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文波
仍旧是深秋天气,微风夹细雨,
把世界染得暧昧(谈论世界不奢侈?
是。不过是谈论一座高尔夫球场,
它变得不清晰。绿色上,加上一层雾纱。
有朦胧的调性)。令人恍兮惚兮。
仿佛被包裹在潮湿中,呼吸,就像吸水。
身体里凭空变出湖泊。有鱼虾
游来游去,像水族馆。唉,真是怪诞思维。
当然还有更怪的;睁大眼睛分辨,
发现远方已经消失,变成了一句蹩脚诗:
“唯寄兴与眼力,会找到目标……”
是什么来由?转而一想,是传统发生效力。
原来一个人身体早藏有无数意象,
会自动对应现实,把自己隐喻成无数个他者。
这时候,个别的观望也是集体的观望。
这时候,此时的微风夹着细雨也是他时的。
它让人在这里又不在这里。好多个地名
如树丛浮现,好多个人如石头堆积在一起。
带来彻骨冷。这冷是不是亘古之冷?
是,也不是。辨难,随时随地都在发生。
说明什么?微风非微风细雨不是细雨,
是不是迷障的历史,正漫天如蚕吐丝?
褶叠在城市心脏地区,灰色
皱纹的底部。看来就像某某书中
的墨水渍印。有些格格不入的
意味,是一种阿甘本概念中的例外。
让人看到的是,关于拯救的野心。
我缓慢地打开它,阅读
带来如此的想象:它能就此改变城市的
品质?从群体的愚昧中抽筋一样,
抽吸出一种本源。再犹如阳光一样注入
清洁的智慧。很困难吧。强大的
如同癌细胞一样的破坏力量,早已密布。
追根溯源的力量恐怕难以完成
对它们的一击。很可能到最后,它的确
仅只是一条皱褶,与这座城市的
其他皱褶一样,不过是成为记忆中的
遗忘部分;就像我们的大脑,纵横交错的
沟纹中已经储藏的众多事物。
也就是说,它的存在,很可能再次成为
例外中的不例外。当然,这样也好。
至少说明,从视觉的意义上,它的出现,
是一种想象力的呈现。这一点
可以类比为:哪怕从最混乱的语法中,
仍需要找到清理的头绪,一种称之
为信心的力量。就此我要说,哪怕是
墨渍,也应该将之看作一朵花。
不管它能否绽放,还是迅速枯萎。
从诗中寻找诗;一个词在剥离。
建筑尖顶,在他处是宗教,在此处是
形式。是对意义的抄袭。
一转眼,特殊性,变成了普遍性。
因此,不能音调高亢,只能低语:喃喃。
只能退而求其次;把事物的联系
建立在事的偏移,左边,牵扯出一座球场,
右边,铺陈出一片树丛。
全部隐藏在浓雾中,
缥缈,悬浮,中心不确定。就像
王阳明碰上庄子。不显示道。只显示一种愿望,
空中流淌着的,变成了
辞典的第二义,在,与不在,相互纠缠。
只为了说明,无中生有,具有选择的可能性。
选择什么呢?如果
是清晨,选择黑暗。如果是傍晚,
选择光明。心愿所驱,就像坏心脏安装起搏器,
继续与时间较劲。
当然,一直要等到了最后,延伸成为奥义,
耳边突然响起螺鸣,
那是海在远方喧哗;虚构的海,从虚无中
托起,它是心中的圣物,
是寻找的产物:直到诗成为伪诗。
时髦了:“道在尿溺。”道可能
也在海里,在我迁移的路上,
在一万只龙虾,和几千条马鲛鱼里。
道在大陆,也在岛屿。
一句话:道在心之所思的每个景象里。
早晨,道在一杯咖啡里,
也在点燃的香烟的浓雾里。一切可见,
和不可见的事物,道的影子,
都在。这一点,如果稍翻典籍,道,在
评、论、说、讲的册页里。
既典雅也粗鄙。当某某说:文贵不袭陈言,
道在。某某说:陈言亦贵改义。
道亦在。犹如现在,我守着一堆药,
何为道?成为不是问题的问题
向前推衍,时间的皱褶中赤膊鼓盆而歌者,
践着道,挟天子令诸侯者,
也践着道。更有欲杀佛者,道亦被挂在嘴上。
道,成为道的说辞。直到,道之崩裂。
仍然在。我不得不说对于我而言,
道,不过是,道,对道的寻找。道的定义。
所以水芹是道,酸笋是道,鱿鱼是道。
清风吹得门传出呜呜呜的声音,
早晨的道,是凉爽,是一只海螺
在身体里振响。我要说:道!你来了。
你在。因此,道在道里,在空气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