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技剧《铁道英雄》多层次美学空间与英雄群像立体书写

2022-11-12 18:12:35
戏剧之家 2022年1期
关键词:铁道杂技火车

廖 茜

(山东省艺术研究院 山东 济南 250101)

由山东省杂技团创排的杂技剧《铁道英雄》以“鲁南人民抗日义勇大队、鲁南铁道游击队”为原型,融“技”于“剧”,“技”“情”相长,用丰满的人物群像、张弛有致的叙事节奏、精妙娴熟的杂技技巧再现了鲁南英雄儿女艰苦卓绝、壮怀激烈的抗战史诗。

杂技剧《铁道英雄》以游击队员老铁、凤兰母子和一批有血有肉的铁道工人、草根群众为主要人物展开叙事,讲述了1938 年日军入侵枣庄,游击队长老铁带领产业工人展开了一场与侵略者的血战。在经历了鏖战和牺牲后,枣庄英雄儿女夺取了战争的胜利,1945 年,日寇投降,鲁南铁道大队也是抗战结束时接受日军正式投降的唯一地方武装。该剧全景呈现鲁南铁道游击队带领产业工人扒火车、抢物资、打游击、杀敌寇的革命历史,同时,将宏大的历史题材与个人命运密切关联,绘就了一幅人民抗战史诗,成功塑造了小四眼、算命张、醉汉李、神偷刘等各怀绝技的江湖义士,展现了中华民族同仇敌忾的民族大义。尤其在凤兰被擒、儿子被杀之后,剧情推至高潮,最终由全体革命群众托起老铁和凤兰浴血奋战,将胜利的旗帜插在了冲锋的峰顶,也由此将该剧戏剧感染力推向顶峰。

一、“技”“情”于“剧”,“技”“情”相长

杂技是以“技”见长而短于叙事的艺术门类,杂技的演艺技巧具备“高、难、惊、奇、险”的主要特征,长于视觉奇观的呈现,短于细腻情感的表达,对于推动剧情发展也带有一定局限性。近年来,杂技艺术始终在寻求“破局之路”,尤其是尝试将杂技与多元艺术融合,以这种创作方式解困局之围。其中,杂技剧为主要突破方向,这打破了杂技艺术本身的局限性,创作出更为饱满、完整的舞台佳作,《铁道英雄》便是在此背景下的一次有益尝试,它立足于杂技本体,在呈现杂技艺术的精湛技艺和独特审美的同时,多元并包,实现了杂技和剧情的巧妙融合。

首先,杂技技术“高、难、惊、奇、险”的特点与英雄主题相得益彰,与其他艺术形式相比,杂技本身表演技巧的难度能更为真实直观地呈现抗战中惊险、艰难、壮烈的场面。例如,剧中扒火车、抢物资的一场戏,杂技演员在高速移动的火车上,通过跑酷完成表演,跑酷技巧没有任何安全辅助措施,完全依靠演员长期训练有素的娴熟技艺和现场的灵活发挥,舞台上的“惊”和“险”将鲁南铁道游击队奋勇杀敌的历史场面和英勇气概更为真实地烘托出来。儿子为救凤兰被敌人杀害。凤兰看着眼前的儿子,无声呐喊。铁道游击队“神兵天降”,杀敌寇、救同胞。这场戏也是通过杂技艺术高空表演的奇观性更加真实直观地展现了游击队员奋勇杀敌的惊险一面。同时,该剧在处理杂技艺术的视觉奇观性与人物情感的细腻表现力时,也巧妙地将人的情感构架于奇观之上,技术和情感融为一体,达到了戏剧艺术的“间离”效果。“间离”是由俄国形式主义学派代表人物维克托·什克洛夫斯基提出的,他认为艺术的手法在于使审美对象“陌生化”,德国戏剧家贝尔托·布莱希特认为,“间离”是戏剧审美的重要艺术手段。《铁道英雄》中凤兰的儿子被日寇用刺刀杀死并挑在刀尖的时候,凤兰无声呐喊,将一腔悲愤用半高空的柔术表演编码并演绎出来,观众既能感受到戏剧情感的共鸣,又能在情感的边界感受到陌生化的“间离”效果,透彻展现凤兰内心的悲哀、痛苦、愤怒,既惊奇又感人肺腑。

其次,杂技技术与“声、光、电、影”有机配合,呈现出影像化的艺术特色。杂技剧《铁道英雄》在艺术风格的定位上强调展现中华儿女刚硬不屈的血性,因此舞美设计上偏重工业风格,将舞台的重点落笔于环绕整个舞台的铁轨,以及舞台左侧1:1 还原的三节火车上,将实景搬进剧院,让观众产生更为强烈真实的视觉冲击;同时,《铁道英雄》在音乐和灯光的配合上偏重于运用恢弘浩大的交响乐和偏灰蓝色的阴暗光调,强化工业风格,以此凸显中华民族儿女的血性和刚强,也更强调舞台影调的美感,增加了该剧影像化的视觉风格特征,提供了画面中无尽的遐想空间;在人物的服装、道具、化妆方面,也舍弃了常用的舞台造型方式,而是结合版画艺术风格在人物造型上强调轮廓和直线感,提升全剧的历史厚度和影像化的视效。

二、多层次表意构筑沉浸式戏剧美学空间

与常规剧目不同,杂技剧《铁道英雄》没有明显的区域分隔舞台与观众,而采用模糊舞台边界的圆形舞台,以木质矿道和铁道共同组成内外两个圆环,将观众包裹在外环内侧,表演区域则大部分保留于内环或内环边界处,将外环作为开放式的副表演区域和观众区域,既保留了戏剧的“间离”效果,也让观众在表演的场域里始终“在场”;内环边界为“铁道游击队精神”的代表性意象——“铁轨”,它标识出了舞台中心表演区域与“外环”的副表演区域,又将两个区域有机融合,让革命群众“扒火车、杀敌寇、抢物资”的壮举、凤兰失去孩子,毅然入党抗敌的悲壮叙事得以与观众始终在同一场域,仿佛时空流转,观众参与其中,直击观众心灵。

与此同时,由符号化的铁轨将舞台向上延展为地面、低空、高空的纵深层次表意空间。日寇阴险恐怖的封锁,革命群众勇毅突围、凤兰与老铁脉脉流动于微山湖上空的情愫在这个多层次的表意空间中巧妙呈现,在视觉上层层逼人,构筑了包裹式的戏剧审美空间,编织了张弛交织的叙事节奏,完成了对历史背景、人物形象、性格、情感立体的穿插描写。

除了内外、纵深的表演空间层次,飞驰的火车在“扒火车、抢物资”这场戏中隆隆开动,从观众眼前驶过,其视觉效果与卢米埃尔兄弟所创作的世界首部电影《火车进站》有异曲同工之妙,观众被疾驰而来的火车带入一个“运动的舞台”,火车作为这个运动的舞台让观众进入一个模糊时空的审美场域,整个表演时空运动了起来,观众仿佛既置身于火车内,又同时置身于旷野上,既能感受到车厢里老铁与日寇激烈的格斗,又能看见浩荡的游击队员敏捷地扒上火车,抢下物资的多维度视角。同时,火车隆隆地在观众眼前疾驰而过,不仅仅在视觉上形成刺激式的视觉奇观,也将整部剧的节奏推至顶点,让观众身心完全被剧情吸引,仿佛重回鲁南的土地,历史的波澜壮阔激荡在眼前。

三、由点及面的英雄群像书写与象征意义

杂技剧《铁道英雄》以最为艰难的抗战岁月为背景,由点及面地描绘出一幅以游击队员老铁、凤兰母子、小四眼、算命张、醉汉李、神偷刘为代表的抗日英雄群像,其人物塑造采用了反英雄、多面化的人物处理方式,尤其是小四眼、算命张、醉汉李、神偷刘等“江湖义士”,他们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英雄人物,而是普普通通的草根,甚至是社会的边缘人物。但正是对这些浪迹于社会边缘的“江湖义士”的刻画,更展现了全国人民同仇敌忾的抗日精神,更令观众感动于中华儿女保家卫国的革命担当。该剧通过主线叙事与散点构图结合,巧妙地将所有人物塑造得丰满真实,成功完成了一幅担当有为的爱国英雄群像。老铁不仅仅是一个深入敌区的孤胆英雄,在面对凤兰的时候,他又有着山东汉子质朴、羞涩的一面;在胜利之后,他也像孩子一样与游击队员们玩闹,展现出蓬勃的青年气息。凤兰是一个泼辣彪悍,敢爱敢恨的山东女性,她既有面对日寇的勇毅刚强,也有期待爱情的羞赧温柔;在失去孩子时,她将悲痛、疯狂、仇恨、勇毅真实流露,将澎湃的情感推向观众胸臆。值得一提的是,算命张、小四眼、醉汉李、神偷刘、小小子等人物在剧中以“江湖代号”为姓名是极具象征意义的,他们在中华民族英雄谱系中作为“匹夫”与“侠士”的能指,指代了整个“位卑未敢忘忧国”的英雄群体。在同胞面前他们或许玩世不恭,在社会阶级中他们也许处于底层边缘,但当强敌来犯时,他们同仇敌忾,敢于直面刺刀,赤胆报国。

剧中多次采用“散点叙事”的舞台呈现方式,融合多元艺术元素,用举隅法由点及面地完成了抗日英雄群像立体书写。尤其是在“闹元宵”这一段落,街边的小商铺、穷人、孩子、仗势欺人的财主、神偷刘、算命张、女工等人物在舞台中散点分布,同步完成各自的叙事。该场景中杂糅了如“铁花龙”“版画”“皮影”等非遗和民俗元素,用“高、险、惊、奇、难”的杂技艺术巧妙地呈现了一出民间百态,以喜悦铺衬哀情,碰撞迸发壮怀激烈的民族气概,牵动了观众的集体记忆和爱国情怀。

更为可贵的是,杂技剧《铁道英雄》立足于杂技艺术本体,融合了舞蹈、影视等艺术形式,用多元艺术手法塑造了饱满的英雄群像,呈现了波澜壮阔的历史,雕琢了浩瀚历史下坚定而勇毅的每一位英雄儿女的个体命运,并将之与家国命运、时代印记相结合,塑造了不朽的人物形象,完成了这样一部集艺术性、思想性、人民性和娱乐性于一体的舞台剧目佳作。该剧不仅是杂技艺术的发展之路上一次宝贵的“破题之思”,也是文旅融合的语境中,一部在艺术领域和文旅演艺市场有范式意义的戏剧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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