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金华 洪菲 陆生丽 朱美君 徐明
遗传性球形红细胞增多症(hereditary spherocytosis,HS)是一种常见的遗传性溶血性贫血,是先天性红细胞膜蛋白基因突变引起红细胞球形化,红细胞在脾脏被破坏增加引起溶血性贫血,临床主要以贫血、黄疸、脾肿大为主要症状,在不同人群中差异较大。HS临床表型无特异性,多数需通过基因检测来明确诊断。目前已发现5种红细胞膜蛋白编码基因与HS发病相关,即Ankyin(ANK1)、α-spectrin(SPTA1)、β-spectrin(SPTB)、band 3(SLC4A1)和 protein 4.2(EPB42)基因[1]。本例ANK1基因突变HS患儿,变异遗传自其母亲,基因突变位点未被人类基因突变数据库(HGMD)收录,无文献报道,为新发突变,报道如下。
患儿 男,1月7 d龄。因“反复皮肤黄染1月余”于2021年7月3日入住南通市第一人民医院。患儿曾于出生后1 d及12 d因“皮肤黄染”入住本院进行光照疗法,3~4 d后好转出院。患儿系第2胎第2产,足月剖宫产,出生体重4 000 g,Apgar评分正常,否认出生时抢救史,混合喂养至今。其哥,6岁,体健。入院查体:反应可,贫血貌,呼吸平稳,全身皮肤黄染,前囟平软,巩膜黄染,口唇黏膜稍苍白,双肺呼吸音粗,未闻及啰音,心律齐,各瓣膜区未闻及杂音;腹软,肝肋下2 cm,脾未及肿大,下肢可引出原始反射。辅助检查:血型为B型RH阳性;血常规、肝功能及胆红素变化见表1、2。末梢血涂片显示成熟红细胞大小不等,可见变形。尿常规、粪常规、CRP、降钙素原、血清病毒抗体、肺炎支原体抗体检测、肾功能、血糖、血电解质、心肌酶谱、凝血全套、TORCH、感染性疾病筛查、溶血筛查、甲状腺功能三项检查、贫血三项检查、红细胞渗透脆性试验、血培养均正常。地中海贫血基因分型(含α地中海贫血点突变检测):α-地中海贫血1基因(SEA)未检测到缺失;α-地中海贫血2基因(3.7/4.2)未检测到缺失;α-地中海贫血点突变基因检测(CS、QS、WS)未检测到突变;β-地中海贫血基因分型(17种突变)未检测到突变。Hb成分分析(高分辨Hb成分分析):红细胞孵育渗透脆性试验88%,Hb 78 g/L,RBC 2.26×1012/L,HbA 70.0%,胎儿血红蛋白(HbF)28.4%,HbA2 1.6%,HbH包涵体检测未见,其他变异Hb未见。腹部超声检查提示肝、胆、胰、脾、双肾、输尿管、膀胱未见异常。家属拒绝骨髓穿刺检查。
表1 患儿住院期间血常规结果
入院予光照疗法降低血清未结合胆红素,静脉输注悬浮红细胞0.45 U(7月7日)及洗涤红细胞0.45 U(7月10日)纠正贫血,补充维生素AD及维生素E。出院后多次复诊血常规(表3),复查肝功能:ALT 64 U/L,TBil 63.1 μmol/L,IBil 39.2 μmol/L,提示胆红素维持稳定,黄疸未加重。7月19日再次静脉输注洗涤红细胞0.5 U。基因检测结果:发现ANK1基因有1个错义突变:NM_000037.4:c.1941C>A(p.His647Gln),家系验证发现该患儿基因变异携带来自母亲,结合临床表型确诊为HS。对ANKl基因的疑似突变用Sanger测序进行了验证,其结果与二代测序一致,见图1。检索中国知网、万方数据库及PubMed数据库,均未见“c.1941C>A(p.His647Gln)”突变位点报道。HGMD亦未见该突变位点收录。讨论 HS是最常见的遗传性溶血性贫血,其特征是外周血涂片上出现球形红细胞、溶血、脾肿大、黄疸和胆结石[2]。大约75%的HS患儿为常染色体显性遗传;其余25%为常染色体隐性突变或新生突变[1]。在美国核黄疸登记所列的新生儿中,HS是继葡萄糖6-磷酸脱氢酶缺乏症和ABO溶血疾病之后的第3种最常见的潜在溶血性疾病[3]。HS通常在患儿出生后的第一年最严重,黄疸是患儿的第一种临床症状,在出生后的前几天出现严重贫血,临床严重程度主要取决于贫血的程度。由于新生儿黄疸的常见性,年幼婴儿的HS诊断可能会出现漏诊情况,尤其是无HS家族史的患儿。HS不同个体的临床症状存在差异,根据临床表型很难对HS进行诊断,因此必须通过基因检测来明确诊断。本例患儿出生后不久有溶血、贫血、黄疸等表现,在做基因检测前未能明确诊断,直到基因检测提示存在ANK1基因突变才明确HS诊断。根据美国医学遗传学与基因组学学会(ACMG)指南,该变异会使所编码蛋白质的第647位氨基酸由组氨酸(His)变成谷氨酰胺(Gln),此病通常以常染色体显性或常染色体隐性方式遗传。也有报道红细胞平均血红蛋白浓度(MCHC)>365 g/L或MCHC/红细胞平均体积(MCV)比值>0.36是新生儿中HS的有价值指标[3],但本例患儿MCHC及MCHC/MCV比值均未达到上述数值。本例患儿未见脾肿大和胆结石,考虑与其年龄小、病程短有关。Xie等[4]研究发现脾肿大患儿中位年龄为6.9岁,未见婴儿期脾肿大病例,在检查中未发现任何儿童胆囊结石形成,分析可能与脾肿大和胆结石形成的长期慢性过程有关。
图1 患儿ANKl基因疑似突变的Sanger测序验证结果
表2 患儿住院期间肝功能及胆红素结果
表3 患儿出院后血常规结果
HS发病机制是基因突变导致红细胞膜蛋白缺陷,导致红细胞膜不稳定,使红细胞的外形由双凹圆盘状变为小球形,球形红细胞变形性小,经过脾脏时滞留于脾窦,被脾脏破坏增加,红细胞寿命缩短,出现溶血性贫血表现。红细胞膜骨架蛋白的减少程度与HS临床严重度密切相关,膜蛋白水平越低溶血越严重。HS的主要致病基因为ANK1基因(50%),其次为 SPTB(20%)、SLC4A1(15%)、EPB42(10%)和 SPTA1(5%)基因[5]。但Qin等[2]在35例中国HS患者中发现ANK1基因(46%)和SPTB基因(46%)突变,而只有9%的患者携带SLC4A1基因突变,提示ANK1和SPTB基因突变可能是中国HS患者的主要致病基因。ANK1基因定位于8号染色体P11.2,有42个外显子,编码的红细胞锚蛋白主要通过连接阴离子通道、Rh复合物和收缩的卵清蛋白在红细胞膜上表达。锚蛋白是红细胞膜的主要成分,由3个结构域组成:参与带3蛋白结合的24个同源重复N端膜结合域(MBD);一个血影蛋白结合中心区域(SBD);以及一个最保守的羧基末端调控域[6]。锚蛋白的一端与收缩蛋白β链尾的自连接点结合,另一端与带3蛋白结合,将膜骨架固定在脂质双分子层中,对稳定红细胞膜起着重要作用。ANK1基因突变导致其编码的锚蛋白结构发生改变,降低了红细胞膜的可塑性和稳定性,从而加速了红细胞的溶解和破坏。本例患儿基因检测结果提示,患儿ANK1基因发生错义突变,造成蛋白功能丧失,是该患儿的致病原因。由于该患儿母亲亦检测到相同ANK1基因的错义突变,因此其父母再次生育子女有25%的可能为HS患者。
HS的早期诊断对于预防不良后果是必要的。如诊断过晚,HS患者容易出现长期并发症,如胆石症、溶血发作和再生障碍性贫血危象[7]。但是由于血液疾病的临床症状复杂而模糊,常规诊断方法往往难以诊断、鉴别和提供遗传学指导,特别在临床特征是非特异性的新生儿中。本例患儿没有HS家族史,但结合临床资料和基因检测结果,诊断HS明确,说明基于新一代测序技术(NGS)的靶向测序具有较高的准确性。NGS是一种快速提供分子HS诊断的方法[8]。随着高通量NGS技术的发展,有望发现更多的ANK1基因突变,为HS提供更多的分子遗传信息。
HS尚无治愈方法,目前治疗的重点是控制病情的严重程度。脾切除术是目前对HS可行的治疗方法,脾切除术的适宜年龄为5岁或以上[9]。脾切除术只能消除溶血和相关的体征和症状,但不能纠正HS的细胞骨架膜缺陷[10]。袁宏伟等[11]进行55例HS患者脾切除手术,术后所有患者贫血迅速得到纠正,黄疸消失,有效率100%,术后随访无复发。随着介入治疗的发展,部分脾动脉栓塞术已成功用于HS的治疗。王彦丽等[12]对20例HS患者采用部分脾动脉栓塞术治疗,术后对所有患者进行5~10年随访,长期疗效良好。本例患儿在出生后2个月内因重度贫血输过3次红细胞,出院后随诊1月余,未再出现中重度贫血及黄疸表现,需进一步长期随诊监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