是，这一提议也存在不足。其致命的不足是没有一家仅仅是研究经营方法的公司可以在教育界享有与由大学任命并代表大学的委员会同样的威望。这样的公司可以更自由地进行实验，能够获得更多的资源来留住有经验的讲座教师；但它不会获得与大学同样的地位，也不会拥有与协会同样的资金来源。“大学推广有限公司”的大学推广工作无法吸引传统大学教师的热情，也无法在全国各地产生影响。正如托马斯·阿克兰(Thomas Acland)曾说过的，大学所在城镇本身不可能容纳与大学的工作类似的天然支持者和地方代理。斯图尔特的提议一提出，就引来了反对。可见，斯图尔特关于成立大学推广中央组织机构的建议在当时还不够成熟，仍为时过早。

3.提出建立大学推广合作协会的建议。英格兰北部委员会、克鲁铁路公司和罗奇代尔公平先锋合作社的讲座课程，唤醒和维持了民众对大学推广的广泛兴趣，斯图尔特提出了建立合作协会的建议，提议留出合作协会2.5%的利润作为教育目的，并与英格兰北部促进妇女高等教育委员会一致聘请一些最高级别的教师作为合作大学的巡回教授。但是他高估了协会实施这种雄心勃勃的教育计划的意愿，他的建议没有被采纳。经过斯图尔特5年几乎单枪匹马的努力，他得出结论，真正的道路不是在于建立“巡回大学”，而是呼吁与剑桥大学携手合作。他的想法确实吸引了剑桥大学和牛津大学两所古典大学。他强烈地感受到大学面临严厉批评，如果大学比以往更能帮助满足更广泛领域的需求，不只考虑北方和中部地区人口众多的城镇，那么大学的地位会得到充分的巩固。

此外，使地方考试机制应用于大学推广讲座的伟大进步归功于斯图尔特的努力。为女性开设的讲座始于剑桥大学。剑桥大学开放一所房子作为接待处，由此产生了后来的纽纳姆学院(Newnham College)，并与格顿学院(Girton College)合作，首次在大学建立了女性教育的永久机构。后来，英格兰北部促进妇女高等教育委员会又提出，要求由大学组成一个委员会，通过考试来考查女家庭教师(governesses)的学识，最终在剑桥大学建立了高等地方考试(Higher Local Examinations)制度。

四 斯图尔特向剑桥大学呼吁开设大学推广讲座

在斯图尔特的积极呼吁下，剑桥大学采取正式行动，首先任命一个联合委员会(Syndicate)，以考虑如何满足在人口稠密地区推广大学教学的要求。1873年10月，剑桥大学派出讲座教师到诺丁汉、德比和莱斯特开设讲座。从剑桥大学联合委员会运作开始，大学推广教学从民众讨论的话题转变为实际工作。

(一)呼吁剑桥大学开设推广讲座的背景与内容

1867—1870年，斯图尔特在中小学教师和英格兰北部工匠中开设讲座课程。由于很少有大学教授愿意承担大学推广这类额外的工作和奔波劳累的铁路旅行，工人协会无法长期留住有能力的讲座教师。第一个解决方案是试图在工人协会间组织一个“巡回合作大学”(Peripatetic Cooperate University)，保证聘用专业的讲座教师。斯图尔特热切地寻求进一步推进这一计划。他走访了许多合作社，目的是建立一个联盟，但他的努力没有成功。随着当地民众的热情日益高涨，大学推广计划本身及其缺乏中央组织的弱点愈发凸显。由此，1867—1870年4年的讲座实践经验赋予了斯图尔特以权威发言的权利，他勾勒出一个寻求与大学合作的行动方案。

斯图尔特毫不怀疑民众对高等教育的需求是广泛的，他认为大学拥有最好的教师，拥有必要的威望，只有大学才能满足民众对高等教育的需求。斯图尔特认为，一是大学有责任提供高等教育，通过大学推广体制，把大学的好处带到全国各地；二是为了保持迄今为止大学在国家的教育中的地位应该通过大学推广教学来传播大学拥有的影响力。他相信大学推广计划能满足国民的需求，作为回报，大学将获得与付出价值相称的好处。斯图尔特强调，他所倡导的大学推广计划是“朝着让大学真正成为国家机构的目标迈出的最大一步，对大学的益处不亚于对国家的益处。”[6]68

由此，1871年11月23日，斯图尔特向剑桥大学提交了“关于大学推广的请愿信”(A letter on University Extension)，倡导大学应该采纳新的大学推广计划，使大学推广运动本身成为大学系统的组成部分。斯图尔特引导与他联系密切的四类群体陆续向剑桥大学提交请愿。四类群体包括：英格兰北部促进妇女高等教育委员会、克鲁机械工人学院、罗奇代尔公平先锋合作社、市长和其他利兹居民。随后，伯明翰、诺丁汉和其他英格兰中部城镇也提交了请愿。请愿的要点是简要描述已经实践尝试的有组织的讲座工作，并要求大学着手尝试大学推广讲座。同时，斯图尔特也写信给剑桥大学校务委员会(Senate of the University of Cambridge)的成员，希望得到他们的支持。

斯图尔特的请愿信，介绍了他自身开设地方讲座的经历，提出如何让巡回讲座保持教育性特质，同时也催促在一些城镇建立永久大学。诺丁汉郡请愿书提到在城镇为工人举办通俗讲座的尝试，并详述了制订明确计划所面临的困难。利兹郡的请愿者特别关注中产阶级年轻人的需求，并指出在职业生涯和商业生涯的最初几年，大部分时间都用于学习技术知识，这使得他们有时间提升文化水平。请愿者还敦促大学应发布一项详细描述2～3年各学科的学习课程计划，并在课程结束时为学生组织考试。请愿者们提到由于各种机构已开设的课程缺乏系统性，因此希望通过大学将推广教学工作系统化，提升课程连续性以增强其教育价值。

(二)剑桥大学对请愿的回应及其采取的行动

剑桥大学校务委员会于1872年任命了地方讲座联合会研究这些请愿书，对大学推广讲座的需求进行调查。斯图尔特担任联合会第一任主席，通过向机械工人学院和其他同类机构发出大量的调查问卷，整理收回的大量信息。经过几个月的努力，地方讲座联合会最终于1873年向校务委员会提交了一份详细的报告，在结尾部分提出建议，支持从大学派遣讲座教师到某些城镇进行大学推广实验。同时，报告建议继续发挥联合会的力量开展2～3年实验，以进一步报告大学推广运作的结果。

1873年10月，剑桥大学开设的第一期讲座课程在诺丁汉、德比和莱斯特举行，聘请了3名讲座教师，主要承担三地之间的巡回讲座课程。在诺丁汉开设讲座的第一批讲座教师是斯坦顿(V.H. Stanton)、哈丁(T.O.Harding)和伯克斯(E.B.Birks)，3位都是剑桥大学三一学院脱颖而出的教师[7]19。在后续学期中，其他地方开设的课程与诺丁汉、德比和莱斯特相似。继3位首批讲座教师之后，又有一些讲座教师加入，他们是摩尔·伊德(W.Moore Ede)、劳伦斯(T.J.Lawrence)、威廉·坎宁安(William Cunningham)、莫尔顿(R.G.Moulton，他与美国芝加哥大学合作在美国创立了大学推广讲座)、赛姆斯(J.E.Symes)以及罗伯茨(R.D.Roberts，先后成为剑桥大学联合会的助理秘书、伦敦大学教学推广协会的秘书)[7]19。结果在实验期截止前，剑桥大学联合会报告赞成制订长久的大学推广计划。剑桥大学接受了报告建议，并由大学校务委员会授意地方考试联合会(Local Examinations Syndicate)负责大学推广讲座的管理。斯图尔特一直担任该联合会主席直至1875年。直到1889年离开剑桥大学，他一直保持对大学推广运动的浓厚兴趣并积极参与大学推广工作。

五 简要评析

詹姆斯·斯图尔特在倡导剑桥大学开设大学推广讲座方面发挥了领导作用，被赞誉为“大学推广之父”。从1867年开始，他在英格兰北部进行了一系列的演讲，特别是英格兰北部促进妇女高等教育委员会邀请他为女性开设讲座。1873—1876年，他担任剑桥大学地方讲座联合会(Local Lectures Syndicate)第一任主席，并在牛津委员会和伦敦大学教学推广协会的协助下，为大学推广运动的发展提供了实质性的协助。他不是大学推广的唯一发起者，但无疑是最杰出的活动家。斯图尔特对大学推广运动的贡献主要体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一)斯图尔特的推广讲座实践奠定了大学推广运动的基础

正是得益于斯图尔特的实践探索与不懈推动，为大学推广运动的产生与发展奠定了良好的实践基础与氛围，推动剑桥大学最终于1873年正式宣布开设大学推广讲座，标志着英国大学推广运动的开端。随后，牛津大学、伦敦大学等大学也加入到大学推广运动行列，在英国全国范围城镇开设大学推广讲座，为普通民众提供接受高等教育的机会。由此，大学推广运动显示出惊人的活力和发展态势，从英国中部地区3个城镇发展到数百个分支推广中心，学生达数万人。例如，1891—1892年，剑桥大学联合会(Cambridge Syndicate)掌管296个推广中心，拥有18 779名学生[8]。1893年，英国全国开设了近700门课程，总共有57 000多名学生参与[16]。从19世纪80年代后期起，大学推广运动传播到美国、加拿大、澳大利亚和欧洲大陆等国家和地区，对国际范围的高等教育领域改革产生了深远影响。

(二)斯图尔特对大学推广制度的探索推动古典大学的改革

从1850年起，英国的教育改革家们就提出了扩大古典大学影响力的多种形式与方案。斯图尔特对大学推广教学体系的创造性建设，丰富了大学推广讲座的基本构成要素。斯图尔特以自身的讲座实践经验和独特的方法，开创了第一个切实可行的“大学推广计划”。他有幸成为第一个在这一领域取得成功的人，并引领一所伟大的大学步入他逐步探索的道路[17]15-16。斯图尔特致力于探索将大学与推广运动相联系的适宜方式，是一位伟大的大学推广先驱。他为这一不断增长的学术潮流找到了新的渠道，并对其框架结构进行了改造，使之成为遍布全英国的课程[1]993。大学推广教学从零星的实践尝试，经过众多关心民众高等教育的倡导者的努力，发展成为传播至英国各地的有组织的大学制度。可以说，大学推广运动是古典大学在面对社会公众批评的舆论下，对社会需求做出的回应，是由外向内推动的被动式改革。大学推广运动对大学课程设置、高等教育体系等层面都产生了影响，翻开了英国高等教育发展与改革历程的崭新一页。

(三)斯图尔特倡导的大学推广运动催生了新型高等教育机构

19世纪后半叶，英国高等教育经历了深刻的变革，在高等教育理念、功能和结构等方面进行了革新，有力地促进教育民主化，使英国高等教育的整体面貌发生了变化。大学推广运动推动了大学学院的创建，直接服务于所在地区经济，满足了当地工商业发展需要。很多大学学院的建立都起源于早期的地方推广中心的工作。利物浦、利兹、谢菲尔德、诺丁汉和卡迪夫的大学学院的创建都可追溯到大学推广运动的推动。雷丁和埃克塞特独特的推广学院(Extension Colleges)的形成完全也是基于对大学推广的狂热。一批城市学院的建立，开设实用课程，为技术人员提供培训等，为当地的工商业发展提供了直接的教育动力，是大学服务社会的先行者，同时也对英国高等教育机构类型的多元化产生了影响。高等教育不再直接与“大学”画等号，而是出现了“城市学院”这样的新型高等教育机构。城市学院在办学方向、课程设置、学科结构和教学方法等方面都有别于古典大学，这也可以说是高等教育改革的新成果。19世纪末20世纪初，许多城市学院向城市大学转型，进一步丰富了英国高等教育机构的类型，促进了英国高等教育往实用学科方向的发展，塑造了一批具有地区特色的专业类院校。

随着英国大学推广运动的发展与推进，该运动成为英国全国范围乃至国际性的教育民主运动，对英国女子高等教育、工人教育、成人教育等领域产生了重要影响。英国大学推广运动推动了古典大学的改革，满足了民众对高等教育的需求，是把大学带到民众中间的生动实践。大学推广运动致力于让民众无阶层差别地享受高等教育，其学生群体多样，包括了社会各阶层民众。其中，有闲暇时间的女性是大学推广运动受益的重要群体之一。19世纪末至20世纪初，在国际上掀起了一定规模的大学推广运动浪潮。大学推广运动从英国传播到美国、澳大利亚和欧洲大陆等其他国家与地区，对大学的服务社会职能产生影响。特别是在美国，大学推广运动呈现巨大的活力。例如，威斯康星大学于19世纪末引入英国大学推广模式，成立大学推广部，把教学、科研和社会服务确立为大学的三大职能。威斯康星大学的实践为大学服务社会职能的集大成者——“威斯康星理念”(Wisconsin Idea)的产生奠定了基础。此外，大学推广运动蕴含高等教育发展的内生动力，催生了英国近代高等教育改革与转型。英国城市学院的建立与大学推广讲座中心的工作有密切联系。这些新型高等教育机构，在社区服务、技术培训等方面发挥了重要作用。随着英国成人教育的发展，大学兼具成人教育的功能逐渐确立。1969年，英国首先开办了世界上第一所“开放大学”(Open University)，为那些因各种原因错失高等教育机会的成年人提供了接受高等教育的机会。英国开放大学的课程、教学方法有别于传统的高等教育机构，其教育模式被许多国家效法，成为高等教育领域具有国际影响力的重大革新。

大学推广运动以一种独特而完整的方式满足了工业社会的需求，激起民众接受高等教育的热情，这是其他运动所无法企及的。大学推广运动完全改变了民众对古典大学的态度，从某种程度说，大学推广运动拯救了古典大学。正如弗农·李在《民主与我们的古典大学》(Democracyandourolduniversities)中指出的那样：“在过去的四十年里，古典大学在民主道路上所取得的三大进步是允许独立或非学院的学生入学、取消宗教考试和大学推广运动。……大学推广运动必须被视为大学工作的一个组成部分。……一个真正的民主国家将允许男女平等地享受大学生活和文化的好处。古典大学必须从英国绅士的大学中完全脱离出来，成为英国国民的大学。”[1]989但是，由于财政资金问题自始至终困扰着大学推广运动，其主要参与群体中占多数的是中产阶级以及有闲暇时间的女性，而原本期盼的工人阶层却因课程费用而影响了他们的参与积极性。20世纪初，在曼斯布里奇(Albert Mansbridge)等人努力下成立的劳动者教育协会(Workers’ Educational Association)，孕育大学推广教学的新形态——导师制课程，促进大学推广转向与工人教育的紧密结合。虽然大学推广运动因多种因素遭到质疑，但这一教育革新运动在推进教育民主化、女子高等教育与成人高等教育方面的历史意义重大。詹姆斯·斯图尔特对英国大学推广运动产生与发展的卓越贡献值得历史赞扬与铭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