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历越多必然创新吗?
——私营企业家职业经历多样性、政策感知与企业创新

2022-11-17 08:56阳镇陈劲凌鸿程
管理工程学报 2022年6期
关键词:私营企业经历企业家

阳镇 陈劲 *凌鸿程

(1.清华大学 经济管理学院,北京 100084;2.清华大学 技术创新研究中心,北京 100084;3.江西财经大学 产业经济研究院,江西 南昌 330013)

0 引言

随着新一轮科技革命席卷全球,新一轮科技革命下的数智技术对经济社会产生了显著性的渗透效应与外部效应,而驱动新一轮技术革命下的新经济、平台经济、共享经济与智能经济的微观主体则是具有创新创业精神的企业家,其基于创业企业家精神与社会企业家精神在经济社会的转型过程中发挥了不可忽视的作用[1-2]。十八大以来,党和政府对于企业家与企业家精神在经济社会发展过程中的定位与功能作用也日趋明晰与重视,党的十九大报告中指出:“我们现在需要激发和保护企业家精神,鼓励更多社会主体投身创新创业,建设知识型、技能型、创新型劳动者大军,弘扬劳模精神和工匠精神。”2020 年7 月21 日,习近平在京主持召开企业家座谈会并发表重要讲话再次强调了企业家精神。从这个意义上,在新时代迈向经济与社会高质量发展的过程中,发挥企业家的经济与社会资源,保护好企业家的市场主体地位以及撬动企业家基于独特的企业家精神推动企业迈向高质量发展成为重要的创新战略导向[3]。私营企业不断发展的背后,企业家精神在驱动民营企业创新创业发挥了不可替代的作用。随着1978 年12 月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出台解禁农村工商业、家庭事业和农村集贸市场的两个政策文件以及1979 年中共中央、国务院先后发文鼓励农村发展社队企业(1984 年改为“乡镇企业”),以个体经营与个体创业组织为基本单元的小生产者逐步突破了传统计划经济时代下的制度禁锢,随着改革开放不断深化过程中市场化制度环境不断优化。企业家也越来越拥有经济主体意识,从改革开放初期的“单位人”逐步演变为市场经济体制之下的“经济人”“社会人”与“共享人”[4],成为积极嵌入社会并有效影响社会的制度建构者、参与者与治理者,在我国市场化进程中发挥着越来越重要的作用,其中以创新与创业企业家精神为内核的企业家在驱动我国的私营经济与个体经济的发展过程中产生了直接性的作用①民营经济在GDP 的比重中不断攀升,由1989 年的私营经济与个体经济产值在GDP 的比重为3.86%上升到十九大以来的60%以上。根据相关统计,2019 年底我国市场主体1.23 亿户,其中企业3858 万户,个体工商户8261 万户。。另一方面在新一轮工业革命不断向前演化的背后,其基本的微观组织载体是大量互联网平台企业与人工智能企业也不断崛起。数字经济迅猛发展的背后无疑是具有数字创新与数字创业导向的企业家不断探索,民营企业家基于独特的风险承担能力、数字领导力、平台领导力与资源配置的动态能力驱动我国数字化企业的转型与发展[5-6]。

从企业家视角驱动企业创新的既有研究来看,其本质上属于“由内而外”的驱动企业创新的研究视角。这区别于“由外而内”的视角——过度关注外部制度环境与行业竞争环境对企业创新的重要激励作用。“由外而内”的视角证实了正式制度中的政策激励环境与制度变革对企业创新绩效的重要作用,且非正式制度中的宗教文化、社会信任在驱动企业创新过程能够缓解委托代理风险与缓解企业融资约束,提高企业的创新绩效。实质上,自熊彼特提出创新的基础性概念以及创新的基本方式以来,企业家便成为工业经济时代最为重要的分析主体。相应地,围绕着企业家的个体行为特征、企业家精神类型以及企业家的社会网络与企业创新之间的内在关系等研究议题经久不衰[7]。

从企业家个体行为特征来看,特质是个体在不同情境下用一致的行动来表达自我的一种人格或倾向,企业家个体特质理论影响企业行为的理论基础主要是来自心理学中的“大五人格”以及高阶梯队理论。MCCRAE 和OLIVE[8]认为个体存在外向性、宜人性、开放性、责任心与神经质5 个方面的主要特质,不同特质下企业个体的风险偏好与行为特征也存在差异[9]。对于企业家特质而言,其主要包括显性特质与隐性特质,前者体现为企业家的年龄、任期、教育程度和专业背景,后者主要体现为价值理念、管理风格、注意力、风险偏好以及社会资本等。相关研究聚焦于企业家的心理人格特质对企业创业绩效的影响[10-13]。针对上市公司高管战略团队的研究中,既有的研究聚焦于企业内部高管战略团队、董事会的特征对于企业创新战略决策的重要作用。基于高阶梯队理论探究企业高管的个人特征与决策风格对企业战略决策的影响,包括高管个人性别、学历、教育背景、宗教信仰、自恋与自信程度等对创新决策的影响[14-17]。从企业家精神与企业价值创造的关系来看,目前主要存在三类主导性的企业家精神驱动企业家的创新创业与社会责任行为。第一类是创业企业家精神,其包括了个体、过程、组织与环境等四个层面,基于创业企业家精神发现新的市场机会,以新的技术、新的价值主张与价值创造网络实现企业的技术创新与商业模式创新[18-20]。第二类企业家精神是社会企业家精神,即以社会价值创造为使命导向发现社会创新与创业机会,弥补传统的公共政府失灵与市场失灵,以社会企业(social enterprise)为组织载体创造经济与社会价值[21-22]。第三类是共益型企业家精神,其主要融合了商业组织的市场逻辑与社会组织的社会逻辑导向,主张在价值创造导向层面实现可持续均衡型的综合价值为目标,基于新的企业社会责任实践组织即共益企业(benefit corporation)推动传统商业组织或者社会企业的价值创造的二元极端化或使命偏移,实现综合价值与共享价值的高阶动态均衡[23-25]。基于社会网络驱动的企业创新的研究中,企业的社会网络本质上是企业家以及企业管理者的社会网络产生的企业间的复杂联结关系,基于社会网络中的强关系和弱关系对企业的资源获取与企业家个体的创造力带来异质性的影响[26-27]。既有的研究一方面认为企业家的社会网络是实现从创意到创新商业化转换的关键因素,企业家的社会网络能够为企业生存与发展提供机会窗口与资源支持,为企业的商业模式创新与产品创新提供用户基础[28];另一方面创业风险识别与资源拼凑的视角认为企业家(创业者)的社会网络是创业企业识别创业风险的关键,且能够帮助创业企业家更好地学习其他企业的商业模式以及市场动态信息,实现创业过程中的资源拼凑以提升企业创业绩效[29-30]。

总体而言,学界围绕企业创新的驱动因素的既有研究依然存在进一步扩展的空间,主要表现为三大层面。第一大层面主要表现为研究情境的缺口,既有研究过度关注上市公司中高管团队与战略团队在驱动企业创新过程中的重要作用。实质上,私营企业依然是我国创新创业的主力军,从世界各个国家来看,约三分之二的新发明、新创造都是私营企业做出的,微软、苹果、阿里巴巴、百度等高科技公司最早都是中小私营企业孵化而来的。既有研究忽视了私营企业中企业家作为私营企业使命与创新战略的主要制定者、直接决策与影响者的重要作用。第二大层面是基于“由内而外”的研究存在研究内容缺口,探究企业家社会网络驱动的企业创新依然存在进一步研究的空间,主要体现为针对私营企业家社会网络的特殊性缺乏审视。鉴于我国社会经济转轨背景和创业环境的复杂性,私营企业家的合法性是一个渐进式的获取过程。在制度多元的环境中,私营企业家的来源呈现多元化特征[31],从早期的“下海潮”到如今的“草根创业”。这不仅体现私有企业家在逐渐成长并被制度与社会公众所认同,且私营企业家在逐步向市场化制度变革的过程中存在基于政府逻辑与市场逻辑主导的多类组织工作经历,即在创业前具备丰富的职业经历,且包括了职业变化跨行业、跨组织类型、跨地域的工作经历[32],职业经历异质性实质上为私营企业家运营与管理企业提供差异化的社会网络与知识基础。因此,基于私营企业家职业经历异质性驱动的企业创新存在进一步研究的空间。第三大层面是 “由外而内”视角中实证分析了制度环境中的政策环境(产业政策、科技与创新政策等)驱动企业创新绩效的内在机理,但是忽视了私营企业其个体感知政策与制度环境能力的差异性,难以清晰识别不同政策感知强度的企业利用政策资源的差异性。实质上,对于私营企业而言,由于其在频繁的制度变革过程中的“合法性”相对于国有企业依然处于一个相对弱势的状态。尤其是当前我国依然处于经济社会转型期,“强政府-弱社会”下的政府在经济发展和资源配置中依然发挥着重要作用。与国有企业具有的优势不同,民营企业在既有的制度环境中依然面临较大的政府资源获取弱势[33-34],且私营企业自身的规模、抗风险能力相对较弱,更需要私营企业家能够准确感知与把握政府政策的及动态响应,方能做出有助于私营企业长期导向的企业创新战略决策。因此,探究私营企业家对政府政策感知能力的异质性显得尤为重要。

基于此,本文基于私营企业家所经历的独特的制度转轨环境下丰富的不同制度逻辑导向的职业经历,以及面向私营企业的政策环境情境,一方面从企业家职业经历多样性的视角探究其对企业创新意愿与投入行为的重要作用,进而弥合既有研究中研究情境与“由内而外”研究内容中对私营企业家职业经历背后蕴含的制度复杂性与知识异质性关注的不足。另一方面,本文探究私营企业家的政策感知在企业家职业经历多样性与企业创新投入之间的中介效应,进一步丰富私营企业家与企业创新决策内在的机理研究。本文的研究贡献在于:(1)在理论层面,丰富了传统研究中“由内而外”视角驱动企业创新的经验研究,为基于企业家与企业家精神的力量更好地驱动私营企业创新提供经验启示;揭示了基于职业经历多样性的背后是多元制度环境的嵌入,有助于改善私营企业家企业政策感知能力,进而引导和优化企业创新战略决策的独特作用,深化了对制度转型中国家私营企业制度嵌入后的“政策感知”的价值效应。(2)在实践层面,为当前我国处于较长一段时期的经济社会转型期更好地激发企业家精神,丰富企业家的社会网络资源提供经验启示,并为政府层面就加强民营企业创新发展的宏观政策信息的宣传和解读,稳定民营企业创新决策的市场预期和优化民营企业创新制度环境,这对于推动民营企业创新引领经济高质量发展具有重要的政策意义。

1 理论分析与研究假设

1.1 企业家职业经历多样性与企业创新

首先,从社会网络的视角来看,私营企业家多元化的职业经历主要是通过丰富企业家的社会网络资源以及增强私营企业家在创新战略决策中的风险偏好倾向,从而提升企业的创新意愿与创新投入。具体而言,从社会网络与创新资源的获取效应来看,一方面,拥有多样性的职业经历的企业家其曾在多个不同的单位类型(体制内与体制外)、单位职能部门(管理者、一般技术人员、普通员工)、企业(国有企业、私营企业、外资企业)、地域(国内和海外)有过工作学习经历[35]。根据社会网络理论中的嵌入性理论,私有企业家在开办私营企业后,实质上处于一定的经济场域与社会场域之中,但是私营企业在其所处的社会结构中所开展的各种经济行为(创新行为),最终都将嵌入到私营企业家的社会网络关系中,形成 “社会资本”[36]。同时,私营企业家多样性的职业经历会使私营企业家在工作中积累社会资源,包括不同类型的制度认知、社会网络信息、异质性的企业文化以及社会人脉,最终为企业的创新投入活动带来更为丰富的社会资源基础。其次,从企业风险偏好的视角来看,由于创新本质上一种具有风险性、周期性与不确定性的市场性活动,因此对于极具市场风险与不确定性的创新活动[37-38],私营企业由于自身的规模、制度合法性以及抗风险能力相对处于弱势地位,私营企业对于创新战略的决策更具挑战性。因此,在私营企业创新过程中,难以获得创新资源的支持预期或者实际的资源支持可能会导致创新战略失败或者效率低下。从这个意义上,企业家丰富的社会网络能够给企业创新带来多元化与异质性的融资渠道,降低企业创新融资过程中的交易成本;同时,企业家丰富的社会网络也能够帮助私营企业与外部利益相关方建立价值互信与互惠的关系,有助于更好地了解创新战略决策过程中的潜在市场风险,了解企业外部的动态市场信息,提升企业在创新战略抉择过程中的抗风险能力[39]。

最后,从企业创新的过程来看,区别于资源观与能力观,知识被视为解释企业竞争力的重要理论基础。其中,知识是企业创新的内在基础,企业创新的过程必然伴随着知识的搜寻、知识获取、知识整合、知识共享与知识转移等一系列知识活动[40],私营企业家的职业经历丰富性意味着私营企业家在创业前就拥有了多元化、多部门的异质性知识。企业家通过变换不同的工作单位、工作单元与工作岗位实现知识的跨界与跨部门积累,形成相应的知识库[41]。尤其是私营企业家在开办私营企业的前期就拥有“体制外”与“体制内”的双重职业经历,即拥有丰富的体制资本与体制外市场资本,为企业开展创新战略决策与创新投入行为提供丰富的不同类型、不同密度的知识流与信息流,进而提升企业的创新投入[42]。基于此,本文认为,私营企业家职业经历多样性不仅能让私营企业家个体在创新战略决策过程中具备更强的风险承担能力,而且能够为私营企业所嵌入的经济场域带来更为丰富的社会网络资源,进而提高企业创新的意愿与企业创新投入。基于此,本文提出如下研究假设:

H1a限定其他条件,企业家职业经历多样性对企业创新意愿产生正向影响。

H1b限定其他条件,企业家职业经历多样性对创新投入产生正向影响。

1.2 企业家职业经历多样性、政策感知与企业创新

从社会网络理论的视角来看,拥有更多样化职业经历的私有企业家其所嵌入的社会网络越多,体制内的工作流动这类社会网络嵌入能够强化公共部门与民营企业间的有效的政策信息沟通。对于拥有双重体制内与体制外职业经历转变的私营企业家来说,他们不仅仅是实现了市场利益相关方的经济网络嵌入,更包括基于政府政策信息的社会嵌入与制度嵌入,私营企业家能够迅速获取与民营企业创新发展相关的公共信息与政策信息。从我国独特的所有者情境来看,相较于国有企业与政府之间的天然血统纽带,私营(民营)企业面临的政策沟通不畅的问题更加突出,致使私营企业家难以有效认知和准确把握面向民营企业创新发展的扶持政策(融资政策、投资政策以及财政税收政策等)的动态变化。社会网络理论中的社会嵌入理论(social embeddedness theory)认为任意经济行为主体在所处的经济场域中开展相应的经济性行为(制定战略目标与实施战术行为)时受到来自外部制度场域内不同主体共享的集体性理解(集体认知、集体价值观、价值规范与文化)的影响[36,43]。DiMaggio 和Powell 搭建了制度传导企业战略行为的理论框架,认为制度框架能够基于三大合法性实现组织制度同形,组织能够对外部的制度类型形成一定的感知,并以战略行为响应的按时获得制度场域内其他制度主体的支持[44],如政策支持与社会支持[45-47]。从这个意义上,拥有多样化职业经历的私营企业家嵌入更丰富的社会网络之中,有助于提升其对民营企业制度环境中的认知嵌入,借助足够的政策感知与认知程度获得制度资源,从而提升企业的创新能力。

同时,相比较于国有企业,私营企业需要具备更强的政策感知能力,方能有效抵御私营企业在创新战略决策与创新投入过程中的不确定性风险,提升私营企业家做出创新战略决策的信心与能力。相关研究也表明,当企业所处的制度环境动态多样不确定性时,企业需要自觉主动增强对制度环境的认知能力(包括制度类型认知、制度变化认知以及制度响应能力),进而实施战略响应促进企业成长[48-51]。从这个意义上,私营企业家具有多样化的职业经历有助于私营企业家在其嵌入的各类社会网络中保持与多种制度主体(制度实施主体与制度响应主体)的沟通,使得私营企业能够及时获取有助于私营企业创新发展与企业成长的制度政策信息,也有利于增强企业对外部制度环境中不同类型政策信息的理解和把握,进而提升私营企业家对当前政策环境的综合感知能力。更进一步地,灵敏的政策环境感知有利于民营企业准确把握国家未来的宏观发展趋势与企业所处行业的整体性战略导向,进而能够更敏锐洞察和捕捉新的创新空间与创新研发投资机会,刺激企业基于创新战略实现企业竞争力提升,以响应外部的制度环境动态变化。基于此,本文提出以下研究假设:

H2a限定其他条件,私营企业家职业经历多样性对政策感知产生正向影响,即私营企业家的职业经历越多样,其对于制度场域内的制度信息的认知程度更高;

H2b限定其他条件,政策感知在私营企业家职业经历多样性与企业创新投入之间产生中介作用,即私营企业家职业经历多样性通过增强企业政策感知能力促进了私营企业的创新投入。

2 研究设计

2.1 样本选取与数据来源

本文的数据来源主要来自中央统战部、全国工商联、中国民(私)营经济研究会联合在 2012 年进行的第十次和2014 年第十一次全国大规模私营企业家抽样调查数据库本次调查包含了我国境内 31 个省、自治区和直辖市不同规模、不同行业的私营企业,在全国范围内按 0.55% 的比例对私营企业进行多阶段抽样。以2 次抽样数据库为基础,我们进一步基于问卷题项的一致性对两次抽样调查数据库进行合并处理,合并后的数据样本包含不同规模和行业的私营企业,具有较好的行业代表性与大样本特征。为了确保样本的准确性和合理性,我们进一步对选取的数据进行如下处理:(1)剔除从事金融行业和房地产行业的私营企业;(2)剔除本文主要研究变量存在缺失或者明显失真的数据样本;(3)剔除实证分析过程中涉及的控制变量数据缺失的样本。通过以上处理我们最终获取4389 个有效观测值。同时,为了排除异常值对回归结果的影响,所有连续变量均在1%的水平进行Winsor 缩尾处理。

2.2 模型设定与变量定义

2.2.1 模型设定

其中,模型(1)主要是检验研究假设H1,即被解释变量为企业创新(RD),包括企业创新意愿(RD_will)与企业创新投入(RD_Tech和RD_Pro);解释变量为企业家职业经历多样性(experience),包括企业家“体制内”(党政机关或事业单位、国有集体企业、军队)、“体制外”(外资、私营企业、农村与海外)等职业经历,进而检验本文研究假设H1a-H1b;模型(2)~(3)则是分别检验研究假设H2a 和H2b,其中模型(2)的被解释变量为政策感知(policysense),解释变量为企业家职业经历多样性(experience);模型(3)的被解释变量是企业创新(RD_Tech和RD_Pro),解释变量是为企业家职业经历多样性(experience),中介变量是企业政策感知(policysense),模型(1)至模型(3)中的Controlit-1为控制变量。

2.2.2 变量定义

(1)被解释变量:企业创新(innovation)。本文从企业创新参与意愿和创新投入强度两个角度来研究企业家职业经历多样性对企业创新的影响。其中,企业创新投入强度是指企业在创新活动过程中投入的资金量[38]投入的资金量越大,说明企业创新投入越强,否则越弱,为了更好地度量企业不同类型创新投入强度,本文将创新投入强度分为技术与工艺创新投入强度和新产品研发投入强度,分别使用企业技术与工艺创新投入的自然对数(RD_Tech)和企业新产品研发投入的自然对数(RD_Pro)表示;同时创新参与意愿(RD_Will)是指企业是否有研发投入[37],如果企业创新投入强度(包括技术与工艺创新和新产品研发投入)大于0,则说明企业有参与创新的意愿,否则说明企业没有参与创新的意愿。在私营企业调查中,包含了两类主要的企业创新相关的题项,一类是以企业技术创新与工艺创新,另一类是企业新产品研发投入,本文参考何轩等[35]、马俊等[36]的相关研究,在企业创新意愿层面基于企业是否存在研发投入定义虚拟变量企业创新意愿(RD_Will),当企业创新投入(技术与工艺创新投入以及产品创新投入)大于0 取1,否则为0;对企业两项创新投入+1 并以对数化处理,最终得到私营企业创新投入的两项代理变量。在稳健性检验中,我们进一步对企业创新的测度方式予以替换,第一种是将两项创新类型予以合并最终对数化形成私营企业创新投入;第二种方法是从强度视角在分指标的基础上我们分别处以企业销售费用并予以对数化,进而实现变量替代。

(2)解释变量:企业家职业经历多样性(experience)。目前对职业经历多样性的划分多种多样,第一种是基于组织类型视角,认为企业家在不同类型的组织(公共组织、市场组织、非盈利组织、军队等)具有工作经历则认为其职业经历较为多样;第二种视角是从组织职能视角,认为企业家在不同职能部门具有工作经历则认为其职业经历较为多样;第三种类型是从地域视角,认为企业家在国内(大城市、中小城市、农村)与海外具有工作经历则认为其职业经历较为多样。本文综合上述定义方式,认为企业家职业经历多样性不仅仅包括具有复合型的组织类型工作经历,更包括其地域类型的多样性以及职能部门多样性。基于此,本文立足于私营企业综合调查数据库的既有问卷题项,构建包含企业家职能经历多样性指标,具体包括企业家在创业之前在党政机关或事业单位、国有集体企业、外资港澳台企业、其他私营企业、农村、军队与海外具有工作经历,且任何组织类型中都包含了对职位类型的调查,参考王小伟等[51]、何瑛等[37]、徐尚昆等[13]的相关研究,认为企业家在上述组织类型(党政机关、国有与集体企业、私营企业与外资企业、军队)与地域类型(农村工作、海外工作)工作的定义为1,并依次对不同组织类型与地域类型的工作经历进行累加,最终刻画企业家职业经历多样性。

(3)中介变量:政策感知(policysense)。已有研究表明,由于私营企业与国有企业所处政策环境的差异性,私营企业需要增强对制度环境的认知及动态响应能力以促进企业创新与企业成长[52-53]。私营企业对政策信息的动态感知主要体现为私营企业对政府近几年出台的一系列有关民营企业创新发展政策文件的感知程度。在第十次和第十一次私营企业调查中,包含了对企业家关于民营经济(非公有制经济)的系列政策的了解程度,如2014 年的调查中包括《国务院关于鼓励和引导民间投资健康发展若干意见》(简称“民间投资36 条”)、“民间投资36 条”实施细则以及《关于金融支持经济结构调整和转型升级的指导意见》等包含民营企业创新融资、营商环境、投资政策的了解程度,本文参考Lei 和Nugent[54]的方法,基于调查问卷中企业对5 项重要宏观政策的主观了解情况,将“不知道”赋值为0,“听说过”赋值为1,“比较了解”赋值为2,以五项重要政策的平均得分衡量私营企业家对环境制度的感知强度。

(4)控制变量:借鉴 徐尚昆等[13]、马骏等[53]和王小伟等[51]的相关研究,主要选取企业家个体特征、私营企业财务特征与公司治理特征层面的变量作为控制变量,包括企业主的年龄(age)、教育背景(edu)、性别(gender)、政治关联(politicalconn)、企业家薪酬(logwage)企业规模(staff)、资产负债率(lev)、企业年龄(firmage)、企业注册类型(firmtype)、企业是否是家族企业(family)与市场化强度(market)等;此外本文还控制了年度(时间)固定效应、行业固定效应和地区固定效应。

基于此,本文的主要变量以及相应测量方式如表1所示。

表1 变量选择与定义Table 1 Variable selection and definition

3 假设检验与结果分析

3.1 描述性统计分析

表2 报告了主要变量的描述性统计结果。从表2 中可以看出,在主要被解释变量企业创新意愿的均值为0.354,方差为0.478,说明大部分私营企业的创新投入意愿较低;企业技术创新(RD_Tech)的均值为1.233,最大值为10.597;方差为2.145,企业产品研发创新(RD_Pro)的均值为1.153,最大值为11.271,方差为2.093,足以说明样本私营企业中存在企业创新研发投入的异质性较大,且不同私营企业之间的企业创新意愿与实际创新投入行为的差异性较大;主要解释变量企业家职业经历多样性(experience1)的均值为2.317,方差为1.205,说明大部分私营企业家存在多种职业经历,且不同企业家的职业多样性程度差异较大;主要中介变量企业家政策感知(policysense)的均值为0.840,最大值为1.600,方差为0.451,说明大部分私营企业家对民营企业创新发展政策环境存在一定的敏感与了解程度,不同企业家对民营企业创新发展的政策制度环境感知的异质性较大。在企业家个体特征变量中,企业家的年龄均值在46 岁,且以男性和接受过高中教育的文化程度为主;公司特征变量中,不同企业的规模、负债能力以及成长性水平不尽一致。

表2 主要变量的描述性统计Table 2 Descriptive statistics of main variables

3.2 回归结果分析

3.2.1 主效应:企业家职业经历多样性与创新意愿与创新投入

在回归分析之前,本文采用皮尔森(Pearson)进行变量间的相关性检验,检验结果表明主要因各变量和自变量、控制变量之间的相关系数较小,可以认为变量之间不存在严重的多重共线性问题。具体来看,主要自变量企业家职业经历多样性与主要因变量企业创新呈现正相关,且企业家职业经历多样性(experience)与企业创新意愿(RD_Will)呈现显著的正相关关系,与企业技术创新与产业研发投入的正相关关系通过了1%水平下的显著性检验;相关系数分别为0.142、0.150、0.111。各变量之间的相关性系数较低,且回归过程中的多重共线性检验结果表明本文各变量之间不存在多重性问题。但是本文探究的企业家职业经历多样性对企业创新的实际影响仍然有待于回归分析予以更为准确的反映。在相关性分析的基础上,基于研究模型(1)的设定,由于本文的被解释变量企业创新意愿与创新投入分别是0-1 变量以及连续性变量(包含0),因此本文分别基于Logit 模型和OLS模型分别考察企业家职业经历多样性对企业创新意愿与创新投入行为的影响,即在企业家在丰富的职业经历所嵌入的社会网络与丰富的知识基础背景下,私营企业是否更有自我驱动力即内在动力与更强的创新风险承担能力开展企业创新行为,从而验证假设H1 是否成立。从表3 的列(1)-(3)的回归结果来看,企业家职业经历多样性对私营企业创新意愿、技术与工艺创新投入、产品研发投入行为产生显著的正向影响,分别通过了1%和10%水平下的显著性检验,影响系数分别为0.186、0.103 和0.075,说明本文的研究假设H1a-H1c 得到实证结果的支持;足以说明,具有更为丰富多样职业经历的私有企业家能够在创业前就具备丰富的社会网络以及知识基础,能够提高私营企业对企业创新的重视程度,一方面能够提高企业创新过程中的风险承担能力,促进企业家更加趋向于具有市场风险与不确定性的企业创新活动,提高企业的创新意愿;另一方面职业经历多样化的企业家一定程度上为私营企业开展创新活动提供更为丰富的社会网络支持,为企业创新投入提供资源基础与社会支持,最终提升私营企业的创新投入。

表3 企业家职业经历多样性对企业创新意愿与创新投入的影响Table 3 The influence of entrepreneur's career experience diversity on enterprise's innovation willingness and innovation investment

3.2.2 中介效应检验:企业家职业经历多样性、政策感知与企业创新

更进一步地,本文进一步考察政策感知在企业家职业经历多样性与企业创新之间产生的中介作用,一方面,本文基于中介效应检验的一般程序,本文立足中介效应检验方法(intermediary effect model),在前文方程(1)将被解释变量对解释变量回归的基础上,再将解释变量(experience)对中介变量(policysense)进行回归,最后将中介变量(experience)和解释变量(experience)对被解释变量(RD_Will、RD_Tech 和RD_Pro)回归。基于本文研究模型(2)~(3)的设定,从表4 的(1)~(3)列即企业家职业经历多样性对企业创新意愿与创新投入的正向影响成立的前提下,进一步检验企业家职业经历多样性是否增强了企业的政策感知,即企业家基于丰富的制度(政策)嵌入网络增强企业与所在制度场域内的联系与互动程度,进而增强企业对于制度与政策环境中与民营企业发展息息相关的政策安排,从表4 的(4)列可以看出企业家职业经历多样性对企业政策感知强度产生显著的正向促进效应,影响系数为0.018,通过了1%水平下的显著性检验;表4 的(5)~(7)列可以看出,企业家职业经历多样性、企业政策感知分别对企业的创新意愿、企业创新投入(技术创新与产品研发投入)产生显著的政策促进效应,且相比于表4 的列(1)~(3),企业家职业多样性对企业创新意愿与创新投入的影响系数呈现下降,足以说明本文研究假设H2a-H2b 得到实证结果的支持,即企业家职业经历多样性能够通过增强企业的政策感知强度促进企业创新,政策感知在企业家职业经历多样性与企业创新意愿与创新投入之间产生部分中介作用。

表4 政策感知在企业家职业经历多样性与企业创新之间的中介效应检验Table 4 The mediating effect test of policy perception between entrepreneur career experience diversity and enterprise innovation

同时,本文采取 Bootstrap 法进一步更精确验证政策感知的中介效应。本文设定抽样次数1000 次,设定抽样方法为偏差校正的非参数百分位法。运行结果如表5 所示,政策感知在企业家职业多样性与创新意愿、企业创新投入(技术创新投入与新产业研发投入)间的中介效应值分别为0.0008、0.0037 和0.0031,且在95% 置信区间均不包含0,中介效应显著,进一步验证假设 H2a-H2b 的稳健性。

表5 基于Boootstrap 法的中介效应检验Table 5 Mediating effect test based on bootstrap

3.3 稳健性检验

3.3.1 更换回归模型——Tobit 模型

进一步考虑本文的主要研究假设H1a 检验结果的稳健性,即企业家职业经历多样性与私营企业创新之间正向关系的稳健性,本文采用变更研究模型,分别基于Probit 模型和Tobit 回归方法进一步考察企业家职业经历多样性对不同私营企业创新意愿与创新投入的影响结果。基于表6 列(1~3)的回归结果表明,企业家职业经历多样性对企业创新意愿与创新行为产生显著性正向影响,分别通过了1%水平下的显著性检验,说明本文的主要研究假设H1a-H1b 的研究结论比较稳健。更进一步的,基于表6 的列(5)回归结果来看,企业家职业经历多样性对企业政策感知产生显著的促进效应,且进一步将企业家政策感知与企业家职业经历多样性同时纳入回归模型,表6 的列(5)~(7)结果表明企业政策感知在企业家职业多样性与企业创新之间产生部分中介效应,总体而言,本文的主要研究假设H2a 和H2b 进一步得到实证结果的支持。

表6 基于Tobit 模型的企业家职业经历多样性与企业创新的稳健性检验Table 6 The robustness test of entrepreneur career experience diversity and enterprise innovation based on tobit model

3.3.2 基于倾向性得分匹配(PSM)替换样本及主要变量

由于企业家的职业经历多样性发生在企业家的创业之前,因此本文探究的企业家职业经历多样性与企业家创业后(成立私营企业)后的企业创新之间互为因果的内生性问题并不明显,但依然可能出现遗漏变量与存在自选择偏差导致的内生性问题。为了缓解内生性问题对本文主假设H1a 的实证结论造成的干扰,进一步采用倾向性得分匹配法(propensity score matching,PSM)进行处理。本文主要基于企业家职业经历多样性的中位数这一虚拟变量分组,基于PSM的临近匹配方法寻找企业家职业经历多样性的相似的私有企业样本,以本文选取的控制变量中的企业特征因素寻找相应的匹配组与控制组,共同支撑假设检验结果表明从本文选取的各协变量的检验结果看,匹配后所有变量均不存在显著性差异①由于本文的篇幅所限,样本的平衡性检验结果供感兴趣的作者索取。。表7 显示了在进行倾向得分匹配后企业家职业经历多样性对企业创新影响的估计结果,由表7 列(1)~(3)中结果可得,不管是企业创新意愿、企业技术创新还是企业产品研发创新投入,企业家职业经历多样性都通过了1%水平下的显著性检验,表明在进行倾向得分匹配后,本文的主要研究假设H1a-H1b 的实证结论是比较稳健的。

更进一步地,本文考虑到高新技术行业自身的行业创新水平带来的估计偏误,高新技术行业中的企业其创新意愿与创新投入相对于非高新技术行业更强,本文将样本中的高新技术行业予以剔除,基于表7 的列(4)~(6)回归结果表明本文的核心研究结论企业家职业经历多样性对企业创新意愿与创新投入的促进效应进一步得到实证结果支持;最后,本文基于企业创新测度方式的差异性,采取变量替代法对企业创新投入予以替代,具体测量方式为合并两项创新投入并进一步对数化,形成变量RD_Total,基于表7 列(7)的实证结果发现,企业家职业经历对私营企业创新投入的影响依然得到实证结果的支持。

表7 基于PSM 样本再回归、剔除高新技术企业样本与变更创新测度方式的稳健性检验结果Table 7 Robustness test based on PSM sample regression,eliminating high-tech enterprise sample,and changing innovation measurement method

3.4 拓展性分析

3.4.1 企业家职业经历多样性促进企业创新的内在机制检验——社会资本

在本文的研究假设H1 中,我们认为企业家职业经历多样性促进企业创新的重要理论解释基础在于企业家职业经历多样化程度高的企业拥有更大社会网络基础进而形成社会资本,意味着企业家职业经历多样性对企业社会资本会产生正向促进效应,且社会资本在企业家职业经历多样性与企业创新之间产生部分中介作用。基于此,本文进一步检验社会资本在企业家职业经历多样性与企业创新之间的中介作用。目前学界对社会资本的衡量主要包括社会参与、社会联系与社会信任、政治关联等[56-58]。结合已有文献和问卷设计,参考徐尚昆等[13]的研究,基于私营企业的公关招待费用作为社会资本的代理变量,即在“人情社会”下私营企业具有更强社会资本需要付出更多的招待费用(zhaodai_cost)。表8 的列(4)结果表明企业家职业经历多样性对私营企业招待费用产生显著的促进效应,且同时加入社会资本与企业家职业经历多样性为自变量,发现二者对企业创新的依然呈现显著的正向影响效应,且相比于表3 中的(1)~(4)列中企业家职业经历多样性的系数有所下降,模型的R2有所上升,说明社会资本在企业家职业多样性与企业创新之间产生部分中介效应,进一步验证了研究假设H1a 和H1b 的内在影响机理。

表8 企业家职业经历多样性、社会资本与企业创新Table 8 Regression results of diversity of entrepreneurs' career experience,social capital and firm innovation

3.4.2 企业家何种职业经历会促进企业创新? 企业家细分职业经历对企业创新的影响

为进一步考察企业家职业经历多样性中的具体细分职业类型对企业创新的实际影响,本文进一步考察企业家不同职业经历(党政机关或事业单位、国有/集体企业、私营企业、外资企业、农村、军队与海外)对企业创新的异质性影响,基于表9 的列(1~7)结果表明,相比于私营企业与外资企业的工作经历,私营企业家在党政机关或事业单位、国有/集体企业、农村、军队与海外工作经历对企业创新产生显著的正向促进效应。因此,从企业家创业期的职业类型角度,私营企业创新投入依然来源于具有“体制内”和“海外”职业经历的私营企业家。具体来看,首先,私营企业家的党政机关经历、国有企业经历对企业创新投入产生显著的促进效应,其内在的原因在于在中国计划经济或者向社会主义市场经济转轨的制度变革过程中,党政与国企经历会给企业家带来特定的政府政治关联,企业家“下海”创业后,企业家依然能够基于创业前的党政机关与国企经历与具有“政府”背景的官员、国企干部存在非正式的社会网络,能够为私营企业家在创业后的创新投入提供一定的社会资源与政治关联基础;其次,私营企业家的从军经历对企业创新投入产生显著地正向促进效应,其内在的原因在于具有从军经历的企业家其个体的性格特质呈现出一种风险寻求的特征,即固有的军人攻击与激进型的性格特质会加剧企业的风险承担能力,并在企业运营管理过程中强调目标导向与高执行强度,表现出一种对创新的过度自信的风格,进而促进企业创新投入;最后,具有海外经历的私营企业家具有丰富的国际化知识与经验,其由于在海外接受先更为市场化前沿的商业知识与实践,由此拥有更开阔的企业运营长远导向和丰富的社会资源,进而促进企业的创新投入。值得注意的是,私营企业家的外资企业、私营企业与农村工作经历并未通过10%置信水平以下的显著性检验,对企业创新未能产生显著的促进效应,说明存在这类工作经历的私营企业家难以对私营企业创新带来需要的创新资源与社会资本支持,充分说明了本文研究假设内在机制的有效性。

表9 企业家经历异质性与企业创新的回归结果Table 9 Regression results of entrepreneur experience heterogeneity and firm innovation

3.5 异质性分析:竞争强度与政治关联异质性下企业家职业经历多样性与企业创新

实质上,企业家开展创新的意愿与动力受到组织行业竞争环境的有效约束与影响,同时也受到企业内部拥有潜在的社会资源的限制,在不同的行业竞争环境以及企业政治关联状况下私营企业开展创新的强度不尽一致[53,55]。基于此,本文并进一步基于行业竞争强度(HHI 指数分组)考察不同竞争强度下企业家职业经历多样性对企业创新的异质性影响;基于表10 列(1)~(2)的回归结果表明,在不同行业竞争强度下,竞争强度更高的行业中企业家职业经历多样性对企业创新的正向影响效应更强,影响系数为0.139,通过了1%水平下的显著性检验,足以说明高市场竞争环境下需要具有更为多样化职业经历的企业家促进私营企业提升创新投入。另一方面,私营企业的政治关联具有异质性,具有政治关联的私有企业能够基于政府政策信息资源增强自身合法性地位[46-47]。在存在政治关联的背景下,私营企业家职业经历多样性能否依然产生企业创新的积极效应? 因此本文验证了私有企业在政治关联异质性下企业家职业经历多样性对企业创新的具体影响。从表10 列(3)~(4)的研究结果表明,从私营企业政治关联来看,私营企业家职业经历多样性在不存在政治关联的企业中对企业创新的影响更为强烈,影响系数为0.203,通过了1%水平下的显著性检验,相对应地,表10 列(3)回归结果显示存在政治关联的情景下,私营企业家职业经历多样性对企业创新促进效应为0.164,通过了10%水平下显著性检验,较无政治关联的情景,私营职业多样性对企业创新的影响程度更低。因此,验证了企业家职业经历多样性与政治关联对改善私营企业创新投入具有一定的替代性价值,存在政治关联的企业家可以基于政治关联为私营企业创新带来丰富的社会资本尤其是政府资源,但是对于没有政治关联的私营企业需要通过多样化的企业家经历增强企业家能力(社会网络资源与知识资本),最终促进私营企业创新投入。

表10 竞争环境与政治关联异质性下企业家职业经历多样性对私营企业创新的影响的回归结果Table 10 Regression results of the impact of entrepreneurial career experience diversity on private enterprise innovation under the heterogeneity of competitive environment and political connections

4 研究结论与讨论

4.1 研究结论

创新是引领企业可持续发展的重要内生性动力。党的十八大以来,我国的创新驱动战略已经系统性地转变为十九大提出的建设创新型国家,并进一步地明确了创新在引领整个宏观经济发展中的重要作用。在宏观创新投入层面,我国自十八大以来的五年创新投入由2016 年的15500 亿元上升到2019 年的21737 亿元,其中基础研究经费为1209 亿元,年均增长保持在10%以上。在2019 年国家创新指数中,我国位列新兴经济体中的第一位,同时在专利申请中,我国自2013 年以来专利申请量连续保持世界第一,根据世界知识产权组织(产权组织)数据显示,我国成为提交国际专利申请量最多的国家 。尤其是在5 G 专利上,根据专利剖析组织IPlytics 的数据陈述显示,我国的5 G 专利申请数量占据全球市场首位,紧随其后的韩国,美国等国家。在微观企业层面,一大批创新型企业包括华为、京东方、格力以及中兴、腾讯、阿里巴巴正等私营企业正引领中国企业向世界一流创新型企业迈进,民营企业家在驱动企业创新发展过程中的独特作用不容忽视。但是不可否认的现实是,目前我国微观企业层面仍然处于由传统要素系统性转变为创新要素驱动的全面转型期,在这一全面转型期,大量企业仍然处于传统要素驱动的旧式创新依赖之中,对于系统性地实现创新要素驱动企业的可持续发展仍然面临诸多的困境,需要基于企业家的独特力量驱动企业创新迈向企业高质量发展乃至宏观层面的经济社会高质量发展。

基于此,本文基于第十次与第十一次中国私营企业微观调查数据,实证分析了企业家职业经历多样性对企业创新的重要影响,并进一步分析了私营企业家的创新政策感知在企业家职业经历多样性与企业创新之间产生的中介效应。研究结果表明:第一,企业家职业经历多样性对企业创新意愿与创新投入产生正向促进效应,且企业家体制内职业多样性与跨界职业经历对企业创新投入影响更为明显;细分企业家经历类型分析结果表明企业家党政机关经历、国企经历、农村工作经历、从军经历与海外经历分别对企业创新投入产生正向促进效应;(2)企业家职业经历多样性对企业家政策感知产生显著的促进效应,说明具有丰富多样化的企业家能够基于具有更为多样化的社会网络嵌入(包括制度嵌入)实现私营企业对外部创新政策与制度环境的敏感程度与理解程度,基于丰富的企业家个体知识能够增强企业家对制度环境的理解。同时,政策感知强度在企业家职业经历多样性与企业创新之间产生显著的中介效应,意味着更具多样化职业经历的私营企业家能够更及时捕捉和准确把握驱动民营企业创新发展的政策信息,即政策感知在私营企业家职业经历多样性与企业创新之间发挥了创新政策资源传导的桥梁作用。(3)异质性分析结果表明私营企业家职业经历多样性对企业创新的驱动效应在无政治关联的企业以及行业竞争强度更高的情境下更为明显。

4.2 研究启示

本文的研究对私营企业家创新管理与政策制定者具有重要的实践启示。对于私营企业家而言,应该审视自身的知识基础与社会网络资源,特别是企业家在成立私营企业前的职业工作经历,准确把握多样化的职业经历对企业创新发展带来的积极效应,重视企业家过去工作经历中所嵌入的社会网络资源进而发挥企业创新的资源效应与社会支持效应。具体而言,针对那些工作类型多样,职业流动较频繁、有“跨界”工作经历或“体制内”、海外工作经历的企业家,不仅要利用多样化的职业工作经历背后的社会网络资源以及企业个体多样化的工作经历带来的丰富的创新知识存量,还要善于把握不同部门职业工作经历中不同组织场域中的社会资本与市场资本,进而将这些创新创业运营与管理知识、制度创业与融资信息、体制内的社会资本社会网络等转化为社会资本最终为企业创新赋能。同时,本文对于市场中的创业者也具有重要的启示,尤其是对于那些具有强烈意愿成为创业企业家的社会个体需要充分重视创业前的职业工作经历积累社会资本与创新创业知识,重视在不同组织类型、不同地域类型、不同工作岗位类型的工作经历,基于职业流动与跨界工作能力为增强自身的创业资本提供社会网络与知识基础,最终为成为具有创新创业导向的企业家积蓄力量,且对于那些本身具有丰富职业经历的创业者来说应该勇于承担市场风险投入到创新活动之中,最终基于产品创新与技术创新促进创业企业的可持续成长。

对于政策制定者而言,一方面需要为企业家搭建企业家成长的制度平台与社会平台,重视具有多样化职业经历与工作经历的企业家在创新创业过程中发挥的独特性价值,并着力于优化企业家创新创业的营商环境,在财政补贴、税收优惠、创新创业融资等方面扶持具有丰富多样化职业经历的创业者与企业家开展创新创业活动,为企业创新提供更为强大的制度资源与社会资本助力。更为重要的是,需要充分注重企业家精神的重要作用,基于社会平台搭建鼓励具有多种职业经历的企业家积极互动交流,构筑企业家交流互动的社会平台,形成多种企业家精神(创新创业导向的商业企业家精神、社会创新创业导向的社会企业家精神与价值共享与共益导向的共益型企业家精神)的社会化社群和支持机制,以社会平台搭建推动社会激励机制的建设,认可企业家在社会中的重要作用,进而促进企业家精神的涌现驱动私营企业更好的开展创新活动,引导社会公众自觉地形成支撑具有“体制内”“体制外”与“跨界”不同职业工作经历下形成的市场经济价值主导的创新创业企业家精神、社会价值主导的社会企业家精神以及具有价值共创共享以及共益主导的共益型企业家精神的涌现与成长,并给予企业家(创业者)在社会活动与创新创业过程中相应的社会融资支持,最终促进私营企业的创新可持续。

另一方面,在未来较长一段时间的经济社会转型期,继续基于民营企业政策制度环境优化缓解民营企业创新动力薄弱以及创新投资不足的问题,基于制度合法性与竞争中性原则普惠民营企业的创新政策,促进民营企业在推动地区经济转型升级以及高质量发展过程中发挥更大的作为,针对民营企业创新融资难问题政府应当做好民营企业创新融资与投资政策的宣传和传导治理,使得民营企业家能够准确及时感知到政府政策环境,因势利导发挥民营企业专项政策对民营企业创新转型的重要作用,发挥民营企业家的政策感知能力促进企业家的创新意愿与提升企业创新投入,能够引导民营企业家树立更具长期投资导向的技术创新与产品创新战略,尤其是对于无政治关联的民营企业以及处于市场化程度较高地区的民营企业应重视企业家对民营企业政策感知的重要价值,最终驱动民营企业创新的可持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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