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文秀
(燕京理工学院 河北 廊坊 065201)
中国动画角色造型设计,借鉴了戏曲中的艺术符号。但在艺术融合过程中,将优秀戏曲元素运用到动画角色造型设计中是最关键的问题。本文从外在形象的塑造与内在性格的表现这两方面入手,从戏曲元素“形”“韵”“意”“灵”“彩”五个方面进行阐述。
戏曲元素的“形”是通过舞台形象的外在样貌表现出来的,服饰、道具、动作等都统称为外在“形”。戏曲元素中识别度较高的外在“形”为脸谱元素。
脸谱元素蕴含着装饰性审美特征,装饰性美化了脸谱的形象。“粉墨青红,纵横于面”说明脸谱通过夸张的艺术手法进行创作。但这并不代表脸谱是无序、杂乱绘制的。要根据戏曲妆容的法则和规定,绘出脸谱的色、线、形。譬如,脸谱中的眉毛就存在着众多的样式,可分为柳叶眉、剑眉、寿眉等。
脸谱的程式化使装饰美藏匿于整体的外在“形”之下,并没有在整体之中凸显出来。戏曲舞台的人物形象为戏曲表演的核心,可以深层次地传达出作者的情感价值。
脸谱程式化体现在戏曲中的每位角色都有与之对应的脸谱,脸谱不仅具有装饰美的作用,还具有区分辨别的作用,能使观众清楚地了解到剧情的变化。
程式化的规范性带来了“写意”的美,这种美拉开了观众与角色之间的距离,产生出“虚拟性”的效果。“写意”的美带给观众无限的想象空间,使观众的注意力集中于舞台之上,关注戏曲表演。
程式化的规范性还体现在脸谱颜色中,在脸谱之中,每一种颜色都反映着角色的性格特征,比如白色代表奸诈、红色代表肝胆相照等。程式化不仅具有区分功能,还体现出评价功能。观众通过观察戏台上人物的脸谱,能初步了解人物性格、身份等,进一步做出对应的评价。
《大闹天宫》《骄傲的将军》等动画影片都运用了脸谱的元素,体现出浓厚的民族特征。
动画角色造型的外在“形”的突出特点为面部表情,角色脸部颜色的变化与戏曲脸谱颜色的程式化具有相通之处。在约定俗成中,角色的脸部变红为生气的状态,变白为受到了惊吓等。这突出了角色所处的环境与心理状态。
戏曲脸谱的装饰化、程式化、虚拟化的效果,突出了角色自身的性格特征,增强了舞台形象的艺术风格。
观看戏曲版本的《大闹天宫》之后,笔者发现角色的装扮非常复杂。
京剧《大闹天宫》之中,主角孙悟空的服饰多达七套。每套的款式各有特色。观众通过角色的变装分析出不同的场次,理解表演的内容。孙悟空初次出场的时候,服饰上绣有龙的图案,配有祥云的装饰,头顶上带有翎毛。这表现出孙悟空野蛮、不懂规矩的形象。孙悟空身为弼马温时,身上的服饰有环状的龙图案,此图案在戏曲服装中代表着官员的身份,图案的轮廓明显变小。孙悟空第一次与马王交战的时候,脱下了红色的官服,露出里面的戏装。这次的变装有利于孙悟空武打动作的发挥,这也是其第三次变装。孙悟空不做弼马温,回到了花果山,这是他第四次变装。孙悟空身穿“靠”装,体现出庄严感以及重获自由的快感。
在第六场《闹瑶池·盗丹》之中,孙悟空的戏装中只有胸部以及肩部配有纹饰图案。其腰间系有黑色的腰带,腰间的佩戴物与其动作的配合,显示出孙悟空动作的灵巧。在八卦炉那场戏中,孙悟空被扔进了炼丹炉之内。被火炙烤之后的孙悟空的戏装变为了轻便的武生服饰,此套衣服适合其在炼丹炉内进行动作表演,也体现出其蜕变的过程。剩下的变装基本都在第十场的凯旋图中,服饰的款式并没有太大的变化,但是颜色对比强烈。
在动画电影《大闹天宫》中,孙悟空最显著的特色在于运用了兽纹图案,体现出其野蛮的本性,与其生长的环境相适应。
戏曲元素中服饰的韵味多数体现在其程式化与虚拟化的特征上。将这种特征运用于动画角色和服装的设计,可以表现角色的特征与其生活的环境。
戏曲元素的道具,具有“写意”性。戏曲舞台的空间有限,而戏曲舞台的表演需要无限大的空间,因此通过夸张、概括、虚拟、提炼等形式,制作出道具。运用道具,可以营造舞台的氛围,交代故事发生的环境。例如,以门帐代门等。观众通过联想,进入到故事的情节中。
戏曲元素道具的设计与演员表演虚拟化的特征相适应,演员通过上楼下楼、划船、以鞭代马等表演形式,交代故事发生的情景。在戏曲道具的设计中,多次出现以船桨代船、以车旗代车、以风旗代风的形式。这与表演的虚拟性相辅相成,并且在舞台上营造出生活的气息。
道具可以显示舞台形象的外在特征与内在性格品质。例如,陆文龙的双枪、李逵的板斧、孙悟空的金箍棒等道具都与人物的性格有着密切的关系。
通过道具旗帜,可以辨别人物的身份地位,例如飞虎旗、帅字旗等就代表不同的人物。京剧《八仙过海》中,八仙手持的道具都有各自的特色,其反映出八仙的身份、性格、兴趣等。
在动画电影《大闹天宫》《骄傲的将军》《天书奇谭》中,角色使用的道具各不相同,通过道具可以表现出角色的身份、性格、爱好等。《骄傲的将军》中将军运用长枪,显示出其身份与性格。《大闹天宫》中,铁塔是托塔李天王的兵器,昭示其身份,展示其威严的形象。
戏曲角色的动作是舞台形象的外在体现,目的为表现出角色的内在性格。
在戏曲《大闹天宫》中,孙悟空的动作与表情,表现出其性格特征。孙悟空的习惯动作与表情如抓耳挠腮就带有动物的特征。在思考问题的时候,孙悟空的眼睛为左右旋转,模仿猴子的灵动之气。戏曲程式化的表演之中带有夸张性与虚拟性的特征。动作既要一气呵成,具有流畅之美,又要体现出演员身段柔美,才算动作“灵”。这种“灵”只是外在的表现形式,需要突出角色内在的“灵”——角色性格特征。在戏曲《大闹天宫》中,孙悟空顽劣的性格就是通过动作表现出来的,比如他大闹蟠桃盛会,跳到了桌子上。孙悟空在炼丹炉内的表演,更是达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动作的连续翻滚既体现出炼丹炉内高温的状态,又明显地表现出孙悟空在这一过程中的蜕变。这些动作表演还表现出孙悟空坚韧的品质。
在动画片《大闹天宫》中,动作的“灵”表现得更加容易,哪吒与孙悟空对打的场景,体现出戏曲程式化表演的特征。在对打的过程中,创作者加入了夸张的效果,增添了“意象”的形式。创作者运用“火”的意象将双方缠斗的过程表现出来。动画打斗的场景被不停旋转运动的两股旋风代替,中间插入金箍棒与红缨枪交替对打的情形,激发观众的想象力,将打斗的场景重现在观众面前。在动画《大闹天宫》之中,戏曲的唱腔运用得比较多。唱腔的节奏是二郎神表情与动作的依据,表现出二郎神的愤怒之情。
戏曲中的色彩搭配深受中国传统文化中色彩的影响。戏曲元素的色彩搭配具有装饰性的“写意”美。戏曲中的色彩搭配有利于突出人物的性格特征,丰富人物的表现力,加强人物的情绪感染力,使舞台形象通过色彩的运用达到足够的张力。
戏曲元素的“彩”在人物塑造中可分为两部分,一部分为脸谱的色彩,这是具有象征性意义的色彩。另一部分是服饰的色彩,服饰的色彩搭配与运用,区分出人物的“身份等级性”。但无论是脸谱的色彩还是服饰的色彩都要与人物形成统一的整体。脸谱的色彩与服饰的色彩要相匹配,并且服饰的颜色要与舞台形象衣服的款式、花纹、用料相适应,以此反映出人物的性别、学识、地位等特征。
“天人合一”的中国传统哲学观念,被带入民间美术之中。金、木、水、火、土“五行学说”对应的是白、青、黑、赤、黄“五色体系”。在戏曲服饰中,权贵者的服饰颜色多为原色,颜色艳丽明亮,显示出其尊贵的地位。地位卑贱、贫穷者的戏曲服饰多为饱和度较低的颜色。戏曲中的色彩搭配体现了阶级划分。在戏曲《大闹天宫》中,李长庚在天庭中的地位并不高,因此戏服为灰绿色。李靖、哪吒的戏装颜色鲜亮明艳,与之形成强烈对比。
在戏曲中,黄色为帝王专用、红色为尊贵的阶级所享用。紫色、绿色、蓝色、黑色都有不同的用法。但戏曲服饰的颜色,并不完全固定,在一定的情境下,颜色暗示的意义有所不同,例如,黑色既可以在《状元谱》中表现贫困的书生,又可以在《林冲夜奔》中强化时间的概念。
戏曲色彩搭配的“传神”性,将人物的性格特征、情感呈现在舞台之上。在京剧《大闹天宫》中,孙悟空的服饰款式繁多,色彩明艳、对比强烈。孙悟空自封为齐天大圣,初次出场时身披黄色戏装。这与玉皇大帝的戏装颜色相同,反映出孙悟空野蛮、无规矩的性格特征。孙悟空做弼马温时,身穿红色的官服。孙悟空第三次的变装出现于第一次与马王交战时,红色的官服里露出黄色的戏装。孙悟空身穿“靠”装,这件服装的颜色为色彩饱和度较低的黄色,并配有蓝紫色的边缘,并且其身上的图案也是由蓝紫色的纹饰装饰而成的。蓝色与黄色本身为互补色,蓝紫色在衣服上的面积较小,与较低饱和度的黄色配在一起,并没有突兀之感。
在戏曲《大闹天宫》中,颜色的搭配首先以突出角色为目标,因此配角服饰的颜色随着主角的变化而变化。例如,花果山的群猴刚出场时,戏装的颜色为饱和度较低的黄色系,而孙悟空的戏装为明亮的黄色。孙悟空的戏装饱和度较低时,群猴的戏装颜色为明亮的黄色,角色之间颜色的饱和度对比明显。
在戏曲《大闹天宫》之中,戏曲服饰的搭配是“多彩”的,颜色饱和度的搭配并不都以高纯度的颜色为主。
动画电影《大闹天宫》中人物的服饰以黄、红为主色调,孙悟空上衣是饱和度较低的黄色,裤子配以鲜艳的红色。李靖的服饰以灰绿色为主,带有红色的披风。在动画电影中,每位角色的衣服颜色体现出其特性格征。
戏曲服饰颜色不仅要体现角色的特征,还要揣摩彼此间色调的搭配,突出主角的主体地位。“彩”不只体现为服饰颜色繁杂多样,我们要注重服饰色彩的搭配。
本文从“形”“意”“彩”“韵”“灵”这五方面入手,把从戏曲元素中吸纳的形式美运用在动画人物设计的动作、服饰、表情、色彩、道具等方面,使动画角色的人物形象带有民族的韵味。在动画人物的设计中运用戏曲元素,需要深入了解戏曲元素符号。戏曲元素符号不仅有能指的含义,其深层的所指含义更是人物造型设计学习的重中之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