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苏省扬州大学教科院附属杨庙小学 张姣君 朱 舟
所谓“思辨”,即在思维中辨析,在辨析中思维。自古以来,我国就高度重视思辨在学习中的重要价值。孔子在《论语》中就曾经提出“学而不思则罔,思而不学则殆”,积极倡导要将学习和思维结合起来;《礼记》中也曾经提出“博学之,审问之,慎思之,明辨之,笃行之”。可见,思辨与学生的阅读彼此统一、相互关联。
很多学生,尤其是阅读素养不高的学生,往往会陷入“有力使不上”的尴尬,即不知道该怎么思辨,既没有思辨方向的引领,也没有思辨策略的支撑,更缺乏思辨路径的铺陈。而学生的思辨一般都是从原始性的问题开始的,因此教师要巧妙地利用核心问题,引领学生的思维认知从原始层面,逐步迈向全新的领域,继而历练学生在思维过程中的创造性。
统编版语文二年级下册的《小马过河》,是一篇经典故事文本。这篇课文之所以能入选统编版语文教材,除了这个故事中蕴藏着深刻的道理之外,更为重要的是故事中的一些细节是培养学生创造性思维的重要资源。鉴于此,本文在课后第三道习题中,以课文内容中提炼出来的观点,要求学生说说是否同意这样的说法,并阐明自己的理由:①小马向很多人请教,是对的;②在小马看来,河水既不浅也不深,这说明老牛和松鼠都撒谎了;③别人的经验不一定可靠,得自己去尝试;④什么事都要自己尝试,别人的话不可信。
这样的习题设置,基于课文内容中的细节,但又不拘泥于信息的照搬,而是在原本信息内容的基础上,侧重于学生“依据信息提炼观点”能力的培养,是发展学生思维创造性的重要资源。受传统教学理念的禁锢,很多教师在教学这篇经典课文时,一般都会将重点设定在老马那段意味深长的语言中,当然这是整个故事的精华,是学生要从这个故事中明白的道理,但对即将进入第二学段的学生而言,创造性思维意识的培养,更应该成为重中之重。纵观这样的练习设置,所有的问题都不是指向单一、范畴逼仄的信息类问题,而是侧重于训练学生从信息内容中形成观点和认知的能力,具有较为广阔的思维空间,便于学生创造性认知的形成。比如“在小马看来,河水既不浅也不深,这说明老牛和松鼠都撒谎了”,学生在形成自己的判断时,不仅要呈现所谓的观点,同时要明确自己的思考过程:三种动物,面对相同的一条河,却产生了三种明显不同的观点——老牛认为河水浅,松鼠认为河水深,而小马则认为河水不深也不浅。
学生对这一现象形成的观点,其本质就涉及个体性认知标准的问题。学生的思维创造性就体现在,其能够从不同动物眼中的标准出发:老牛体格强大,自然认为水浅;松鼠体形较小,自然认为水深;而小马体形居中,自然就认为河水不深也不浅。不同的视角,决定了不同的标准,就形成了不同的看法。因此,老牛和松鼠撒谎的观点,自然也是不成立的。
学生是课堂教学的主体,每个学生又是具有鲜明特征的主观个体,有着不同的思维方式、原始经验和生活阅历,这就决定了每个学生的思辨状态和意识,有着较大的差异。教师作为课堂教学的主导者,则需要把握学生的具体学情,了解学生在思辨状态中可能出现的障碍点、疑难点,进而有针对性地设置支架,帮助学生更加灵活、多元地理解文本,形成与文本、作者之间的对话,引领学生的思辨活动朝着更为广阔的认知空间进发。
以统编版语文四年级上册《西门豹治邺》为例,从故事中感受西门豹的人物形象,已经成为教学这篇课文的“必选动作”,但很多教师只引导学生的认知停留在概念化、标签化的层面上,比如“聪明机智的西门豹”,就直接鸣金收兵。事实上,学生获取的只有一个词语,而对西门豹究竟“聪明”在哪里、“机智”在何处,自然也就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即便有所表达,一是关注范畴受限,只能在逼仄的空间中,颠三倒四地重复表达;二是认知相对肤浅,直接从语言信息中得出“聪明机智”的结论,而缺乏思辨过程。
鉴于此,教师不妨组织学生重新潜入课文学习之中,尝试从文本的细节信息中,探寻能够证明自己观点的材料,要求学生从作者创作表达的角度思考,让学生的思辨经历从文本内容轮廓到认知体验,最后回归语言输出的整个过程。此时,学生不仅从“惩治恶人”板块的言行之中,捕捉到西门豹在对付巫婆、官绅头子和官绅们时的聪明,感受到“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精妙。还有的学生突破了原有认知的局限和障碍,联系了“调查民情”和“惩治恶人”,敏锐地发现:西门豹在“惩治恶人”环节中所使用的策略,都以“调查民情”时所了解的信息为基础,这是西门豹对信息资源合理而艺术化的运用,是其“聪明机智”的高度体现。
皮亚杰说过:“语言是思维的载体。”作者的思维,需要借助思辨,选择最适切、精准的语言来呈现;学生在阅读过程中,有着怎样的思维,就会对语言文字形成相应的解读。在这一案例中,教师面对学生在思辨过程中所暴露出来的标签化、肤浅化、局限化的现象,并没有直接告知或者灌输,而是鼓励学生重新走进文本,将思辨点设置在文本语言之中,对文本进行再度审视和重新解读,学生在思辨中丰富了认知体验。
阅读教学,其本质就应该是师生之间围绕着文本展开对话的过程。教师、学生、文本,构建了课堂教学对话的三个基本支点。师生之间的对话,依托文本展开。如果师生对话,总是在同一层次、同一维度中,对话就无法真正激活文本内生价值,对文本的二度创作,就成了一句空谈。因此,教师要密切关注自身的导学、点拨效能,在学生现有认知的基础上,通过师生对话的形式,引领学生朝着思辨认知的深处迈进,从而窥探个人常态化阅读中看不到的“文本风景”。
以统编版语文五年级上册《牛郎织女》(一)和《牛郎织女》(二)为例,很多学生阅读这个民间故事中“王母娘娘用玉簪划出银河,将牛郎织女一家分开”的情节后,都对王母娘娘的心狠手辣深恶痛绝,但也有少部分学生认为,牛郎和织女的行为,本身就违反了天庭的制度,他们有错在先,王母娘娘只不过是秉公执法,何错之有呢?这种完全对立的认知,反映出这两类学生在认知上都存在着一定的偏差,教师需要借助于师生对话的方式,帮助学生“拨乱反正”。
重新回到这篇课文民间故事的文体定位上来。所谓“民间故事”,是古代普通劳动人民为了追求美好生活,口头传播的文学形式,表达了百姓对幸福生活的无限向往和对统治阶级的无比憎恨。因此,有的学生对王母娘娘深恶痛绝,仅仅是停留在其一个表面上的行为,认知浮于表面,并没有真正学会从民间故事的文本定位出发;而有的学生认为王母娘娘秉公执法,是铁面无私的表现,更是违背了民间故事这一体裁的基本定位。鉴于此,教师可以设置师生对话。教师先提问,引导学生思考:同学们,你们的感受就是源自王母娘娘的做法,对吧?可是,你们有没有想过,王母娘娘为什么会如此残忍地对待他们,就是因为天庭有这样的制度,那现在我们来说一说,你们是怎么看待这种制度的?
教师的一席话,如拨云见日,让学生豁然开朗。他们纷纷认识到:不能仅关注王母娘娘的一个简单动作,更应该通过这种行为,看到其背后制度的合理性。于是,原本还水火不容、针锋相对的两方学生,迅速拥有了相同的思辨落脚点,两种截然不同的观点也逐步聚焦交融:比如原本赞同王母娘娘做法的学生,在师生对话中认识到,王母娘娘仗着天庭制度,为所欲为,并不是所谓的秉公执法,而是权威受到挑战之后的恼羞成怒;而原本痛恨王母娘娘的学生,在师生对话过程中认识到,不能仅关注人物言行的表象,更为重要的是要看到表象背后的本质,即发现统治阶级为了强化统治,所设置的一系列并不合理的制度。
纵观整个教学过程,教师通过师生对话,四两拨千斤地引导,为学生打开了一扇通往文本深处的窗户,对原本持有的观点进行了否定和扬弃,从而将学生的思辨意识引向深处。
受传统教学理念的影响,很多教师都以教学用书为参考,设定目标、研制内容、遴选策略,而缺乏属于自己的思考。所有的教学行为,都源自教师用书的解读和其他名师提供的方法,一旦缺乏了教师自身积极而主动的思维,学生在课堂中终将亦步亦趋,难以形成自主性、动态性的资源。因此,教师要鼓励学生大胆形成自己的思考,甚至质疑,促进学生思辨的深度性和多元性价值,积极运用批判的方式,走进文本、走近人物、走近作者。
以统编版语文六年级上册小说单元中的《桥》为例,作者以生动简洁的文字,刻画了一位高风亮节、有自我奉献精神的老村支书形象。整篇文章虽然篇幅不长,却展示了人物之间的多次矛盾冲突。教学中,教师要鼓励学生紧扣这些矛盾点,大胆质疑。比如在洪水即将来临的危急时刻,老汉居然从争抢的人群中,单独“揪”出了自己的儿子。人命关天之时,老汉的绝情让人费解,这也正是学生质疑、形成思辨点的重要契机。学生在教师的点拨和激励下,产生了这样的疑问:老汉为什么要“揪”出自己的儿子?这究竟是“有情”,还是“无情”?我们应该如何看待这样的父亲角色呢?……一系列的质疑背后,其实都指向一个共同的中心,即从人物的不同的角色角度出发。此时,教师不要急于呈现自己的观点,而应帮助学生明确基本的方向,鼓励学生辩论争鸣,在逐层进阶中认识到:“揪”出儿子,是一个非常无情的举动,这是从一个普通的父亲视角来看的,但如果从一个村支书、一个党员的角度来看,“揪”出自己的儿子,就增加了其他群众逃生的希望,这又是“有情”的表现。因此,小说中的“推”与“揪”,既是对儿子的浓郁父爱展现,更是老支书党性之光的闪耀。
在这样的教学中,教师以点拨者的身份,巧妙利用文本中故事情节的矛盾冲突,激励学生以质疑的方式深入走进文本,让学生经历体认和批判的思维两级模式,促进了学生批判性思辨意识的发展。
总之,只有会思考、会辨析,阅读才能真正发生。教师要树立自由思考和培养独立精神的意识,帮助学生实实在在地读、真真切切地思、清清楚楚地辨,推动学生言语素养的整体性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