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闫金敏,戴雪红
(南京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江苏 南京 210023)
自人类诞生之日起,身体问题就是一个亟待解决的难题。在西方哲学史上,身体理论源远流长,至今仍呈现出高歌猛进的景象。当下,身体不仅作为被动的刻写机器,也作为一种与技术、权力、社会有着复杂纠葛的存在影响着人类生活。在全球化商品买卖中,身体作为独特的商品每日流转于不同的国家和地区之间,身体成了实质在场的被剥削的特殊存在。消费异化、审美异化等则以不同的路径改造着人类本真的身体,对人的身体本位造成了极大的冲击。而这些身体异化现象的背后正是资本逻辑,它以理性和资本的共谋为前提,贪婪地追求利润最大化和金钱的繁殖,主宰着社会生活的生产与再生产。需要追问的是,马克思的身体观和后来的身体观有什么不同的表现?身体如何在资本逻辑中在场并突出重围,实现解放?
精神与物质、灵魂与身体的角力长久以来一直伴随着人类社会的发展,从古代被贬抑的身体到近代异化的身体再到现代回归的身体,身体随时代的发展而不断转变。
西方的古代史是一部身体沦落的历史。宗教的宰制以及对灵魂的崇敬导致精神凌驾于肉体之上。在意识的形而上学神话的笼罩下,身体始终处于被压迫的位置,对身体的贬抑成为身体批判的理论渊源。在古希腊,苏格拉底提出了“练习死亡”的命题。在他的视野中,死亡意味着肉体的消亡,但肉体的消亡正是通向精神自由的必经之路。柏拉图延续了苏格拉底的思考,认为精神的不朽与身体的可朽形成鲜明对比,正是身体的欲望和需求导致尘世间的苦难和罪恶,而灵魂则是真实、纯洁的存在。“我们要接近知识只有一个办法,我们除非万不得已,得尽量不和肉体交往,不沾染肉体的情欲,保持自身的纯洁。”到了中世纪,身体被视为脆弱的、充满原罪的载体。教会开始对身体进行压制,以获得灵魂的安宁。
随着资本主义大工业的发展和资本主义生产关系向全球范围的扩张,身体作为人的生命活动的基础不可避免地被纳入资本的运作体系之中,这就造成了身体的异化。在“巴黎手稿”中,马克思阐述了劳动者身体异化的四个维度:劳动者和劳动产品相异化,劳动者和劳动过程相异化,人和人的类本质相异化,人和人相异化。在马克思的视野中,异化是一种所有权的转让,意味着“我”和“我”的对象化结果从和谐关系转向敌对关系。在这个时期,马克思所说的异化仍然是属人的异化劳动的表现形式。1845 年之后,马克思才将视野转向了基于内在矛盾的现实的经济异化。这时的马克思的关注点从流通领域转向生产领域,他开始注意到资本主义生产关系中劳动力的异化。西方马克思主义的开创者卢卡奇也在20世纪提出了物化理论。他认为,物化是资本主义商品经济拜物教属性的产物。在资本主义中,商品交换成为普遍现象,人与人的关系也表现为物与物的关系。
近现代以来,身体理论有了新的变化。一方面,以尼采、德勒兹等为代表的学者秉持着身体主动改造权力的观点;另一方面,以福柯为代表的学者认为,权力不断对身体进行着进犯,身体不得不向权力屈服,遭受被动改造。
在尼采之前的哲学那里,身体或是受到上帝的控制,或是遭受理性的诘难,始终未曾受到重视。从尼采开始,人们认识到了身体的决定性作用,身体在真正意义上得到重视。尼采大声喊出“一切从身体出发”的口号,主张以身体为准绳衡量现实世界。他认为,人是动物性的身体,是由身体生成的存在,而理性和意识只不过是身体的产物。“我完完全全是身体,此外无有,灵魂不过是身体上的某物的称呼。”权力内在于身体之中,身体又生产出无穷无尽的权力,权力意志是身体的产物。与尼采不同,德勒兹的权力概念更加具体,指一种欲望权力。在德勒兹的眼中,欲望就是身体本身,欲望的身体不断生产着现实世界并乐此不疲。在德勒兹认为,“社会生产在确定条件下纯粹是而且仅仅是欲望生产本身”。
福柯通过对全景敞视监狱的考察,揭示出权力如何通过监狱而对身体施加规训,展示了权力对于身体的塑造过程。让·波德里亚考察了消费社会中的身体。他认为,消费已经成为当今社会的新风尚,人们将身体视作美的关切物,不断按照社会需求对其进行“温柔的开发”,于是身体被纳入消费计划和消费目的之中,彻底落入了消费主义陷阱。
由此可见,在马克思主义之后,西方学者所关注的是在权力、政治、生命、消费等具体领域中的身体,而马克思的身体理论则直面资本逻辑的本质,所关注的是生产、分配、交换、消费等环节中的身体。无疑,前者所涉及的是微观叙事之中的具体身体,而后者所涉及的是宏观政治—经济场域中的本真身体。
身体理论的复兴准确来说是在工业革命之后才开始的。在工业生产的背景下,哲学家把握到了身体的二律背反,将视线从启蒙理性转移到人的身体上来。身体生产出物质财富和文化价值,自身却遭遇了悲惨对待。马克思指出,“生命的生产,无论是通过劳动而生产自己的生命,还是通过生育而生产他人的生命,就立即表现为双重关系:一方面是自然关系,另一方面是社会关系”。这体现在作为肉体的身体和作为劳动力的身体两方面。作为肉体的身体展现了一种向内的过程,即向外部世界去索取维持生命活动所必需的原料以维持人们的基本生活;作为劳动力的身体展现了一种向外的过程,是人本质力量的彰显,是人生产出更多的物质生产资料和生产工具从而提高生活水平的过程。而作为肉体的身体和作为劳动力的身体也终将走向未来的身体,实现真正的身体解放。
作为肉体的身体体现着身体的自然属性,是由头脑、四肢等人体器官构成的载体,是人得以存在的前提和基础。马克思认为“全部人类历史的第一个前提无疑是有生命的个人的存在。因此,第一个需要确认的事实就是这些个人的肉体组织以及由此产生的个人对其他自然的关系”。在马克思的视野中,肉体不仅具有优先性,还具有连接性。不同于以往哲学所主张的灵肉二分,马克思坚持身心统一的观念。他指出:意识是人脑的机能,而人脑又是肉体的组成部分,因此意识是肉体的产物而非超越肉体的存在。肉体还具有连接性,在马克思看来,肉体不仅与他人肉体相关,而且肉体也与自然界有着不可取代的联系。“为了在对自身生活有用的形式上占有自然物质,人就使他身上的自然力——臂和腿、头和手运动起来。当他通过这种运动作用于他身外的自然并改变自然时,也就同时改变他自身的自然。”值得注意的是,人的身体与其他自然的连接恰恰确证了人自身的存在。人眼只能看到人的四肢等器官,却无法窥视自我的头脑和感知自我的全貌,因此,身体要通过实践活动才能感知自我。
作为劳动力的身体体现着身体的社会属性。“我们把劳动力或劳动能力,理解为一个人的身体即活的人体中存在的、每当他生产某种使用价值时就运用的体力和智力的总和。”在马克思看来,身体不仅是肉体,还是劳动力。在资本主义社会中,由于圈地运动,工人失去了生产资料,变得一无所有的同时也获得了人身自由,而这正是身体物化的开端。正如马克思所言,“物的世界的增值同人的世界的贬值成正比”。由于资本的增殖性和逐利性,人沦落为自己创造的物的世界的膜拜者,自身的劳动力也成为商品,开启了身体拜物教的历史。与普通商品不同,资本家看重的是劳动力的使用价值。他们通过不断延长工作时间来压榨工人的使用价值,以此获得更高的绝对剩余价值和相对剩余价值。在这种情况下,社会生产率的提高带来的是沉重的剥削和艰难的生存处境。值得注意的是,与国民经济学家提出的劳动创造价值不同,马克思认为创造价值的是劳动力。作为劳动力的身体和作为劳动的身体不同,后者是身体确证自我存在的对象性活动,而作为劳动力的身体则蕴含着资本增殖的秘密,是资本主义状态下身体极度异化的结果。
作为历史的身体体现着身体的历史属性。身体经历了漫长的生成过程:(1)人体和动物性身体的异质分离。在马克思看来,人有了精神存在,才实现了和动物界的告别,人类历史由此开始。人的身体和动物性身体不同,动物只会根据本能对自然界作出反应,而人却有意识,可以根据自己的需要去创造各种各样的产物。(2)身体的现代化。在资本和形而上学的合谋下,现代化的身体创造了巨大的社会财富,却也陷入了深度物象化的境地。马克思敏锐地看到了资本主义条件下工人身体所遭受的压榨:“工人生产的财富越多,他的生产的影响和规模越大,他就越贫穷。工人创造的商品越多,他就越变成廉价的商品。”(3)未来的本真身体。在马克思之前,费尔巴哈求助于爱的宗教以实现人性解放和复归,在历史观上陷入了唯心主义的窠臼。而在马克思看来,“‘解放’是一种历史活动,不是思想活动,‘解放’是由历史的关系,是由工业状况、商业状况、农业状况、交往状况促成的”。未来的身体是自由自觉的、摆脱了异化处境的身体。身体的解放不能在自我意识的虚幻王国中实现,不能在宗教神学的神圣世界中实现,只有在现实的社会实践中才能实现。
简而言之,资本逻辑就是追求资本增殖和利益最大化的逻辑。在马克思的政治经济学中,资本逻辑存在三种不同的指向路径:第一种是作为显性表征的资本指向,它以资本的运动和增殖为现实依据,揭示了资本主义社会运转的实践图景;第二种是作为隐性表征的理性建构,它以启蒙理性统摄社会活动,用看不见的手操纵着资本主义社会发展;第三种是作为方式表征的生产指向,它以社会关系的生产和再生产为实践路径,实现了生产力的飞速发展。
1.物化逻辑——资本的运动和增殖。在资本主义社会的基本建制中,能带来剩余价值的资本并不是凭空产生的,而是经历了从货币到资本的转变过程。这个转变的前提正是劳动力向商品的转变。如果说之前的世界是由产品构筑的孤立的僵硬的世界,那么现在的世界则是由商品构筑的全球化的流动的世界,促成这种改变的正是资本。资本操纵下的世界有着如下特点。
首先是拜物教的特点。在资本主义社会中,身体和身体之间的关系异化为商品和商品之间的关系。人们审视他人的身体时,映入眼帘的不是身体的蓬勃活力和本真美感,而是各式各样的名牌衣服、手提包、饰品和化妆品,这些物象化的商品遮蔽了身体的在场。活生生的身体被束缚在物的囚笼中,失去了丰富性。卢卡奇曾这样描述:“当各种使用价值都毫无例外地表现为商品时,它们就获得一种新的客观性,即一种新的物性。”在卢卡奇看来,资本主义社会中人的整个行为变得极为单调和无聊。而且物化不仅指商品的普遍物化,甚至连人的意识也被物化。人失去了批判和超越的主体性维度,沉浸于物的充盈之中。
其次是增殖的特点。正如马克思所言,“作为这一运动的有意识的承担者,货币占有者变成了资本家……这种流通的客观内容——价值增殖——是他的主观目的;只有在越来越多地占有抽象财富成为他的活动的唯一动机时,他才作为资本家或作为人格化的、有意志和意识的资本执行职能……他的目的也不是取得一次利润,而只是谋取利润的无休止的运动”。资本家的经济活动以价值增殖为目的,资本主义的生产过程既包含形成商品价值的价值增殖过程,也包含创造新的使用价值的劳动过程,是价值增殖过程和劳动过程的有机统一。在其中,劳动是手段,而价值增殖才是最终目的。资本家对剩余价值的追逐是理性的、无穷尽的,他们主要有两种获利方式:一是绝对获利,即通过由于延长工作日的劳动时间而生产的剩余价值,提高利润;二是相对获利,即通过提高生产率,相对延长剩余劳动时间来实现价值增殖。
2.理性的逻辑——理性的宰制和操纵。资本是资本家运转的产物,也是无产者劳动的产物,而控制资本家和劳动者的正是形而上的理性。简而言之,正是理性这一幕后推手操作资本家和劳动者运转资本,进行社会生产,最终实现资本增殖。启蒙运动以来,人们反对封建专制和宗教神学,主张用理性之光照耀黑暗,驱散愚昧。但不加控制的启蒙理性却又创造了新的神话,其中就包含着资本和理性的勾连。在这个过程中,理性异化为工具理性,劳动在资本主义生产过程之中被规范化、程序化、制度化。在这样的雇佣劳动之中,身体的生理需求消失殆尽,身体异化为“机器态”的身体。工具理性的盛行还带来了价值理性的衰落,人们发疯一样进行生产劳动,劳动的目的异化为金钱的富足,而体现着人的尊严的道德、理想、价值等都烟消云散了。
3.生产的逻辑——社会关系的再生产。在资本主义生产过程中,不仅存在着生产力的生产,还存在着社会关系的再生产。生产力提供了人类生存的基本条件,而社会关系的再生产则为人类历史的发展提供了动力。马克思早在《德意志意识形态》中就曾谈及社会关系的再生产:“一开始就进入历史发展过程的第三种关系是:每日都在重新生产自己生命的人们开始生产另外一些人,即繁殖。这就是夫妻之间的关系,父母和子女之间的关系,也就是家庭。”家庭是最早的社会关系,而在资本主义社会中,劳资关系的再生产占据了主导地位。资本家和工人作为资本主义社会中的主体,存在着互相生产的关系,连接双方的纽带是资本的运转。“工人的消费有两种。在生产本身中他通过自己的劳动消费生产资料,并把生产资料转化为价值高于预付资本价值的产品。这是他的生产消费。同时这也是购买他的劳动力的资本家对他的劳动力的消费。另一方面,工人把购买他的劳动力而支付给他的货币用于生活资料:这是他的个人消费。可见工人的生产消费和个人消费是完全不同的。”由此可见,工人通过自己的劳动不仅生产着资本家,也生产着他自身。资本家通过雇佣关系来生产工人,谋求利益的最大化;工人则通过不断劳动、工作为资本家创造财富,获得报酬。除此之外,资本家与资本家、工人与工人也存在着社会关系。同一行业的资本家们为了获取超额剩余价值,不断提高自己工厂的劳动生产率,存在着竞争关系;工厂中的工人也为了获得更高的报酬,提高自己的生产效率,进行着劳动效率的竞争。因此,资本主义制度下各种社会关系的再生产,也加大了资本主义的剥削力度。
1.身体需要的异化——从具体需要到价值需要。身体异化首先是身体需要的异化,“需要”是人类历史的产生前提与发展动力。“已经得到满足的第一个需要本身、满足需要的活动和已经获得的为满足需要而用的工具又引起新的需要,而这种新的需要的产生是第一个历史活动。”身体需要的异化内含着具体需要的异化和价值需要的异化。首先,在物质层面,衣食住行是人类基本的生存需要,只有在满足这些需要的前提下人才想要满足更高层次的需要。当下,基本的生存需要早已被满足,但由于对金钱的过分追求,人类产生了囤积物质的欲望,为了囤积而囤积成为这个时代的写照。其次,在观念层面,价值需要从自由至上异化为资本至上。人的本真的价值需要被遮蔽,变得庸俗化和逐利化。
2.身体活动的异化——从对象性活动到异化生产。身体是人实现自我确证的重要载体。人们通过主体客体化进行实践活动,实现了对自然界和社会的改造,使自在自然转变为人化自然。但随着经济的发展和生产力的提高,确证自我存在的对象性活动却成了颠覆自我的异化生产。“我们已经看到,对于通过劳动而占有自然界的工人来说,占有表现为异化,自主活动表现为替他人活动和表现为他人的活动,生命的活跃表现为生命的牺牲,对象的生产表现为对象的丧失,即对象转归异己力量、异己的人所有。”在现代资本主义社会中,资本演变出不同的形态,机器资本、数字资本以不同姿态影响着社会生产。机器资本的存在由来已久,蒸汽机等动力机器的出现极大地挤占了工人的就业市场和生存空间,使社会矛盾日益尖锐。与机器资本不同,数字资本是信息革命的产物。它依托于互联网的时效性和广泛性,将各种各样的信息在互联网中汇集加工,不断投放到世界的各个角落,以独特的方式影响着人的意识和行为。无论是机器资本还是数字资本,都是身体实践的产物。然而现实往往是,身体生产出的产品不受身体支配,却反过来奴役身体。身体创造着对象,也丧失着对象。
3.身体审美的异化——从多元模式到单一标准。自古以来,人类从未停止对美的追求。美有不同的表现形式、衡量标准。资本主义出现后,资本开始操纵人类对美的追求,将它的触角伸向不同场域,并借由这些场域生产出异化了的美的标准。当下,身体被视为一台需要精心呵护的机器,人们通过不断锻炼使机器性能达到最佳。媒体建构了符合资本意图的景观社会,资本家为美量身定制了一套标准的模板,引导人们去迎合标准美,身体美从形式多样的自然美转变为消极被动的畸形美。
在马克思对身体的探讨中,身体是资本积累的重要场所。身体既关涉资本主义社会中的政治身体、经济身体,也指向社会中普通民众的身体的具体遭遇。资本创造出了一个普遍有用性的体系,其中包括新的需要和产业。在这个体系中,本真的身体被资本重构。那么在这种形势下,身体解放何以可能,如何走向本真的身体?
马克思指出,自我异化的扬弃和自我异化走的是一条道路。因此,身体异化的扬弃必然也是在身体异化基础之上进行的,从而实现身体复归、身体自由、身体解放。身体的解放意味着身体需要的解放,不仅是时间—历史需要的解放,也是空间—地理需要的解放。农业文明中的时间是循环的物理时间,身体所从事的劳动是以季节更替为基础的,身体不改变自然形式且不断适应自然的发展。而工业化的生产改变了物质生产的存在方式,人的身体在实践活动中打破了固化的时间,创造了流动的历史性的时间。因此,身体的解放在已有需要得到满足基础上,创造了新的需要。这种需要是一种历史的存在需要。“时空的生产方式不可避免地与身体的生产相关联”,身体在空间中生存,不同的空间也塑造着不同的身体。但是值得注意的是,对身体需要的解放不是无限度的,而要遵循一定的尺度。
资本和理性的共谋构成资本逻辑,当代社会在资本逻辑的宰制下,身体从主体变成工具。不可否认,资本主义确实极大地促进了生产力的发展和各民族的交流,但是资本也对现实的人的身体造成了极大的伤害。马克思曾指出:资本来到世间,从头到脚,每个毛孔都滴着血和肮脏的东西。因此,要实现身体解放,就要实现从资本逻辑到身体逻辑的跨越。首先要厘清资本逻辑。资本的增殖本性激发了资本家提高生产效率的能力和科技创新水平,但是也导致当代人身体的物化和疏离,使人们变成一个个原子。“建立共产主义实质上具有经济的性质,这就是为这种联合创造各种物质条件,把现存的条件变成联合的条件。”因此,未来的身体解放建立在生产力高度发展的基础之上。其次要形成对身体要素的正确认识。既不应轻视身体的价值,随意伤害自己的身体,也不应病态地抬高身体的价值,落入消费主义的陷阱。
马克思的身体理论具有未来指向:“在共产主义社会里,任何人都没有特殊的活动范围,而是都可以在任何部门内发展,社会调节着整个生产,因而使我有可能随自己的兴趣今天干这事,明天干那事,上午打猎,下午捕鱼,傍晚从事畜牧,晚饭后从事批判,这样就不会使我老是一个猎人、渔夫、牧人或批判者。”而反观当下,在资本逻辑的影响下,随着专业化的职业发展和精细化的行业分工,身体不得不在社会中练就单一的技能,成为单向度的身体。如果说之前的身体分裂是肉体和精神的分裂,那么如今的身体分裂就是身体功能的分裂。为了通向未来的身体,我们要实现从分裂身体到整体身体的飞跃,从感性对象到感性活动的飞跃,从必然王国到自由王国的飞跃,从而实现身体的回归、解放。我们应重温马克思的身体观,寻求通向本真身体的道路。
纵观资本逻辑下身体的历史演进和现实境遇,总是呈现出本真身体和异化身体之间的博弈。这种博弈或是直接表现为商品化的身体,或是间接表现为虚假欲望的身体。身体解放的真正实现则有赖于构建一种崭新的身体图式。只有将身体生产纳入社会—历史的视野中,实现从以交换价值为基础的拜物教身体向以使用价值为主导的本真身体的复归,身体的实践建构才是真正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