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族旅游小镇地方性生产的阶段性“蝶变”及特征研究
——以云南省大理市双廊镇为例

2022-11-02 02:05刘宏芳明庆忠
地域研究与开发 2022年5期
关键词:蝶变洱海白族

刘宏芳,明庆忠,韩 璐

(云南财经大学 旅游文化产业研究院,昆明 650221)

0 引言

中国快速发展的城镇化进程被现代化、全球化、工业化等裹挟向前,消弭着地方性,“特色危机”已成为共性问题。民族旅游小镇虽位于主流文化的边缘地带,但也陷入地方-全球、本土-外界、传统-现代的二元或多元发展路径选择之中,其地方性不可避免地受到外界冲击。城镇景观作为地方性的典型文本,正面临着经济一体化与快速城镇化所导致的严重不协调与冲突危机[1]。随着旅游业的快速发展与特色小镇的加快推进,旅游小镇成为投资新“风口”与热点[2-3]。旅游城镇化对城乡发展、人口与社会结构、土地利用与景观环境均有影响[4]。在旅游城镇化过程中,地域选择成为重要的空间研究问题之一,我国具备旅游资源比较优势但经济落后的民族地区尤其值得关注[5]。地方性变迁研究是对人文地理学人地关系学术探索的一个补充,是旅游地理学新的研究内容。地方性的社会建构过程和结果是否道德、审美价值和伦理价值体现在何处值得进一步探讨[6]。

旅游小镇是指依托优越的旅游资源条件、以旅游接待和观光以及休闲等旅游服务为主要职能、以旅游产业为主导的小城镇[7-8]。国外旅游小镇研究主要关注小镇旅游功能与价值以及由此产生的社会关系、社会现象及空间变化。旅游城镇化与市郊化、城市精致化(也作“乡绅化”)、后现代城市相关[9];小资阶层、本土流动、移民增加以及性别、民族与小镇的旅游城镇化关系密切[10]。促进小镇精致化过程可以实现经济社会资本与小镇的整合[11]和文化复兴[12]。旅游接待业是小镇的发展动力之一[13],小镇历史中心的复振与空间吸引力增强与对文化遗产的尊重相关[14];小镇文化群体间的和谐、对待新移民的开放性、对多元文化的接纳、在保留本土遗产与地方感前提下对不同文化背景的尊重以及对新移民全方位社会融入的支持可减轻小镇的不稳定性[15]。外来移民可为小镇社会经济注入活力[16],也有学者指出,旅游对当地实质性发展帮助有限[17]、大量移民带来激烈竞争、利益冲突、信任缺失与弱社区依恋[18]。外来资本、投资和艺术家工作室在促进旅游发展的同时可能会破坏小镇的乡村感并导致物价上涨[19],促进地方和文化的理解是小镇旅游经营中的一大挑战[20]。基于创意体验的旅游、创意产业整合、创意集群、创意空间非常重要[21-22]。小镇的公共空间变化[23]、艺术实践及其效应[24]、旅游消费[25]与遗产生产[26]等问题也受到关注。对中德旅游小镇的比较研究发现,原住民和游客的和谐共生是旅游小镇持续发展的前提,要注重历史文脉的传承更新及提炼[27]。旅游驱动下中国小镇城镇化是基于标准化的旅游服务供给和大量的自然环境消费且发生于特殊的现代性背景下的特定空间[28]。此外,旅游小镇景观格局演变[29]、地方依恋识别元素[30]、内生动力与主要问题[31]、空间结构[32]、时空演化与成熟度评价[33-34]以及规划设计[7-8]等问题受到重视。文化是特色旅游小镇的内生动力[31],民族地区旅游城镇化导致的社会文化问题与应对[35]、少数民族生活方式变迁[36]、环境感知对地方依恋的影响[37]、生态治理困局及其路径重构[38]等受到关注。可见,旅游小镇中的地方特色与文化传承、移民问题已成为焦点,民族旅游小镇社会文化问题及生态效应及治理等也受到重视。

地方性是地方特色、地方形象的基底,是地方本身所具有的自然特质和文化特征[39]。地方性决定了地方吸引力、竞争力和满意度,地方吸引力、竞争力和满意度在旅游发展中又不断彰显、丰富、重构地方性,同时也可能产生负面的“无地方性”[40]。地方性空间是旅游发展的核心要素[41],构建“全球化-地方性”的要素互动机制是文化创意产业区空间的增长路径[42]。地方性生产的分析应将“内容”“形式”及“生产机制”研究综合起来[43]。地方性的形成有结构性动力和非结构性动力两股力量[44-45]。地方性生产是由媒介、游客的旅游实践、当地人的地方实践以及大规模全球流动中复杂的文化、价值、知识、资本等要素互动所共同表征、建构和重塑的过程[46]。地方性生产是一个持续再造的过程,经历着社会文化变迁[47-48]。自然-生计-制度-意识形态“四层一体”的乡村地方性发掘方法也被提出[49]。可见,地方性生产是一个牵涉多重力量、多种媒介与多元实践的持续性过程,卷入因素较为复杂。民族旅游小镇地方性生产是一个涉及多元主体、多方力量旅游实践的社会网络行动过程。

本研究以双廊这一典型的大理洱海畔的白族旅游小镇为例,以其地方性生产为主线,综合考虑其民族文化传承、生态环境保护与地方性生产的关系,解析不同阶段多主体介入下的地方性生产特征与效应,探究其地方性生产规律的“蝶变”过程,从而更好地解读不同阶段的地方性建构力量,有助于摸清民族旅游小镇地方性生产的一般规律,为旅游小镇的地方传统保护、地方认同强化及持续健康发展提供一定的参考借鉴。

1 研究区概况及研究方法

1.1 研究区概况

研究区域为大理市双廊镇。双廊是典型的白族小镇,主要少数民族为白族,占本地总人口的87%。位于大理市东北端,洱海东北岸,被誉为“苍洱风光第一镇”,有“大理风光在苍洱,苍洱风光在双廊”之美誉。面积218 km2,位居大理市第二位,2017年常住人口18 890人。境内大丽铁路、大丽高速公路和东环海公路穿行而过,是《五朵金花》《白月亮白姐姐》《洱海情波》《望天崖》《心花路放》等影片拍摄的外景点。2003年被评为云南省历史文化名镇,2019年9月成为“云南省特色小镇”,2020年8月成为国家AAAA级景区。辖区内双廊村和大建旁村被评为首批全国乡村旅游重点村。2021年8月,双廊入选全国首批乡村旅游重点镇;9月,大理洱海入选国家生态环境部美丽河湖案例。双廊镇是大理白族自治州洱海畔的白族旅游小镇和热门旅游地,是云南省特色小镇及历史文化名镇,以“小资天堂”和“艺术家聚居地”闻名,被视作旅游引导的新型城镇化典范,位于洱海畔的地域优势、艺术家及名人介入的发展背景、不同阶段旅游发展的主导力量有所不同使其具有突出的典型性与代表性。

1.2 研究方法

主要采用实地调查、历时性研究法。先后于2012年9月、2016年9月、2019年2月、2022年1月4次实地调研双廊,对政府工作人员、客栈经营者、游客、当地居民等进行深度访谈。同时对大理双廊自20世纪90年代以来旅游发展的相关新闻报道进行分析,以旅游地生命周期理论为依据、以主要标志性事件为断裂点将双廊旅游发展划分为初始期(2000年以前)、探索期(2000—2007年)、剧烈变化期(2008—2016年)及整改提升期(2017年至今)4个阶段,并对其地方性变化特征进行分析。

2 双廊小镇的地方性内涵解读

2.1 地方历史、民族文化的特殊性

民族文化历史、时代变迁、名人、纪念性场地等是民族旅游小镇地方性的重要组成部分。民族文化包含民族生产与生活、物质与精神、社会制度与意识形态等物质与非物质领域,具有强烈的自然背景与地方历史的地方性分异。双廊原是典型的白族小镇,因其临海的区位特征形成了渔猎文化与农耕文化共存的特点,但在流动性极强的当代背景下,艺术家、客栈经营者等新移民成为双廊新的建设者,推动了双廊新文化建构。

2.2 独特的地方优势

其优势包含小镇独特的吸引力、社区精英与新移民构成的人力资源优势、国家和地方相关政策支持的制度优势、地方性知识的技术优势、社区营造的良好环境优势等。双廊位于大丽高速公路旁,具有知名艺术家和客栈经营者的人力资源优势,汇集了洱海保护、少数民族文化传承、特色小镇建设、全域旅游发展、历史文化名镇保护等多重政策组合叠加的优势。

2.3 小镇与大众“联结”后产生的主体性意义

主体性意义是指基于对小镇了解和认知而产生的地方认同、依赖或依恋。旅游营销、杂志、文艺作品、新媒体的图文分享等均可能促成这种“联结”。不同主体对地方的解读不同,赋予了地方主体性意义的多种可能。双廊的网络宣传曾助力了他者对双廊的地方想象,不同旅游者的游记也记录、展现了多面的双廊。

2.4 自然生态环境的特殊性

包括地质地貌特征,也包括其水文要素、林地、绿地及所在地域的气候特征、天象景观等,是整个民族旅游小镇景观空间格局的基调、生产生活赖以开展的基本条件和旅游资源禀赋。双廊最为典型的自然基底是由苍洱风光构成的生境,近观洱海是其重要的旅游吸引力。

3 双廊地方性生产的“蝶变”特征

3.1 初始期:政府主导的历史意象复现

3.1.1初始期(2000年以前)双廊旅游发展概况。双廊属大理旅游发展的后起之秀。1998年,双廊的龙头型吸引物“南诏风情岛”建成运营;1999年,大理州人民政府将双廊列入全州小城镇建设重点乡镇之一,并启动建设“双廊民族文化一条街”,南诏风情岛和民族文化街还被列为1999年昆明世博会定点接待单位。本阶段“南诏风情岛”是双廊旅游的主要吸引物,双廊还未作为一个热门旅游地为外界所知。

3.1.2初始期双廊地方性生产特征分析。本阶段双廊地方性生产以政府主导的民族文化旅游发展的本土真实性生产生活情景呈现出的“渔村”为特征。旅游发展重心在南诏风情岛,双廊的原乡特质与古渔村意象更为突出。政府主导权与话语权较强,注重地方历史与传统复现,双廊基本按照“白族渔村”主旋律发展。南诏风情岛与民族文化风情一条街主要依托本土白族文化元素进行建设,如以渔女为元素的“洱海的女儿”主题雕塑、以《后汉书·西南夷列传》中的“九隆”神话为题材雕刻的“沙壹母”铜雕,以及按照南诏大理国时存留下来的阿嵯耶观音造像雕成的高17.56 m的世界上最高的汉白玉观音雕像,还建成了本主广场,并立有大理“本主之王”段宗榜雕像。本主是白族村社的保护神,意为“我们的主人”。本主崇拜是白族的一种本土宗教信仰。政府主导下以双廊历史意象复现为主的景观建设与居民在地生活的自然呈现相得益彰。

3.2 探索期:新移民植入与政府再现本土文化

3.2.1探索期(2000—2007年)双廊旅游发展概况。探索期以新移民为代表的小资阶层对地方性建构起着重要作用,促进了双廊旅游文化产业的“在地化”发展。“在地化”的文化产业能够促进产业发展和产业特色凝练,还能促进社区精神培育和治理能力提升[50]。2000年,双廊镇玉矶岛村同意给白族舞蹈家YLP一块洱海边的土地用以安家,此后,YLP的太阳宫在画家ZQ的设计下扎根双廊。2005年,江苏人JM在大建旁村沿海处建起双廊第一家外来人客栈——海地生活国际青年旅舍,被认为是双廊旅游度假起步的标志。此后,在双廊“安家”的各类艺术家有画家ZQ,导演ZY、SJH夫妇等,一些“北上广”白领、小资、文艺青年等也纷纷加入双廊“旅居者”“驻客”队伍。2004年,为统一保护洱海,双廊镇划归大理市行政管辖。双廊旅游发展逐步突破单一的南诏风情岛观光形态向旅居度假模式转变。但客栈数量较少,尚未进入大众旅游阶段。

3.2.2探索期双廊地方性生产特征分析。本阶段双廊的地方性生产除政府引导外,开始卷入了外部资本与新移民,表现为第二居所打造、客栈经营起步带来的景观格局变化以及艺术家为双廊注入的艺术气质。YLP是双廊艺术家移民的代表,双廊的地方性与其个人气质发生了一种微妙关联,被想象和传颂为理想的隐逸生活之地,她的太阳宫、月亮宫成为双廊旅游新地标。画家ZQ建成青庐,导演ZY、SJH夫妇则创立了全国第一个少数民族农民画社——双廊白族农民画社,引导当地妇女进行绘画艺术创作及恢复刺绣等传统手艺。双廊因此逐步超越了“古渔村”传统形象,由居住空间转变为旅游休闲度假空间及商业空间。建筑景观具有典型的临海亲水性特征。洱海湖滨一带原为滩涂,地基不稳,难建造高房,原住民更多选择在靠山一侧居住。但为满足观景需求,新建造的客栈多会选择近水或在临海一侧进行落地窗设计。新移民对双廊地方性生产的作用体现在两个方面:一是名人艺术家选择在双廊洱海畔“枕水而居”,使其休闲度假及旅居价值得到极大提升,建构了全新的地方意义;二是客栈建造带来了双廊建筑景观格局的重大改变,形成了客栈产业集群与强大的示范效应,吸引更多的外来资本及专业运营团队参与双廊民宿客栈建设。

政府引导功能体现为通过规划引导本土文化的传承与复现,并提出景观风貌要求。2006年《大理市双廊历史文化名镇保护规划》将双廊历史价值构成要素总结为:“聚落保存完整、真实;传统白族民居建筑风格突出,具有民族地方特色;古镇背山滨水,地域景观特征突出;白族民俗文化传统保存完整,具有浓郁的白族特色和历史文化积淀”。并提出将双廊作为“白族水村古镇”进行打造,划定双廊、康海、天生营、大建旁、岛依旁等在内的“古镇保护区”,提出“该区不得再新增居民宅基地,现有宅基地可按规划要求进行建设,但建筑外观必须按白族传统风貌进行建设……建筑更新后必须保持古镇建筑传统风貌,与周边环境相谐调,不得因更新而发生建设性破坏”等要求。在双廊镇入口处立有“双廊古渔村”石碑,本阶段双廊整体风貌仍与白族渔村的地方形象契合。

3.3 剧烈变化期:地方性建构主体缺失与景观失控

3.3.1剧烈变化期(2008—2016年)双廊旅游发展概况。2008年,双廊开海节及各类网络宣传营销助力共同促成了双廊旅游腾飞。节庆活动对地方性有一定的建构作用[51-52]。网络和社会媒介有助于旅游者对旅游核心区域以及整体环境的感知[53]。本阶段双廊客栈数量及客流量均迅猛增加,营销方面呈现出“社会名流聚集、媒体聚焦关注、官方宣传营销、客栈自我推介”的态势[54]。2008—2012年大理市东环海公路全线柏油路面改扩建工程完成,连接起了喜洲、古城、才村、海东、双廊等重要旅游节点,提高了从市区进入双廊的通达性并为洱海环湖骑行提供了便利。2013年底,大理至丽江高速公路全线通车,分别可从挖色、双廊两个出口进入双廊,自驾车流量明显增加,出现了大量租车行和停车场。2014年,电影《心花路放》有部分剧情发生在双廊梧桐客栈,引起旅游热潮。2015年,“双廊旅游”官方微信公众号和旅游网站正式开通,以各式客栈、旅游攻略等为主题的微信公众号纷纷开通,助力双廊旅游宣传。截至2016年9月13日,以“双廊”为主题的微信公众号检索结果共有54个,其中精品客栈、餐饮类公众号就有42个。而此时双廊镇客栈、餐饮等经营户数量上升到534户,其中,客栈经营户405户,餐饮及其他行业经营户129户。双廊的井喷式发展和受地域空间限制的发展局面一度饱受诟病,各大媒体及网络游记对双廊“大工地”“脏乱差”“开发无序”等批判声日益升温,倒逼双廊后期的转型提升。

3.3.2剧烈变化期双廊地方性生产特征分析。剧烈变化期双廊的景观嬗变和地方性重构同时发生。城镇景观是地方文化与形象的典型要素,也是各种外来文化与本土文化交汇、冲突最激烈的表征媒介之一[2]。本阶段双廊地方性生产具有以下特征:一是政府基础设施建设持续发力,但官方旅游形象的感知度与整体管控不甚理想,虽有引导但管控力度不足。大丽高速、环洱海公路及路旁的景观营造、观景台、休息站等基础设施建设助力了双廊旅游发展,但游客对“白族古渔村”“开海节”“本主节”等契合地方传统与民族文化形象的要素感知不甚理想。调研发现,旅游者对双廊白族文化的感知度远低于洱海和客栈(表1)。二是新移民通过网络文本对双廊景观风貌的宣传营销发力迅猛,与影视作品一道改造双廊形象,使“古渔村”走向“文艺双廊”,营造出基于“他者想象”的双廊地方性,而本土居民对地方性的主体性建构话语则较为缺失。新媒体传播用直接的图像及声音代替抽象的文字思想,促进了草根话语的多元化呈现,但同时复杂的话语传播环境使话语的权威性增强[55]。客栈经营者自媒体网络宣传营销影响重大,形成微信、微博、博客、游记全方位共同发力营造“面朝大海、春暖花开”“文艺双廊”“双廊慢生活”等形象,将双廊描述为隐逸遁世之地。带有后现代审美意蕴的客栈命名及双廊隐逸遁世的形象重构了双廊的地方性。三是新移民在房屋和土地租赁后的旅游设施建设高歌猛进,风格杂糅的客栈建设和“大工地”形象导致景观格局失控。2017年,全镇有营业执照的经营户激增至1 600余家,是2016年底的近3倍。双廊白族风貌日渐式微,靠山一面老旧房屋较多,以风格迥异的客栈汇聚的杂糅化、文字景观的文青化、庭院绿植精致化等为代表的后现代个性化审美的自由释放与白族传统衰落、噪声污染、建筑垃圾成堆、洱海水体污染等问题形成了强烈的对比与冲突。

表1 双廊镇旅游者感知事项 次

3.4 整改提升期:政策话语权回归与多主体响应

3.4.1整改提升期(2017年至今)双廊旅游发展概况。2015年新年伊始,习近平总书记到大理视察并作出“一定要把洱海保护好”“让‘苍山不墨千秋画,洱海无弦万古琴’的自然美景永驻人间”的重要指示。此后,包括洱海、抚仙湖、滇池在内的云南高原湖泊保护力度均不断增强,纷纷通过关停客栈、餐馆、改变农业种植方式、整村易地搬迁等方式来减少污染。《云南省大理白族自治州洱海保护管理条例》不断修订,明确指出洱海保护管理范围包含双廊、喜洲、湾桥、海东等在内的大理市10个镇及洱源县6个乡(镇),并划分了一、二、三级保护区。2018年5月,提出了洱海蓝线、绿线、红线“三线”划定方案[56]。2017年3月31日,大理市宣布划定洱海流域水生态保护区核心区,近2 000家客栈餐馆被关停,其中,双廊镇关停了距离环海公路30 m以内核心区的客栈餐馆共628家(其中客栈427家,餐饮201家)。2018年10月,双廊经过停业整顿、风貌提升后继续开门迎客。截至2019年7月29日,已恢复营业481家(其中325家客栈,156家餐馆)[57]。2018年双廊接待游客159万人次,2019年截至7月底双廊已接待游客119万人次。旅游高峰期平均日接待游客量在1.0万~1.2万人次,客栈入住率70~80%。

3.4.2整改提升期双廊地方性生产特征分析。本阶段伴随着双廊地方性重构的风貌整治是一场与洱海生态环境保护、特色小镇建设、历史文化名镇保护、大理市全域旅游示范区创建政策耦合叠加下的协同共轭。新型城镇化要记住“乡愁”,保护传统村镇文化遗产和风貌,保留地方文化基因、传承文化记忆、打造文化品牌与特色景观[58]。大理市政府在意识到剧烈变化期双廊暴露出来的水体及噪声污染问题后,坚定了对双廊风貌整改与强化旅游规制的信心;当地居民、客栈经营者等多元主体积极参与,共同推动了双廊风貌提升。地方性生产具有以下特征:一是政策规制引导地方性生产。大理及双廊各级政府积极响应《云南省人民政府关于加快特色小镇发展的意见》《云南省历史文化名城名镇名村名街保护条例》等相关政策,在争创特色小镇期间,积极推动双廊风貌整改、管控与提升。同时得益于历史文化名镇的特殊身份,一些已建成的客栈得以较好地保留并继续营业,成为双廊地域文化的典型代表。此外,双廊旅游主管部门积极引导风貌建设,通过特色街巷、日常景观及小品装饰等彰显本土文化,并重新建构官方媒体宣传话语体系,整改后的双廊“开门迎客”通过诸多权威媒体报道使得“新双廊”形象深入人心。二是本土居民与外地旅游经营者积极配合风貌整治及排污设施整改,助力双廊地方风貌统一。在屋顶和墙面改造中,政府出钱改造了640多家农户,500多家经营户自行改造。整个双廊按照白族风貌统一的“青瓦白墙”和白族文化元素植入,但一些民宿客栈呈现出“外有白族形貌,内部欧式现代”的特点,使得一些经营者质疑其美学价值。三是新移民的地方实践赋予双廊新的地方意蕴与地方意义,助力双廊从白族古渔村走向充满现代时尚气息的艺术小镇。包括画家、舞蹈家、导演、摄影师在内的艺术家和新移民为双廊注入的艺术气质得到认可,双廊被认定为云南首批特色小镇中唯一的艺术小镇。一些客栈运营者通过抖音、短视频结合烛光、鲜花、海鸟、海景等营造独特场景,强化了双廊浪漫灵动的地方形象。四是对洱海的珍视与保护及环洱海“生态廊道”的建设,强化了双廊浪漫构景的这一地方性基底。洱海的水质与环境保护随着生态文明、绿色发展要求下高原湖泊保护力度的不断增强而得到改善,《大理市人民政府关于开展洱海流域水生态保护区核心区餐饮客栈服务业专项整治的通告》《云南省大理白族自治州洱海保护管理条例》等政策性文件出台后,一些临海不合规客栈、违章建筑被拆除,周边环卫设施及环湖排污设施也进行了大幅度整改提升。2018年,总长129 km的洱海环湖生态廊道开工建设,2020年底建设完工。洱海生态廊道既是整个大理的新名片,也是双廊旅游新名片,成为双廊地方性的新依托。

4 结论与讨论

4.1 结论

(1)双廊地方性生产是一项涉及政府、新移民、当地居民、游客等多主体的社会网络行动。政府引导管控着双廊发展方向与地方风貌,助力白族传统文化复现;新移民一是通过客栈等景观制造及其网络、新媒体的文本书写对双廊进行了文化输入,二是引领白族传统工艺与现代时尚相结合,营造双廊的“艺术地方性”来重构了双廊的地方气质;当地居民生产生活方式转型改变着双廊的地方特质;游记等文本有助于地方性的建构[59],游客一是通过“旅游话语”中的文本图像呈现了地方性,二是通过网络评论或游记反馈旅游发展问题;游客与居民的监督反馈督促双廊反思并寻求合理发展之路。

(2)双廊的地方性生产中政府规制从未缺位但呈现出话语权与管控力度的阶段性差异。在初期建设及后期整改中,政府对发展方向与洱海保护、白族文化彰显扮演着重要角色。剧烈变化期,大量资本涌入则让地方政府措手不及、监管乏力。但在洱海保护受到高度重视之后又赋予地方政府更大的决策权与话语权,有力的整改措施促进了双廊“涅槃蝶变”。

(3)官方与民间网络宣传均促进了地方性生产。“用户即媒介”已经成为新媒体的重要特征,人人可随意地生成与传递信息,个体话语权具有高度自主性[60]。自媒体和旅游者文艺化描摹双廊的地方气质,赋予双廊隐逸遁世的意蕴进而重构其地方性。整改提升期开门迎客后,官方与主流媒体对“蝶变后的新双廊”进行密集报道,为双廊地方性的回溯与宣传提供了有力支撑。

4.2 讨论

地方性生产以地方自然、人文环境为依托,但其重构呈现出不确定性和随机性。大量艺术家在双廊“在地化”的艺术实践、“文青小资”后现代式的个性化表达及地方政府的积极支持新建构了双廊的“艺术气质”,传统民族文化与现代时尚文化相结合的创造性转化十分必要。但除了艺术化、创意化发展等创造性转化路径以外还需进一步探索其他适宜路径。双廊从最初的小渔村到饱受诟病的“大工地”,再到高原湖泊洱海整治行动及特色小镇建设后的旧貌换新颜般的“蝶变”,呈现出民族旅游小镇在“市场自发、资本过热介入下的无序发展”到“政府引导规制逐步回归有序发展”的博弈与变化,说明市场“看不见的手”与政府“看得见的手”两者的力量需要协调与平衡。这一状况也是诸多旅游地需要提前思虑与谋划的问题:既要发展,又不能盲目无序发展;既要管控,又不能扼杀市场的能动性与创造力。双廊剧烈变化期市场主导下的资本过热导致的杂乱无章建设说明,在经济欠发达的民族旅游小镇旅游开发中,政府的理性介入与管控十分必要。作为生态敏感型旅游地的民族旅游小镇,政府规制与市场自由发展之间的协调平衡、监督制衡有待更深入地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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