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小说新干线”栏目研究

2022-11-24 04:41
大连大学学报 2022年3期
关键词:新干线栏目作家

孙 涛

(山东大学 文学院,山东 济南 250100)

“小说新干线”是大型文学期刊《十月》的常设栏目。自1999 年创办以来,“小说新干线”历经20 年持续耕耘,以集束的形式、新鲜的面孔、丰富的内容和奇异的想象,成为沉稳厚实的《十月》一片独立的创新空间。截止到2019 年,该栏目共计推出作家90 余位,其中如晓航、何大草、叶舟、李浩、鲁敏、付秀莹等人早已成为文坛的中坚力量,而近年来陆续登上新干线的夜子、朱个、李唐、庞羽也借着刊物平台的力量在全国范围内崭露头角,成为青年一代作家中的佼佼者。毫无疑问,“小说新干线”是《十月》发现和培养文学新人的重要园地,它数十年如一日聚焦小说文体,以包容的胸怀接纳不同年龄、不同地域、不同风格的作家,不仅在培养和发现文学新人上取得了成功的经验,更在拓宽小说文体审美和艺术疆界方面做出了卓有成效的尝试。

一、“小说新干线”的创办与初期尝试

《十月》“小说新干线”栏目创办于1999 年,该栏目定位于“重点关注那些具有创作实力和潜力、还没有受到文坛充分关注的青年小说作者”[1]。形式为每期集中刊载同一作者的数篇小说,配以精短的评介,以集束的方式展示作品,这个模式坚持至今。在20 世纪90 年代末的文学期刊环境中,刊发新人作品并配发评论并不算创举,但同期推一位新人的两三个中短篇小说,再配发评论,则算是首次。

晓航是“小说新干线”推出的第一位作家,但这并非是他在《十月》中的首次亮相,1996 年第三期,《十月》曾经刊发过晓航的《重返过去》,这篇文章用到了一些物理学的概念,让主人公重返过去的岁月,追忆往事,初步显示出作者与众不同的小说气质,获得了编辑的青睐。作为“新干线”首位推出的作者,晓航并非文学科班出身,从事的也并不是文学的工作,刊登的两篇《有谁为我哭泣》《在冬夜里奔跑》在艺术上稍显青涩,但是他的小说却有一种未经雕琢的独特气质,不仅处处透出对城市的迷恋,还试图走进城市或城市人心里那些隐秘的角落,解释当代城市人生活的困境,表现出了积极的现实介入和艺术思考。这些无疑都是“新干线”所看重的品质,因而以他作为“新干线”的开山作家也就变得顺理成章了。值得一提的是,在得到“新干线”的肯定之后,晓航似乎越来越找到文学创作的状态,沿着《十月》为他打开的文学之路,他摇身一变从一个业余写手转型成为专业作家,并在几年之后凭借《师兄的透镜》成功获得了鲁迅文学奖,成功跻身于一线作家的行列。

从1999 年到2003 年,“小说新干线”的主要负责人是当年还是年轻编辑的陈东捷和顾建平,他们是“新干线”开创者,同时也是奠基人,这四年间,经两人编发并推出的“新干线”作者共20 余人,其中不乏刘建东、潘灵、叶开、叶舟、陈继明、鲁敏、李浩等后来的文坛名家,当时这些作者还是寂寂无闻的文坛新人,但是两位编辑慧眼识珠,他们的创作也确实经得住时间的考验。值得注意的是,这一阶段陈东捷、顾建平二人都是“新干线”的责编,但是两人的选稿标准和审美取向却存在差异,于是这四年的“新干线”对新人的推出也因编辑者审美偏好的不同呈现出两种不同的倾向。

一类是偏重于文本上的实验,这类作者的知名度往往不高,偏重于冷僻的取材,并且特别重视内心的体验。代表是鱼河、鹿永建、小雷、玄武等,他们的责编者和推介者都是陈东捷。作为一个编者,陈东捷似乎并不看重作者的知名度,甚至也并不看重小说的故事是否具有严密的逻辑和条理,他重视的是小说作为文体的可能性,具有明显的先锋意味。比如1999 年第二期推出鱼河的《你去问马吧》和《愚卿的故事》,这两篇作品在文本上呈现出明显的后现代风格:前者不厌其烦地引用大段广告文案,后者更是悼词、遗物清单、译著序言等一股脑儿占据了半壁江山。想要理清文章的情节线索已不可能,试图寻找作品的意义更加是白费功夫。显然,作者看重的并不是故事,而是“这么多人们在日常生活中司空见惯的话语突然以文本插入的方式出现,迅速吸引了我们的注意力,形式的新颖、语句的耳熟最终却引发了我们情绪上的滑稽感。”[2]客观来说,陈东捷在“小说新干线”开设头几年中集束性推出了一系列诸如鱼河一般的新人作者,既显示出了他独特的审美品位,也毋宁说是一种开拓小说写作疆界的有益尝试,然而,时过境迁,回过头来看这些作家,除了李浩等少数在文学道路上积极探索、自成一家外,大都成为过眼烟云,其作品也没有产生太大的影响。可见,纯粹的文本实验固然能够引起一时的新鲜感,但是想要在文坛产生真正的影响、打出自己的品牌,仅仅依靠少数新人作家的几篇创新作品显然还是不够的。

如果说陈东捷编发的新干线作品偏重于技术和试验,那么经顾建平推荐的作品则更重视故事,“故事对于小说的意义,是不言自明的,现在却少有人理直气壮地提起”[3]。在顾建平的编辑视野中,小说还是要做到好读和好看,因而故事性、传奇性、个性化成为他选择稿件的关键词。四年中,顾建平推出了中跃、潘灵、黎晗、叶开、叶舟等一系列作者,这些作家在今后的名气无疑远大于第一类,而他们的创作显然更加具备小说应有的一些素质,诸如人物、情节、环境等,不追求新奇的技术,只求能够讲好一个故事。比如1999 年第四期顾建平推出了潘灵的《回来》《天麻》,这两部小说的叙事如行云流水又峰回路转,空虚无聊的情妇梅丽无意之间成为希望工程的捐助人,浪迹多年的阿莲为了抗争恶势力出资贿选,小说用精彩的故事传达潘灵明白朴素的道德取向,对人性中邪恶之欲给予坚定的拒斥,读后令人印象深刻。除了故事要素,顾建平还重视小说的节奏、语调、文字、意境等诸多元素的营构,因此他不遗余力地推介本是散文作家的黎晗的《巨鲸上岸》,认为“在文字的简约和故事的丰盈之间,黎晗现已找到了恰当的结合点。”[4]他还赞赏叶开的《解决》,尽管这部小说在真实性的层面上经不起任何推敲,他仍旧肯定它的“无巧不成书”。

“小说新干线”开办的最初几年推出的作家以60 后居多,和当时的编辑陈东捷和顾建平一样,他们的年龄集中在30到40岁,是世纪之交的青年一代。与后来很多期刊习惯用代际作为单位集束性推出作家的尝试不同,《十月》的“小说新干线”从一开始聚焦的就不是年龄,它更看重的是文学的新质,无论这种新质是从题材上还是写法上,这才是“新干线”所看重的,也是新干线之“新”的最初含义。1999 年,《人民文学》开始集中推出“70 后”作家的创作,从1999 年到2005 年,将七十年代出生的代表作家一一展出。而同时间内,《十月》的“小说新干线”推出的70 后作家仅仅局限于鲁敏、李浩等少数几位,于是,当文学新人不断汹涌而来,“新干线”势必面临着巨大的压力,调整栏目的定位便成了大势所趋。

二、栏目改版与作家创作的全方位展示

自2004 年起,陈东捷、顾建平两位“新干线”的元老逐渐“退居二线”,这个栏目被更年轻的编辑周晓枫、宗永平等编辑接了过来,开启了新的时代。周晓枫2001 年进入《十月》当编辑,主要负责散文栏目的责编工作。2001 年6 月,周晓枫在“小说新干线”栏目推出鲁敏的《冷风拂面》《宽恕》并撰写评论,显现出超前的艺术眼光与鉴赏能力。相比于陈东捷和顾建平,作为女性作家编辑的周晓枫显然更加倾向于推出女性作家的作品,除鲁敏外,几年来周晓枫陆续推出了刘春、杨怡芬、周永梅、陈蔚文、邵丹、王秀梅、方如、孙频等一众女作家的精品佳作,为丰富“小说新干线”的作者群体做出了巨大的贡献。宗永平2003 年入职《十月》,接手“小说新干线”的时候入职才不过一年时间,尽管年轻,但是出手便不凡。2004 年2 月,宗永平推出了“小说新干线”创办以来首位80 后作家马炜的《回家》和《十万个为什么》并撰写评论,马炜是1981 年生人,在栏目出场的时候才23 岁,是“小说新干线”自栏目开办以来最年轻的作家。但是尽管年轻,宗永平依然毫不吝惜自己对马炜的欣赏,对他的小说给予高度的评价:“《回家》向读者展示了乔叶个人的个人魅力和他真实而奇妙的实在生活。作者在多变的叙述中事始终显得游刃有余,故事进展流利而圆润,显示出了出色的叙述功力和艺术感受力。”

在“小说新干线”的发展历程中,2005 年是一个重要年份。这一年,栏目全新改版,在页码上继续扩大版面,不仅保留了一位作家至少两篇中短篇小说的优良传统,还增设了“文学自传”和“作家印象”两个板块,对入选作家进行全方位的描述和展示,取得了积极的效果。同时,自这一年起,作家评论也由针对篇目的短评改成了作家论式的长评,评论者也不再局限于编辑部的责任编辑,而是广泛邀请学界的专家、作家的好友进行品析评点,试图在最大程度上呈现一位作家的真实而全面的创作状况,赋予了“小说新干线”新的活力。以2005 年第一期为例,改版后的“小说新干线”推出的第一位作家是何大草,用了将近40 个页码刊发了他的三篇小说(《千只猫》《弟弟的枪》《俺的春秋》,既有中篇又有短篇,既有历史故事又有现实题材,真可谓是下足了力气。实事求是来说,何大草并不是一个文学新人,早在1998 年他就凭借《衣冠胜雪》成功入选“21 世纪文学新星丛书”,截止到2005年他登上“小说新干线”,他已经在《人民文学》《钟山》《江南》等杂志上发表了数十篇上百万字的文章,是真正意义上的实力派。但是,就是这样一位并不缺少刊物推介又有知名度的作家,《十月》却依然不吝篇目地开辟版面进行展示,其希望能够真正全方位展示一个作家创作品貌的意图便清晰可见了。

从2005 年到2011 年,“小说新干线”持续发力,每年6 期刊物中至少保证推出4 位作家对他们的创作进行全方位的展示和推介,陆续推出了何大草、乔叶、余泽民、王棵、马叙、王秀梅、东君、郑小驴、付秀莹、肖勤、李云雷、孙频、劳马、胡性能等一批作家的作品,取得了扎实的创作成绩。这几年里,“小说新干线”在栏目思路上更加重视挖掘和培养新人创作的独特个性,编选过程中也越来越倾向于挑选那些最能够代表作家创作风格的作品,力图一两篇便能够呈现出作家区别于他人的“非凡气质”。例如,2005 年第四期“新干线”推出了余泽民的《狗娘》和《火凤凰》,这两篇小说讲述的故事都发生在遥远的匈牙利,分别刻画了两个社会底层的东欧人:一个风烛残年的老裁缝,一个年仅十三岁的乞丐之子。余泽民是旅居匈牙利的华人青年,由于长期在匈牙利工作、生活,他的创作早已经融入了匈牙利的社会和文化里,因此他不仅描绘出了东欧人平常而隐秘的心理世界,而且让他们朴实、琐碎甚至懦弱的情感得到了悲剧性的升华:这恰恰是最能够代表余泽民创作风格的作品,被《十月》的编辑挑选了出来。再如,2010 年第一期推出了付秀莹的《旧院》和《出走》,正如作者自己所说:“我偏爱那样一类小说,迷离、丰润、辽阔、暧昧难明。在审美趣味上,我大概属于比较古典的一路。”而事实上,《旧院》和《出走》的确是这样的一类小说,尤其是《旧院》,因为姥姥和六个女儿的存在而俨然是一个“女儿国”,在这篇写旧事的小说中留下了她们的喜怒、哀乐、梦和体温,勾连起了旧时光旧农村,也映照出旧日农村女性命运的某种共同缩影,因而一发表便引起了广泛的关注,成了付秀莹创作的经典范本。此后,沿着“新干线”所开辟的道路,付秀莹越写越顺畅,越写越坚定,终于找到了属于自己的那块独一无二的领域——芳村。

不难看出,这一阶段,“小说新干线”挖掘作者更多是从文学创作的“个性”入手,年龄的大小倒不是很重要的因素。比如旅日作家哈南是40 后,他在新干线亮相的时候已经56 岁。马叙、徐迅、金岳清、劳马、胡性能等人,尽管出场时间有早有晚,但是登上“小说新干线”时也均在45 岁以上,再如何炬学、尉然、杨小凡、李进祥等60 后,他们亮相“小说新干线”时年纪也已经超过了40 岁。可见,相比于其他期刊,《十月》“小说新干线”的作家队伍在年龄上并没有太大的优势,尤其是当同时期很多文学刊物早就已经竖起了70 后、80 后的大旗,而“新干线”更多还是一些60 后甚至50 后作者,这种滞后感便显得更加突出。不知是不是编辑者也注意到了这种情况,我们发现大约从2008 年开始,“小说新干线”的作家队伍开始向年轻化方向迈进,不仅70 后作者的人数在增多,还有一群更加年轻的80 后作者也登上了“新干线”,显现出越来越青春的蓬勃与朝气。2008 年第四期,“小说新干线”破天荒推出了一组新人小辑,一口气推出了祁又一、马小淘、董夏青青、桂石、少染、王小天六位80 后青年作家的作品,并邀请白烨撰写了《新人自有新气象》的长篇评论,成功向外界传达了渴望新人、欢迎新人的办刊姿态。尽管这六位作者的6 篇作品,客观地说,除了在人生思考和语言营造上,明显地表现出一些特点之外,在生活的感知和艺术的表现等诸多方面,尚且存在着欠周延与成熟等不足,也是明显的事实。当然,新人的创作本身有一个成长的过程,对待他们,文学期刊与其严苛与挑剔,倒不如宽容和鼓励,正如白烨在评述中所说的:“但他们的亮相本身,无疑更重要。亮相既是展示、也是检验,只有经常不断的亮相,才能直面读者,反观自己,并在这一过程中扬己之长、补己之短,从而渐次走向成熟。”[5]这无疑是一句肺腑之言,也恰恰应该成为“小说新干线”对待新人的一种最佳态度。

三、栏目的品牌策略及新人趋向

2010 年之后,“小说新干线”在编发模式上依然延续自2005 年便开始实施的“作品+创作谈+评介”的方式,给更多的作家提供展示的舞台,在业内获得了广泛的赞语。这一时期,“小说新干线”除了一如既往地重视稿件质量和独特风格,栏目的品牌意识更加明确,对品牌价值的挖掘深耕更加显著。同时,近年来“小说新干线”还在发现和推出年轻作家的新作上显露出了更加主动自觉的探索与尝试,尽管它并不如其他刊物一样动辄打出80 后、90 后的栏目名字以吸引读者的眼球,但是,从趋势上来看,“小说新干线”聚焦80、90 后作家的倾向依然是明显的。

从2012 年到2014 年,这三年间“小说新干线”减少了刊发的频率,由以往的每年组织5-6 期缩减到每年只推出2 期,对栏目做出了新的调整:不再强调数量,而是秉承宁缺毋滥的原则,走栏目精品战略,取得了积极成效。例如,2012 年“小说新干线”只推出了甫跃辉和陈鹏两位作家,但却无一例外给人留下了深刻印象,可视为栏目品牌打造的典型案例。甫跃辉是著名作家王安忆的弟子,他的小说受王安忆的影响但又不亦步亦趋,《动物园》《丢失者》两篇小说都写关于漂在上海的外地人的故事,主人公都叫“顾零洲”,呈现出一种系列小说的意识,毫无疑问展露出了作者的题材取向。甫跃辉2011 年入选了中国作协“21 世纪文学之星丛书”,2012 年又荣获第十届华语文学传媒大奖提名奖,可谓风头正劲,在这种情况下,《十月》不失时机推出他的作品,并随之为其颁发了“《十月》文学奖”予以鼓励,《十月》抬升栏目价值、打造栏目品牌的意图鲜明可见。与甫跃辉同属云南作家的陈鹏在文坛经营多年,他的小说具有明显的先锋气质,在“新干线”编发的《凌晨三点的卡瓦博格》和《青铜》中体现得非常明显:前者单纯明晰,后者反复缠绕,都是把看似不相关的事件不动声色地组合到一起,与现实主义的写作路径相去甚远。陈鹏自“小说新干线”登台后发展势头良好,短短几年在《十月》《当代》《大家》《青年文学》《滇池》等刊物上刊发佳作,作品相继获得了“十月文学奖”和云南省“百家文学奖”等,在全国文坛崭露头角,这不仅显示出了“小说新干线”不俗的选稿眼光,更从一个侧面展现了“小说新干线”已经拥有了较高的业内影响力与较强的品牌价值。

2015 年后,经过短暂调整的“小说新干线”完成了蓄力,重新恢复为每年5-6 人的推介频率,所推出新人大都迅速得到文坛的关注、发展势头迅猛,品牌效应进一步发挥。2015 年之后,80 后作家逐渐成为栏目的主力,几年中,于一爽、祁媛、朱个、谢尚发、周李立、孟昭旺、曹潇、徐亦嘏、徐衎、曹白等十余位1980 年代出生的作家纷纷亮相,在很大程度上呈现出了80 后写作的整体风貌。值得一提的是“小说新干线”在选择作者及稿件方面的过人眼光,即无论是哪位作家,经“新干线”所挑选并刊发出来的作品无不是带有他们自身鲜明的特点,在很大程度上,这些作品可以说就是最能体现作家创作风格的代表作。例如,阅读《带零层的公寓》和《三人食》,读者一下子就能感受到于一爽创作风格的那种辛辣、挑战常规;阅读《火星一号》和《摩天轮》,在荒诞的题材背后能看到朱个对人与人之间关系、个人处境的深度思考,而这恰恰就是朱个创作中最为核心的东西。阅读《一八九二》和《年死》,南园村一系列令人惊惧的乡村死亡无疑是理解谢尚发小说思想最重要的入口……可见,“小说新干线”在挑选作家作品的时候具有很严谨、公正的态度,编辑者重视栏目的品牌和口碑,不肯随意降低标准或屈就,而正是通过这些极具代表性的小说,让我们得以对作家的创作获得最大程度上的了解和把握,做到真正意义上的一斑窥豹。

当然,无论如何不能忽略的是,除了80 后作家的集中展示,这一阶段“小说新干线”还陆续推出了一批更为年轻的90 后作家,尽管数量不多,但是依然带着十足的个性和亮点,显示出栏目对新人的持续关注。栏目推出的第一位90 后作家是李唐,2015 年刊发了他的两篇作品《呼吸》《西伯利亚》。李唐是1992 年生人,登上“小说新干线”的时候年仅23 岁,但尽管年轻,他的创作却从很早就显现出了卓尔不凡的独特气质,体现在作品中便是字里行间中弥漫着孤独、感伤、诗意的氛围,带有鲜明的现代主义风格,在同龄人当中显得出类拔萃,也凭此获得了“小说新干线”的青睐。除了李唐之外,2018 年后“小说新干线”又推出了国生、庞羽、梁豪等几位90 后作家的创作,同样显露出不俗的个性:国生是上海市作家协会创意小说比赛全国冠军出道,他的作品大都关注城市当中的边缘群体,喜欢从性别与潜意识等角度观照人的精神处境,在《小插曲》《他没去过北京》有着很好的体现;庞羽本科毕业于南京大学文学院,在“小说新干线”登场时是南京大学创意写作专业硕士研究生,她所创作的故事经常以破碎的方式显现,“表现年轻女性的苦闷、彷徨,揭示年轻女性的酸楚、隐痛,似乎是庞羽小说常见的意旨。”[6]梁豪是北京师范大学文学硕士,同时也是《人民文学》的编辑,他刊发在“新干线”上的《鸭子飞了》《囚鸟》等作品主要写他熟悉的北京生活,并且从中“都能看到梁豪对于新闻热点、对这个时代的新兴事物的畅顺的消化能力。”[7]

不难看出,伴随着新世纪之后80 后、90 后作家的集束性推介渐成文学期刊的业内风尚,“小说新干线”也未能免俗,从近年来陆续推出的作家年龄分布来看,这种倾向无疑是非常明显。然而,值得注意的是,尽管“小说新干线”在推介年轻作家过程中所下的力度不小,但是从横向比较来看,和同一时间的《作品》《西湖》《人民文学》《青年文学》陆续打出80 后、90 后的大旗并声势浩大地推出文学新人相比,它依然显得不温不火。实际上,作为一个一直以稿件质量为先并数十年如一日用心经营的文学名刊,《十月》之所以在圈内赢得广泛的认可,一个重要的原因便是不趋时、不炒作,而是精耕细作,一以贯之地重视小说的质量,并以优质作家作品抬升栏目的口碑。这或许便是“小说新干线”最重要的栏目品质,也是它能够坚守20 年而依然生机勃勃、栏目品牌愈发鲜明的重要原因。

纵观“小说新干线”20 年的发展历程不难发现,无论时代如何变化,无论文学兴盛还是寂寞,《十月》的编辑们始终坚守文学性和艺术性的选择标准,数十年如一日地持续发现并推出一系列优秀作家的优秀作品,不仅为文学新人提供了展示自我的机会,也在这一持续的过程中让“小说”这一文体得到了最为充分的延展与扩宽。众所周知,《十月》从创刊以来便是立足现实主义,所编发的小说历来是以现实主义为主,然而,我们会发现“小说新干线”却在一定程度上挣脱了现实主义的束缚,在艺术形式上呈现出更加异彩纷呈的面貌,这不仅充分体现了《十月》兼容并包的大刊气度,更是无形中为青年作家的创作解开了束缚,营造出了更加自由、多元的创作氛围。如今,我们能看到很多从“小说新干线”走出的作家已然成为中国文坛的中坚力量,而他们也显然没有忘记“小说新干线”给予他们最初的支持与帮助,总是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来回馈《十月》,《十月》也由此获得了非常稳定的创作团队,在一众刊物中脱颖而出,成为最具品牌价值和标杆意义的那一个。无论如何,“小说新干线”仍在继续,相信在不久的将来,会有更多优秀的作家会有机会登上这个栏目,展示他们的作品,或许,经过了20年的岁月的积累,这已经不仅仅是一个机会,而是,一个属于一个作家,也是属于一个刊物的荣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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