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体结构命名与社会文化的关联性分析

苏中静，张燕，陈海滨

（汕头大学医学院1组织学与胚胎学教研室；2团委，汕头 515041）

医学从理论研究层面来看是人类运用理性对身体上的各种疾病现象进行解释的科学，在人类思维能力发展到一定程度才出现，在人类理性尚未充分发展之前则往往采用超自然的原因来解释各种现象，此时，宗教、神话和医学息息相关。透过社会现象、历史事件去挖掘具有普遍意义、深层次的即所谓“共时性结构”，可以发现不同时期的历史文化、哲学、艺术等都与同时期的医学发展之间存在一定的关联性。从大量的壁画和雕塑中，我们也可见不同时期艺术家对于人体美的刻画。对于医学与哲学的关系，著名的医学哲学家彼莱格里诺（Pellegrino）曾描述“智神密涅瓦（Minerva）与医神阿斯克勒庇俄斯（Asclepius）连续谈了许多世纪的恋爱，摇摆于爱恋与敌对，需要与厌弃，支配与屈从之间，但从来没有相互冷淡过”[1]。同时，医学也与社会文化的发展也紧密相连，在当今跨学科的相互交叉和融合紧密背景下，作为医学生在学习医学知识的同时，也应具备一定的人文素养。

本文以人体结构的名称为切入点，从共时性角度分析不同时期的社会文化对医学科学发展的影响，从中激发医学生对医学和医学人文知识的学习动力，而通过分析医学与哲学等社会学科之间的关系也有助于启发关于医学研究发展方向的新思路。

1 神灵主义医学模式下人体器官和结构命名

古希腊文化作为欧洲文明的源头，光辉灿烂，对欧洲文化影响巨大。正如马克思所说，希腊神话不只是希腊艺术的武库，而且是它的土壤，成为希腊人幻想的基础。古代希腊人与世界其他民族一样对疾病的解释、治疗都与宗教分不开。最常见的情景是，当人类遭受疾病的折磨时，他们往往把病因归结为魔鬼缠身，此时，充当“医生”角色的是巫师和巫婆，他们被认为能够联系神灵，并具有驱除病魔的神奇力量。随着时间的推移，巫医的“医生”角色被神职人员取而代之。神职医生的主要任务就是通过祈祷、献祭和赎罪向“遭到冒犯的”神灵赔罪。太阳神阿波罗（Apollo）之子阿斯克勒庇俄斯（Asclepius）被喻为医神[2]，他手握一根由蛇缠绕的手杖，因此由蛇盘绕权杖形成的图案是当今医学界的标志以及世界卫生组织的会徽。除Asclepius外，古希腊神话中还有很多神或者角色被引用到医学中。

表1列举了人体器官和器官相关的疾病引用的命名示例，其中有公众相对熟悉的战神阿喀琉斯（Achilles）。Achilles是希腊神话中Thetis和Peleus的儿子，Thetis抱着Achilles来到冥河边来泡水，使他刀枪不入，可是因为Achilles的脚后跟被捏着没泡到水便成了唯一的弱点。在特洛伊战争中Achilles表现勇不可当，但太阳神Apollo将Achilles的弱点透露给特洛伊小王子Paris，Paris对准Achilles的脚后跟射了一只带毒的箭，Achilles终因为箭伤而死[3]。因此，在英语中Achilles’ heel意指某人或某事物的软肋或致命弱点；解剖上将人脚踝位置的肌腱，即Achilles被射中的位置，命名为Achilles tendon（跟腱）。跟腱在组织学上属于规则致密结缔组织，也是临床结缔组织病如强直性脊柱炎的常见受累部位之一[4,5]。

表1 古希腊和罗马神话与人体器官名称示例Tab. 1 The names of human organs derived from ancient Greek and Roman myths

希腊和罗马神话早期通过传播渗透到欧洲社会的政治、文化、语言、科技和日常生活等各个领域，也在医学中得到广泛的体现。这些以神话命名的人体结构，是医学和人文结合的早期雏形，既反映了当时的医学知识背景和朴素的医学观，更体现了社会文化对该时期医学的烙印。

2 实验医学阶段的细胞和结构命名

在17世纪后，欧洲进入科技革命时代，1665年荷兰人Van Leeuwenhoek（列文·虎克）发明了世界上第一台光学显微镜[12]，这是近代医学和生物发展史上里程碑意义的事件。借助显微镜，科学家发现了构成人体微观世界的各种组织和细胞，这些新发现的细胞有的以组织器官命名（如神经细胞、肝细胞等），有的以形态命名（如杯状细胞、棘细胞等），有的以功能命名（如成纤维细胞、泌酸细胞等），有的以位置命名（如滤泡旁细胞、皮质细胞等），有的以染色特点命名（如嗜酸性细胞，嗜碱性细胞等）。同时，也有以人名命名的细胞和结构名称[7-11]。不同于此前引用神话人名，17世纪之后新发现鉴定的细胞、结构或者疾病的命名大多引用发现者人名（表2）。

表2 人体微细结构与发现者示例Tab. 2 The human microstructures named after the discoverers

17世纪之前由于科学技术相对落后、科学工具相对缺乏，人类对自身和环境的探索主要借助肉眼观察和猜想，细节和机制均无法获知，而抽象和推理等思维能力也尚不发达，在此情况下只能用非理性的方式、用超自然的原因来解释发生在身边的各种现象，神话也就成为了假说和猜想中的支撑信仰。而当经历科技革命之后，各行各业在科技突破性发展的基础上，通过实验获得了一些新的科学发现和理论发展，让民众认识到科学的神奇性。科学实验从天文学渗透到医学领域，诞生了实验医学。这一阶段，为纪念科学家对认识世界的贡献，大批成果以科学家的姓名命名，如众所周知的巴氏消毒法的发明人是法国微生物学家Louis Pasteur（路易斯·巴斯德）[21]，帕金森氏病是1817年英国医生James Parkinson（詹姆士·帕金森）首先报道[22]，更多的科学定理（如孟德尔定律、牛顿定律等）以及科学单位（如瓦特、欧姆、安培、居里、伦琴、焦耳、摩尔等）也都是科学家姓名。这些以发现者之姓名来命名的定量和单位无疑也是社会对科学认可的一种态度。

每一个以人名命名的医学术语背后都是一位伟大的科学家，学习医学词汇和专业知识的同时了解相关科学家的生平、轶闻，增加了理论学习的趣味性，也能调动和启发学习兴趣。同时每一个以人名命名的医学术语背后也是一段医学史，学生能直观感受到科学家们在历史岁月中探索和奋斗的历程，感受蕴含其中的科学思想、科学方法、科学世界观、科学精神和科学态度等内容，感受渗透在医学史中的人文精神，提升学生的医学核心素养。

3 现代文化与人体结构之间的相互关系

随着当今社会的发展，网络时代的特征之一就是网络语言和文化。人体结构的名称越来越多借用表达语气和心情，出现表情包代替文字聊天的趋势。比如近年流行的“比心”手势，拇指和食指相交一般理解为爱心的形状。从医学角度来看，人的心脏在体积上与本人拳头大小接近，另外在特定的角度观察比心手势与心脏及其相连的血管也特别匹配。

同时，随着社会物质越来越丰富，人们开始更多追求健康、视觉美与愉悦的心情，这些概念在人体结构则主要体现在审美。男性的高大、宽肩窄腰似乎是全世界男性美的共同标准。而对女性美的标准则相对比较多，部分特别追求苗条的人群以锁骨的显现度作为评判指标，因而锁骨有时也被称为“美人骨”。但更多人接受的审美观还是健康最美，即首先是人体结构正常和功能良好，同时具备良好的精神和社会适应能力。

总之，医学从来就不是一门纯粹的自然学科，而是自然科学与社会科学相统一的一门科学，其本质属性是社会性和人文性。医学人文精神是医学科学精神的指引方向，每一个时期的社会文化都对同一时期的医学发展有深远的影响。在我国培养高素质卫生人才的当代高等医学教育改革中，“人文”越发地突显了它在医学中的重要地位和作用。了解学习医学专业知识背后的人文有助于增加医学学习的兴趣和乐趣，也有利于促进医学与其他学科的交叉，使医学发展更贴近人类社会的需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