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 铭
(福建开放大学尤溪工作站,福建尤溪,365100)
《中国教育现代化2035》提出构建服务全民的终身学习体系,加快发展城乡社区老年教育,推动各类学习型组织建设,这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进入新时代党和国家就老年教育作出的重大战略举措,也是新时代发展老年教育构建学习型社会的重大实践。[1]随着老龄化社会加深,作为老年教育中相对薄弱的农村老年教育当前面临三大困境:首先是农村老年人所面临的孤寂、无所寄托的精神层面的问题。对此,要用怎样的教育理念和方法来满足老年人需求进而展开老年教育这是核心问题。其次是围绕着充实和丰富农村老年人精神生活这一主线,要探索和解决的基本问题则是农村老年教育方式选择和教育内容组织这些具体实践的基本问题,它涉及老年教育的活动形式、课程设计、教师选择以及农村老人参与教育的积极性和自组织性等基础性问题。再次是如何做好保障性工作来促进农村老年教育可持续发展,这个工作不仅需要制度设计、政策支撑、体制保障,更需要农村老年教育机制完善与作用。因此,为了在理论和实践两个层面来回应上述问题,笔者借鉴福建乡村乐龄学堂已进行多年探索所形成的较为先进的实践经验和创新发展理论,特别是三明市沙县区、宁德市古田县等乡村乐龄学堂的办学经验,对新时代老年教育的新样态作些思考。
“乐龄”一词最早出自于新加坡和台湾地区。它是对60岁以上年龄段人员的别称,以区别于老人或老年的称呼,让老年人更乐意接受;同时也是英文Learning(学习)的谐音。“乐龄”的字面意义就是开心快乐,乐而忘龄,在终身学习中获得开心快乐,身心健康与尊严。因此,老年教育鲜有功利追求,旨在老年人自我价值的体现。[2]从乐龄教育发展历史来看,20世纪70年代以来,在新加坡,为了应对人口老龄化引发的一系列社会问题,通过“活跃乐龄”在全国范围的推行,使乐龄人士将学习视为“活跃乐龄”生活的重要组成部分。[3]在我国的台湾地区,20世纪80年代末也把终身教育作为开办乡村老年教育的办学方向,通过与台湾“终身及成人教育学会”合作,共同创建了乡村乐龄学堂。[4]在中国大陆,“乡村乐龄学堂”(以下称乐龄学堂)是福建省全民终身教育促进会和福建协同创新院社会创新分院为落实《福建省终身教育促进条例》而启动的创新终身学习、促进农村居家健康养老的品牌和项目,其办学实践于2016年在古田县凤亭村正式启动,如今,乐龄学堂的实践经验已推广至福建省内多地,在福州、三明、宁德、南平等地已陆续成立了260余所乐龄学堂,形成了文化养老、服务养老、机制养老的实践经验,这些经验对营造老年教育新样态有着积极的借鉴意义。所以,对乐龄学堂办学实践作进一步研究,有助于老年教育新样态的准确定位。
老年教育的实质是文化养老教育。文化养老是一种体现文化传承和人文关怀的养老方式,其核心内涵在于凸显人的精神需求。这种养老基本方式在乐龄学堂中的体现是以创新性的课程建设来统领活动,其途径是通过创设各种具有地域文化风情的体艺活动课程、适应现代生活变化的必备知识课程、服务个性化需求的雅趣课程,使得文化养老的理念在教育养老中得以实施。以沙县为例。乐龄学堂根据文化养老的群体性、互动性、共享性的特点,因地制宜、因人而异进行课程建设,让文化养老得以有效落实。一是根据农村多数老年人文化基础低的特点,开设了广场歌舞、棋牌球类、烹饪面点制作等兴趣类课程,用兴趣来催生学习动力,以吸引老年群体参与体艺养老;二是开设康养保健、智能手机应用、理财管理等生活常识类课程,丰富学习内容,提升老年人生活品质;三是针对文化程度相对较高的老年人,开设了书法绘画、民俗文化、生态建设等课程以满足这类老人更高的精神需求。由此可见,在当下社会治理框架下,文化养老是老年人潜在的需求。[5]只是,受老年人各自不同的文化基础、生活经历、学习需求等影响,老年人表现出的文化养老需求有所不同。乐龄学堂的经验是充分发挥文化养老的作用来推动老年教育的优质发展。
老年教育的手段是以服务方式来调节。服务养老是一种在社会养老服务基础上进一步拓展服务功能形成的老年人自我服务、为他人服务、与社会之间互动服务的教育养老形式,它包含诸如学习与健康、养老与居家、服务他人与自我服务等内容,是调节农村老年教育的重要方式,也是乐龄学堂深为推崇的一种办学样态。当前,农村服务养老现状不容乐观的一个主要因素是原本可以利用的教育手段与方式被忽略,老年人的自我养老能力被低估,老年教育的自我服务意识被淡化,社会群体间、老年个体间的互助意义被弱化。对此,古田县乐龄学堂值得认可的经验就是从服务养老着手,前瞻性地把已有的社会服务元素进行组合,从原本相关联的事物中找出服务养老的特点及其规律进行实践。从调节农村社会的邻里关系、婆媳关系、适度发挥老年人的作用入手,让教育养老的内生性、老年人自我服务的成长性、老年人与社会互动之间的关联性特点得以充分发挥;老年教育的满足感、获得感、成就感在老年人群体中感染、传播;老年人终身学习的观念加速形成,生命质量得以全面提升。
老年教育的推进要以机制来保障。机制养老是一种通过制定和完善各类政策措施、制度规范、养老要素、流通保障、社会群体心理调适等方式,让教育养老有机联系和有效运转。它具有自组织性、自运行性的特点,是乐龄学堂追求的一种办学样态。目前,乡村老年教育存在的先天不足就是机制缺失。这种缺失的主要问题是政府或部门的政策、制度及其要素作用的配套体系没有形成或没有完善,社会群体心理需求没有调适。基于此,乐龄学堂应对的策略是在县域内构建较为有效的制度体系来保障老年教育的实施。一是政府重视对城市老年大学办学机制作用的借鉴,将老年大学教育办到农村,形成一套切实可行的办学机制;二是把农村养老的政府意愿、社区和乡村的教育治理需要、农村各群体的养老意愿汇聚在一起,形成“一村一学堂”的适老化教育模式,这些现实,都是机制作用的必然结果,也是机制养老的必然要求。
综上分析可知,所谓老年教育新样态就是要回应农村老年教育中最需要解决的老年人精神生活的问题,把老年教育转化为具有社会价值和社会效益的教育,把教育养老作为老年养老生活的一种新常态,构建文化养老、服务养老与机制养老相结合的新途径。
近年来,乐龄学堂在福建进行了比较成功的实践,它在理论和实践上形成的办学经验对新时代老年教育的新样态建设具有积极的借鉴意义。
从文献检索得知,我国学者对老年教育实践进行了不少的研究与总结:王英提出的老年大学、社区老年教育、老年人自发组织开展的老年教育、其他企事业单位、民间组织或非盈利性公共文化机构提供的老年教育服务模式得到多数学者的认同。[6]叶忠海教授在实践基础上提出的“五位一体”的办学模式也得到不少学者的肯定。[7]而乡村乐龄学堂从我国农村的实际出发,采用了王英的老年办学模式的分类。在对农村办学的场所、经费、师资、学员、管理者等要素进行综合分析之后,提出了终身教育+(终身教育促进会+)的模式,或者说是社会组织(NGO)+的模式。[4]这种模式的理论依据是借鉴了美国老年教育学之父麦克拉斯基的需求边际理论,把满足老年人的应付需求、表现需求、贡献需求、影响需求、超越需求作为办学的重要目标。[8]与此同时,它还借鉴了积极老龄化理论,紧扣“健康、参与、保障”三大基本要求,尽可能地发挥过程效应,支持老年人在整个生命历程中挖掘自己在物质、精神方面的潜能,依据自身需求积极参与社会活动、行使自身权利,在需要帮助时,能够获得充分安全、保护与照料。[9]
据此,从内涵上看,乐龄学堂办学实践是从老有所养到老有所乐、到老有所学、到老有所为的渐进式需求满足的具体实践过程,是循序的、积极的推进过程,它从低层次满足向高层次需求满足、从内隐需求激发到向外显需求转化,最终实现自我超越的需求发展过程,是对“积极老龄化”理论实践解构的过程。从形式上看,乐龄学堂办学过程是两种理论相互相成,互为作用的结果。为了满足上述的需求过程,乐龄学堂通过实施体艺兴趣类、生活必备知识类和文化雅趣类活动课程来推动教育养老的实施。这些课程的建构就是需求相互作用的具体呈现,是教育内涵与形式的统一。
从国家层面看,日益严峻的老年人口情势逐年加剧,老年教育在养老中的作用必然越发受到重视。为此,2016年国务院办公厅印发了《老年教育发展规划2016-2020年》;2019年中共中央、国务院印发了《国家积极应对人口老龄化中长期规划》,为构建养老、孝老、敬老的社会环境做出了全面规划;2020年《中共中央关于制定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第十四个五年规划和2035年远景目标建议》中提出了实施积极应对人口老龄化国家战略,健全基本养老服务体系,再次对教育养老做出了部署。作为老年服务体系的一种具体形式,乐龄学堂以“三个创新”(教育创新、社会创新、协同创新)为引领,创建社会组织(NGO)+的模式就是对顶层设计的一种契合,也是对终身学习促进居家健康养老理念的有力强化,成为促进农村老年教育持续发展的基础。
从社会层面看,积极应对农村社会人口老龄化问题需要有新的理念与实践。据国家统计局2021年5月11日发布的全国第七次人口普查数据显示,中国人口数已经达到141178万,其中,60岁及以上人口为26402万人,占18.70%,65岁及以上人口为19064万人,占13.50%。[10]这些数据表明到“十四五”期间我国即将进入到中度老龄化的社会。因此,积极创建老年教育新模式,破解教育养老的瓶颈问题已是刻不容缓。乐龄学堂以积极老龄化理念和“三贴近”(贴近老人、贴近子女、贴近社会)实践为解决当前老龄化社会问题作出了回应,成为推进农村老年教育稳步发展的途径。
从个体层面看,由于农村青壮年劳动力大部分外出务工,导致农村留守老人日益增多,并面临着老而孤独的精神困境。而乐龄学堂从老年人精神需求出发,以互动式、体验式、参与式等适老化的教学方式,大力实施老年自我教育、自我服务、利他服务,通过建立“一周一次学”“一课一美篇”“一月一次训”“一期一次游”“一年一次会”等“十个一”的教学机制适应了多元化的教育养老需求,成为加快农村老年教育健康发展的保障。
老年教育的目的及其重要途径在于教育养老。乐龄学堂的办学经验为农村老年教育开启了一扇窗口,对促进老年教育的发展发挥了提质、增效、赋能的作用。
文化养老的核心是文化活动的课程建设问题,以课程设计来保障活动过程的科学性与规范性,要把握好课程的目标任务与过程实施。
第一,教育内容的组织。课程建设的目标任务就是要依据老年教育规律和老年文化活动的需求,结合地域文化特色开发多层次、多形式且内容丰富的老年教育课程。[11]具体要做好三件事:关注老年个体的兴趣需求,办好休闲养生类教育,使老年人学以致用;拓展教学内容,开展思想道德、心理健康、法律法规等教育,帮助老年人提高思想素质;对蕴含在老年群体中的传统风俗、民俗文化、乡规民约等优秀传统文化进行挖掘与开发,对老年自身所具有的文化传承品格进行激励和发动。
第二,教育方式的选择。要在文化活动课程资源的流通及其共享上做好课程资源的管理,逐步形成教育活动的新样态。借鉴乡村乐龄学堂“三共”教学模式来支持老年教育的日常教学活动。所谓“三共”,一是共同学习,让老年人一起共同在学中做、做中学,在动脑动手中享受学习生活的丰富多彩;二是共进午餐,让老人们更好地融入乐龄学堂,大家在一起学习生活,强化互赖关系,促进情感交流;三是互为同伴、共同开展社会活动,通过“共伴”活动,提高老年人的社会活动参与度,消除老年人的孤独感,增强老年人自我管理的获得感。文化活动课程建设与“三共”教学模式的构建是推进文化养老常态化实施的两个抓手,前者是核心,后者是手段,是在真正意义上对农村老年教育的“提质”。
发挥服务养老新功效的核心问题是科学、合理地解决老年人在改善人际关系、服务乡村治理、提高自我养老服务水平及其服务方式的问题。
第一,要发挥要素作用。激活养老服务要素的潜在作用,强化老年人的自我服务意识,调适社会群体间、老年个体间的互赖性心理预期,让教育养老的内生性、老年人自我服务的成长性、老年人通过服务他人收获被人需要的关联性特点得以充分发挥,让老年人在自主、自觉和自由的教育养老中体现个人的价值。
第二,要激活服务功能。构建教育养老服务的有效平台,打通服务养老的各种途径,从服务的角度来优化和改善农村现有的服务条件,包括政策条件、制度条件、环境条件等要素,从提升服务的内生动力方面去理解服务养老的深刻内涵与意义,让老年人在自我完善、服务社会的同时,提高自身素质、提升思想境界,激发社会活力、促进社会稳定,让服务养老持续为农村老年教育“增效”。
乡村老年教育能否持续、健康地开展,很重要的工作就是要发挥老年教育的机制作用。注重机制创新,从盘活现有的教育资源出发,在完善资源配置中激发老年群体的参与度,培育区域老年教育体系的发展生态圈,实现“人人、时时、处处”可以学习的终身教育目标,是乡村老年教育要面对的具体问题。[12]
对此,首先是改善办学条件。从建立条件保障机制入手来推进机制养老的实现可能。设立办学条件基础门槛、规定老年教育经费保障基数、制定乡村现有老年办学资源整合措施,在办学硬件投入方面夯实机制生发土壤。其次是强化队伍建设。要发挥老年教育的师资志愿者队伍作用,建立和完善人才培养的机制建设;要走引进和本土培养相结合的人才队伍建设;要把老年人中具有较高文化素养和较高各种技术、技艺水平和其他能力水平的佼佼者培养成为教育养老的师资力量。再次是设置课程开发与管理办法。要建立资源整合与市场开发的机制、资源流通和使用的有偿价值机制,确保教育养老课程资源的权威性、价值性和流通性,使之成为可持续、能完善、有生命的教育课程资源。最后要形成自组织运行机制。建立具有自组织色彩的老年人自我服务、自我教育、自我评价、自我修正和自我成就的教育养老共同体运行机制,使之在不同发展阶段、不同的政策环境和不同的行政措施中都能够发挥自主、客观的自在作为,让机制养老不断为农村老年教育“赋能”。
乡村乐龄学堂的办学实践为我国农村老年教育理念的形成、教育方式选择和内容组织提供了经验基础。这种教育与养老有机结合的实践打破了农村老年教育可持继发展的瓶颈制约。而满足农村老年人的精神需求,调节农村社会养老的服务方式,进而构建有效的老年教育机制,对构建农村老年教育新样态有着重要的意义。因此,在服务养老、文化养老和机制养老上持续地进行农村老年教育探索和实践是极其有意义的事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