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球性医学民粹主义的兴起、影响与应对

2022-11-08 10:50聂长久
北京社会科学 2022年9期
关键词:全球性右翼自由主义

聂长久

一、引言

学术界普遍认为,部分西方国家和发展中国家新冠肺炎疫情防控不力与其国内盛行的民粹主义关系密切。2020年12月,《柳叶刀》刊登了《医学民粹主义背景下世界领导人所面临的挑战》一文,明确将医学民粹主义与新冠肺炎疫情防控直接联系起来。这标志着医学民粹主义已经成为一个有解释力的学术概念并应用于全球新冠肺炎疫情防控研究。医学民粹主义概念为分析民粹主义对新冠肺炎疫情全球防控的影响与应对提供了有益视角和研究方法。相对于目前学术界所使用的新民粹主义、右翼民粹主义等概念,医学民粹主义对当前全球新冠肺炎疫情治理的困境更具解释力,更加有助于对全球疫情防控中存在的民粹主义特征进行分析与应对。

二、全球性医学民粹主义的兴起

(一)医学民粹主义概念的提出

医学民粹主义的概念初步形成于21世纪之初,最初是指医生在其执业实践过程中接受民粹主义并付诸实践。菲律宾大学人类学系学者吉迪恩·拉斯科(Gideon Lascoa)是医学民粹主义研究的代表性人物,他进一步拓展了医学民粹主义的研究:“医学突发事件频发,政治日益风格化,听众碎片化,既定知识相互矛盾,卫生健康危机开始易于政治化,所以提出医学民粹主义以理解这种现象。”“医学民粹主义作为一种政治风格,其基础是公共卫生健康危机中将人们与体制对立的一种体现。”“与技术专家官员应对卫生健康危机舒缓公众恐慌不同,将复杂的公共卫生健康问题政治化、简单化、严重化也助长了医学民粹主义。”吉迪恩·拉斯科还以尼日利亚、意大利、乌克兰、菲律宾等国家的案例,分析了医学民粹主义和免疫接种计划之间的关系,并进一步分析了医学民粹主义与新冠肺炎疫情传播之间的关系。他认为,新冠肺炎疫情加速了医学民粹主义的全球性蔓延。《医学民粹主义背景下世界领导人所面临的挑战》一文,将医学民粹主义理解为一种政治风格,具体表现为反医学权威、反卫生健康机制、以种族民族为健康标准等特征。该文还提出了医学民粹主义的应对措施:鉴于医学民粹主义将疫情简单化,建议政治领导人优先听取专业卫生健康机构的建议;鉴于医学民粹主义在不同程度上反对卫生健康机制,全球性卫生机构需要针对医学民粹主义作出紧急反应。医学民粹主义概念为分析全球化疫情治理提供了理论工具,将医学民粹主义理解为一种反权威、反机制的政治风格,在一定意义上有助于对相关国家疫情治理行为进行分析。然而,这篇文章对医学民粹主义概念进行的阐释也存在着一定程度的局限性。首先,医学民粹主义概念只是对相关国家疫情治理政治行为作出的一种现象概括,而没有对其本质进行深入探讨。其次,医学民粹主义概念根据现象将西方国家和发展中国家类似表现同时归入医学民粹主义,但并没有就二者的差别及形成原因进行分析。为有效应对医学民粹主义,一方面需要就医学民粹主义生成的深层次原因进行挖掘,为从根本上克服医学民粹主义提供理论依据;另一方面,需要就西方国家和发展中国家医学民粹主义的差异性及其产生原因进行具体分析,继而制定出相应的应对策略。

(二)医学民粹主义的生成

医学民粹主义是全球性疫情背景下新民粹主义发展的必然结果。新自由主义造成的经济全球化失衡、经济危机带来的政党政治变局、社会贫富差距带来的社会失序、新技术革命引发社交媒体对传统精英政治的颠覆,共同催生了新民粹主义。新民粹主义是新自由主义的产物,其右翼转向会引发逆全球化程度的加剧。新自由主义坚持推进私有化,金融寡头及其代理人积极推进国家公共职能私有化。新自由主义所主导的卫生健康机构私有化造成了全球健康不平等,继而造成了新冠肺炎疫情防控中的困境。西方新自由主义的困境导致了全球性新民粹主义的兴起,为医学民粹主义的生成提供了思想基础和实践条件。

新自由主义导致了新民粹主义的崛起。新民粹主义具体表现为人民代表性“被绑架”、与政党政治“联姻”、泛网络化、全面“丑化”、扮演一系列意识形态的“嫁衣”等五大表征。新民粹主义将金融资本积累所导致的困境归咎于族群、民族、国家甚至文明之间的对立。新民粹主义实际上继承了新自由主义的核心政策,是右翼保守主义势力利用民众运动的自发性转嫁矛盾和危机的表现。“新自由主义在中心国家和外围国家凸显了资本主义的特征,进一步加剧和扩大了再生产所导致的,社会的不公平和不公正。”以自由化、私有化和市场化为特征的西方新自由主义思潮及其全球化,带来了健康不平等。法国生态马克思主义者安德烈·高兹在《作为政治学的生态学》一书中,对资本控制下的资本主义医疗制度和体系进行了深刻批判。新自由主义所造成的国内卫生健康的不平等,以及其与发展中国家之间卫生健康的不平等是产生医学民粹主义的根源。新自由主义将金融资本控制下的社会不公平波及发展中国家,继而加剧了国与国之间包括卫生健康领域在内的不平等。

新自由主义在全球卫生健康领域造成了社会医学化的后果,是医学民粹主义反对国内、国际卫生健康体制主张的深层原因。新自由主义对全球卫生健康机制的影响在于加剧了全球的社会医疗化。社会医疗化也被一些学者称为社会医学化。社会医学化带来的最为直接的后果是生物医学模式持续驱动着全球范围内的医学化同构进程,花样繁多的医学化范畴多数没有纳入医保,只会增加个体和社会的医疗负担。医学与社会之间的关系失衡已不限于西方发达国家,广大亚非拉发展中国家早已出现了各种形式的医学化。通过“去医学化”式的社会自我保护运动重新实现对医学化进程的有效规制应该成为共识。西方国家在卫生健康机制上,以药品专利权为手段,通过医疗卫生的市场化、私有化推动国内国际的社会医疗化,形成资本对全球医疗卫生和健康产业的控制。新自由主义体制对公共医疗卫生体系的破坏使西方国家在疫情冲击之下陷入了严重的公共卫生危机之中。医学社会化造成了医学民粹主义的反体制和反权威特征。卫生健康知识的生产方式由工业时代的精英主导,转向信息时代的多方协同。大量的非专业人员参与由专家主导的医疗卫生知识生产。普通民众对医疗卫生知识和公共卫生诉求不断增长,信息时代卫生健康信息更加公开,这些都是在民粹主义医疗卫生领域反权威的社会基础。在新自由主义的影响下,金融资本强化对医学卫生健康知识和技术生产的控制,医学权威精英成为资本的代言人又进一步强化了民粹主义反对医疗卫生权威的倾向。新冠肺炎疫情暴发以来,英美右翼民粹主义政府应对疫情的消极方式愈发加剧了西方社会的矛盾。医学民粹主义是右翼新民粹主义在卫生健康领域的转化和发展,是社会对新自由主义所造成的不平等的卫生健康机制的反映。

学术界一般将民粹主义划分为四大类:政治左翼、政治右翼、经济左翼、经济右翼。其中,作为政治左翼的民粹主义,是以帝国主义、殖民主义、全球化为斗争对象,在国内反对掌控了社会绝大部分资源的权贵阶级;政治右翼民粹主义则主张反对外来移民,强化本土认同和种族认同。在新冠肺炎疫情蔓延的背景下,右翼民粹主义成为推动医学民粹主义生成的基本动力。通过对比美国左翼民粹主义和右翼民粹主义的主张可以发现,以美国为代表的西方医学民粹主义的本质是右翼民粹主义。桑德斯和特朗普分别代表了当前美国国内两种不同类型的民粹主义:左翼民粹主义与右翼民粹主义。虽然二者都具有反建制等民粹主义的共同特征,但二者之间也存在着显著的区别:桑德斯的左翼民粹主义主要从社会经济层面界定人民,将经济不平等视为最重要的议题,与进步主义相结合;桑德斯疫情防控核心主张在于全民医保;特朗普的右翼民粹主义主要是从种族、文化层面塑造人民,把移民问题作为最紧迫的问题,依附于保守主义。西方左翼政治持续衰微造成了民粹主义全面右翼化,其动员效果远胜于左翼。国外有学者将菲律宾总统杜特尔特和巴西总统雅伊尔·博索纳罗的主张也划入右翼民粹主义范畴,并将二者作为医学民粹主义案例加以讨论。就新民粹主义与医学民粹主义生成的关系而言,新民粹主义的产生早于医学民粹主义。20世纪后期新民粹主义政党在欧洲兴起,从西欧向中东欧扩散。美国茶党运动是右翼民粹主义运动,茶党作为一支组织松散但不可忽视的政治力量,对2010年美国中期选举造成了较大影响。自2008年金融危机爆发以来,尤其是自英国脱欧、特朗普就任美国总统以来,西方新自由主义向右翼民粹主义转化成为一种潮流。新民粹主义右翼代表性人物特朗普在新冠肺炎疫情期间的政治风格被认为是典型的医学民粹主义。新民粹主义右翼转化为医学民粹主义的根源,在于新自由主义所造成的全球性卫生健康体制困境。新自由主义国家因社会生产及医疗资源为金融资本所支配,导致其应对新冠肺炎疫情产生以下困境:易感人群保护不足、患者支付能力决定医治机会、有限而薄弱的社会保障体系、国际义务的回避等。

三、医学民粹主义的全球性影响

国外学者将医学民粹主义理解为一种政治风格,其核心特征是反医学科学权威和反卫生健康体制。医学民粹主义的本质是右翼新民粹主义,医学民粹主义的影响主要体现为右翼新民粹主义在卫生健康领域中的社会影响和国际影响,集中体现在疫情防控中的反医学权威、病毒来源污名化,以及反对国际卫生健康机制、阻碍国际合作等方面。医学民粹主义的根源是新自由主义,西方国家和发展中国家在新自由主义体系中的地位不同决定了其国内的医学民粹主义的全球性影响也存在着显著差异。

(一)疫情防控中的反医学权威、病毒来源污名化

建构“人民”,定位“人民”的敌人,进而形成“人民”与“其他人”相互对立的二元世界观,是西方民粹主义话语政治的内在逻辑。民粹主义话语政治凸显一种反抗性特质。民粹主义政治依赖于话语动员策略、诉诸否定性话语动员、简单化政治和激情政治等手段。医学民粹主义的本质是右翼民粹主义。右翼民粹主义反精英、反少数族裔、反移民的一贯立场在新冠肺炎疫情背景下形成了医学民粹主义的特征:与精英的对立,在医学民粹主义中体现为与医学权威的对立;“人民”的排他性,将病毒的源头与传播归咎于少数族裔及移民。西方国内的医学民粹主义将新冠肺炎疫情蔓延归咎于少数族裔、移民,这加剧了国内的种族对立与歧视。新冠肺炎疫情期间右翼民粹政府和政党将病毒传播政治化对少数民族和宗教人口的污名化,推行排外的民族主义政策甚至制造针对特定群体的阴谋论等。

(二)反对国内国际卫生健康机制

有研究者指出,以去制度化为内涵的反建制主义既是诸多民粹主义思潮和运动的实质,也是衡量民粹主义的突出指标。以“人民”的名义,大肆批评国内国际卫生健康体制和体制内的精英,是医学民粹主义运动或政党中的主题之一。反对国内国际卫生健康机制既是医学民粹主义的特征,也是其负面影响的主要方面。右翼民粹主义试图转嫁国家内部矛盾而掀起逆全球化的潮流。新冠肺炎疫情背景下右翼民粹主义转化为全球性医学民粹主义,其逆全球化主张主要体现为无视国际卫生健康规制,妨碍国际疫情防控合作。在亟须全球合作抗击新冠肺炎疫情的背景下,美国宣布退出世界卫生组织;右翼民粹主义政党执政的巴西也威胁退出世界卫生组织。总体而言,医学民粹主义的重要特征体现为与现行规范性医疗卫生健康体制相对立的政治风格。在新冠肺炎疫情防治过程中,反智主义、种族主义、民族主义都可以理解为医学民粹主义的负面影响。医学民粹主义反科学权威和反体制的特征内在统一于其以“去制度化”为核心的主张之中,这对疫情防控造成负面影响。印度学者指出,印度在新冠肺炎疫情、贫穷和右翼民粹主义的压迫下可能会走向危机,若要摆脱这种局势,需要击败政治右翼,摆脱美国的控制。

(三)不同国家医学民粹主义影响的差异及其原因

医学民粹主义形成的根源在于新自由主义所造成的全球性卫生健康不平等。新自由主义主张解除对资本投资等自由流动的限制,提倡贸易自由化、金融自由化,这在一定程度上推动了经济全球化。这一方面带来了高效率和知识转移,推动了全球卫生健康相关技术、产品与资源的交流;另一方面也推动形成了全球性的社会医疗化,金融资本对全球卫生健康产业的控制日益加深。由新自由主义推动的经济全球化进程,使得医疗卫生产业产生巨大利益,但并没有在各国国内及国家间实现平等分配,其直接受益者是西方国家的金融资产阶级。西方学者将新自由主义的全球化体系划分为作为垄断性跨国公司母体的西方中心国家,以及受到中心国家跨国公司剥削程度不同的半边缘和边缘性国家。新自由主义所主导的全球化造成了处于世界医疗卫生中心位置的西方国家与半中心、边缘国家之间卫生健康的利益冲突。就处于世界医疗卫生中心位置的西方国家内部而言,新自由主义市场化导致其国内人民对卫生健康机制的不满,最终生成了医学民粹主义。在新自由主义全球化困境中,民族国家日益成为重要的主体。新自由主义所主导的全球化遭到了民族国家的强大阻力,一方面体现为西方中心国家的逆全球化主张,另一方面体现为半边缘化、边缘化国家的反全球化主张。医学民粹主义的反体制主张正是这种趋势在卫生健康领域的体现。

反对国内国际卫生健康机制是西方国家和发展中国家医学民粹主义的共同特征,但是由于其在新自由主义体系中的位置不同,二者的成因也有所差别。西方国家作为全球卫生体系的主要受益者,其国内医学民粹主义反体制主要体现为国内中下层群众对本国卫生健康不平等的抗争。美国反对国际卫生健康机制的主要原因在于新自由主义陷入困境之后,美国对国际卫生组织的控制减弱。而发展中国家在全球新自由主义体系中居于弱势地位,是新自由主义医疗体系全球化过程中不同程度的受害者。发展中国家的医学民粹主义主张具有双重内涵:一方面体现了对新自由主义主导的全球性卫生健康机制的抗争,另一方面体现了对西方金融资本控制本国卫生健康资源的抗争。而上述原因,同时也是造成发展中国家国内卫生健康不平等的重要因素。

四、应对全球性医学民粹主义的中国方案

从根本上讲,医学民粹主义可以理解为社会对新自由主义在卫生健康领域内困境的反应。应对全球性医学民粹主义需要标本兼治,就反医学科学权威和反国际卫生健康机制的现象提出应对方案为治标之策;以新的全球性卫生健康方案替代新自由主义方案为治本之策。国外左翼学者提出的新自由主义替代方案主要有改良和替代两种观点:改良观点主张控制资本,约束新自由主义;替代观点主张以左翼团结革命消除新自由主义的统治。但由于缺乏实现的可能性,国外左翼学者的方案最终沦为一种学理性探讨。就中国而言,应对全球性医学民粹主义的治本之策在于推动人类卫生健康共同体理念的传播和实践。以卫生外交应对医学民粹主义负面影响的措施应该包括:健全完善卫生外交机制,提升国际卫生健康话语权;在维护世界卫生组织权威的同时,以“一带一路”合作建构地域性卫生健康机制。

(一)构建人类卫生健康共同体

人类命运共同体是遏制新自由主义全球化的有效方案。人类命运共同体之所以能够有效遏制新自由主义全球化的重要原因之一在于,它强调民族国家的主体地位和利益以消解跨国金融资本对全球化的控制。人类命运共同体强调维护广大发展中国家的利益,使金融资本全球化在国家层面得以有效控制,避免了新自由主义全球化对广大发展中国家权力的消解。中国提出的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倡议,有助于消除新自由主义所造成的全球性不平等。中国提出在全球抗疫合作中推动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人类卫生健康共同体是人类命运共同体在全球卫生健康领域的体现。反对国际卫生健康机制是医学民粹主义的核心特征之一,因而完善国际卫生健康机制是应对医学民粹主义过程中亟须解决的问题。中国反对疫情治理过程中病毒溯源政治化污名化,提出实现全球卫生平等的中国方案。习近平在二十国集团领导人特别峰会上发表重要讲话时提出了全球阻击疫情、国际联防联控、支持国际组织、宏观政策协调四点倡议,为构建人类卫生健康共同体指明了方向和路径。秉持人类卫生健康共同体理念,中国坚决反对各种政治化、标签化、污名化的企图。中国主张弥合“免疫鸿沟”,摒弃“疫苗民族主义”,以增强发展中国家的可及性和可负担性;坚持标本兼治,完善治理体系;坚持共商共建共享,充分听取发展中国家意见,更好反映发展中国家合理诉求。人类卫生健康共同体的主张及中国实践,有助于限制国际金融资本对全球卫生健康的控制,有助于从根本上消解全球性医学民粹主义的负面影响。

(二)完善卫生外交机制应对全球性医学民粹主义

全球性医学民粹主义对中国外交造成了新的挑战。美国疫情暴发后竭力向中国“甩锅”,在无任何实际证据的情况下提出了“新冠病毒实验室起源论”。对中国疫情治理的政治化和污名化加剧了中美之间围绕疫情问题的外交交锋。中国卫生外交需要以人类卫生健康共同体建构为目标,以有理有节的卫生外交斗争应对西方国家医学民粹主义的疫情政治化和污名化,以“一带一路”建设契机推进构建区域性卫生健康机制,同时健全完善后疫情时代的卫生外交机制。

西方医学民粹主义对中国的影响体现为疫情溯源政治化和污名化,提升中国卫生外交话语权是应对西方国家医学民粹主义的重要手段。新冠肺炎疫情防控中所体现的中国共产党强大的治理能力是赢得抗疫国际话语权斗争的关键,抗击新冠肺炎疫情取得的成就为中国在公共卫生领域提升国际话语权带来了机遇。提升中国卫生外交话语权既包括话语体系建设也包括卫生外交机制建设。中国应加强对外话语体系和话语能力建设,讲好中国疫情防控故事,不断增强国际舆论话语权,实现大国形象的受众扩展和有效塑造。提升中国卫生外交话语权需要从疫情防控入手,夯实国际话语权建构的实践基础;从国际组织出发,创造话语权建构良好的外部条件;从话语权要素着手,系统建构疫情防控国际话语权的内在机制。中国卫生外交话语权的提升,还体现在国际卫生组织机构中中国话语权的提升。中国的抗疫外交应重视在疫情中呈现出的合作潜力,以地区合作积极推动建立更强有力的全球卫生治理体制。

发展中国家医学民粹主义反建制主张所体现的是对新自由主义全球性卫生健康机制的反抗。摆脱金融资本控制,建立合理的国际卫生健康新机制是中国与其合作的共识。中国卫生外交的核心是构建人类卫生健康共同体,其本质是推动建构更加合理的国际卫生健康机制,这充分反映了广大发展中国家的利益诉求,维护了中国和广大发展中国家的卫生健康利益。人类卫生健康共同体的实践需要升级中国传统对外医疗援助模式,以“一带一路”为依托构建地域性卫生健康合作机制。“一带一路”推进构建区域卫生健康机制已经取得了一定成果,积累了宝贵的经验。例如,中国与东南亚国家的抗疫合作注重制度化建设,有助于本地区整体治理能力的提升。以提供抗疫物资与分享诊疗经验为主的合作模式,既发挥了中国的大国优势,又避免了模式输出之争。中国参与湄公河地区卫生合作与卫生外交实践已超越传统卫生服务于对外政策的类型,展现了全球卫生外交发展趋势和特点。中国需要维护世界卫生组织等国际机构权威,为推进国际卫生健康机制改革作出与中国国力相应的贡献。同时,还需要探索符合中国国情的非政府组织参与全球卫生治理的模式,以非传统援助国形象提出并践行全球卫生治理的中国方案。

应对医学民粹主义的根本在于全球卫生健康机制重构。公共卫生外交是促进各国进行公共卫生合作,建立疫情全球防线的关键举措。随着人类社会对新冠病毒及疫情传播规律认识的深入,尽管新冠病毒并不会被消失,但是全球性新冠肺炎疫情终究会消除。医学民粹主义是新民粹主义在全球卫生健康危机下的产物,其根源是新自由主义所造成的全球性卫生健康不平等。虽然随着全球疫情的缓和,医学民粹主义的影响会逐步淡化,但是只要全球卫生健康机制仍然不平等,新民粹主义仍然存在,医学民粹主义就不会退出历史舞台。就人类卫生健康共同体建设尤其是中国卫生外交而言,需要着眼后新冠肺炎疫情时代的制度安排。中国应该以建设卫生健康共同体为目标制定全球卫生战略,建立完善的卫生外交人才培养体制,加强卫生健康领域专家在外交领域的话语权。中国还应尽快完善国家公共卫生安全战略,秉承人类卫生健康共同体理念,大力推进全球公共卫生外交并积极贡献卫生公共产品。中国在国际卫生组织中的话语权、领导力及对新制度安排的影响力,其根本体现在中国的综合国力尤其是医疗卫生领域的科技创新能力。以卫生健康科技创新支撑建构人类卫生健康共同体是中国应对全球性医学民粹主义的治本之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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