巾帼肝胆红梅魂，革命到底志如钢——歌剧《江姐》唱段“革命到底志如钢”演唱探析

郭 进 李欣雨

（广西艺术学院 音乐学院，广西 南宁 530022）

引言

民族歌剧《江姐》是呈现在我国众多舞台艺术作品中最为成功的歌剧作品之一，也是我国红色题材民族歌剧中具有代表性的经典之作。经典的艺术作品总会让人流连忘返，同时也让文艺工作者们在饰演英雄人物的同时，得到心灵上的净化、艺术上的提高、才华上的展示、思想上的升华。笔者也有幸曾于1997年和2011年两度在舞台上饰演过歌剧《江姐》中的“江姐”，这部戏就如同一个宝藏，带给我们精神力量，也带给了笔者艺术上的成长。笔者也由此开始格外钟爱中国民族歌剧，这股炽热的民族歌剧情结也感染了每一个学生。2021年在建党100周年之际，笔者指导学生排演了音乐会版的歌剧《江姐》，极大地提高了学生的学习热情，有效地促进了声乐演唱技艺的提高。真正地实现了通过演歌剧《江姐》，听英雄赞歌，赏经典旋律，最终达到传红梅精神，赓续红色血脉的重要学习目的。也希望通过排演系列的经典民族歌剧，让学生学习到更多的经典艺术作品，使自身的艺术修养与舞台表演素质得到提高的同时不断增强文化自信。继承发展和积极弘扬我们中华民族历史悠久的优秀传统音乐文化，为中国声乐歌唱与表演的学术理论话语体系建构贡献力量。

一、观·《英雄故事》

（一）歌剧《江姐》第二幕剧情概述

歌剧《江姐》主要描述了在1948—1949年全国解放前期的背景下，以江姐为核心的地下党员与其他革命者在敌军的压迫下开展武装斗争，不畏生死，为国牺牲的革命精神。第二幕是推动整部歌剧情节转折的重要章节，主要讲述了江姐在奔向华蓥山向战友相互交接任务时，得知自己的丈夫华蓥山纵队政委彭松涛已经牺牲的噩耗，心中万分悲恸，她抑制住失去丈夫的巨大悲痛，心情复杂，但为了大局必须隐忍立即投入了对敌斗争。之后江姐和游击队队员们广泛发动群众，抗丁抗粮，阻截敌人军火，开展武装斗争，她的人物性格也在短短的时间内不断发生改变，从而更突出江姐的坚毅与乐观，为后续剧情的发展起到了推动和促进作用。

（二）第二幕中“江姐”的人物形象分析

在第二幕中，只有两首唱段，少而精。一首是江姐和华为的对唱《青松林内红旗扬》，另外一首就是江姐的咏叹调《革命到底志如钢》。然而江姐的人物性格就在这两个唱段之间发生了巨大改变。从刚出场时怀着满怀喜悦的心情奔赴华蓥山革命根据地——却在上山途中意外得知丈夫被敌人残忍杀害并亲眼所见的悲痛欲绝——再从悲痛中走出并化悲愤为力量到坚定革命信念的坚强乐观、英勇果敢的女性革命者的人物形象。

第二幕的这首咏叹调《革命到底志如钢》足有9分钟之时长，这也是江姐以情带声来完成的一首高难度的声乐作品。从得知噩耗的崩溃到亲眼所见的难以置信——从曾几何时的回忆到想起革命誓言——再到化心中悲愤为革命力量到坚定理想信念并鼓起勇气投入革命战斗的层层内心转折，把一个内心细腻、果断勇敢、坚强乐观、大义凛然的女革命者形象真实地呈现在舞台上。

二、品·《英雄赞歌》

（一）唱段《革命到底志如钢》音乐作品分析

作为歌剧演员，要想塑造好你所饰演的角色，首先就要能演唱好你所饰演的那个角色的重要唱段，而要想唱得有深度，那首先就要对作品进行音乐上的仔细分析。这首咏叹调是歌剧《江姐》中最为重要的抒发主人公江姐内心情感的唱段之一。作曲家在创作这个唱段时既汲取了西方歌剧的形式，又借鉴了川剧、四川清音、四川民歌，中国戏曲的板腔体等元素，使该唱段具有浓郁的中国民族民间音乐风格。这首咏叹调是一首情绪起伏大，节奏变化多，颇有演唱难度的成功作品。此唱段出现在该剧的第二幕，这场戏是一出从大喜到大悲的戏。江姐离开朝天门码头之后兴冲冲地和地下党员华为一同奔赴华蓥山根据地，在前往川北上山的途中她满心期待能尽快见到久别的丈夫彭松涛，没想到等待她的却是丈夫牺牲的消息。当亲眼看见丈夫的人头被敌人悬挂于城墙，她悲痛万分时唱起了这首咏叹调。整首曲目很长，足有9分钟，所以蕴含在歌曲里向观众传递出的音乐感觉与音乐故事也分为很多层次。

1.曲式分析

这是一个多段体的唱段。作品共分为7个乐段，调性采用了民族调式，每个段落调式都相应发生了调整，主要变换的调式有F徵、C商、D角、降B宫、F商等。但主题旋律在每一个部分都交替变换出现，给听众增强旋律主题记忆感。节奏上主要以板腔体作为音乐发展的主要来源，中国传统民间音乐里板式变奏尤为重要，与此同时该乐曲更多融入戏曲元素。A段开头第一句“寒风扑面卷冰霜……”就是一个典型的散板开头，散板的节奏是相对自由的但速度较为缓慢，演唱者在尾音旋律中可结合自身的演唱技巧与情感相对延长。A段整个部分都为散板结构，用散板的韵律与节奏形态来充分表达出江姐得知丈夫牺牲这一噩耗时的惊慌与悲痛。曲中自由延长记号与重音记号的标出也体现了歌曲前段中浓厚的戏剧效果，作曲家把节奏、情感、力度、旋律融为一体，把女主角江姐悲愤的情绪拉至最高点，形成一个小高潮，同时暗示与后方旋律情绪的改变形成一个层次对比。

B段的乐段材料是A段材料的发展，依旧保留部分节奏与旋律音，延续了散板的节奏状态，整段旋律依旧在“紧拉慢唱”中进行。B段主要表达出了江姐对丈夫彭松涛离世的难以置信以及深度怀念之情，这部分在散板的基础上还逐渐引入了慢板以及中板的节奏形态，来为后方做铺垫。B段的最后一句“多少年患难相依甘苦共尝”伴奏织体上突然进行了向上推进，演唱时用最饱满的情绪进行收拢，空拍的运用使其整段旋律更加完整，层层递进为下方旋律音进行引入步入C段。C 段在歌词中使用过四次，在旋律上也非常相似。这一小段旋律呈现出的音乐感觉是温馨的、音符走向平稳用来诉说回忆，速度较上一段稍有加速，增强乐曲的叙述性与连续性，通过音乐旋律把曾经的画面勾勒到观众眼前，增强真实性。D段的乐曲结构速度加快，成为快板，整体采用了紧打慢唱的形式，使整首曲目的故事线条更加流畅。最后一句“谁知你壮志未筹身先亡”的音乐情绪是本段的爆发点，宣泄出主人公心中的遗憾和忧愤。F段是本曲的重中之重，是江姐情绪的转折最高点，展示出了江姐革命信念的坚定，从唱词、节奏、音符走向来看，节奏分明、音符级进上行、唱词所用语气坚定、激烈。整段采用叙述性进行描写，不仅表现出了江姐的坚强乐观也表现出了她在革命利益面前的大无畏精神。

2.唱腔运用

该唱段共分7个段落，不同段落的唱段中都分别融入具有中国民族民间音乐和戏曲风格的因素，其中出现最多的就是带有板腔体节奏的戏曲结构。

“板腔体”又称为“板式变化体”，在中国戏曲和曲艺中被广泛运用。板腔体又分为原板、慢板、中板、二六板、流水板、快板、摇板、散板等。作曲家运用戏曲板式腔体的结构体系来刻画出江姐内心的情感变化，拉长戏剧效果，使人物性格更加饱满。戏曲中多用散板进行结尾形成一个开放性乐段，本曲作曲家稍做出调整把散板调整为原板，让乐曲的结束性更强，给听者一个强烈的收拢感告知其结束，为下方剧情做铺垫。开头为散板“寒风扑面卷冰霜，心如刀绞痛断肠”演唱时节拍自由，自由延长记号的使用是提醒演唱者可根据自身的演唱技巧、表达情感进行相应的拖拍来进行演唱处理，表达内心的忧伤的情绪。后句“实指望满怀欣喜来相见，谁知你一腔热血洒疆场……”伴奏逐渐紧促，演唱时一定是演唱技巧与情感之间的配合，不能只顾情感表达而忽略歌曲本身的节奏。中段为慢板，在“江姐”回忆过往中进行体现：“曾记得长江岸边、曾记得罢工怒潮、曾说华蓥山下、曾说握紧手中抢”这4个“曾经”在慢板的节奏中依次进行表达，作曲家把曲调与戏曲中的慢板加以融合使其更加耐人寻味。

从“你的话依然在我耳边响……”开始走进快板，快板又称为“有板无眼”在戏曲的唱腔中属于最紧凑的板式，表现出江姐内心的坚定。直到“谁知你壮志未筹身先亡”又是一个情感迸发的最高点，与前方形成反差，把快板又拉回到一板三眼的慢三板，演唱时延长音的加入也大大地表现出了“江姐”此时的无奈与绝望。更为下方全曲的高潮“革命到底志如钢”做铺垫。最后段落板腔体运用了流水板，节拍紧凑，情绪激动，富有节奏感的同时又具有极强的叙述性，把一个坚毅勇敢、善良乐观、临危不乱的女性革命者的形象刻画在观众眼前。

（二）唱段《革命到底志如钢》演唱技术分析

演员在舞台上独自一人表演这段咏叹调时，为了要把江姐从得知噩耗的悲痛欲绝——再到回忆与丈夫彭松涛一起共同战斗生活——再到化心中悲愤为力量鼓起勇气投入前线继续革命战斗的这种内心转折的丰富层次感准确地表达出来，一定是演唱技巧与情感之间的有机配合。

1.咬字

“依字行腔”“以情带声”这是我们演唱中国作品都需要遵循的科学规律。我们常说演唱时要“字正腔圆”，其实要把“字”咬得准确了，行腔才能达到圆润。但是，我们在演唱声乐作品时，有时会碰到一些特殊的地方需要采用一些演唱上特别的处理，才能更好地去表达你的内心、你的情绪，看似并不规范，实则会很有演出的效果。

在这个唱段中，咬字吐词要根据情绪和情感的需要进行一些特殊的演绎和处理，这样才可以更好地去传情达意，准确地传递江姐内心的丰富情感，以及情绪上的涌动和变化。唱第一句：“寒风扑面卷冰霜”时要哽咽着用颤抖的声音去咬字发声。唱第二句“心如刀绞痛断肠”的“痛”字时，要加重字头的咬字，舌尖抵住下牙再发声，采用憋一下气再把“痛”字从口中喷出来唱，就会令人产生悲痛欲绝的感觉。但并非所有的字都要用力咬出，在江姐回忆过往的中段慢板部分，作曲家采用了叙述的手法来进行勾勒：“曾记得长江岸边、曾记得罢工怒潮、曾说华蓥山下、曾说握紧手中抢”这4个“曾经”是在慢板的节奏中采用“轻咬字”依次来进行表达。咬字的轻重与曲调的走向有着密切联系，所以此段只需用说话的感觉进行清晰地咬字，再加入自身情绪进行演唱即可。唱到“你的话依然在我耳边响……”开始走进快板，快板又称为“有板无眼”在戏曲的唱腔中属于最紧凑的板式，此时咬字要清晰且有力量，表现出江姐内心的坚定。直到“谁知你壮志未筹身先亡”又是一个情感迸发的最高点，此时要带着哭腔唱这一句，与前方形成反差，把快板又拉回到一板三眼的慢三板，演唱时延长音的加入也大大地表现出了江姐此时的无奈与绝望。最后的唱词“誓把这血海深仇记心上，昂起头挺起胸重返战场”要用硬起音的方法来咬字，刚劲有力，充分显现出“江姐”不畏牺牲，化悲痛为力量，前赴后继英勇杀敌的决心。

2.音色

这首唱段由于歌词中所包含的内容较多，所呈现的画面也丰富多样，节奏上有快有慢，音乐上有强有弱，情绪上有起有落，所以音色的运用也要求是多变的。

为了能准确地完成好江姐在这段唱段的演唱，演员需要运用美声与戏曲唱法相结合的演唱方法，以及细腻的艺术处理，并且需要根据每一个段落的内容和情绪来进行音色的设计和演绎，只有这样才能达到通过声音技巧、演唱情感和二度创造来较好地塑造出江姐的艺术形象。开始的前两句“寒风扑面卷冰霜，心如刀绞痛断肠”要使用哭腔来演唱，音色是略带暗哑的；唱到“曾记得长江岸边……”这里是陷入回忆之中，眼睛里仿佛看到了当时与彭松涛共同生活战斗的场景，音色要恢复正常，从容地娓娓道来；唱到“你的话依然在我耳边响……”这里要让音色唱的圆润厚实一些；唱到“怒火烧干眼中泪，革命到底志如钢”这时候演唱的语气要更为坚定，音色也要变得大气成熟一些；最后一句“誓把这血海深仇记心上，昂起头挺起胸奔向战场”要用高亢的充满共鸣的全通道的声音来演唱，突显出江姐的坚强刚毅。

3.情感

要想成功地在舞台上演绎好歌剧中的角色，演员一定要能做到“人戏合一”，这样才能真正做到自身与舞台人物的有机融合，才能感动观众，吸引观众。

在给学生排演时，笔者多次为学生讲解表演江姐这一幕时应具有的情感状态和表演形态，详细地帮助学生去感受江姐从震惊——颤抖——悲痛——回忆——重新振作——坚定信念的情绪转化、精神状态和具体表演！ 如江姐突然看到彭松涛挂在城墙上的头颅时，那一声：“老彭！”是痛彻心扉的嘶喊。此时江姐的眼泪要喷涌而出，步态凌乱，浑身颤抖，瘫坐在地上，在音乐响起后再缓缓地带着哭腔唱起：“寒风扑面卷冰霜……”唱道“老彭的声音响耳旁，浑身添力量。”此时江姐的眼神已变得清澈明亮，恢复理性。唱道“你的话毅然在我耳边响”此时演唱就要带着江姐在宣泄过悲痛情绪后，拭去泪水，重新恢复了革命的斗志去继承彭松涛同志遗志，化悲痛为力量的坚定信念，眼神和动作都要铿锵有力。演唱到最后两句“誓把这血海深仇记心上，昂起头挺起胸重返战场”时，身姿要格外挺拔，眼神要坚定，步态要有力稳健，连走路也是在钢琴的节奏里，犹如革命者坚定不移的心，一步一步走向胜利。

（三）唱段《革命到底志如钢》舞台表演分析

这个唱段，是一个特别适合培养声乐学习者锤炼唱功和演技的一个片段。

江姐是一个具有坚强革命意志的共产主义战士，但她也是一个有着丰富内心情感的年轻女性，当她看到深深相爱的丈夫彭松涛惨遭敌人杀害头颅被挂在城墙上时，如万箭穿心般痛不欲生，但是很快就调整好自己的情绪，恢复理性，奔赴战场。因此，在表演塑造江姐这个角色时，一定要刚柔并济，要努力展现出一个立体的、有人情味儿的“江姐”。

歌剧表演是听觉形象和视觉形象的双重交融，但如何通过自己的形体、神情把人物演活，这也是表演者需要努力攻克的一个难关。在舞台上表演时，笔者认为首先就是要善于运用眼神。如在突闻爱人彭松涛牺牲时，江姐唱起：“寒风扑面卷冰霜”，此时是痛不欲生、泪眼朦胧的。唱道：“曾记得长江岸边高山上，红旗下是你介绍我入党……”眼神是放射出光彩的。唱道：“怒火烧干眼中泪，革命到底志如钢”，眼神是刚毅地。唱道：“誓把这血海深仇记心上，昂起头挺起胸奔向战场”此时眼神是坚定的。这种眼神的表现力，必须在实践中不断揣摩，一方面要通过自己努力的训练；另一方面也需要调动自身地情感和情绪去表演。其次就是肢体和步态上的有机配合。在歌剧表演中的肢体动作和手势表情与音乐会上的独唱表演是有区别的，它的肢体动作要更夸张，还要随着剧情的需要进行舞台上的合理调度。最后就是演员对情绪上的掌控也很重要，如江姐得知丈夫去世，头颅挂在前方山上，如果只是完全地投入悲痛其中，情绪就会非常得激动，此时假如没有理性的控制，会使感情过于外放，走动也夸张，表现得悲伤过度，声音就会失去控制力而影响唱段的演唱。

三、传·《红梅精神》

在指导研究生小表演这场戏时，笔者告诉她不能只把“江姐”当英雄来演，她是一个有血有肉的女性，她有着坚定的革命意志，更有着超人的格局和情怀。通过认真地钻研和练习，小李在正式汇报演出的当晚，较好地完成了这场戏的表演，令笔者感到很惊喜。小李说：“表演歌剧《江姐》第二幕的这场戏是非常具有挑战性的，在导师的帮助下，我逐步建立起了人物感觉，尤其是演出前的彩排，导师的亲身示范让我对人物有了更近一步的理解。我深切地感受演员在台上表演时不能想太多，一定是要把自己百分百地与人物个人合二为一，才能有忘我的表演状态。我作为一名共产党员，在亲身演绎江姐这一榜样之后，心中的爱国情怀也更加高涨。”

四、结语

“巾帼肝胆红梅魂，革命到底志如钢”。百年党史，沧桑巨变，风云涌起，英雄辈出，在这些为国捐躯的英雄名单中，“江姐”便赫然在列。我们作为高等艺术院校的师生，虽然无力展演建党百年的曲折历史，但我们可以通过音符在舞台上去再现我党成长壮大过程中的英雄江姐，演英雄学英雄。通过指导学生排演红色经典民族歌剧，这不仅能让学生深切地感受歌剧艺术的魅力，以一种特殊的方式来了解历史，受到爱国主义教育，并且在演唱、表演、台词等方面也得到了提高和进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