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雅婷 刘钰莹 陈寻 董频,
急性声损伤,又称爆震性聋,是由于骤然发生的短暂强烈爆震的冲击波及噪声,引起淋巴液压力改变,损伤耳蜗,所产生的听力损伤。耳鸣是急性噪声暴露后,除了疼痛外,第二常见的并发症[1],这可能与受损神经元的异常兴奋抑制活动有关[2],其次是听觉过敏[3],主要表现为对响度的耐受性降低。以往的研究显示:耳鸣与听觉过敏常同时发生[4],但两者发生的声音频率范围并不相同,耳鸣大多针对听力受损频率,而听觉过敏可以出现在几乎所有频率。本文就急性声损伤致耳鸣与听觉过敏的机制进行综述,以期能给急性声损伤后听觉感知障碍患者的预后提供帮助。
耳鸣是在安静环境中,没有外部声学刺激时仅患者本人可以察觉的听觉感知障碍。听觉过敏是指对声音响度的耐受性降低,患者往往觉得正常响度甚至极小的声响刺耳,难以忍受,需要通过佩戴耳塞来减轻症状,对生活质量造成了严重影响。
耳鸣与听觉过敏常同时发生[4,5],40%的耳鸣患者伴有听觉过敏的症状,而86%的听觉过敏患者伴发耳鸣[4],提示两者有着相似的发病机制。
无保护的急性声损伤后,70%的患者出现了听力损伤[6],60%的患者同时出现听力下降和耳鸣[7]。过去认为这是因为听力损失后,耳蜗神经活动减少,引起耳蜗神经核,内侧膝状体、下丘脑以及听觉皮层神经活动异常级联递增,特别是下丘脑神经元活动增强,实现了中央增益[8]。但一些新的研究发现,声损伤后未出现耳鸣的动物模型恢复期也可以检测到中央增益[9]。声损伤14d 的耳鸣小鼠功能性磁共振成像监测显示大脑皮层活动减少[10],有学者提出,急性声损伤后,因大脑皮层高频自发性激活神经元及低阈值神经纤维的严重损失,声音处理系统(海马体),情绪、压力感知区域(杏仁核)与听觉皮质的联系减少,边缘系统直接对脑干听觉信号做出响应,使中央增益受限,大脑皮层活动减少,严重的听觉活动损失才最终导致了耳鸣的发生[11,12]。也有研究显示:有无中央增益决定耳鸣的音调[13]。总之,耳蜗受损后,大脑皮质神经元的兴奋抑制紊乱参与了耳鸣的发生[2]。
急性声损伤后30%的患者出现了听觉过敏[14],听力检查显示听力下降普遍存在[22],因而,急性声损伤是听觉过敏的危险因素。声损伤听觉过敏时,大脑皮层五羟色胺的浓度增高,抑制γ-氨基丁酸神经元释放γ-氨基丁酸[16],大脑皮层的自发性发射指数上升[9],实现中央增益[17]。利用单脉冲颅内磁刺激来去极化大脑皮层的特定区域,可以缓解听觉过敏[18]。低级别噪声长时间暴露降低听觉皮层的自发性听觉活动,也可以一定程度上缓解耳鸣、听觉过敏[19]。
Ralli 的研究显示伴发听觉过敏的耳鸣患者往往耳鸣更响,听力更差[20],这可能是输入信号叠加所致。基于这一特征,Schecklmanu 提出了一种有趣的说法,听觉过敏可以作为定义耳鸣的亚分类的指标[5]。有研究显示随着听力阈值的升高,耳鸣与听觉过敏之间的关联度上升[21],这可能意味着,严重的听力损伤对听觉过敏与耳鸣的诊断有混淆作用。
临床研究显示,1 年后70%爆震性聋患者听力恢复[22],但仅7%的患者耳鸣完全治愈[23],这提示耳鸣不会随时间推移消失,而是转入慢性病程。这可能是因为声学创伤诱导中枢重塑启动。一旦中枢重塑启动,不需要持续性的外周听力损失刺激维持。
声学创伤导致大脑多个区域的多种代谢途径发生变化[24]。氧化应激时,活性氧(ROS)表达增多。在Coomber 建立的单侧急性声损伤鼠模型中,可以观察到NO 在耳鸣耳与正常耳中表达水平不相同,而在仅有听力损伤,而无耳鸣的鼠中,则无这一现象[8]。
炎症细胞因子受到氧化应激的影响,异常表达。肿瘤坏死因子(tumor necrosis factor, TNF)已被证实在大脑炎症反应中发挥核心作用[25],研究显示:急性声损伤后,TNF 大量释放[25,26]。通过药物阻断TNF-a 表达或敲除TNF-a 基因可显著减少实验鼠的耳鸣行为[26,27]。仅注射TNF-a 或仅给予噪声刺激,小鼠声音惊跳反射、间隙检测均无明显异常,但两者相结合,小鼠皮质微胶质激活,诱发听觉皮层脱脂,可升高中枢对耳鸣的感知力[25]。爆炸暴露后,炎症因子如:粒细胞群刺激因子、巨噬细胞群刺激因子表达也显著增高[35],此外,耳鸣患者体内免疫抑制因子白介素10 水平明显低于无耳鸣患者[29],也佐证了炎症反应参与耳鸣的形成。
目前仍缺乏针对急性声损伤后听觉过敏患者炎症反应机制的研究,但有研究显示,给慢性听觉过敏的患者抗ROS 药物治疗后,听觉不适阈明显升高[30]。
急性声损伤不一定会导致听觉感知障碍,动物模型中仅有半数动物出现耳鸣[31],这与人类爆炸伤患者出现耳鸣的概率相吻合[32]。爆炸暴露后仅30%的患者出现了听觉过敏[14]。听觉感知障碍是一个复杂的过程,并非由单一的病理变化产生,外伤、遗传、精神压力等也是其诱因[15,33]。
耳鸣是一种多基因疾病,相关基因多达数千个,单个基因的效果极其微小[34,35]。第一个被发现的与急性声损伤相关的基因是Cdh23[36]。此后通过全基因组关联分析研究,越来越多的相关基因被发现。GDNF 和BDNF 可用于预测女性耳鸣[37],突变者遭受急性声损伤后更易发生耳鸣[34]。
同时爆震对基因表达也有影响。爆炸暴露的患者体内PAX8 基因起始区域DNA 甲基化增加,PAX8 表达减少[28],影响患者睡眠。爆炸暴露后,编码糖蛋白的VCAN 基因,组装弹性纤维的FBN2 基因,实现细胞粘附的TLN1 和DSC2 基因则表达增多,以保护机体免受损伤[28]。
虽然目前缺乏直接针对听觉过敏的基因研究,但80%染色体遗传疾病Williams 综合征的患者备受听觉过敏的困扰[38]。提示我们,遗传因素在听觉过敏中发挥一定作用。
耳鸣与听觉过敏的通路并不完全相同。
耳鸣往往发生在噪声暴露的窄带频率范围内,而听觉过敏在所有频率均存在。耳鸣可能仅发生在单耳,而听觉过敏往往双耳受累[39]。这些都提示:两者仅部分发病机制共通。如:参与这两种神经感官症的核团并不相同。噪声暴露后,耳蜗腹侧核前腹从非听觉结构接收更多的谷氨酸输入,增加谷胱甘肽性皮肤感官输入[40],降低Bushy 细胞的阈值,从而提高发射速率并缩短延迟,满足听觉过敏频率广的特性[41],而耳蜗背侧神经核的梭形细胞传出神经则对应了耳鸣的窄带频率[42]。近期Martel 的实验第一次证明,Bushy 细胞仅参与听觉过敏的发生,而不能导致耳鸣[43],此外还有研究发现,听觉过敏的患者中脑、丘脑、大脑皮质的神经活动同步增加,而耳鸣患者仅有皮质活动增加[44]。两者激活了听觉中枢的不同区域。因而耳鸣与听觉过敏可能是同一病因触发的不同机制的结果。总结与展望
急性声损伤是急性听力损失、耳鸣、听觉过敏的高危因素,可以通过耳蜗损伤、神经通路的异常激活抑制、炎症,基因表达的变化来实现。目前常用的治疗方法包括:认知行为疗法、声音疗法,但疗效均不佳。因而耳鸣与听觉过敏的发病机制仍需进一步探索,以指导制定针对性的治疗方案。此外,因为听觉过敏并发耳鸣比例极高,常将两者混为一谈,单纯针对急性声损伤所致的听觉过敏的研究较少,缺乏对听觉过敏发病机制的深入研究。针对急性声损伤所致听觉过敏的机制研究,将为揭示听觉过敏产生的中枢机制,为临床提供有效的治疗措施,起到积极推动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