侠客与生计

◎罗永平

凡习武之人都有个侠客梦，行侠仗义、仗义疏财。

我们看金庸小说里的侠客，走南闯北，飞檐走壁，银子随手掏，酒肆随意坐，走到哪吃到哪住到哪，好不惬意快活，似乎从不为了生计发愁。果真如此？

要我说呀，历史上的侠客也是人，是人就要吃饭。你武功再好，本事再大，肚子不可不填饱。

俗话说：穷文富武。赤贫人家，无论文武都供不起。只有小农小户，稍微宽裕点的人家，才能供孩子读读书。再宽裕点的人家，才能供孩子练武。庄户人家，马厩那边开个场子，置办些器械，拜个师父，学点武艺。若是穷苦人家，别说置办器械，连基本口粮都无法满足，哪来力气练武啊。而所谓的武者游侠，一般是破落户子弟，家里一度有过钱较富有，拜过师学了武艺，然中道败落潦倒，只落得一身武艺，游走江湖。

你看，王家卫电影《东邪西毒》就很写实。洪七公太穷了，连双鞋都没有，欧阳锋给他买双鞋，然后让他去应聘当刀客，还催他快决定，因为肚子很快就会饿的。想想，洪七公虽是乞丐，但乃丐帮帮主，超一流武功，怎么可能连鞋都没有呢？

金庸小说里的侠客大多不食人间烟火，太超凡脱俗，他们天马行空，独来独往，笑傲江湖。还是《水浒传》比较接地气，108条好汉都能在人们身边找到原型，是当时现实生活真实可信反映。如：

九纹龙史进，早期靠家里积蓄过日子，后来靠打山贼黑吃黑，如打瓦罐寺挣个仨瓜俩枣。

病大虫薛永、打虎将李忠，靠的是走江湖卖艺。

行者武松，帮施恩出头，醉打蒋门神，夺回快活林，靠的是当雇佣兵，替人出头报复。

王进传授九纹龙史进、柴进家那位洪教头武功，靠的是当武术老师。

李忠和周通抢下了桃花山占山为王，鲁智深和杨志抢下了二龙山占山为王，靠的是直接组织帮派团伙。

还有一类，如小旋风柴进，家境厚实，武艺一般，但江湖上赫赫有名，靠的是仗义疏财。

当然，对于习武者来说，历史上最直接，也是最悠久的营生，就是临时打工，或投靠某人某团伙，或当门客。

历史上两个侠客最有名，一个叫朱家，一叫郭解。朱家就很像柴进，靠着家里有背景，大肆藏匿亡命徒。而郭解，更像是后世游侠集大成者。他年少时曾做游侠杀人，做雇佣打手，干过藏匿凶犯、私铸钱、盗墓掘坟等无数不法勾当，成年后仗义疏财，结交当地官府，笼络乡绅豪强，建立私人团队，名声极大。史载他入关时，“关中贤豪知与不知，闻其声，争交欢解”。

你瞧，这就是最典型的游侠——年轻时混社会“侠以武犯禁”，搞定了最初的启动资金与名气，然后仗义疏财，组织帮派，自己当了教父。当然，若搞不好，就成了黑社会组织。这故事写进了《史记·游侠列传》里。

当然，真正厉害的游侠，时来运转时能干出点名堂。比如西汉开国时的彭越年轻时就是游侠，他组织帮派少年，建立私人军队，秦朝末年在魏地举兵起义，后来率兵归顺刘邦，拜魏相国，封建成侯，协助刘邦赢得楚汉之争，与韩信、英布并称汉初三大名将，西汉初年封为梁王。呵呵，厉害！

而大多数还在路上晃荡的游侠，基本都过得苦哈哈。

你想想，说是仗义疏财，财从哪儿来？哪有那么多财可疏？

说是锄强扶弱，哪有那么多强让你锄？

能被一两个游侠端掉的，那也就是底层小地主、小商户，或三五个人的破山寨、破圩子。

到了明清时期，经济发展，社会财富增多，部分游侠建立了镖局，走镖护送资财，才算有个正当职场和职业，有个较为稳当的饭碗了。

因此，侠客的日子还是不好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