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 静 ,戴家芳
(1.安徽商贸职业技术学院 马克思主义学院,安徽 芜湖 241002;2.安徽师范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安徽 芜湖 241002)
继“佛系”一词当选2018年度“十大网络用语”及“十大流行语”之后,2021年12月,国家语言资源监测与研究中心和《咬文嚼字》编辑部发布了最新一期的“十大网络用语”和“十大流行语”,“躺平”赫然在列。和几年前的“佛系”一样,“躺平”在网络上铺天盖地地传播、发酵,得到了众多青年人的效仿与追捧。虽然新时代我国青年的思想政治面貌总体健康向上,但这些流行词的出现从一个侧面反映了部分青年群体的价值取向和社会心态,也折射出中国社会整体心态的演变,引起了全社会的广泛关注。
习近平总书记指出,“青年一代有理想、有担当,国家就有前途,民族就有希望。”[1]1大学生是青年群体的重要组成部分,承载着国家和民族的希望。大学生如果把“佛系”和“躺平”奉为圭臬,不仅对自身发展不利,而且对整个社会的进步和国家的繁荣也危害深远。同时,其蕴含的消极退缩、缺乏担当的心态有悖于中华优秀传统文化所弘扬的积极向上、家国情怀的精神根基。“天下兴亡、匹夫有责”的古训来源于一代又一代仁人志士以天下为家的担当,马克思主义传入中国后,共产党人在为“人类幸福而工作”的宏大目标指引下,彰显了“为人民服务”到“人类命运共同体”的天下情怀,“佛系”和“躺平”显然不符合新时代所倡导的先进文化的前进方向和天下情怀的价值追求,需要对其进行积极的教育引导。
在认知心理学中,表征是对已加工完成的有组织信息的表达,是关于认知对象某类特性的高度概括和外在的呈现。对“佛系”和“躺平”进行表征解读,是一个透过现象看本质的过程,有利于深刻把握大学生“佛系”和“躺平”现象的实质内涵。
“佛系”的出现,最早可追溯到2014年的日本,它代表一种对任何事都无所谓的生活态度。持这种生活态度的人群使用“哦、好、也行、都可以”等惯用语,爱把“没意思、拉倒吧、随他去”挂在嘴边。由于其与世无争的生活态度,不愿计较的淡定从容,看破红尘、镇定洒脱的高尚标签,受到了大批青年的追捧。于是,“佛系买家”“佛系恋爱”“佛系追星”等一系列衍生词也随之出现,成为了青年亚文化的表征之一。大学校园里的“佛系”青年也不在少数,他们不争不抢不热情,无论是对待学习成绩、先进评优还是班团活动,甚至学校的规章制度,都摆出一副以不变应万变的架势。
“躺平”的原意是指平躺休息,2021年成为流行语后,主要指一部分青年在社会“内卷”下,所承受的压力突破个体心理临界时,选择不再努力,对环境顺从、对困难妥协、对未来放弃的一种消极逃避的精神或行为状态[2]14。《光明日报》曾发表评论,称“躺平”情绪多发生在受过高等教育、有发展潜力的青年人群中[3],大学生中的“躺平族”持“不作为、不反抗、不努力”的生活态度,他们认为世间万物皆不值得付出太多的精力,高呼“不做被收割的韭菜”,因此面对压力选择“一躺了之”。由此可见,“佛系”已基本具备了“躺平”底色,二者的外在表现非常相似,甚至是一脉相承的。
通过表征解读,可以发现“佛系”和“躺平”皆脱胎于早前的“丧文化”,但又与其有着本质的不同。彼时的丧文化,指涉的是一种颓废和萎靡的心态:情绪低迷、状态不佳、欲望低下、麻木不仁,其背后充斥的是满满的负能量,和主流价值观相对立。而“佛系”和“躺平”含有更为复杂的情绪,应辩证看待。在现实生活中,“佛系”和“躺平”可划分为几种亚类型:第一种是“安于现状”型,持这种态度的人群通常有着小富即安的思想,奋斗动力不足,是在享有相对充裕的物质生活或取得一定成绩后的一种渴望回归质朴平静生活的主动选择;第二种是“自暴自弃”型,与前者有所不同,这种类型的“佛系”和“躺平”多是一种无奈之举,他们努力之后却看不到希望,只能通过降低欲望来逃离竞争和压力;第三种是“焦虑自嘲”型,这一类人虽然口中高喊“佛系”“躺平”,但实则从未放弃过奋斗,“佛系”和“躺平”的口号是为了缓解内心的焦虑,以期获得休整,然后重振旗鼓。
总体而言,无论哪一种类型的“佛系”和“躺平”,对大学生的个人发展来说都是弊大于利,它和消极的人生观具有高度的耦合性,带有享乐主义和悲观主义的色彩。首先,“佛系”和“躺平”的大学生缺乏崇高的人生理想和明确的人生目标,“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是他们的日常写照。其次,人生目标的缺失,将会导致其人生态度的偏差,万事皆可、不思进取、知难即退,其结果必将难以实现自身价值,走向与社会脱节的边缘。从社会发展的大局看同样如此,新冠疫情对全球的经济造成了重创,处于转型期的中国更是面临着来自方方面面的巨大挑战和困难,国家要发展必须依靠青年人的奋斗。如果大学生凡事都抱着不争不抢、不求输赢的“佛系”心态,一遇到挫折就“一躺了之”,那么必将与国家发展、民族复兴的大局相悖,长此以往国家兴盛、民族振兴堪忧。
“佛系”和“躺平”的流行,绝不能归结为偶然,其背后蕴藏着深刻的时代特征和社会根源,同时也包含家庭和个人因素的发酵,是内外因相互作用的结果。
“佛系”和“躺平”作为一种亚文化的产生,有着深刻的时代烙印和现实背景。中国历经改革开放四十多年的快速发展,人们的工作和生活方式也在科学技术的推动下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在移动互联时代,人们可以体会到周遭的世界在不断地加速,对于青年个体而言,他们只能主动跟上或被裹挟着卷入加速的时间之中。”[4]同时,发展的不平衡、不充分和资源短缺等问题也已成为影响经济社会发展的首要问题。教育、医疗、住房等准公共物品和服务的短缺,带来了“择校难”“房价高”“看病贵”等社会问题[5],由此引发的压力也呈逐年上涨的趋势。经济在后疫情时代增速减慢,适配经济升级换挡,创新发展模式与创新人才供给间的结构性矛盾骤然爆发,相当一部分青年人的素质能力无法跟上社会转型发展的节奏,呈现出创新产业中“地广人稀”和传统产业中“地少人多”的局面。这反映在教育领域表现为教育内卷、学历贬值,广大学子付出了大量的时间和精力,不断接受更高层次的教育,但也难以在就业市场发挥出更强的竞争力。时间的紧迫感、资源短缺带来的压力以及各行各业的内卷,使大学生获得成功变得异常困难,而这种对成功的无望,极易使他们产生习得性无助。美国心理学家赛利格曼通过实验研究证明,如果一个人长期经历失败和挫折,并觉察到很难达到既定目标时,就会产生一种无能为力继而绝望的心理状态,“自暴自弃”型的“佛系”“躺平”就是习得性无助的表现。
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物质生活的极大丰富也带来人们价值观的日益开放、多元、包容。新时代的价值观体系既包含起主导作用的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也包含儒家尊崇的“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价值观,然而这样的价值体系使青年人在内卷盛行的当下很难达到社会所期待的成功标准,传统价值观对青年人的影响力在不断减弱。伴随着全球化,后现代主义思潮涌入我国,它谴责对人性的压抑,主张娱乐至死,推崇绝对的自由。这种非理性主义哲学极大地影响了我国青年的意识形态,一部分青年人开始追求个性的极度解放,盲目遵从内心深处的召唤,认为自己的感觉就是真理标准。与此同时,物质的丰富和焦虑的心态又催生出了极简主义,“断舍离”的生活方式被披上了极简主义的外衣而受到都市青年的争相效仿,降低欲望成为他们对抗现实的主要手段,“佛系”和“躺平”的生成便有了思想文化土壤。
德国社会学家马克斯·韦伯曾提出,工具理性追求效率和利益的最大化却漠视人的精神世界和情感需求,而价值理性却充满了对人性的关怀,体现一个人对自身价值的思考[6]。工业化发展至今,人类在自然面前虽已得到了教训,但是以往取得的成就和突破历史束缚后取得的成功,让人类的工具理性不断膨胀,社会、学校和家庭都沉迷于工具理性带来的效率而忽视了对人性的关怀。同时,千百年来儒家积极的思想在中国学子的意识中已根深蒂固,“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的价值观使得家庭教育的成功与否主要以分数为衡量标准,以考高分为短期目标,以上好大学为中期目标,以找到好工作继而出人头地为最终目标,在此过程中忽视了责任担当意识的培育。
这种现象也出现在学校,高校中的人才培养方案在很长时间里都是重知识传授和技能训练,轻三观教育和人格培养,教育者们已然忘记了教育的本质是理想的点燃,是内驱力的推动,是灵魂的唤醒。应试和就业为导向的教育已然成为家庭、学校乃至整个社会所遵循的内在逻辑,教育功能的错位使大学生无暇深入思考人生目标和人生价值,部分大学生甚至出现了类似抑郁的症状:情绪低落、兴趣减退、强烈的无价值感和无意义感等。原北京大学心理中心咨询师徐凯文曾就此类现象发表过观点,他把大学生的这种心理消极现象定义为“空心病”,认为病症的根本原因在于家庭和社会对学生价值观教育的缺失[7]。学生们不知为何而学,甚至不知道活着的意义,缺少奋斗的动力。当遇到挫折他们就“一躺了之”。
自我认同在心理学上又称“自我同一性”,它是美国著名心理学家埃里克森人格理论中的一个重要概念,总的来说是个体对自己过去、现在、将来等问题的思考:“我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我想要成为什么样的人?”“我要过一种什么样的生活?”历经功利化教育的大学生对诸如此类问题的思考一直很茫然,社会转型所带来的不确定因素也加剧了他们的自我认同危机:渴望独立又无法摆脱依赖,期待成功但屡屡碰壁,追求自我价值的实现却无法找到存在的意义等,由此也引发了一系列负面情绪:对无能的抑郁、对未来的焦虑、对失败的恐惧等等。在此过程中,大学生会自觉或不自觉地“从意识层面消除不愉快的情感成分”[8],“佛系”和“躺平”就是为了隔离这些负面情绪而发展出的一种心理防御机制。
除此之外,大学生的需求也存在失衡和冲突,美国耶鲁大学组织行为学教授奥尔德弗在马斯洛需要层次理论的基础上进行了拓展,提出了生存、相互关系和成长三核心需要理论,他认为当高层次需要得不到满足时,会出现向低层次需要的回归,称为“受挫—回归”模型。如前所述,大学生生活在物质极大丰富却全民焦虑的时代,功利化的教育又导致其在寻找存在的意义和价值时陷入茫然,达到高层次的成长需要对一部分大学生来说是无法企及的远方,理想太远而不能至、意义太深而无处寻的挫折,会让这一部分大学生退而求其次,出现了只满足于生存需要即可的心态,“佛系”和“躺平”恰在这种矛盾冲突下应运而生,成为了某种象征性的符号,吸引了大批青年的注意,加上从众效应、商业文化的幕后助推、网络自媒体的发酵,共同加速了“佛系”和“躺平”现象的传播,使“佛系”和“躺平”实现了个体向群体的跨越。
青年是国家经济社会发展的生力军和中坚力量。党和国家事业要发展,青年首先要发展[1]1。历史证明,只有迎难而上,才能创造奇迹,第二个百年征程任重而道远,需要每一个青年人撸起袖子加油干。对时代来说,“佛系”和“躺平”是违和的跳音,一时“佛系”,不能一世“佛系”,可以“躺平”一会儿,但不能把“躺平”作为一辈子的价值取向和人生态度。大学生处在“灌浆期”和“拔节孕穗期”,价值观还未完全成形,更需要对其进行积极地教育引导,从政府、学校、家庭、个人等层面共同助力大学生养成理性平和的心态,实现其新时代价值观的塑造。
“佛系”和“躺平”很大程度上是“内卷”所致,造成“内卷”的根源在于资源稀缺的现实发生与制度藩篱的局部存在[2]17。我们选择的是一条中国特色的市场经济道路,竞争在所难免,而解决这一问题,需要“有形之手”的宏观调控,通过深化改革来进行自我完善。政府要及时出手、施策,避免使青年“被加速”“被掏空”,甚至以牺牲健康为代价。近年来,政府通过“双减”“大幅度压减考试次数”“考试结果不排名、不公布”等具体方式,来“促进学生全面发展,健康成长”[9],提倡“五育并举,重在发展素质教育”,“构建德智体美劳全面培养的教育体系。”[10]这是党和国家力图从根本上扭转唯分数论的功利化应试教育所做的努力。2017年,中共中央出台《中长期青年发展规划(2016-2025年)》,对青年的思想、教育、健康、就业创业等十个方面提出了具体的发展目标和措施。同时,政府还出台相关文件加快建立“职教高考”制度,大力推进不同层次的职业教育纵向贯通,促进不同类型教育横向融通[11]。从宏观布局上为不同层次的大学生指出未来努力的方向,为他们的发展搭建舞台,提供支持。新冠疫情期间,为了缓解毕业生的就业焦虑,政府通过扩大专升本和研究生的招生人数、进行网络招聘、开展网上就业服务等方式拓宽毕业生的就业渠道。这些举措满足了不同层次大学生的需求,为他们获得成功提供了机会,也为其实现人生价值打下了基础,形成“人人渴望成才、人人努力成才、人人皆可成才、人人尽展其才”的生动局面[12]。
除此之外,社会媒体正确的舆论导向也为大学生做出了榜样示范和价值引领。娱乐圈的不正之风得到了大力整治,让人生有理想、对社会有贡献的先进人物得到了宣传,让先进事迹得到了广泛传播,风清气正的社会环境对大学生价值观的塑造起到了积极作用。由此可见,坚持党的领导、关注大学生的心理诉求、营造积极向上的社会氛围,是帮助大学生实现人生价值,摆脱“佛系”和“躺平”心态,形成积极心理品质的有效路径。
家庭是第一个课堂、家长是第一任老师,家庭教育是其他任何教育都无法取代的。父母们要认清新时代百年未有之大变局,认识到价值观教育对孩子和国家前途命运的重要性,“家庭教育要以立德树人为根本任务,以培育和践行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为己任。”[13]理想和信念的教育在任何时候都不能缺席,但“理想与信仰不是虚幻的,需要切实的学习生活目标来外化和具化”[14]。为此,父母应当有意识地把学习的自主权还给孩子,给他们足够的信任和空间,以及进行自我选择的权利,在亲子互动过程中传递积极的正面情绪,循序渐进地帮助孩子形成稳定积极的心理品质。大学生家长要在孩子面对压力时给予支持,遇到不公时及时引导,这些都是他们实现自我价值的重要保障。
同样,对“佛系”和“躺平”这样具有很强传染性的心态,高校绝不能掉以轻心,放任其蔓延,一定要进行及时有效的引导。2020年5月,教育部发布《高等学校课程思政建设指导纲要》,明确要求在高校贯彻落实课程思政改革,使各门课程在知识传授和能力培养中实现价值引领。首先要利用好课堂的主渠道,发挥“思政课程”和“课程思政”的铸魂育人功能,对大学生进行“如盐在水”的价值引领。其次要重视大学生的心理需求和心态变化,在高校“教育教学、实践活动、咨询服务、预防干预”四位一体的心理健康工作格局下,全方位培育大学生良好的心理品质,引导大学生正确看待社会上的不平与不公,积极面对生活学习中的挫折与压力。再次,要“科学设计开展实践育人活动,丰富学生创新实践平台,实现社会融入与社会参与”[1]2,通过开展符合大学生心理特点和实际需要的主题活动促进机会供给,搭建起大学生实现自我价值的平台,助力其找到人生的意义。最后,要严格管控校园的各类网络平台,把握好青年大学生的意识形态,提升新媒体的舆论引导力,切实以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为大学生指引前进的方向,最终达到全员全程全方位育人的目的,使大学生找准定位、重拾奋斗的信心。
外因是动机的诱发条件,内因才是动机存在的基础。大学生首先要有“强国有我”的责任担当意识,这是重塑奋斗精神的关键。其次要树立终生学习的理念,夯实本领,才能在竞争中充满自信地迎接挑战。新时代是国家发展的战略机遇期,大学生要实现自身的价值,就要把握新时代的大“势”,把自身的人生规划、努力方向与社会进步发展结合起来,“与时代同步伐、与祖国共命运、与人民齐奋斗。”[15]这样才犹如顺水推舟,事半功倍。
内化于心更要外化于形,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是实践,全部社会生活在本质上是实践的,远大的理想最终也要在实践中才能完成。大学生应当保持对社会环境变迁与自我价值的正确认知,并由此形成积极的劳动价值观,更多地关注平凡中的伟大,以在普通岗位取得成就的工匠们为榜样,在创造财富与共享成果中敬畏人的劳动,以现代化劳动理念的正向促动,强调个体实践与回报的正相关,通过自我奋斗实现阶层的流动与跨越。大学生,尤其是高校中的“佛系”青年和“躺平族”更要强化行动力、提升执行力,在实践中不断历练自己,在创造社会价值中实现自我价值。
“佛系”和“躺平”作为大学生价值观的一种新变化需要辩证地看待,同时也要“清醒认识到‘佛系’‘躺平’等网络热词所反映的现象,归根结底都绕不开缺乏奋斗精神这个本质”。新时代的大学生告别“佛系”和“躺平”,需要政府、学校、家庭以及个人的共同努力,才能使其增强“志气、骨气、底气”,才能“不负时代、不负韶华、不负党和人民的殷切希望”[16-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