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晓东
(安徽科技学院人文学院,安徽 滁州233100)
1959 年,美国社会学家卡兹(Katz)首次提出了使用与满足理论。该理论从受众角度出发,分析受众接触媒介的动机以及这些接触满足了他们哪些需求,从而考察大众传播给人们带来的心理和行为上的效用。使用与满足理论强调研究受众通过传媒做了什么,而不是研究传媒对受众做了什么[1]。如今,多样化的生活体验为受众提供了对有价值的、充满爱心的节目内容进行深入探索的机会,当受众逐步厌倦快节奏的娱乐节目时,慢节奏的观察类综艺节目应运而生。观察类综艺节目通过展现明星逃离喧闹的都市生活及烦琐的工作、寻找内心真正的自我等内容,宣扬受众应在快节奏、压力大的现代生活中,追求属于自己的小确幸与小美好。自然的生活环境和简单的人际关系,使受众在专注节目的同时,享受精神上的放松和人文关怀。
从个人因素来看,受众具有很强的独立性,受众的个人因素也会影响受众的选择心理等;从环境因素来看,特定的媒体受众由具有共同经验的个人组成;从主动性来看,受众在接收媒介信息方面既不是被迫也不是被动,而是主动和自愿地接受信息和获得满足感。受众作为独立的个体有自己的选择倾向,特定的媒介信息仅适合于传递给特殊的受众。《我家那闺女》中,接受观察的明星嘉宾的职业特性被突显出来。主持人、演员、现役及退役运动员,明星嘉宾们特殊且多元化的职业身份削减了受众对明星的抵御心理,也减少了嘉宾人设带给受众不实际的距离感,为受众提供了更有说服力的范本,观察室的情感嘉宾与电视机前的受众对不同人物的人生经历和各自原生家庭关系的探讨维度也更加丰富。节目组尝试使节目的内容涉及更丰富的社会话题,比如展现年轻一代人的生活方式、代际沟通、大龄女性婚恋等问题。《我家那闺女》中明星们呈现出来的日常生活的状态基本上就是大多数年轻人独居生活的真实写照,许多普通人都能从中找到自己生活的缩影,在被“催婚”、与父母之间的沟通障碍、工作压力等问题上都能产生共鸣。相关数据研究发现,《我家那闺女》节目的受众主要是年轻群体和中青年家长,而这也符合节目最初制作时的受众定位。
受众主体性强调的是受众在接收信息过程中个人自由选择权利的正当地位。主体性体现为受众存在的意义和价值,是受众的一种自由及自律意识特质[2]。与其他电视节目形式相比,综艺节目表演空间宽松、内容偏娱乐化、贴近日常生活、文本具有开放性,受众只是被视为任一媒体内容的读者、听众或观众。总体来说,根据国内电视综艺节目的发展阶段可以将受众划分为两类:一类受众只是单纯的“看客”,另一类受众为参与者。在由传播者主导的时期,节目内容和传播方式皆由节目制作方决定,受众只是被动接受,节目的内容以及含义的解释也在传播者既定的范围之内,公众娱乐只是一种沉浸式欣赏,仅处于观看阶段。随着媒介及视听新媒体的快速发展,综艺节目更新迭代,层出不穷,受众开始对媒介产生抵御心理,传播的过程也从传播者为中心转变为受众为中心,受众变得积极主动,不再是一味被动接收信息,开始赋予娱乐文本自己的见解。
从我国电视综艺节目的发展来看,受众的主体性大致经历了主体缺失、初步确立、发展和提升阶段。电视综艺节目通过对受众主体性的培育,促使受众这个特殊的群体朝理性健康的方向发展。国内的综艺节目虽然种类丰富、竞争激烈,却容易走向综艺 “N 代”的疲软态势,要想在综艺市场占据一席之地,争夺且巩固受众必不可少。只有把受众当作具有主观能动性的主体来对待,充分了解其心理需求和价值取向,才能精准定位,制作出令受众喜闻乐见的综艺节目,从而获得持久且深远的传播影响力。《我家那闺女》自开播后,热度居高不下,收视和口碑双丰收,这自然离不开节目本身从受众主体性出发对受众深层心理需求的精准把握,能够很好地让观众产生共情和共鸣。
受众在接受一类节目信息之前是有一定心理需求的,正如使用与满足理论指出,许多受众在接受大众媒体传播信息之前就已经具有先入为主的愿望,这种愿望促使受众有选择性地接收信息。《我家那闺女》之所以能吸引一定数量的受众,不仅是因为粉丝的“崇拜心理”“从众心理”和“窥探心理”,还因为一个最大的看点——明星真人秀,即以明星名人真实的生活环境、真实的人物以及观察室嘉宾真实的反应作为最大看点。《我家那闺女》中嘉宾类型各异,使嘉宾真实释放情感成为节目的关键。观察类综艺节目虽然是“真人秀”,但又不同于之前的真人秀综艺节目。去除了激烈的游戏对抗与竞争,大家呈现出来的形象不再是特定的人设,也没有复杂的人物关系,只是通过简单的叙事手法真实地记录明星日常生活,展现的人际交往形态就是纯粹的亲密关系。不用刻意强调也能凸显出来的亲人及朋友之间的真挚情感,更容易获得受众的情感震动。
在日常生活中,个人会对周围的人和事产生好奇,对明星的好奇心更是不用多说。不论是娱乐圈的明星还是体育明星,他们给受众的印象一直都是只存在于荧幕上的特定的角色和人设,私底下的生活到底是怎样的会让受众好奇。《我家那闺女》便很好地抓住了受众的这一心理,通过在明星嘉宾的家里安装多个摄像头,全方位不间断地进行拍摄。这种将明星私人生活拿到聚光灯下观察讨论的形式,正是戈夫曼在拟剧论里的“前台”“后台”概念中所说的,后台的前移满足了观众对明星作为普通人一面的窥探欲,通过观察明星的独居日常,了解明星私下生活中和朋友、家人之间的群像百态。虽然播出的节目内容在后期经过了一定的剪辑处理,但并不影响其满足受众对明星私生活的窥探欲[3]。
不论是综艺还是电视剧,要想吸引更多的受众,获得广泛传播,必须抓住受众的“痛点”。《我家那闺女》为了引起受众情感上的共鸣,尽可能地将镜头聚焦明星私生活中最接地气的部分,比如点外卖、一边熬夜一边养生、被催婚、相亲等,这些也是大多数年轻人平常生活最真实的写照。节目中女明星被“催婚”的现实情景,折射出父母与子女之间普遍存在的代际沟通问题。几位嘉宾在节目中展现的和父母之间的沟通障碍,将大多数普通人都会遇到的问题通过镜头传达给受众,让受众产生共情体验,从而构成节目的一大看点。
观察类综艺节目同时结合真人秀记录片与演播室访谈两种形式,打造双重现场,构建双重视角穿插叙事的模式,呈现多层次空间交错感,强化受众观看体验。情感观察类综艺节目以“凝视”为主要陈述方式,强化受众的镜像体验。受众在观看节目过程中进行自我审视,融合着现实与想象的情景意识。《我家那闺女》有两类凝视主体,其一是“第二现场”的嘉宾、主持人以及飞行观察员凝视“第一现场”,其二是受众凝视“第一现场”和“第二现场”。“第二现场”的参与者既观察“第一现场”,也被受众“凝视”,他们既是观察者也是被观察者。以父母为代表的嘉宾在观察中不断发现女儿们展现出不为他们所知的另一面。观众在双重镜像体验中整合两个现场的信息,凝视着明星的生活,还观察着“第二现场”的谈论内容。“第二现场”的评议满足了受众交流互动的需要,也满足了他们的观察欲望。情感观察类综艺节目通过“纪实”这一叙事手段,为凝视主体营造真实感受,将纪实性与嘉宾访谈有机融合,使受众产生沉浸式的生活体验,并进行理性化的观察和思考,陌生化效果随之产生。
观察类综艺所特有的“观察”就是第三人称的叙述,这一方式强化了受众的观察效果,提升了凝视体验。《我家那闺女》以日常叙事的线性方式高度还原明星原生态生活。“第一现场”子女的多元化和多面性以间离视角呈现在“第二现场”的凝视主体面前。子女在“第一现场”的种种表现与父母的想象认同产生差异,这一差异成为父母的新异视点,也成为观众的兴趣中心。这种叙事方式为“第二现场”提供了更加丰富的话题线索,为父母全面了解子女创造了机会。明星的真实记录与嘉宾的开放式探讨满足了受众的窥视欲望,使受众进一步反思自我、思考现实。综艺节目作为一种文娱消费产品,提供了行为、思维、身份认同等“原材料”,受众从其中获取到相似的状态、个性、情感价值观念等,从而开始窥探与审视自己。
通达是指采用故事化手法的叙事文本与受众的日常习惯接近,进而引起受众对文本的情感共鸣。《我家那闺女》聚焦家庭关系,贴近社会现实,关注热门话题,使受众在凝视中产生共情和主体认同,表现出程度更深的通达性。情感观察类综艺节目关注当下社会问题,如婚姻、家庭、事业、代际关系等,这种纪实性叙事观照个体,展现家庭群像和主流家庭文化。青年受众作为收视主流群体,希望媒体接近真相、接轨现实。《我家那闺女》这一节目反映了受众关注的社会问题,并折射出代际矛盾、观念差异、生存压力等现实场景,呈现了青年群体生存的无助感和上一代人对子女控制的无力感。将明星生活日常化呈现,受众会更容易理解文本情感演绎,由此产生共情,加深凝视中的通达意义[4]。
使用与满足理论明确指出,受众的心理动机是多种多样的,并受到社会和心理因素的影响,而受众接触任何媒介的行为都是满足其自身心理需求的过程。不同的节目能给受众带来不同的心理效应,主要有人际关系效用的满足、自我确认效用的满足以及环境监测效用的满足。
人际关系主要有“拟态”人际关系和“现实”人际关系两种[5]。就观察类综艺节目而言,受众观看节目也需要一定的契机,比如因关注某位明星从而关注节目。受众通常会本能地对经常出现在大众视野内的“脸熟”明星产生熟悉感或亲切感,这就是观察类综艺建构的“拟态”人际关系。“现实”人际关系是指受众在现实生活中基于对社会交往、人际互动方面的需求,通过谈论共同感兴趣的节目内容,互相讨论表达自己的想法,易于建立一种新的人际关系。观察类综艺节目从两方面入手,使受众对“拟态”和“现实”人际关系的需求同时得到满足。首先在嘉宾选择上,《我家那闺女》下足了功夫,其职业多样,包括主持人、演员及运动员,像湖南卫视主持人吴昕、游泳运动员傅园慧等都是有一定知名度的名人明星,但各自的职业又千差万别。其次,与其他真人秀综艺节目不同的是,《我家那闺女》的内容本身更加贴近生活,没有激烈的竞争和烦琐的赛制,只是通过镜头记录与展示明星日常的生活,这使受众容易产生代入感,便于引起共情。节目展现了嘉宾在情感、婚恋以及事业等方面的困惑和压力,通过展现明星私生活中与大部分普通人重合的部分,大大减少了受众对明星的距离感。
受众可以在观看综艺节目的同时找到自己的定位。《我家那闺女》希望展现单身女性生活群像,更希望通过聊天的方式为女性缓解生活压力,同时也为有同样苦恼的受众排忧解难。节目没有对嘉宾光鲜亮丽的一面进行过多吹捧,而是聚焦嘉宾的日常生活,最大程度地展现其真实的私下生活。节目通过探讨亲子关系、代际沟通、年轻人的婚恋观等议题,显露出即使光鲜亮丽的明星也同样会有普通人的生活烦恼,很好地抓住了当下年轻人生活的痛点。该节目无论是情感代入方面,还是对受众的指导意义方面,无疑都是成功的。嘉宾是明星或者名人,本身就带有一定的偶像光环,由于受众群体对她们存在崇拜心理,自然而然地会将自己也带入同样的境界中,从而受到影响[6]。
环境监测效用是指受众通过自己所能接触到的媒介,在与自己生活环境接近的环境中寻找与自己密切相关的信息,从而更加准确地把握自身周边环境的变化与发展。观察类综艺节目的第二演播室,最重要的作用就是正确引导受众。演播室的主持人及嘉宾一边观察一边探讨,同时会替受众进行讲解。很多看上去非常简单浅显的道理通过一档综艺节目或通过有一定影响力的公众人物传递出来,传播效果往往很好。节目的受众在看到嘉宾们针对某一话题进行讨论时,也会带入自己的情感和经历进行思考,会同样想要表达自己的看法,甚至会通过在社交媒体上寻找群体展开讨论。观察类综艺节目在娱乐性上不及竞技游戏类综艺,但节目内容更加丰富和立体,增添了更多值得受众学习和思考的问题,能最大程度地让受众在观看节目的同时达到共情的体验。而且节目中的几位女明星在年龄、性格及职业方面都各具特色,不同的性格及不同的人生状态、不同的生活习惯及不同的情感处理方式都为屏幕前的特定受众提供了不同程度的参考。拥有同样苦恼与焦虑的受众观看节目就如同照镜子,渴望遇见相同又不同的自己,而节目中的演播室嘉宾及主持人就如同导师,指引困惑中的受众走出困境,完成华丽的突围[7]。
从播出效果来看,《我家那闺女》在收视与口碑方面均收获满满。该节目通过镜头记录明星的私生活,尽可能地展现明星日常生活中作为普通人最真实的一面,折射出代际沟通、年轻人婚恋观、女性如何平衡事业与家庭等足以上升为社会议题的问题,从而引起广大受众强烈的情感共鸣。所以《我家那闺女》毫不意外地在一众婚恋情感观察类综艺节目中脱颖而出。
但在目前女性的生存状态本就尴尬的状况下,《我家那闺女》从侧面对女性提出了更多严苛的要求,隐性地放大了男女社会地位的不平等。与此同时,同质化的节目批量产出,伴随而来的必定是受众的审美疲劳。无论是最初火爆起来的竞技类娱乐综艺,还是之前的“慢综艺”,发展趋势都有迹可循。
综合来看,观察类综艺节目是否会与竞技类娱乐综艺及“慢综艺”趋势一致还很难说,当前受众还沉浸在节目兴起之初带来的新鲜感与共鸣之中。如果接下来的节目内容不能做到推陈出新,而是“换汤不换药”继续发展成综艺 “N 代”,节目当前拥有的受众及热度也很难长时间地维持下去。观察类综艺节目能否突破综艺节目惯有的阶段性瓶颈,完成进一步突破与发展,还是个未知数。总而言之,当前观察类综艺节目最应该做的,是要充分了解受众,突破自身的局限性,更好地顺应市场需求,这样才可能在一众综艺节目中突出重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