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与现实中的社会主义文化边界叙事分析

2022-11-08 09:56刘旺旺俞良早
湖北社会科学 2022年3期
关键词:边界文化发展

刘旺旺,俞良早

社会主义文化边界是指文化在社会主义发展的沉浮跌宕中锻造出的与时俱进、革故鼎新的共同体,凝结着独特的价值追求和精神标识,体现着独特的内在品质和存在方式。在不同的历史时期,社会主义文化所依存的国度和面临的任务各不相同,因此其边界的话语叙事也有所差异。这也表明社会主义文化边界不是一成不变的,而是必须根据世情与国情、党情与民情的实际状况进行顺时、顺史、顺势、顺民的合宜调整。从经典文本的角度,探究历史与现实中的社会主义文化边界叙事,对于优化和形塑社会主义文化边界,实现社会主义文化强国具有重要意义。

一、马克思、恩格斯理想社会主义中的文化边界描绘

马克思、恩格斯没有经历无产阶级政党夺取政权后的社会主义实践,他们关于社会主义的探索属于一种理想的社会主义。但是,不能因此否定他们创立科学社会主义所拥有的划时代意义。这种划时代意义的文化体现于,未来理想社会中的文化应与以往社会中的文化具有截然不同的本质规定,它将消除人类生存中的文化异化存在,且实现人类文化的解放与自由。

(一)历史前进中的文化边界标识

历史发展从不同角度看就会有不同面貌。横向看,人类的历史发展是一个综合结构的整体演进,纵向看,人类的历史发展是一个不断突破边界的过程。边界的突破意味着新事物的产生,进而再确立起新的边界。马克思、恩格斯从社会形态、阶级衍化、人类关系、文明史观等视角探究了人类社会发展的面貌,并对不同阶段进行了边界区分。人类社会本质上是实践的,也是历史的。“实践的”意味着人们的思维创造、精神交往、文化生产等都受到生产力与生产关系的边界制约,“历史的”意味着人们的政治法律、道德宗教、风俗习惯等都受到时代及其依存场景的边界限制。因此,马克思、恩格斯说:“现实中的个人,也就是说,这些个人是从事活动的,进行物质生产的,因而是在一定的物质的、不受他们任意支配的界限、前提和条件下活动着的。”可见,现实的人所从事的物质活动与精神活动都受到实践和历史的边界限制。当然,处在这种边界限制中的人不是消极被动的,而是积极能动的,人的本质必然驱使着自身在边界的除旧迎新中走向未来。文化因其固有属性在现实生活中表现出“二向性”,一头指向历史,一头指向未来;一方面持有“保守性”,不愿放弃自身已获得的东西,另一方面具有“创新性”,不断改变继承下来的形态。人类的文化发展正是在这种保守与创新、历史与未来的张弛中不断前进。在马克思、恩格斯看来,共产主义革命在文化领域的历史使命就是:“共产主义革命就是同传统的所有制关系实行最彻底的决裂;毫不奇怪,它在自己的发展进程中要同传统的观念实行最彻底的决裂。”这里的“决裂”表达了他们关于未来社会文化应有的边界标识。但是,这种“决裂”也不是通过一场革命就能轻而易举完成的,因为文化边界不像物理边界、地理边界那样可感可触,它是一种隐形的思想存在。人类历史发展的规律决定了文化发展必须要不断突破旧文化的边界,持续进行新的文化创造,用科学战胜愚昧、用理性战胜荒唐、用先进战胜落后。

(二)社会结构中的文化边界厘定

文化是一个历史的和发展的范畴,内在的多样性内涵、多样性规范、多样性理念决定了其发展从来都不是孤立的存在,而是与人类的生产生活实践、政治制度设计、历史地理环境等密切关联,并形成了基本的文化演进和文化进步机制。不同的领域有着不同的边界规定,但是相互的边界之间存在一定的交叉或融通之处。生活中也处处可见“政治文化”“经济文化”“社会文化”“地理文化”的表达,相互间边界的模糊化、弹性化和可渗透性在现时代日渐加深。文化的表象形态随着经济形态、生活方式的转变而不断变化。一方面,人在社会和自然界中同时获得物质和精神的食粮,通过劳动创造着文化之美,另一方面,文化从属于一定社会和时代的精神生活,受制于相应的社会存在。一般说来,文化的发展形态与社会的历史存在相一致,因为经济基础或物质生产对上层建筑或精神生产起决定性作用,即“宗教、家庭、国家、法、道德、科学、艺术等等,都不过是生产的一些特殊的方式,并且受生产的普遍规律的支配”。但这种支配不是绝对的,而是相对的,不是恒定的,而是移变的。因为,物质生产的发展与文化的发展具有不平衡性。马克思在《〈政治经济学批判〉导言》中阐明了关于上层建筑和经济基础、文学艺术和物质生产之间的关系。在谈到物质生产与艺术发展的关系时,他写道:“关于艺术,大家知道,它的一定的繁盛时期决不是同社会的一般发展成比例的,因而也决不是同仿佛是社会组织的骨骼的物质基础的一般发展成比例的。”在他的思想中,社会结构是一个有机整体,有机意味着它不是浑浊的,而是有边有界,不是同质的,而是有棱有角,关键在于如何厘清和定位文化在社会结构中的边界与功能。事实上,边界本身就是一种界限,具有阻隔的作用,以判别不同的领域。但是,边界也有交往的功能,更向往着秩序建构,没有交往与秩序的社会难以想象。隐含在人们思想活动中的边界意识将社会有机体进行人为区分。但区分是为了更好把握,就此而言,文化发展是以经济发展为基础,否则,文化发展将失去基奠,经济发展需要文化的引领,否则,经济发展将失去魂脉。因此,片面臆断马克思、恩格斯的“经济决定论”是不正确的,主观歪曲马克思、恩格斯的“文化能动论”是不妥当的。

(三)文艺创作中的文化边界导向

从哲学意义上讲,一事物与它事物之所以能够作出区分,就意味着两者之间横亘着边界,保持着差异。在马克思、恩格斯看来,社会主义文化区别于以往社会文化的前提性和根本性问题是文化应该反映什么以及为什么人服务。与此同时,他们站在无产阶级的立场,把文化创作当作是“战斗的呼声”和“批判的武器”,以革命性的力量揭露资本主义社会的压迫与黑暗,启迪着无产阶级的思想文化觉悟,进而试图引起人们对现实关系的怀疑和否定,而这些正是变革现实社会所必要的准备。从19世纪40年代起,马克思、恩格斯就通过对许布纳尔的绘画、西里西亚织工起义的革命诗歌等文化作品的评论提出,先进的文化创作应具有鲜明的边界导向。1885 年德国女作家明娜·考茨基撰写的小说《旧和新》对普通工人的生活状况进行了描写。恩格斯在回信中指出,在当时的社会环境中,虽然小说的主要阅读者是资产阶级,但具有社会主义倾向的作品就要通过对现实的真实描写来明确自己的立场。他说:“如果一部具有社会主义倾向的小说,通过对现实关系的真实描写,来打破关于这些关系的流行的传统幻想,动摇资产阶级世界的乐观主义,不可避免地引起对于现存事物的永恒性的怀疑,那么,即使作者没有直接提出任何解决办法,甚至有时并没有明确地表明自己的立场,我认为这部小说也完全完成了自己的使命。”当时,无产阶级文化事业随着革命事业的高涨而蓬勃发展,如英国有宪章派文学,巴黎街头的勇士们唱起了战歌等,这些无产阶级的文化创作都有鲜明的见解和强烈的倾向。在实践中,人们固有的边界意识要求人们利用边界展开各种各样的活动,它既可以作为一种导向,又可以成为一种标识。面对繁杂的社会文化现象,马克思、恩格斯坚持阶级分析的方法,强调文化创作者的阶级立场不同,表达的思想倾向和价值就会相异,呈现出的面貌就会迥然有别,具有社会主义倾向的文化应当反映和歌颂革命的无产者,不能仅停留在社会现象与故事的简单文化临摹,而应该亮明身份、表明立场、划清边界。

二、列宁实践社会主义中的文化边界叙述

在社会主义发展史上,列宁第一次开启和彰显了马克思主义文化理论的社会主义实践维度,但是他并没有拘泥于马克思、恩格斯所描绘的文化边界,而是在继承的基础上有所创新。

(一)政治变革中的文化边界限度

无产阶级在推翻资产阶级的政治统治后,从其文化霸权统治中解放出来,建立了社会主义文化发展的政治前提,拥有了社会主义文化的领导权和话语权。这本身就是一种文化边界的突破。1921年,在经历急剧的转变后,列宁指出,在解决了伟大的政治变革任务后,就是“消化这个政治变革”。如何消化,在他看来,就是通过文化任务的解决使得人民群众理解政治变革的划时代意义。但是,“消化”需要掌握好限度,否则就会出现“消化系统”的紊乱。列宁说:“文化任务的完成不可能像政治任务和军事任务那样迅速。……在文化方面,要在这样短的时间内取得胜利是不可能的。”在他看来,俄国民众在党的领导下激起了强烈的政治热情和高涨的经济热情,但是文化发展切不可犯“急躁冒进”的毛病,这是由文化问题的性质所决定。社会共同体公共生活秩序的建立,有赖于政治制度的引导,因为现实的秩序与理想的秩序总有差距,在和平发展的年代,执政党对秩序建构的需求更为强烈。为此,列宁特别提醒道:“对于一个真正的革命者来说,最大的危险,甚至也许是唯一的危险,就是夸大革命作用,忘记了恰当地和有效地运用革命方法的限度和条件。”在他看来,如果把“革命”奉为神明,不冷静清醒地考虑、权衡和验证革命行动与改良行动的限度条件,那么就最容易碰得头破血流。列宁在晚年即便提出了“文化革命”的主张,但是他还特别强调“在文化问题上,急躁冒进是最有害的”,并建议“对任何冒进和说大话等等一概不相信”。可见,在俄共(布)取得执政地位后,列宁特别担心党内外及部分民众在政治变革的胜利面前失去理性,不能把握住政治变革中的文化边界限度。因为在当时,苏俄社会确实出现了一股“左”的文化思潮,试图用政治革命的思维来指导文化发展,试图用政治革命的方法来进行文化建设。列宁去世后,苏联社会主义文化发展的兴衰成败也警示后人,倘若对社会结构中的边界意识不清,自以为可以穷尽规律,掌控命运,用政治手段来人为设置或固守教条的社会主义文化边界,低估社会主义文化发展的长期性、复杂性,这种致命的自负必将带来深重的灾难。

(二)经济建设中的文化边界需要

在原生马克思主义理论框架中,社会主义本是资本主义发展到“极限”的应然产物。“极限”意味着生产力发展水平的极大提高和社会文化水平的显著跃升。马克思、恩格斯理想预设和逻辑推演的社会主义应该是在西欧发达资本主义国家首先实现,但历史发展中的吊诡时常有,实践社会主义的先河却在文化落后的俄国开启,孟什维克和西欧社会民主党人,甚至俄共(布)党内都曾借此来责难和质疑俄国革命的正当性。对于种种非难,列宁没有陷入无休止的“口水战”中,而是试图通过实践来验证社会主义道路的正确性。如何实践?为后人铭记的就是列宁自1921 年起主导开启的新经济政策。关于新经济政策是暂时退却的选择,还是长久发展的战略,后人评价不一,但一致肯定它是实践社会主义对理想社会主义的一次边界突破,即人们已经开始通过实践来说明社会主义是什么样子,而不是还停留在理论的抽象中。列宁也曾反问过,谁将取得胜利,是资本家还是苏维埃政权?他说:“无产阶级国家在不改变其本质的情况下,可以容许贸易自由和资本主义的发展,但只是在一定限度内,而且要以国家调节(监察、监督、规定形式和规章等等)私营商业和私人资本主义为条件。这种调节能否成功,不仅取决于国家政权,而且更取决于无产阶级和全体劳动群众的成熟程度以及文化水平等等。”这里“不改变其本质”“一定限度”“国家调节”都是关于边界的叙事话语,关键在于“调节能否成功”,即如何控制好边界。而欲想实现良好的边界控制和建立理想的边界秩序,在列宁看来,重要的是党和人民群众的成熟程度以及文化水平高低。换言之,社会主义国家的文化水平决定着社会主义能否最终取得胜利。为此,列宁强调需要大力提高文化水平,否则,就不能掌握调节的边界艺术。在他看来,在掌握着国家政权和经济命脉的前提下,建设社会主义的关键任务就是人民群众文化水平的普遍提高。因为只有实现了文化上的质变,苏俄才能成为真正意义上的社会主义国家。概言之,在列宁思想上,经济建设既要喜于进攻,也要善于退却,既要懂得斗争,也要学会转变,既要认清困难,也要警惕危险,关键在于掌握边界调节的艺术。

(三)文化发展中的文化边界扩容

人类思维深处蕴藏着一个系统性的边界意识,并由此建构起一个规范体系,这种规范体系实质就是一种文化秩序。这种文化秩序不断对自己进行调整以便满足其所处环境中社会政治与经济的需要,因此它的边界总是在不断地突破,也在不断地形塑。无产阶级文化作为一种新型的文化形态将如何形塑自己的边界,列宁早在1905年11月发表的《党的组织和党的出版物》一文中就明确了无产阶级文化的党性、阶级性、原则性、组织性,标明了其应有的边界并赋予边界以导向和规约功能。众所周知,由于长期的文化压迫,无产阶级没有自己的文化话语权,但是一旦掌握了话语权,往往会表现出热情的高涨与激情的猛进。当时出现的“无产阶级文化协会”就是这样一个组织。该组织提出要建立独立的无产阶级文化,创造没有任何“阶级杂质”和“过去残余”的文化,在实践中还拒绝接受党的领导。作为领导人的列宁深知过犹不及,如果无视苏俄文化落后的现实,无视文化边界的存在,必然会导致社会主义文化发展的断裂。为此,他对这种激进的文化思想与做法进行了批判。他说:“无产阶级文化应当是人类在资本主义社会、地主社会和官僚社会压迫下创造出来的全部知识合乎规律的发展。条条大道小路一向通往,而且还会通往无产阶级文化。”可以看出,列宁将人类所拥有的历史文化按照社会形态进行了界域划分,并且认为以往剥削阶级的文化对无产阶级文化并非只有消极意义,也有积极因素。问题的关键在于如何区别、如何挑选、如何发展,即厘清无产阶级文化与旧社会文化间的边界。稳定的关系意味着固定的边界,一旦关系出现变化,边界就会处于调整中。为此,列宁一方面拒绝无产阶级文化的狂飙猛进,一方面呼吁接纳资产阶级文化的优秀成分,实现了社会主义文化发展中的边界扩容。他于1920年在俄共(布)中央政治局《关于无产阶级文化决议草稿要点》中指出:“不是臆造新的无产阶级文化,而是根据马克思主义世界观和无产阶级在其专政时代的生活与斗争的条件的观点,发扬现有文化的优秀的典范、传统和成果。”在列宁思想上,苏俄社会主义文化发展要注重实际,切勿空谈,要注重普及,切勿高谈,但是注重实际、注重普及绝不是无原则的边界扩容,共产党的领导不能变,马克思主义的指导地位不能变,无产阶级的立场不能变,社会主义的性质不能变。总的来看,列宁的文化思想具有强烈的党性原则和阶级性意识,明确了为与不为的价值边界。

三、中国化社会主义中的文化边界表达

社会主义没有辜负中国,中国也没有辜负社会主义。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显然已成为一种文化深深融入国人的民族精神之中。在百年奋斗进程中,基于不同的历史时期、依据不同的社会矛盾、面对不同的人民期待,中国共产党在坚守社会主义文化的本质规定和发展方向中,不断调整着社会主义文化的核心内涵与外延边界,推动着社会主义文化在中国的繁荣兴盛。

(一)“批旧开新”中的文化边界诠释

近代中国争取民族独立和人民解放的反帝反封建斗争,凸显了中国文化走向现代化的困境。反帝反封建成为寻求新文化的重要历史使命。各种思潮竞相发声,从改良主义到自由主义,从民粹主义到工团主义,从无政府主义到实用主义,从教育救国到实业救国,不同的社会思潮承载着不同阶级的价值诉求,构成了这一时期中国社会文化思想领域的主要景象。但随着代表这些社会文化思潮变革运动的接连失败,中国的革命必须寻找能够真正代表社会历史发展要求和方向的全新文化。文化的边界也在社会的结构转换与发展演进中不断地消退与涌入、解构与创建、争夺与划定。在各种社会文化思潮激烈的角逐与厮杀中,历史选择了马克思主义,中国共产党在其指导下,成功开创了新民主主义文化。这一新文化如何区别于以往的旧文化,边界标识在于文化的内容实质、发展方向、服务对象、历史使命。毛泽东在《新民主主义论》中指出:“民族的科学的大众的文化,就是人民大众反帝反封建的文化,就是新民主主义的文化,就是中华民族的新文化。”历史发展的不同时期,文化承载着不同的价值诉求。新民主主义文化反映了中国半殖民地半封建社会的历史现实,表达着反帝反封建压迫的根本诉求。它要求新文化既要同任何帝国主义的反动文化划清界限,又要同资产阶级的文化专制主义划清界限,既要与封建主义的剥削压迫文化区别开来,又要与社会主义的国民文化区别开来,这就从宏观层面划定了新民主主义文化的边界。《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中,毛泽东又从“文艺为什么人服务”的角度进一步区别了封建主义的文艺、资产阶级的文艺、汉奸的文艺和人民大众的文艺的不同本质。需要指出的是,新民主主义文化并不对外国文化采取排外主义,而是尽可能借鉴吸收它的营养因素,也不对中国古代文化盲目搬用,而是尽可能批判接受它的合理成分。政治革命推动着文化边界在“批旧开新”中实现时空转换,新的文化又在边界的嬗递中逐渐生成并走向未来。

(二)政策方针中的文化边界要求

文化在为自己成员设定边界方面具有显著优势,社会成员一旦习得某种文化习惯,这些边界就成为理所当然的东西,并且会对人们的思想和行为发挥指导作用。随着中国共产党由“夺取政权”向“巩固政权”的转变,文化承载的历史使命也由“为了革命”向“服务发展”转变。为此,从文化发展的客观规律出发,结合国家需要迅速发展文化的迫切需求,“百花齐放、百家争鸣”和“古为今用、洋为中用”的文化发展方针逐步形成。与此同时,针对有人担忧这一方针会削弱马克思主义在思想文化领域的指导地位,担心这一方针会造成思想文化领域的混乱状况,毛泽东提出了六条标准加以限定:一是要有利于团结而不是分裂人民,二是要有利于社会主义改造和建设,三是要有利于巩固而不是破坏人民民主专政,四是要有利于巩固而不是削弱民主集中制,五是要有利于巩固而不是摆脱共产党的领导,六是要有利于加强而不是损害国际团结。他说:“这六条标准中,最重要的是社会主义道路和党的领导两条。提出这些标准,是为了帮助人民发展对于各种问题的自由讨论,而不是为了妨碍这种讨论。”这里,毛泽东划定了“双百”方针的边界要求。在改革开放初期,邓小平提出了文化“为人民服务、为社会主义服务”的方针。但在当时有些人对这一方针表示淡漠,思想文化领域出现了精神污染问题,对此,邓小平批评说,精神污染“在人民中混淆是非界限,造成消极涣散、离心离德的情绪,腐蚀人们的灵魂和意志,助长形形色色的个人主义思想泛滥,助长一部分人当中怀疑以至否定社会主义和党的领导的思潮”。可见,邓小平将精神污染上升到党和国家的命运与前途的高度加以重视,这也表明了社会主义文化发展“二为”方向的边界要求。“创造性转化、创新性发展”是习近平在新时代提出的社会主义文化发展方略,其前提是“四个讲清楚”,即讲清楚独特的文化传统、独特的历史命运、独特的基本国情、独特的发展道路。在不同的历史时期,中国共产党提出了不同的文化政策方针,然则对这些政策方针的理解与通晓不能仅停留在字面意思,而要深入领会和体悟其边界要求。但是,文化实践中不能借口保持边界的坚定性而否定现实的灵活性,任何墨守成规的坚守都会大大减损社会主义文化的完整性与鲜活性。

(三)强国建设中的文化边界诉求

党的十九届五中全会提出,中国到2035年将建成社会主义文化强国,国民素质和社会文明程度达到新高度,国家文化软实力显著增强,这为新时代的文化发展明确了目标,指明了航向。现代化、全球化、信息化的时代潮流意味着国际国内、线上线下、虚拟现实、体制内外等的界限将更加模糊,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文化发展的领导权、管理权、话语权也面临着空前复杂的时空环境,更对社会主义文化边界的坚守与开放、巩固与优化、遵从与转换提出了新的要求。社会发展的秩序建构与目标实现,离不开边界的划定。现时代的边界数目不是在减少,而是在不断增加,不是变得简单,而是变得复杂。党和国家高度重视社会主义文化边界问题,如强调在宣传思想工作中要“增强阵地意识”,在新闻舆论工作中要“掌控新闻舆论阵地”,文学艺术创作不能“迷失方向”,网络舆论不能“超越了宪法法律界限”,价值观念不能“不讲对错,不问是非,不知美丑,不辨香臭”。社会主义文化边界在当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文化建设中的多个领域中表征出来,呈现出一种张力的存在,背后的拉锯力量是多种多样的,既有资本逻辑操纵下的拜金主义,也有开放多元环境中的精神流失,更有人类内在本质中的求新探奇。尽管时空在流变,但是社会主义文化不是无根之物,也不是漂浮之物,它有根有脉,有边有界。当今社会场域中,思想观念千帆竞发,观点表达百舸争流,呈现“分众化”的特点,不同社会群体乃至个体都拥有不同的利益诉求和价值取向,加之理论与实践的距离、理想与现实的鸿沟,使得人们在文化生活中不同程度出现了价值迷失和道德失范,使得“守住边界”的呐喊不断在人们的脑海中回响。为此,习近平在不同场合、不同层面都提出要筑牢阵地和守住边界。如2006年1月,他在看望人民日报社和新华社驻浙编辑记者时就提出新闻宣传工作要“解决好‘边界’问题。……这些‘边界’问题解决好了,就能够有效地凝聚起全社会的力量,就能够有力地推动经济社会又快又好地发展”。2021年12月,他在中国文联十一大、中国作协十大开幕式上强调:“文艺要通俗,但决不能庸俗、低俗、媚俗。文艺要生活,但决不能成为不良风气的制造者、跟风者、鼓吹者。文艺要创新,但决不能搞光怪陆离、荒腔走板的东西。文艺要效益,但决不能沾染铜臭气、当市场的奴隶。”事实上,社会主义文化边界的话语叙事虽有不同的言说方式,但其核心要义都是一致的。因此,社会主义文化发展要坚持把正确的导向摆在首位,增强主动性、掌握主动权、打好主动仗,讲导向不能含糊,抓导向不能放松。

历史与现实中的社会主义文化边界叙事,与社会的存在基础、人们的思想认识、现实的生活场域有密切的关联。基于马克思主义经典文本,探析社会主义发展历史与现实中的文化边界叙事,不是要返回理想社会主义时代的“二元对立”中去,也不是要堕入实践社会主义早期的“左右纷争”中去,而是要在社会主义文化的一元指导与多元共进的边界调适中,实现社会主义文化的繁荣兴盛,要在社会主义文化的阵地坚守与边界开放的动态发展中,实现社会主义文化的强国战略。同时,在全球化、信息化、多元化时空环境和历史场景中,我们应该严肃思考社会主义文化的思想根基如何巩固、理论体系如何建构、话语边界如何表达、未来方向如何形塑。不顾条件、不经消化,简单的拿来主义,注定会失败;不顾时代、不经辨别,简单地照搬运用,永不会成功。文化终究是人的创造,本身表达的就是一种边界意识与要求,因此还需要反思的是人类实践活动的自由尺度和边界限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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