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及其他（组诗）

◇ 李胜志

乡村

一棵树

历经多少岁月

才能长成风的形状

东倒西歪的女子

后退一步打开了手掌

放飞的叶子

就像绿色的音符

在我的梦里闪烁

池水如镜

朱门红墙

倒映其中

没有杂质的表情

水波不兴

让我清澈见底

一尘不染

围池的透视墙

望穿秋水

双人石凳上

无声无息

留下的

都是旧时的光影

细腰扭成了麻花糖

翩翩起舞的女子

无人捧场

荡起的裙摆

卷走了五湖四海

上北下南

左西右东

顾盼生辉的女子

东张西望

将我的心思一网打尽

今晚哪里也不去了

让我在这棵树下

淋着谷雨

抱紧自己

枯木

一到秋天

我就会死一回

死过多次之后

我开始长高变粗

并以成年的形象

立于天地之间

那些不怀好意的风

总是一遍又一遍地

掠过我的头顶

直到我身上的青枝

和绿叶

脸色一天比一天难看

那些莫名其妙的雨

从来都没有放过我

从头淋到脚

动不动就让我浑身湿透

狼藉不堪

每年总有一个季节

让我手舞足蹈

笑逐颜开

对我来说这就够了

奔跑的河流

如果一条河流

从我们面前，不顾一切地

奔跑，请你肃立

千万不要大惊小怪

默默凝视就对了

流逝的水，不会再回头

我们也是。大水一往无前

是因为它们来自高处

我们奔跑，顺流而下

或逆流而上，和河流竞赛

从来都没有裁判

小于天时

或大于地利

这些都不重要。我们奔跑的速度

和河流相比，一切都是静止的

不信你看看天空

再想想大海

仰望

说长高就长高了

说长粗就长粗了

又高又粗的大树

从来没把我放在眼里

从来没有

树的年轮

就像我眼角摆动的鱼尾

所有的浪花，对年轮来说

都不是多余的光芒

仰望一棵树

忽然觉得自己

就像一只虫子那么渺小

看到啄木鸟飞来

我赶忙把头缩进了衣领里

回忆这棵树的童年

我也是个孩子，当初

把它栽在土里

我只是觉得特别好玩儿