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匿！褐渔鸮

刘璐

事情的发生至今已三年多，每每想起这段经历，内心总是五味杂陈。

离云南省瑞丽市很近的瑞丽江边一个热闹的村庄边，几棵大榕树枝繁叶茂，果实累累，成群的鹎类鸟前来享受这丰美的盛宴。离村庄不足百米的瑞丽江边，有棵参天大树，树周围被高大密集的竹林所包围。想要在地面上拍摄这棵大树，顶部根本拍不全。就在这棵大树枝叶密集度很高的上部，一对褐渔鸮把家安在了这里。

2016年3月1日9点多，我们和鸟友瑞丽哥在村庄附近拍摄红梅花雀，我拿着相机随意走动，还没到江边，两只大鸟惊慌失措地乱飞，我第一反应认为是两只普通鵟，我停住脚步慢慢移动，观察它们在哪儿落脚，突然其中的一只鸟大大方方地落到我面前的树枝上，愤怒地看着我，我想普通鵟就不拍了，也许出于拍鸟人的好奇吧，我还是举起了相机，对焦的瞬间，我惊呆了，只见两个大耳朵直立着，两个黄黄的大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我，褐渔鸮！那一刻我仿佛鬼使神差，怎么拍下的这张图片，连我自己也不知道。

我顾不上其他，提着相机赶紧一路小跑，找瑞丽哥，瑞丽哥看照片后，简直不敢相信这里能有褐渔鸮，他说他在这里转了多少年，从来没有见到过。瑞丽哥是瑞丽市最早的拍鸟人，熟悉瑞丽有鸟的任何地方，现在瑞丽只有他一个人在拍鸟，我们也就只有瑞丽哥一个鸟友，虽然现在的瑞丽和以前大不一样了，拍鸟的队伍在逐渐扩大，但瑞丽哥的专业可是有目共睹的。

2016年3月1日11点，在我们坚持不懈的寻找下，褐渔鸮终于又现身了，但站的位置实在是太精妙了，连对焦都很困难。第二天9点多，我们和瑞丽哥带着这份好奇又一次来到这里，围着这棵树前后左右找了半个多小时也没找到褐渔鸮的踪影，就在准备离开时，我又一次看到了它，这个位置更奇绝，只有一个缝隙和角度能看到，我们用长焦记录了几张。这下看清了，大而呆萌，还有一副楚楚可爱又让人怜惜的眼神。

中午我们和瑞丽哥一起吃饭，商量拍摄褐渔鸮的事，因为这样拍摄是不行的，树太高了，如果想拍一张比较理想的片子，那就需要搭架子，但转念一想，当你拍到一张满意的片子时，这一对褐渔鸮的生存就成了问题，因为这里离村子太近了，一旦被个别不怀好意的人发现，后果不堪设想。

我们一致认为，褐渔鸮在中国比较稀少，难得一见。根据现场分析，这一对褐渔鸮正处于繁殖期，如果泄漏消息，这一家褐渔鸮遭到了毒手，那就是至少5条性命。思前想后，忍痛割爱，我们商量就此放手，并且约定：我们两家绝对不能对任何人公布这一消息，这是我们两家人在一起商定的一份承诺，这是一份对鸟儿生命的承诺，也是我们对自己的承诺！

之后，我们回到离瑞丽3000多公里的家中，心里还一直牵挂这一对褐渔鸮，我经常和瑞丽哥联系，希望他有时间常去看看，褐渔鸮一家是否平安，小鸟是否长大！

同年5月21日，我得到一个令人兴奋的消息，瑞丽哥在这里看到了3只已经健康长大的幼鸟，这对褐渔鸮真是了不起，成功养育了3只幼鸟，那么瑞丽就有5只褐渔鸮了。瑞丽哥说，当时3只幼鸟分别站在不同的枝头，这一只是最小的，还需要一段时间才能和哥哥姐姐一样自由飞翔。

一对褐渔鸮，引发了许多麻烦和不愉快，其实我不是怕人拍到它们，是拍鸟现象太复杂了，如果当时就透露了此地，5只这么大的鸟能活下去吗？记得2014年底我在瑞丽南京里见到的一幕，至今都无法释怀，大榕树结满了果实，引来上百只针尾绿鸠，这么美丽难得一见的鸟儿，我却看到几个村民拿着弹弓在打它们，我们全家立即上去制止，他们因理亏不甘心地走了。第二天，我又来到这里，发现惨不忍睹的事情还是发生了，满树最漂亮、最养眼的绿鸠变成了一片狼藉的绿毛。

这就是当时瑞丽野生鸟类生存的现状，而我和瑞丽哥当时面对的，一边是有人托情找我们，就想拍褐渔鸮；一边是我们全家和瑞丽哥死死地坚守着那一份“承诺”……最后我们依然选择了为褐渔鸮保密，让它们安全地隐匿在树上。由此可见，瑞丽哥是一个多么信守诺言的好鸟友啊！

2017年1月27日，我们全家又一次来云南过年，又一次来到这棵树下，很惊讶，这里已经物非人非，褐渔鸮生活的那棵大树周围茂密的竹林和灌丛已经全部被砍掉，大树的枝条也砍了很多，原来褐渔鸮站立的地方已经完全裸露。我慌了，给瑞丽哥打电话，他说褐渔鸮已好长时间没有见了，现在那里在修路，把褐渔鸮的掩体砍掉了。我正欲离开，扭头再看一眼这对褐渔鸮生活的地方，简直不敢相信，一只成鸟就在我面前的大树上休息。也许这就是人鸟缘分，鸟儿感知朋友来了，无论如何也要和老朋友会上一會！或许有一天，我们和这些美丽的鸟儿还能重见，希望在那时，人与鸟可以和谐共处，我们无需再隐匿褐渔鸮的行踪，它们可以获得一份应有的安全与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