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冠疫情影响下中缅边境地区缅籍跨境劳工问题研究——以云南省瑞丽市为例

张世均 秦 琳

2013年以来，随着“一带一路”倡议和“亲诚惠容”周边外交政策的实施，我国边疆地区外籍人员流入不断增加，这种跨境人口流动既对我国边疆地区国际合作与经济发展具有积极意义，同时也存在一系列涉及国家安全和边疆民族的问题。近年来，我国学术界主要有保跃平的《脆弱、流动与风险：中缅边境新冠肺炎疫情跨境传播问题研究》、刘爱娇的《大数据在维护中缅边境安全保障中的应用研究》、刘爱娇，乔义然的《中缅边境地区跨境毒品犯罪的形势及对策》、王舫的《中缅边境战“疫”叙事与中华民族共同体精神的凝聚——基于打洛口岸周边村寨的田野调查》、周灿等人的《中缅跨境民族人口流动对边境安全影响分析——以云南省德宏边境地区为例》等对中缅边境地区新冠疫情、边疆安全等问题进行了研究。①但是，目前在中国学术期刊网上暂未检索到“新冠疫情影响下中缅边境地区缅籍跨境劳工问题研究”的成果发表。因此，在新冠肺炎病毒疫情的背景下，我们必须要高度重视中缅边境地区缅籍跨境劳工问题，并及时采取正确的应对策略，以利于我国边疆民族地区的社会稳定和经济发展，以及边疆民族地区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工作的落实。

一、中缅边境地区缅籍跨境劳工现状

中缅边境地区存在着十多个跨境民族和生活着较多的跨境民族民众，云南瑞丽市是全国最大的对缅陆地口岸。新冠肺炎病毒疫情爆发前，常年在云南瑞丽市生活着大量的缅籍跨境劳工。新冠肺炎病毒疫情发生后，云南瑞丽市缅籍跨境劳工的状况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一)中缅边境地区跨境民族状况

缅甸联邦共和国是中国通往东南亚、南亚地区的重要周边国家，与云南省、西藏自治区接壤，国境线全长2210公里[1]1，其中滇缅段长1997公里，主要与云南西双版纳州、普洱市、临沧市、德宏州、怒江州交界。云南省德宏州瑞丽市拥有瑞丽和畹町两个国家级口岸，其中瑞丽口岸与缅甸木姐口岸对开，是全国最大的对缅陆地口岸。[2]而缅甸木姐口岸及其纵深地带属缅甸政府长期有效控制的地区，为中缅两国政府和人民之间的交往创造了较方便的地理环境。国际移民体系认为，跨境移民的出现与迁徙，往往源于跨境移民输出国与输入国之间在历史与现实中存在的既有纽带联系。[3]

中缅边境地区生活着包括汉族、傣族、景颇族、佤族、傈僳族、苗族、哈尼族、拉祜族、怒族、阿昌族、独龙族、布朗族、德昂族等十多个跨境民族，其中怒族、德昂族、阿昌族分布在缅甸的人口要比中国境内的人口多。[4]13中缅边境地区的跨境民族长期抵边而居，相互通婚，互为亲友，成为中缅跨境民族交往交流交融的重要枢纽。中缅边境地区的跨境民族民间往来十分密切，自发性边境小额贸易发达。因此，紧密的地缘、亲缘、业缘关系为中缅边民的交流与合作创造了良好的环境。

(二)云南瑞丽市缅籍跨境劳工现状

云南瑞丽市是中缅边境地区交往最具代表性的地区，据2021年第七次全国人口普查：云南外籍人口居全国第二位[5]，其中在中国的缅籍人员居外籍人员总人数的第四位，大多集中在中缅边境地区。[6]因此，我们以“中缅边境地区缅籍跨境劳工问题”在中缅边境交往的核心地带——云南瑞丽市对新冠肺炎病毒疫情爆发前后缅籍跨境劳工的现状问题在瑞丽市出入境管理大队、工业和商务科技局、民宗局、疫情防控指挥部、外籍人员服务管理中心、人才市场等部门和一些企业进行了调研，掌握了新型冠状肺炎病毒疫情下中缅边境地区缅籍跨境劳工的现状，有利于更好地把握缅籍跨境劳工流动的动向，及时提出正确的应对的策略和措施。

缅籍跨境劳动力与国内劳动力相比，具有较大的成本优势。云南瑞丽市各行业均大量使用缅籍跨境劳工，常年在瑞丽务工、经商的缅籍人员最多时达10万人。[7]2019年6月，瑞丽市内的缅籍人员为5.9万人，其中绝大部分以务工为生。[8]2020年2月，瑞丽新冠疫情出现后，瑞丽口岸每天仍有出入境人员约2万人次，车辆5000辆次。2020年2月底，瑞丽市因受疫情的影响，缅籍跨境劳工数量大幅减少，全市规模以上的27家企业缅籍跨境劳工人数仅为843人。②

2020年4月1日起，瑞丽市受新冠疫情的影响，中缅边境出入境通道关闭，返回缅甸的跨境劳工凭《缅甸-中国边界通行证》无法回到云南瑞丽继续务工，致使瑞丽缅籍跨境劳工数量大幅下降。

2020年12月，瑞丽市外籍人员服务管理中心开通了缅籍人员返缅的通道，并规定在边境通道开放前返缅人员不得再次进入瑞丽。③即使2021年2月1日缅甸“政变”后，姐告口岸返缅通道依旧排起了长队，缅籍跨境劳工流失情况较为严重。2021年7月，瑞丽市再次爆发新冠疫情，为早日实现疫情管控，瑞丽市政府对缅籍跨境人员实施“劝返”政策。据有关部门统计：7月16日至9月24日，瑞丽市共有10007名缅甸籍劳工经由皇宫国门返回缅甸。由此可知，新冠肺炎病毒疫情的发生加速了瑞丽市缅籍跨境劳动力的流失，对云南瑞丽市的经济发展和社会稳定形成了一定的负面影响。

二、瑞丽市缅籍跨境劳工的特点及存在的问题

我们通过对云南瑞丽市缅籍跨境劳工现状的实地调研和数据分析，归纳出了缅籍跨境劳工具有“三低”的特点和存在的一系列问题。

(一)瑞丽市缅籍跨境劳工的特点

我们结合云南瑞丽市本地研究生同学的长期观察，以及对新冠肺炎病毒疫情爆发前后在瑞丽市的缅籍跨境劳工进行调查，依据调研数据的分析，认为云南瑞丽市缅籍跨境劳工具有年龄低、文化低、薪资低的“三低”特点。

1.缅籍跨境劳工存在年龄低

说明在瑞丽务工的缅籍跨境劳工多以青壮年为主，其中缅籍跨境劳工的年龄大多处于15-29岁间，占总人数的80.5%；30岁以上的仅有39人，占比为19.5%。

2.缅籍跨境劳工存在文化低

表2 瑞丽市缅籍跨境劳工文化程度情况表

说明瑞丽缅籍跨境劳工文化程度普遍较低，其中文化程度在小学及以下的人数占总人数的72%；大学以上仅占总人数的1.5%，且均为在校大学生，仅为假期兼职，开学即返回缅甸继续完成学业。

3.缅籍跨境劳工存在薪资低

表3：瑞丽缅籍跨境劳工薪资分布情况表④

说明瑞丽市缅籍跨境劳工的薪资收入比中国瑞丽城镇常住居民收入(月均3254元)要低许多。[9]由于受到新冠肺炎病毒疫情的影响，瑞丽市缅籍跨境劳工人数大幅减少，出现了“缅籍工人紧缺”的现象，因此缅籍跨境劳工的薪资出现了小幅上涨，但与中国员工相比仍然存在着较大的差距。

(二)瑞丽缅籍跨境劳工存在的问题

在云南瑞丽市的缅籍跨境劳工主要存在办证时间长，成本高、偷渡现象重，禁绝难、合作机制缺失，治理难、社会背景存异，管理难、文化水平低，培养难、管理欠规范，纠纷多等问题。

1.办证时间长，成本高

缅籍跨境劳工的入境证件办理涉及到中缅两国，程序稍显繁琐。以缅籍跨境劳工合法入境和取得在瑞丽居住资格为例，按照《云南省中缅边境地区境外边民入境出境管理规定》，新冠肺炎病毒疫情爆发前缅籍人士需提供缅甸身份证(马邦丁)和缅中边界通行证(红书)⑤两种证件才能入境中国，此外还需要每7天往返一次口岸盖章，以获得合法居留的资格。在新冠肺炎病毒疫情爆发的影响下，中缅人员流通通道关闭，瑞丽推出了“胞波卡”⑥和外籍人员临时登记卡作为缅籍人员合法居留的证件。[10]但是，由于大部分缅籍跨境劳工不会中文、信息获取不畅，主要依靠“中间人”帮其办理证件，提高了办证的时间、经济成本。合法证件办理麻烦就降低了缅籍跨境劳工的办证意愿，这在一定程度上助长了非法入境、非法居住和非法就业行为。

2.偷渡现象重，禁绝难

边疆是拱卫国家中心地带的边界性区域[11]，中缅边境地区边界线长、地形复杂；跨境民族多，边界意识弱，监管难度大，造成缅籍边民非法出入境现象较严重，特别是2020年以来云南瑞丽市四次发生因缅籍跨境人员带入新冠肺炎病毒引发疫情、2021年1月缅甸“政变”，中缅边境人员流通通道关闭后，大量缅籍跨境劳工在经济利益的驱使、国内动荡的背景下，偷渡成为了进入瑞丽市的唯一方法。尽管瑞丽市政府已经投入大量人力、财力打击偷渡活动，但依旧存在监管的空白点。加上管理部门众多、工作职能重合，未形成信息共享平台，展开具体工作时效率较低、无法形成合力打击，同样给缅籍跨境劳工非法入境以可乘之机。此外，部分“守边人”受经济利益驱使，利用职务之便为非法入境者提供便利，甚至出现“以罚代法”的现象，也是在瑞丽市新冠肺炎病毒疫情如此严重情况下偷渡行为屡禁不止、境外新冠肺炎病毒输入接连不断的主要原因。缅籍跨境劳工选择非法入境瑞丽，既践踏了我国法律的尊严，又对我国边疆安全带来了负面影响。非法入境的缅籍跨境人员无法获得合法的工作，有的常以盗窃、抢劫、贩毒、卖淫为生，给边疆地区的社会治安、疾病防控都带来了极大的隐患。

3.合作机制缺失，治理难

中缅边境跨境劳务合作发展水平较高、发展前景好，但跨境劳务合作机制的长期缺位制约着瑞丽市跨境劳工治理水平。当前，中缅尚未就跨境劳务合作达成协议，《德宏州外籍人员入境就业(务工)管理办法》、《瑞丽市外籍人员服务管理办法(实行)》均为中国单方面公布。此外，中缅两国官方还未能组建劳务协商平台，无法就两国劳务合作中出现的问题及时进行沟通、讨论。中缅尚未建立跨境就业信息平台，中缅跨境劳务合作信息不对称导致了以下问题：一是用工信息不透明。缅籍跨境劳工无法掌握瑞丽市实际用工需求，导致大量缅甸劳动力盲目跨境涌入，很难及时找到稳定的工作，增加了社会闲散人员数量，加大了社会治安管理压力；二是薪资水平不透明。初入瑞丽务工的缅籍人员无法掌握当地的薪资情况，“同工不同酬”现象十分突出。

4.社会背景存异，管理难

在云南边境务工的缅籍跨境劳工所生活的社会背景不同、偷渡者较多，中国边民对缅籍跨境劳工具有较强的包容性，形成缅籍跨境劳工对中方的管理配合度不高，导致瑞丽市政府、企业在管理缅甸跨境劳工问题上始终较为困难。如2021年3月29日，瑞丽市第三轮新冠疫情爆发后，由于部分缅籍跨境劳工不配合，在瑞丽的部分缅籍跨境劳工没有参加核酸采样检测，给瑞丽新冠疫情管控带来了较大的难度，导致2021年7月瑞丽市第四次爆发较大规模的新冠疫情而进行第三次“封城”。11月，瑞丽市第五次爆发较大规模的新冠疫情，再次成为全国的新冠病毒疫情的“中风险地区”。由于两国文化背景、管理模式存在差异，缅甸籍跨境劳工与中方管理者之间关系较为紧张。不少缅籍跨境劳工认为自身合理诉求被忽视，没有受到尊重，在企业和社会中不断被边缘化，因此对企业的认同感很低。中方管理者与缅籍跨境劳动者之间互信的缺失导致沟通不畅，双方冲突不断，企业管理较为困难。社会生活背景的差异导致缅甸跨境劳动力社会适应度差，容易对社会有不满情绪，打架、偷盗等行为时有发生，严重危害瑞丽市的社会治安。

5.文化水平低，培养难

在瑞丽务工的缅籍跨境劳工大多来自缅甸北部的落后地区，文化水平低，接受能力较差，缺乏明确的职业规划，认同感差，培养难度大，职业技术水平十分有限，多是从事简单、重复的体力劳动。另外，缅籍跨境劳工的流动性强，经常变更服务对象，当企业间出现短暂的、细微的薪资差异，缅籍跨境劳工就会毫不犹豫地选择跳槽，企业缺乏熟练缅籍跨境劳工的现象很普遍。培训成本过高导致企业将培养视为“没有意义的开支”，这在制约中缅跨境劳务合作的同时不利于我国边疆地区经济发展。

6.管理欠规范，纠纷多

缅籍跨境劳工因薪资低，成为了瑞丽雇主在劳动力市场的首选，而部分雇工单位片面追求利润，给缅籍跨境劳工提供的福利也不如国内同胞，甚至拖欠或克扣缅籍跨境劳工的薪资；一些中国籍雇主和员工在工作和生活中给缅甸跨境劳工不平等待遇，形成雇主与缅籍跨境劳工、中国劳工与缅籍跨境劳工之间的纠纷或冲突。虽然2017年出台的《德宏州外籍人员入境就业(务工)管理办法》对雇主的职责做了规定，但是由于一些企业未严格执行、未成立专门处理跨境劳务纠纷的机构，缅甸籍跨境劳工依旧无法找到求助渠道，经常采取过激行为报复中方雇主。同时，缅籍跨境劳工的大量涌入压缩了国内劳动力就业的空间，破坏原有劳动力市场的平衡，增加了中国劳工的就业难度，给边疆地区带来一系列的社会治安隐患。瑞丽市缅籍跨境劳工的管理主体十分单一，政府几乎包办所有工作，其他部门的参与度较低，加大了管理的难度。加上，一些单位工作职能有所重合，职责模糊，实际问题出现时经常互相推诿，不及时对矛盾进行协调，是导致中方雇主与缅籍跨境劳工冲突不断的重要原因。

三、解决瑞丽缅籍跨境劳工问题的对策

边疆地区跨境劳工的管控问题十分复杂，需要相关国家间全方位、多层次的合作，才能实现有效的治理。因此，我们以云南瑞丽市为例，针对中缅边境地区跨境劳工存在的问题，为解决中缅边境地区缅籍跨境劳工存在的问题提出六大方面的对策，希望能为我国边疆民族地区的社会稳定、经济发展和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做出一定的贡献。

(一)降低办证成本，甘愿合法入境

合法入境和居留证办理程序复杂是云南瑞丽缅籍跨境劳工面临的重要问题，也是导致缅籍人员偷渡现象屡禁不绝的重要因素之一。

针对云南瑞丽缅籍跨境劳工“办证时间长，成本高”的问题，应该进行“降低办证成本，使缅籍跨境劳工甘愿合法入境”。具体做法：中国政府与缅甸政府进行协商，依据中缅两国政府签订的边界管理协定，积极推动“持边民证入境”向“持护照入境”过渡；增强双边警务合作，中缅两国联合打击非法入境，完善相关法律，严格执行处罚措施，增加偷渡成本，降低非法入境吸引力；以“最多跑一次”为牵引，简化缅籍跨境劳工入境手续办理程序，推动出入境信息平台建设，开发中缅双语小程序，实现各类服务的线上预约以及电子证件办理，提升办事效率；对语言不通和认识不足的缅籍跨境劳工由“外籍人员服务管理中心”提供中缅双语服务，减少“中间人”的盘剥；针对不同工种，提供不同类型的证件，适当延长有长期、稳定工作的缅籍跨境劳工的证件有效期。通过降低办证的时间、经济成本，使缅籍跨境劳工心甘情愿地通过合法方式入境中国，既可减少缅籍跨境人员偷渡入境的违法行为，又可使缅籍跨境劳工的合法权益得到保障。

(二)加强科技管边，严防偷渡行为

边境管控主要包括人力、资金、科技三方面。目前，瑞丽市防偷渡力度强、经济投入多、宣传力度大、单位协作好。但是，科技应用程度较低、部分“守边人”工作态度不端正等因素给边境管控带来了负面影响，造成偷渡现象仍然较严重的状况。

针对云南瑞丽缅籍跨境劳工中“偷渡现象严重，禁绝难”的问题，应该“加强科技管边，严防偷渡行为”。具体做法：一是转变防偷渡的思路——以“技防”为主，“人防”为辅，“人技结合”。在坚持原有防偷渡措施与政策的基础上，增加科技防控的比重，建立“智慧管边”系统，即利用大数据技术、人工智能技术、3S技术(GPS、GIS、RS)、无线传感技术(WSN)等防控技术，并以无人机技术+红外热成像仪、卫星定位仪、高清照相机等设备作为管边的辅助手段。[12]二是组建专业队伍、提高情报水平。当前，瑞丽市投入大量人力参与边防工作，但多为办公室文员、民兵等，瑞丽市应密切与相关院校合作，招募专业学生、聘用边防管理专家，增强反偷渡队伍的专业度；收集可靠的情报有利于实现有效边防，瑞丽市可以通过线人、村民举报等途径，掌握非法入境情况，并予以精准打击。同时，结合缅甸疫情爆发和政局变化，缅籍人员非法入境激增的新情况，及时制定边境地区防偷渡的新策略，防微杜渐。三是强化入境再检查。搭建缅籍人员入境监控系统，利用人脸识别技术和指纹比对技术，动态记录缅甸籍人员出入境状况，对在瑞丽的缅籍人员聚集点展开不定期检查，以合法入境、居住、就业证件为基准，对于持假证、无证的人员给予严重惩处，并驱逐出境；实行大数据管控，坚持终生“一人一码”，对缅甸籍人士在瑞丽活动轨迹、就业单位、工作类型定期进行登记、追踪和管控，让偷渡者无地可藏。四是对认真负责的“守边人”，或因工作失误而给偷渡者可乘之机的“守边人”应分别给予奖励或惩戒，提升边境管理工作的水平。

(三)加强中缅合作，提升治理水平

提升中缅劳务合作治理水平，需要中缅两国、出入境管理局、外籍人员管理服务中心等多部门共同参与。

针对云南瑞丽缅籍跨境劳工中“合作机制缺失，治理难”的问题，一是加强中缅合作，官方就缅甸籍劳动力在中国边境就业及其相关问题展开讨论，建立相关机制、签署协议、完善法律，从制度层面为提高跨境劳务合作的治理水平提供保障；搭建跨境劳务合作协商平台，定期就双边劳务合作中存在的问题进行分析、探讨，为缅籍跨境劳工、中方雇主建立沟通机制，打通双方利益诉求表达通道；创建就业信息公开平台，同步就业信息。通过对瑞丽市各雇佣单位用工需求、就业形式等信息进行整合、发布并及时更新，纳入市场管理轨道，推动缅籍劳动力市场信息公开化、透明化，减少无节制涌入；政府及相关机构积极打造外籍劳工人才库，以年龄、文化水平、工作类型为主要指标，对缅甸跨境劳动力进行归类，必要时向用工单位推送相关人才。二是完善监管机制，提高雇佣单位的法律意识，对未持有合法证件的缅籍跨境劳工不予雇用；加大对非法雇用劳工企业的处罚力度，进一步提升罚金金额；对雇用合法缅甸跨境劳工的单位给予奖励，通过政策优惠、减少税收等方式鼓励企业合法用工；增加监管力度，对于未按规定和合同保障缅籍跨境劳工合法权益(包括按时按量发放薪资、购买商业健康保险等)的雇主给予严厉的处罚。

(四)强化社会管理，铸牢共同体意识

对云南瑞丽缅籍跨境劳工的社会管理涉及到三个主体：基层管理者、缅籍跨境劳工、中国瑞丽边民。

针对瑞丽缅籍跨境劳工生活的“社会背景与中国存在差异，管理难度大”的问题，应该“强化社会管理，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具体做法：一是基层管理者要深入一线，对缅籍跨境劳工要尽力宣传中国政府的对外政策、缅籍跨境劳工应遵守的中国法律与地方性规定，并尽职尽责地加强对辖区内缅籍人员的管理，避免诸如“未参加多轮核酸检测”的类似情况再现；强化公职人员的使命感与责任感，建立相关法律法规、明确处罚制度，从思想、法律层面规范基层工作人员行为，自觉抵御金钱诱惑，打击违法偷渡行为。二是通过鼓励缅籍跨境劳工在学习中文的同时，自觉地增强守法意识和社会责任感的两条路径来加强其配合中国基层组织以及企业的管理。三是云南瑞丽边民应认识到中华民族是一个命运共同体，自觉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认识到非法入境、非法居住和非法滞留人员引发的危害，加强公民守边、护边责任感，主动地配合地方政府的工作。企业雇主需认识到非法雇佣缅甸跨境劳工对社会的危害，积极与缅籍跨境劳工签订《劳动合同》，对双方的权利与义务以及缅籍跨境劳工的工资待遇、享有保障等作详细规定，并及时向外籍人员服务管理中心等有关部门进行登记，落实“谁用工，社负责”；房东需按照社区规定对缅籍跨境劳工相关信息进行登记，并及时向社区民警报备。从雇佣关系和社区管理两个层面出发，推动缅籍跨境劳工在中国边境就业规范化发展。普通民众需自觉参与到缅甸籍跨境劳工的社会管理工作中，积极向有关部门反映偷渡、非法用工等行为，成为跨境劳工治理中的一份子，自觉地抵制有损中华民族利益的行为，坚决维护国家安全和主权。

(五)增加社会支持，提高劳工技能

“社会支持”是一个复杂的概念，政府及非政府组织、社区等都可以成为社会支持的来源。

针对云南瑞丽缅籍跨境劳工存在“文化水平低，培养难度大”的问题，应该“增加社会支持，提高缅籍跨境劳工的技能”。具体做法：一是瑞丽市可依照实际需求在缅籍跨境劳工集中的企业、社区、街道招募双语老师及志愿者，开设中文培训班，提供学习中文的便利。提供有效的语言服务可以帮助外籍流动人口实现个人脱贫、优化边疆地区产业结构。[13]另外，可以靠提供语言培训补助、通过语言测试后给予奖励等方式提高缅籍跨境劳工学习积极性。提升中文水平，有助于减少缅籍跨境劳工在日常生活、工作和管理上的沟通障碍。二是针对缅籍跨境劳工职业技能水平低而发展受限的状况，地方政府及雇佣单位可建立培训中心，开展线下技能培训、结合缅甸跨境劳工的文化水平以及实际职业技能水平，制定适宜的培训计划；注重培训结果反馈，及时调整培训计划；实施“以老带新”培训新模式，密切缅籍跨境劳工与中国劳工联系，实现“边做边学”，升缅籍跨境劳工的技术水平，增加熟练工人比重；建立企业信息共享系统，收集缅甸跨境劳动力信息，整理入库，以培训信息、职业技术水平、跳槽频率等为指标，划分信用等级，实现信息共享，为企业雇工提供参考，降低企业培养风险和培训成本。另外，还可以通过技术与薪资挂钩、技术与发展挂钩等激发缅甸籍跨境劳工的学习动力。三是加强企业文化建设，通过优化工作住宿环境、尊重缅甸文化、制定合理薪资标准等方式增强缅籍跨境劳工对企业的认同感，从而减少用人单位与缅籍跨境劳工的纠纷，以及缅籍跨境劳工频繁跳槽的现象，增强企业的凝聚力。

(六)提薪资增福利，营造内外和谐

提升薪资与增加福利是减少劳工纠纷、防止劳工流失的有效手段之一。

针对云南瑞丽缅籍跨境劳工存在“用人单位管理欠规范，劳工纠纷多与流失严重”的问题，应该“适当地提薪资增福利，营造内外和谐的气氛”。具体做法：一是认真落实《德宏州外籍人员入境就业(务工)管理办法》(2017年)，保障缅籍跨境劳工的合法权益。同时针对该办法将在2022年9月30日废止的规定，地方政府应针对新冠肺炎病毒疫情和缅甸政局的变化及时地制定新的、符合瑞丽市缅籍跨境劳工管理新情况的《德宏州或瑞丽市外籍人员入境就业(务工)管理办法》，为瑞丽市缅籍跨境劳工的管理提供新的政策依据。二是用人单位增强社会责任感，结合自身效益和劳动力市场上缅籍跨境劳工的薪资水平，为缅籍跨境劳工提供稳定的、合理的薪资以及加班补贴；合理安排工作时间和工作内容，加强安全保障，提高缅籍跨境劳工工作满意度；完善内部沟通机制，及时处理缅籍跨境劳工与中方管理层之间的冲突与摩擦。三是企业通过增加各种福利，如在缅甸节日时发放礼物、过节费、提供劳保产品、举办庆祝活动、提供缅甸风味餐食等方式来展示企业人文关怀，缓解缅籍跨境劳工的思乡之情；组织团建活动，如藤球比赛、趣味运动会等，为中缅劳工搭建联系情感的平台，增进双方友谊。缅籍跨境劳工情感得到重视、精神需求得到满足后，会增强对企业的认同，这有利于减少缅籍跨境劳工频繁流动、纠纷多的现象，加强企业凝聚力，营造企业内外和谐的气氛。

总之，中缅边境地区缅籍跨境劳工的问题应根据中缅两国当前面临的实际情况，准确地分析其现状与特点，及时地采取正确的应对策略与措施，确保我国边疆地区的社会稳定和经济发展，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思想在边疆民族地区深入人心，促进我国民族团结，实现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

注释：

①参见保跃平：《脆弱、流动与风险：中缅边境新冠肺炎疫情跨境传播问题研究》，载《青海民族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21年第4期；刘爱娇：《大数据在维护中缅边境安全保障中的应用研究》，载《湖南警察学院学报》2021年第4期；刘爱娇，乔义然：《中缅边境地区跨境毒品犯罪的形势及对策》，载《四川警察学院学报》2021年第2期；王舫的《中缅边境战“疫”叙事与中华民族共同体精神的凝聚——基于打洛口岸周边村寨的田野调查》，载《民族学刊》，2021年第5期；周灿，陈述，陈德洲的《中缅跨境民族人口流动对边境安全影响分析——以云南省德宏边境地区为例》，载《边疆经济与文化》，2020年第10期等。

②该数据仅仅统计了规模以上工厂缅籍跨境劳工的数量，市内还有296家规模以下工厂的缅籍跨境劳工人数未得到统计。根据瑞丽市工业和商务科技局抽样调查结果显示，2019年底规模以下工业企业缅籍劳动力在5000-7000人左右。考虑还有大量的个体户雇佣缅籍跨境劳工的情况，在瑞缅籍跨境劳工的实际数量将远远高于这一数据。

③2020年12月23日，瑞丽市外籍人员服务管理中心发布通告：“根据目前部分缅籍公民急需回国的实际情况，瑞丽市外籍人员服务管理中心即日起成立缅籍公民回国服务处，专门接待急需回国的缅籍公民，将需要回国人员信息登记后及时与缅政府相关部门协调出境事宜。尽量通过正常渠道实现缅籍公民回国的愿望，如有急需回国的缅籍公民请及时到服务处进行登记。”——笔者在云南瑞丽市调研时获得的文件。

④表1-3的数据是来自笔者2020年7月、2021年2月在云南瑞丽调研获得及瑞丽市政府部门提供的内部资料。

表1 瑞丽市缅籍跨境劳工年龄分布情况表

⑤“马邦丁”是缅甸国民身份证在本地的俗称；“红书”是指缅甸政府机关发给缅甸公民进入中国境内的“缅中边界通行证”，因其封面为红色，故称为“红色边界通行证”或“红书”(Border Pass)，持此证者可在中国停留7天6夜、通行证有效期为一年。

⑥“胞波卡”是指2020年5月29日由中国(云南)自由贸易试验区德宏片区正式首推，并由瑞丽市外籍人员管理服务中心经过审核登记后，核发给合法入境瑞丽市的缅籍人员的信息卡，其特点是实现《缅甸国民身份证》《缅甸与中国边界通行证》《健康证》《务工证》《云南省边境地区境外边民临时居留证》《培训合格证》“六证合一”的具有身份信息的唯一证件，是瑞丽市公安机关甄别在瑞丽缅籍公民真实身份，提升对缅籍公民便利服务智能化IC卡，简称为“胞波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